13 義母

張娥的目光突然轉到孫紫身上，“表妹，近日可好？”

“謝……大表姐，近日還好。”孫紫受寵若驚地說，盡量裝成從前膽小懦弱的樣子。

“時候不早了，我們也穿戴起來吧。”老夫人對大夫人和二夫人說，“紫兒你今天的衣服太素淨了些？等一下，你還要認義母的。”

“回祖母，紫兒有話要說。”孫紫突然一改平時的懦弱之态，上前一步硊下，“紫兒從小得祖母和姨母的收養照顧，紫兒如今去做為民祈雨的龍女，姨母卻再也看不到，為慰姨母在天之靈，紫兒願奉姨母為義母，以此回報祖母和姨母的恩情于萬一。望祖母成全！”

室內衆人一窒，随即臉上呈現各種表情。老夫人沉吟不語，似在左右衡量，二夫人不說話，只意味深長地看了孫紫一眼，從張嫒與孫紫互換紗裙那件事情起，二夫人已經覺出孫紫不同尋常的變化。

大夫人臉色最難看，但見老夫人未說話，也不好開口訓斥。

最感意外的是張娥，原本以為孫紫是個上不得臺面的瓦罐子，平時都懶得管她死活的，沒想到今天竟然這樣一番大膽而又貼心的話來，忙過來扶起孫紫。

“表妹，說哪裏話來？你要認義母，當然是認自己的親姨母，難道還去認別人？祖母，你說娥兒這話對不對？”張娥自己都不願意稱繼母為母親，當然不想孫紫認現在的大夫人為義母。

“你母親和娴丫頭的娘親如姐妹，怎麽計較會這些？娥丫頭你別管這事了，就這樣吧。”

孫紫不知老夫人為何會站在大夫人這邊，但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挑起是非的機會。

“求祖母和大太太成全！如果祖母為難的話，紫兒也算是官宦子女，且紫兒還有伯父在南邊，紫兒可以不用認義母，用孫家的名義即可。”

“你……，你這丫頭怎麽這麽擰？”老夫人拉下臉來，以前從沒發現這孫紫也不是一個省心的。這選龍女還有另一個規矩，就是誰家是若曾經出過龍女，那麽這家人以後都不用再送女子參選龍女了，這老夫人怎舍得把這最大的一個利好拱手讓人？

“祖母，你就成全表妹吧！”張娥在一旁拉住老夫人的袖子求道。

“表小姐，你怎能這樣說？”大夫人終于沉不住氣了，“難道姐姐過世這幾年，我有虧待過你？你難道不是和家裏的小姐一樣吃穿用度？原本你要認姐姐為義母也應該，可是禮部已經登記名諱，難道現在還要前去更改？”

被選中龍女的親屬還有朝廷諸多的賞賜，其中金銀倒也罷了，最讓大夫人動心的是龍女父母品級都會升二級。因大夫人是繼室，現在只不過是四品命婦，比二夫人還低一級。若孫紫改認了親姨母為義母，那這二品命婦可就與她無關了，剛才老夫人的猶豫也在這裏，沒道理去為個死了的人臉上添光。

“姨娘這話奇了，我母親是将軍府的原配嫡妻，當年的十裏紅妝，在府衙裏都是有備份的，難道還養不起一個表小姐？姨娘是小轎擡進府來的，不知道也就罷了。姨娘剛才在祖母面前說這話，是說這些年祖母疼表妹都是假的？還是說這些年都是你自己出銀子養着她的？“

張娥的話可謂字字誅心，大夫人氣得臉色青白，指着張娥說不出話來。

孫紫也沒料到張娥反應會如此激烈，看來張娥幾兄妹和繼母之間的積怨頗深，眼看戰火就要延燒，孫紫心中暗爽。

“小人！”孫白又開始傳音，孫紫一怒，順手在孫白的肥臀上狠掐一把後，将其扔給站在旁邊的素月。

素月如獲至寶地接過，溫柔地撫平孫白的皮毛，還用小嘴去親孫白的貓臉，孫白在少女的溫胸軟懷中惬意地閉眼享受，果然是一只賤貓。

老夫人眼看再不出面不行了，由王媽媽扶着站起來，顫巍巍地指着衆人喝道，“娥丫頭住口！你們這起子不孝的東西，今天是什麽日子？等一下子太子爺還要上門來，你們倒是自己鬧将起來了，我知你們是不想讓我多活幾日的！”

不愧是多年的老将軍夫人，這一喝氣勢倒是很足，大夫人，二夫人和張嫒及一幹丫環婆子忙上前跪了一地，孫紫也不情不願地挨着張嫒硊下。

“母親息怒！”

“祖母息怒！”

“娥丫頭我知你還想着你娘死之前那件事，你平時不認你姨娘我也沒管過你，如今你越發沒了規矩，從今後你也要把規矩立起來，不要讓人笑話我們将軍府出去的人沒教養好。”

估計老夫人從沒用如此重話說過張娥，張娥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大氣不敢出。

“還有你老大媳婦，都快當婆婆的人了，還和跳腳貓似的，一點子事都端不住，當真是做姨娘的上不得高臺盤？”

大夫人羞氣得滿面通紅，當家這幾年來，老夫人是很給她體面的，從沒讓她當如此多人面難堪過，如今連她曾經的姨娘身份都給擡了出來。

“母親教訓得是，兒媳再不敢了，請母親保重自己的身子。媛姐兒心系親母為當年的事怨我，我也不敢抱怨，那都是我的錯。幸好太醫院的幾位醫生都來驗過那藥和藥碴，證明我是清白的，想來姐姐在天之靈也不會怪我，姐姐對我那麽好，我害她可有什麽好處呢？”

大夫人能夠做到姨娘扶正，想來也不是靠運氣的，這幾句話說得是滴水不漏，把錯都推到了張娥身上。

張娥還待說，孫紫忙拉了她的袖子，搶着說道，“大表姐，快別哭了，趕緊向祖母請罪吧。大太太說得很是，她害姨母有什麽好處呢，從前是姨母為将軍府上下操心受累，現在是大太太接着做了主母裏外操持，撫養表哥，孝敬祖母，大太太可是什麽好處都沒落着……。”

衆人是越聽越驚心，再讓孫紫說下去張娥幾兄妹和大太太之間的死仇怕是結定了。

“好了，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誰也不許再提起。紫丫頭，我們将軍府好歹也養了你十幾年，你如今倒掂記着他們，那時怎麽不見你孫家來人領你？今日的斟茶就免了，只是你從今後在人前都要改口稱大太太為義母。時辰已不早，估計客人也快到了，都下去準備吧！”

衆人不敢再多言，屏息退了出去，大夫人怒氣沖沖地去了，神态端莊平和的二夫人上前和張娥寒暄幾句，再意味深長地看孫紫一眼，也走了。

孫紫隐隐覺得二夫人不簡單，可惜在将軍府不能當家作主。

張娥陰沉着臉不說話朝院外走，孫紫一邊緊跟，一邊對老夫人房內動用神耳功。

“今日這紫丫頭怎麽象變了個人？”是老夫人的聲音。

“估摸着是因為要去做龍女了，便轉了性子吧，老太太不必擔心，總歸是要出去的人。”

“明日你從我們院裏挑幾個仔細穩妥的丫環婆子住進紅梅院，說是派給她差用的，順便也知會老大家的一聲。只是建兒從小就聽她長姐的，只怕這回大房又要不得安寧了，難道當年真是我心急了點？”

“老太太快別想那些了，你不也是為了将軍府好來的？你先看看這兩只簪子……。”

難道這将軍府還有見不得光的事？孫紫遺憾晚上必須得離開，否則就沒機會了，要不然還可以讓這将軍府裏的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