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為記憶中的那一份溫柔

“轟!——”巨響之下,只見有炮火如驚雷一般的落下。

原本祭壇上已經被族人撲熄了的烈火,再一次蔓延開來,只是這一次波及了屋舍,轟炸下的炮下如流火般飛濺而下,擴寬至了整個寄山居當中。

更甚者,有往整個逐月峰蔓延的趨勢!

“嘩!——”火舌飛竄而走,竭近瘋狂的卷噬着整個山林,點燃了已然入夜的逐月峰。

警山鐘的鐘聲大作,響震了整個山嶺。

“這是?!”連起起身驚愕的望着眼前的這一幕,卻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夜襲?

但看這架勢說是攻城交鋒都不為過!

娑沙部又是什麽?這逐月峰當中還有其它的人嗎?

“事有緊急!族中所有弓箭手立行前往林中備戰!!快!!!”遠遠的山外聽着有人嘶聲了喊了起來。

“劍手!劍手疾行西南方,他們已經全然的攻下來了!!”

在場的無數山月部的族人臉色頓時大變,更有不少的弓箭手在炮火落下的第一時間背着弓沖去了山嶺之中。

姜嫱臉色沉重的翻手背挽長弓于肩上,正準備沖過去的時候,眼見着有流火的餘盡飛落下來,忙轉弓一橫,連帶着壓在連起的前面迫着兩人一并往後退去!

落下的流火很快的竄燒了整個逐月峰。

“你随長老進峭生室暫避,快!”姜嫱壓退了連起,面色沉重的留下了一句話後就準備往那方炮火飛來的方向沖去。

“哎!——”連起伸手剛想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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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卻聽着壽尤臉色蒼白的柱着竹杖在這片混亂的火海中踉跄着好似快有些站不穩的樣子,得一旁的小侍扶住後。

壽尤臉色蒼白道,“弓箭手往西林壓陣!所有劍手留在此地不得離開一步!”

“——!”撿回了自己佩劍的鄂钰正準備跟過去的時候,卻是硬生生的被他這一句話給叫住了腳,臉色頓時變了。

剛剛翻身上樹正準備飛過去的姜嫱也停下了腳步望了過來。

“鄂钰,快!你快集召族中所有的劍手,佩好刀劍用具,嚴守天簿崖外,一定不能放任何一個娑沙部的賊子進來!”

落下的流火自身後卷起,壽尤臉色一臉蒼白的勉力柱着手杖,“快把滕思危叫來,讓她帶着十餘劍手将族中的長老帶至峭生室裏暫避。”

世人都說鏡子是能照出這世上一切的東西,那些看得到的,看不到的。

但卻從來不曾知道,原來火,也能照出這個世上的一切真假虛實。

“快啊!”見鄂钰一動不動的站在了那裏,幾次被族中的人駁了臉面的壽尤再也忍無可忍的舉着手杖往她的身上一棍打了下去。

“還不快去!你這低賤的婦人也要違抗我的命令嗎?!啊!”

鄂钰一動不動的站在了那裏,任由着那一棍砸在了自己的身上頭上,只是臉色發青的立如石像般,她只問,“其它人呢?”

“什麽其它人?”

“其它的族人呢?炮火之下,他們并沒有任何安全的藏身之地。”鄂钰臉色鐵青的道。

“管不了那麽多!聽我的命令!集召所有的劍手即刻前往天簿崖!你若也敢違背我的命令,我便即地取你人頭!廢了你一脈宗親!”

“……”

鄂钰握緊了手中的劍,只見的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就這樣僵峙了一會兒,鄂钰鐵青着一張臉後退了幾步轉身正準備集召其餘的劍手往天簿崖待命。

只是不想,就在她轉身的這一瞬間,有一道身影從樹上“嘩啦”跳了下來。

姜嫱落地的時候全身還披着一身的樹葉,落地之後的姜嫱背着弓與鄂钰擦身而過,或許也是在這一時間裏,她才明白了鄂钰在山牢之中對她所說的那一席是謂何意,又是懷以何種的心情說出了那一席話。

“借劍一用。”姜嫱面容寡淡的說道,只在擦肩而過之間順手拿起了她手中的佩劍。

“——!”鄂钰沒有反應過來的擡頭望向了她,驚愣之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不由得轉頭望了過去。

她難道是想……

“所有弓箭手即可備戰,姜嫱,你還不快去?!”見她走了過來,壽尤怒火燒得更甚。

只不過在這一天之內,這山月部底下的人竟成了一個個他叫不動,不聽他命令的人!

這是挨個兒個都想要造反嗎?!

“娑沙之中也有不少的弓箭手。”姜嫱提着劍走了過去,神色平靜道,“調度我寄山居所有弓箭手入山備戰,可以壓制對方,但是沒有劍手在前的殺敵,那麽我族中弓箭手都将面臨娑沙逼近之下的戮殺之局,慘死或許不計其數。”

見她越走越近,壽尤不知為何的竟覺着心生畏意的後退了一步,心中警惕,“你想做什麽?”

不比鄂钰出身卑微,姜嫱就是再不讨喜再被族中人賤棄,但她到底還是姜氏的後人,更別說姜氏世代鎮守的昔神羽将軍留下的凰羽神弓。

但就是因為這樣,這樣一個随時随地能對他産生威脅的人,動搖他權位的人。

怎叫他不忌憚?

又怎叫他不除之而快?

哪怕就是選她做天祭,但其實真正能成天祭,也需有她首肯不抗拒這一前提,若不然,除非諸以叛族的大罪,否定哪怕他是族長也無法殺她來儆猴。

身後的那一場火又燒至了整個山月部,甚至于蔓延到了族中伫立着的那一尊神女像。

姜嫱停步在他的面前,“我只想活下來。”

聽到這她的這一句話,壽尤卻是怒極反笑了起來,帶着滿滿的嘲諷,“娑沙來攻,族中存亡不定,你竟還在想着這等事情,如你這等品性敗劣無德無可真是自私自利到了極至!”

流火從天空中如暴雨般四散落下。

姜嫱立在了他的面前,就這樣面無表情的望了他許久,開口,“罵自己,你倒不留口。”

壽尤愣了愣,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臉上登時怒道,“姜嫱!你縱是姜羽的後人又如何?配與我一并而論?我為山月部費盡心血嘔心竭力的時候,為我族人謀生路開水利,你又做了什麽!”

姜嫱握着劍立在了他的面前,神色不變道,“我要不低于二十數的劍手。”

壽尤望着她不可置信,“這等存亡之即,你不沖陷殺敵,還在此處與我茍生謀私?”

姜嫱不置與否的繼續說道,“退敵之後,全我一命。”

壽尤瞪大了眼睛,“姜嫱,這等火急之局,你為我族中的戰士不思殺敵反倒在這裏與我漫天要價威脅于我?!我族中有得你這等戰士可真是山月部歷年之恥!”

姜嫱擡頭望着他,“我并沒有在與你商量。”

“……”

落下的流火如雨越漸的嚴密了起來。

有些許飛濺開的火石壓破了祭壇附近的屋舍,轟然倒塌下來的屋舍驚起了一陣火風橫掃而來,壽尤險些的沒有站穩住。

撐着手中的竹杖,壽尤強忍下了滿腹翻燒的怒火,卻也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與她強橫百害而無一利,只得轉思之下,忍怒擺手道,“知道了,你帶十數劍手快過去西林抗敵!”

“我們要活着。”姜嫱再說了一句。

壽尤正在發作,卻着流火落得更猛烈了,只得繼續忍怒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帶着劍手過去抗敵!”

“……”

他敷衍的神色全然的寫在了臉上,寫在了那一張幾次正要發作卻又強忍下的怒容中。

他人的生死不在于他心。

族人的生死不在于他憂。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的呢?

姜嫱并不知道,只是原先的那個為了重傷懷疾的族人親身犯險入山采藥的族長,似乎早就不在了,只是原先那個為了族人的糧牧親身前往娑沙與娑沙族的人談判的族長,似乎早有離開了,只是原先那個會與族人一同歡歌一同起篝火一同憩休一同歡笑的族長……

似乎一切都只存于在了記憶之中。

“……”

鄂钰面上的神色幾經變幻,只是抿直了唇,握緊了垂于兩旁的手。

她知道,姜嫱還在猶豫。

即使到如今這一步,她還有不忍,還有心軟……

“咔!——”出鋒中,森冷的寒刃照出了那一雙銳利如鋒的眸子。

最後的那一念,是小時候那個溫柔的青年伸臂抱起了那個因為難産喪母而哭啼不止的女童,他抱着她,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不哭哦,不哭哦,小嫱乖,乖乖哦,不哭不哭……”

烈火瘋狂的在整個山月部中竄走咆哮着,紅焰飛卷而起,只看着一片燒成灰了的碎屑在火風中沖上了逐月峰的天空。

那灰化的浮塵像是柳絮一般飄飄揚揚的從天空中浮沉飄飛着。

“小嫱乖哦,不哭不哭……”

“乖,不哭,壽叔叔給你買糖糖吃,糖糖很甜的,吃了就不要哭了哦,乖……”

“不哭不哭……”

“嘩!——”

不再有任有猶豫的一劍橫劍自他的脖頸劃過,劍深入骨,不盡的血如噴水一般從傷口中噴射了出來。

只有一瞬。

只有一秒。

有淚從眼眶中滑落下來,在停止而定的劍鋒之下,在那一雙定定地睜着的眼瞳裏。那淚水和劍鋒上的血一同跌落在了火中,滾落在了逐月峰的山葉之上,無聲的沁入了腳下所立着的土地之中。

無數的人聽到動靜不約而同的望了過來,瞳色有驚的望着眼前的這一幕。

卻見着姜嫱負劍而背轉身走來。

壽尤在她轉身之間瞪大了眼睛伸手抹向了自己的脖頸,滿臉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

飛散四落的流火中,有族長的親信含淚之下怒然嘶吼着向她舉刀砍了下去,卻得姜嫱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把揮開了他,沒有看他一眼的繼續往前走去。

見她沒有任何一絲停留的舉步從火海中走過,不盡的烈火火風卷起了她的發,睜開的那一雙眼睛裏還有未盡的淚,卻聽她一邊走着一邊神色沉冷的下令道,“所有弓箭手聽令,即刻動身掩于山林之中備戰,留下受傷的戰士以滕思危為主,安排所有的族人一同随長老退至峭生室,其餘一百劍手以鄂钰為主主攻西南方禦敵,一百劍手以懷山為主抄道西林斷其後援,餘下人随我前去娑沙取娑遠厄的首領!”

“是!”

“是!”

“是!”

作者有話要說:

壽尤【傳記三】

“此事便放置明日再做。”

“無礙。”

“今日我困了想歇息會,此事就放置後日再做。”

“沒關系。”

“我現在時間可是充裕的很。”

畢竟,百年,千年,乃至萬年,在這麽長的時間裏,只要他想,又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完的呢?

至于山神說的長生不老藥的藥材快不夠了。

沒事。

那就每年獻給山神一名活祭便是。

他為山月部付出了這麽多,理所應當享受着壽與天齊的恩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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