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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辯,還想多說些什麽,邵續霖按了按他的手臂。

“我退出。”邵續霖說,也站起身,準備的材料放在桌上,他剛才還那麽珍惜它們,現在卻懶得看一眼了。

簡桦想說話,但是邵續霖把他按坐到了椅子上,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在外面等你。”

他走過養父身邊的時候,對養父行了個軍禮。

養父還了個禮,看着邵續霖一會,疲憊的揮揮手,說:“早點回家,別到處亂逛了。”

邵續霖笑了笑,大步走了出去。

☆、衛星城事變·4

會議室的門關上,邵續霖的背影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

簡桦仍盯着門看了一會兒,視線轉回了會場中。

“邵續霖中尉和北方城暗中有聯系的事情,”虞飛城已經順利把邵續霖趕出了會場,但他還沒有罷手,繼續侃侃而談,“我已經通知青年堡壘,将對他展開調查。”

“我反對”簡桦站起身,打斷了他的話,“密碼電文是黃遠留下的,是你發現的,是你破譯的,是你找到複活島堡壘的人确認的。自始至終,這個洩密情報都沒有經過邵續霖的手,他甚至不知道黃遠丢下了這個東西。虞飛城上校,您對邵續霖的調查指控,有點自由心證。”

虞飛城瞥了簡桦一眼,冷冷地沒有說話。

“好了!簡桦!”養父卻在這個時候厲聲喝住了簡桦,“青年堡壘沒有教過你怎麽跟上司說話嗎?”

銀河帝國軍紀嚴明,簡桦對軍銜比自己高的虞飛城質問,已經是犯了大忌。

“對不起,将軍!”簡桦反應過來,對養父說。

“坐下吧,我們繼續開會,”養父淡淡地說,“邵續霖中尉的嫌疑,不在本次會議讨論的議題中,會後我會向青年堡壘發文通告。”

簡桦坐下前,認真地看了看虞飛城。剛才,他從虞飛城看向自己的一眼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敵意。

他有一種預感,其實虞飛城并不讨厭邵續霖,虞飛城心中痛恨的,是被所有人看成養父接班人的自己。

邵續霖坐在會議室門外的沙發上,看着前方的一小片光潔的地面發呆。

周圍有穿着軍裝的男男女女走過,都吃驚地看着身穿青年堡壘軍服的邵續霖。竊竊私語幾句後,認出這個英俊的年輕人是指揮官的小兒子,才又都會心地各自散開。

邵續霖沒有理會他們,偶爾有幾個年輕的女兵紅着臉來詢問他要不要一杯咖啡,他也搖頭拒絕了。

他在想心事。剛才虞飛城的忽然發難,讓他知道了兩件別人瞞着他的事。

一個是養父命令抓捕黃遠,但是黃遠逃走了。

一個是黃遠雖然逃走了,但是給自己留下了一套很容易被發現的、模棱兩可的密電碼。

他們兩個的作為,無意間的,同時封死了他在衛星城和在北方城的退路。

邵續霖的心中甚至感到了一些失望和惱怒。

黃遠并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麽關心他。

養父也并不像表現出的那麽信任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會議室的門打開。

散會了,養父第一個走出來。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邵續霖,如同往常一樣,他的臉上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将軍!”邵續霖站起身,對養父敬禮。

“我還有公務,你和你哥一起回去,晚上不要亂跑,在家裏吃飯。”養父叮囑道,沒有壓低聲音,讓身後衛星城的軍官們都聽見了。他在用這種方式,敲打虞飛城,替小兒子撐腰。

衛星城的其他軍官,像是都刻意放慢了腳步,簡桦從會議室走出來,到近前,拉住邵續霖,說:“我們走。”

——剛才,會議間歇休息的時候,簡桦走到站在窗邊的養父身邊,問:“爸爸,您也認為續霖是北方城的間諜嗎?”

養父笑了起來,說:“怎麽可能。續霖是我養大的,我了解他,他不會背叛衛星城。”

——前世,在衛星城被轟炸之前,簡桦也曾這樣認為。

簡桦也苦笑了下,驟然想到了什麽,問:“爸爸,如果我和陳寄去河外星系考察去了,您也會讓續霖一個人來旁聽會議嗎?”

“當然會,”養父不假思索地說,“我對你們兩個的期待很大,從現在才開始了解衛星城,已經算晚了。”

休息時間很快結束了,簡桦低下了頭,陷入了思索。

上一世,自己跟着陳寄去了河外星系,而養父正在盛怒中,也不會偏袒邵續霖。

邵續霖在衛星城參謀會議中,遭受了怎樣的對待?是不是經歷了比今天被趕出會議室更甚的羞辱?

簡桦和邵續霖一起沿着指揮中心的走廊向外走去。

一路身邊全是各種先進的電子設備、機器軍人展示,每個路口都有先進的身份檢測系統和電子地圖标識。

“真先進啊,”邵續霖感嘆說,“相比之下,我們青年堡壘就太破了。比衛星城落後五十年。”

“老爺子越老越時髦,”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心無旁骛地讨論着會議彙報的材料,并沒有在意周遭的情況,現在有時間了,簡桦也看得目不暇接,“再加上衛星城有的是錢,哪像青年堡壘,窮得叮當響,恨不得把我們全部賣出去當傭兵,賺點錢修那批服役了至少150年的老機器人。”

邵續霖笑了起來。

“我們回青年堡壘吧,”邵續霖忽然停下腳步,認真地對簡桦說,“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呆在這裏了。”

簡桦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手臂,說:“好,我回去就跟爸爸說。我們盡早離開衛星城。不過……你和我一起去,我們必須得把你的研究結果告訴爸爸,如果不防備,真發生你報告中那樣的情況了,衛星城前景堪憂。”

“他不相信我,”邵續霖已經放棄了,“也許北方城沒有那麽大的野心呢?我自己都覺得是不是把北方城鼓吹得太強大了。”

“你的推演具有非常大的可行性,北方城如果按照你的步驟來,能獲取最大的利潤。他們自己也一定想到了。爸爸會相信你的。”簡桦說。

虞飛城走進電梯,電梯裏只有一個身材矮小的老年軍官,滿臉的皺紋,軍裝在他身上空落落,有一種不健康的瘦弱。

外面有幾個年輕的軍官,他們看見了虞飛城,都猶豫着沒有走進電梯。

從剛才在會議室對邵續霖發難起,其他人看虞飛城的目光就多了幾分異樣,仿佛看出了虞飛城的野心。

“你剛才的舉動,為什麽不提前跟我商量?”電梯門關上,那個年老的軍官忽然開口問。

虞飛城目前是副指揮官,軍銜和官職都遠遠高于那個老人,但是他對這個瘦弱的老人有一種特別的恭敬。

“老師,時間緊急,來不及和您商量,我怕邵續霖會把衛星城的核心機密,透露給北方城的家夥。”虞飛城對老人說。

“還是沒沉住氣,”老人不滿地說,“這把牌完全可以用在更合适的時機,你太早的掀了底牌,得罪了指揮官,以後一段時間的日子,估計會很不好過。”

虞飛城很不以為然地說:“我是為了衛星城好,時間久了,大家都能明白。”

老人搖頭說:“你等不了太長時間,老爺子的意思很明顯是拼命把簡桦往繼承人的位置上推,你最好祈禱老爺子趕緊死掉,不然等簡桦升到上校,衛星城就永遠到不了你的手上。”

老人的話戳中了虞飛城的心理,他的臉色驟然變得灰白,說:“簡桦升官沒有這麽快吧?”

“時間越久,對你越是不利,”老人說,“今天你鬧那一趟,有眼睛的人都猜出你想當衛星城新城主了。老爺子會更加的打壓你,捧他的兒子。而其他人,也會開始疏遠你,你看,已經開始了。”

虞飛城沉默一會兒,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老師,請指點接下來我該怎麽辦?”

“你應該讨好拉攏另一幫人,譬如說……”老人刻意地頓了頓,才繼續說,“老陶想把女兒嫁給簡桦,而簡桦明顯不想搭這門喜事。你也沒有結婚,如果你娶了陶京楠,你的勝算就大了不少。”

“可是……”虞飛城急着想要說些什麽。

“陶京楠是首都女子大學畢業的,未來是帝國傑出的女外交官,娶她,比娶一個女護士有用多了。”老人意味深長地說,“而且,不論衛星城未來的城主是誰,我都确信陶京楠會是未來的城主夫人”

電梯到了,老人率先走出了電梯。

留下了虞飛城一個人,在原地陷入了深思和矛盾。

——每個人都有野心。

☆、衛星城事變·5

虞飛城,現任衛星城軍事基地副總指揮官。

他今年才30歲。前途無量的青年軍官。

而且,他的個人背景非常簡單,他的雙親過世于近三十年前的那場戰争。從那以後,他就在衛星城的孤兒院裏長大,和其他優秀的軍人一樣,他十五歲入伍,短短十五年間,就通過四次跨軍區實戰演習中的傑出表現和兩次女王功勳,升到了如今的地位。

他軍事才華橫溢、戰略眼光獨到,是衛星城普通軍人心悅誠服的對象。

他自小在衛星城長大,他熱愛衛星城,他覺得衛星城是自己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老實說,虞飛城并不讨厭簡桦或者邵續霖。他十幾歲的時候就認識那兩個小不點,只是在小不點兒們一天天長大以後,他發現了将軍的計劃——将軍要把衛星城,留給他的養子。

發現了這點以後,多年來一直對将軍忠心耿耿的虞飛城,第一次對老人有了不滿之心。

在他看來,無論簡桦還是邵續霖,都是平庸的、無能的。他們會把衛星城的未來毀于一旦。

換句話說,除了自己和老将軍,他無法接受任何人成為衛星城主。

參謀會議兩天後,虞飛城在電梯裏遇見了衛星城的另一個副指揮官陶順。

和年輕有為的虞飛城不同,陶長官現年已經六十多了,他是一步步熬資歷熬到了副指揮官的位置,于是對直升機般升官的虞飛城并沒有太多好感。同樣,虞飛城寧可跟中下級軍官們打成一片,也不願和以陶長官為首的老古董頑固派們打交道。兩人平常遇見,也只是冷冷的點頭之交。

但是今日,虞飛城居然主動在電梯裏跟陶長官攀談了起來。

“陶長官,陶小姐已經從首都回來了嗎?”虞飛城客氣地問。

陶京楠是陶順的獨生女兒,是他的驕傲,即便面對的是他所不喜歡的虞飛城,陶長官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和熙的笑意:“她和朋友們畢業旅行去了。可能要再過幾天才能回來。”

“哦,真可惜,”虞飛城故意裝出了惋惜的樣子,“将軍家的簡桦和邵續霖也是難得才回來,本來想讓年輕人都聚一聚,只是他們明天就走了,而陶小姐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陶長官一心想把女兒嫁給簡桦,聽說他居然提前離開衛星城,避開和女兒的見面,臉上就滑過了一絲羞惱。

虞飛城看見了,他心中冷冷地一笑,臉上還是繼續關切的問:“陶小姐的工作找好了嗎?是在首都那邊當女外交官嗎?”

“怎麽?”陶長官一聽,就知道虞飛城似乎大有文章。

虞飛城說:“我們衛星城出來的大才女,如果能回衛星城效力就是最好了。”

陶長官聞言一愣,仔細打量了一下虞飛城,像是思考了一會兒,慢慢眉頭舒展開了,意味深長地笑着說:“那也得有個合适的職位給她才行。而且女兒大了,方方面面我們也都在考慮了。”

“自然會好好安排。”虞飛城保證道。

“等京楠回來,飛城哪天去我們家吃飯吧,新請的那個廚子手藝不錯。”陶順說。

衛星城的兩個副指揮官,在電梯裏,露出了默契的笑容。

虞飛城告別了陶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意外的發現簡桦站在門口等他。

“簡桦少校,您找我有事?”虞飛城讓簡桦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幫他倒了杯水,問道。

“我和續霖明天就要離開衛星城了。”簡桦沒有喝水,單刀直入了開始了話題。

“你們可以不用這麽着急,”虞飛城皺眉說,神情不悅,“我不是針對邵續霖。”

“這幾天,為了避嫌,他一直被軟禁在家裏,”簡桦說,“所以我還是早點帶他回青年堡壘,早點結束調查。這次走,我們估計很久不會回來了。”簡桦看着虞飛城的眼睛,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

虞飛城不為所動,也冷淡地回看着他。

簡桦深吸一口氣,說:“黃遠是被你放走的吧?你去抓捕黃遠的時候,他才離開半個鐘頭,你為什麽沒有組織人追捕?這在戒嚴的軍事基地不是件困難的事。”

虞飛城神色不變,只是眼睑不易察覺地輕輕抖動了一下。他說:“這是一次秘密抓捕,将軍不希望鬧大。”

簡桦搖搖頭:“這不是理由,以你的能力,黃遠那個的書呆子跑不出去。你放了他,為什麽?”

——虞飛城那日奉命抓捕黃遠,他趕到的時候,黃遠已經不知蹤影。桌上的茶還有餘溫。

“給我追!”虞飛城對手下喝道,他無法容忍自己被人耍了。

他帶來的士兵追出去以後,他翻開了桌上黃遠留下了兩本書。

留個邵續霖的那本表面上看沒有什麽問題,但還需要讓技術部門進一步檢驗。

而送給簡桦的那本,在最後一頁,有幾行手書的字——

“願拙作能給未來的衛星城主一些不同的思路。”

“未來的衛星城主”,幾個字,一下子刺進了虞飛城的心。

“黃遠是個老奸巨猾的家夥,”簡桦對虞飛城說,“他從踏進衛星城的第一步起,就在研究你、研究将軍,甚至研究我和續霖,他在找我們每個人的弱點。飛城,你不要被他利用。”

虞飛城咬着牙,忽地一笑,說:“少校,我做事,從來順從自己的信念,我不會被任何人利用。”

上輩子的虞飛城并沒有這樣的剛愎自用,是個和善又容易說話的人。簡桦面對這個自己一點都不熟悉的虞飛城,上輩子的親密戰友,此刻像是一個陌生人。

簡桦無奈,只得搖搖頭,說:“如果黃遠再出現在衛星城,請上校一定控制住他,他會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

“他再敢來衛星城,我不會讓他好過。”虞飛城陰着臉,泛着寒意地說。

“那就好,衛星城,就交給你了。”簡桦對虞飛城苦笑着說。

上輩子,虞飛城在犧牲前,給簡桦發的最後的留言,就是這句:“衛星城,就交給你了。”

虞飛城目送着簡桦的背影離開。

等完全看不見簡桦之後,他原本就僵硬的表情,在一瞬間扭曲了起來。

他隐隐約約覺得,自己像是被黃遠耍了。黃遠發現了自己的弱點,然後巧妙的開始加以利用。

真是愚蠢!他握緊了一支筆,防止自己的指甲深深的扣進掌心。

更糟糕的是,自己的愚蠢,像是被簡桦看穿了。簡桦比他更早看清黃遠的挑撥,讓他開始懷疑,自己對簡桦的瞧不起是不是真的正确。

還有……自己對陶順的讨好,和對陶京楠的追求……

虞飛城忽然用力把握住的鋼筆砸到了地上。

脫落的筆帽,在地上碌碌地滾出了好遠。

當天深夜。

虞飛城來到将軍的住所。按響了門鈴。

大概是天色已經太晚了,過了好久,才有人過來開門的聲音。

打開門,門裏站着的人,是穿着睡衣的邵續霖,并不是那個平常會來開門的副官。

“飛城,你有事嗎?”邵續霖擋在門口,吃驚地看着虞飛城。他的神色清醒,不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

“我要見将軍,有有關黃遠的重要情報彙報。”虞飛城說。

邵續霖稍許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些為難地說:“确定需要今晚彙報嗎?将軍現在可能有些不便。”

“十分重要,必須及時上報。”心結解開後,虞飛城對簡桦的敵意消失了不少,點頭說。

簡桦說:“那請跟我來,将軍他在辦公室。”

他才說到這裏,忽然一陣尖利的警鈴聲響徹整個宅邸。

這是将軍府的警報,一般只有在外敵入侵或者發生什麽重大危險的時候才會響起。

“我靠怎麽了?”簡桦立刻掉頭向屋裏跑去。

虞飛城也愣了一下,跟着沖進了屋裏,越過門廳,客廳裏一切如常。但是餐廳裏,桌邊沒有人,但是有幾瓶紅酒和酒杯倒在桌上,暗紅色的酒液從桌面上滴落下來,在地毯上留下詭異的色調。

虞飛城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爸爸!”

一樓後側,将軍的辦公室的位置忽然傳來一聲痛心又驚恐的大喊,依稀是邵續霖的聲音。

簡桦和虞飛城又加快了腳步,只是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兩人都覺得心仿佛被懸到了半空。

他們沖到了将軍的辦公室門前。

門大開着,昏暗的燈光下,地上一灘,不知道是誰的血。

邵續霖半跪在地上,正努力的為養父做着急救。

養父擡着眼睛,看着邵續霖,他的喉管裏發出呼呼的破風箱一般的聲響。

養父吃力的擡起手來,摸了摸邵續霖一邊紅腫的臉,吃力地,用別人很難聽懂的聲音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隐隐約約似乎聽見了最疼愛的兒子簡桦的聲音,也有可能是聽錯了。

他竭盡全力把頭轉向了門口的方向,什麽都看不清,只有一片濃霧般的白色蒼茫。

養父在邵續霖的懷裏,停止了呼吸。

邵續霖還在為養父做着急救,人工呼吸、心髒按摩,他用手緊緊捂住養父脖子上的血口,希望能止住噴湧而出的血液。

簡桦感到一陣的天旋地轉。從進門,看見養父脖子動脈上猙獰的傷口,他就知道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為什麽?自己明明已經很努力改變了很多,為什麽還是改變不了養父的死亡?

他一步步的走到養父的身邊,跪倒在老人的身前,捧着養父慢慢變冷的手。好像上一世無邊的黑暗,又将吞沒了他。

☆、衛星城事變·6

在簡桦的記憶中,養父和邵續霖之間雖然似乎總有一道看不見的隔閡,但依舊存在着多年累積的深刻親情。

最初的時候,簡桦只有十三歲,他牽着八歲的髒兮兮邵續霖回到了衛星城的家。

養父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門口的養子和另一個乞丐一樣的小孩。

很明顯那時候他就認出了邵續霖是誰的兒子,但是猶豫良久之後,他嘆了一口氣,走過來,抱起邵續霖,塞進了吉普車的副駕駛。簡桦也跟着擠上了車,邵續霖忽然到了一個新地方,表現得極其不安,直到簡桦握住了他的手,他才慢慢安靜下來。

他們的目的地是醫院,邵續霖被進行了全身檢查,除了眼睛看不見外,他還有重度的營養不良。

注射了營養劑以後,邵續霖睡着了。他的眼睛也很快就能手術。

養父拉着簡桦退到病房外。

“将軍,他确實是……那個人的兒子嗎?”一個穿着青年堡壘的深藍色軍裝的軍官在隔離窗外看着邵續霖,低聲地問養父。

養父面色嚴峻地點了點頭,說:“是他,血液檢測過了。”

那軍官同情地盯着邵續霖:“小孩子在外面吃了很多苦,這麽瘦。”

養父的聲音也緩和了:“是啊,這兩年不知道怎麽過的。早點找到他就好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簡桦趴在監視窗上,看着裏面安詳熟睡邵續霖。他的臉已經洗幹淨了,為了治療方便,頭發也全部剃掉了。是簡桦幼年記憶中,邵叔叔的兒子的模樣。

“将軍打算把他怎麽辦?要交給首都嗎?”青年堡壘的軍官問。

簡桦聽到這話,立刻回過頭來,懇求地看着養父。

養父伸手摸了摸簡桦的頭發,沉思着說:“留在衛星城,我養着吧。他的父親已經死了,沒人會想到他的。”

那軍官也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微笑着說:“我代他的父親謝謝将軍了,希望這孩子以後能成才,好好的孝順您。”

養父笑着,緩緩地像是不同意似的搖了搖頭。

“給他起個新名字吧,讓他不被父親的事情影響,擁有光明幸福的人生。”那年輕軍官說。

養父不以為然地說:“那件案子發生的時候他都六歲了,邵家的人都聰明,早就能記事了。”

那軍官笑:“畢竟是個小孩子,難道讓他一輩子記得他爸爸是個奸細賣國賊?以後他只用知道他的父親是您就可以了。”

養父似乎被他說服了,摸着自己的胡須,點了點頭。

“他叫什麽好呢?”養父看到了站在旁邊的簡桦,笑着說,“跟着簡桦吧,叫簡松?讓他以後做個正直的人。簡桦,你看怎麽樣?”

十三歲時的簡桦搖了搖頭,認真地說:“他叫邵續霖,他自己知道的,”他伸出手給養父看,手裏有一個金懷表,懷表的背面,用尖利的東西,刻着一個歪歪扭扭的“邵”字,字跡稚嫩,很明顯出于孩童之手。

“他記得的。”簡桦說。

養父沉默了很長時間,說:“簡桦說的對,就叫邵續霖吧。”

很多年以後,簡桦又想起了那時養父的神情。養父明明已經感覺到了不妥,還是在簡桦期待的眼神下,收養了邵續霖。

未來一切動亂變故的種子,在那時就已經種下。

“咔擦”一聲門響。

簡桦擡起頭,看見陶順走了進來。

他站起身,等陶順走到桌對面坐下,才自己也坐下。

“将軍的遺體已經送到了禮堂,葬禮三天後舉行,女王陛下會親自前來。”陶順說。

養父遇刺後,簡桦、邵續霖還有當時在場的虞飛城都被帶到了警局。只得由陶順暫時擔起了所有衛星城的事務,其中還包括調查養父死亡的案件。

“謝謝您。”簡桦低着頭說。

陶順看着木然的簡桦,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說:“你和飛城的嫌疑都已經洗清了,一會就回家去吧,你還要準備你養父的葬禮,不要太悲傷。他已經死了,你得撐起來。”

簡桦的鼻子一陣發酸,用力地點了點頭。

陶順繼續說:“殺害你父親的嫌疑人已經查明了,是邵續霖。”

簡桦聽着,沒有絲毫的反應。

陶順先是詫異地看了一眼簡桦,馬上又自己想通了:“哦,對了,你當時沖進了現場,你也看見了。現場周圍沒有其他人出入過,将軍遇難的時候,只有邵續霖在旁邊。”

——和前世仿佛沒有任何區別。

可是,簡桦眼前總是回閃邵續霖喊着爸爸,給養父做急救的情景。

“在那之前,邵續霖和将軍發生了激烈的争吵……這個也是你知道的。大概不會有其他的嫌疑人了,”陶順看着簡桦,看他通紅的眼睛,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不是你的錯,我們都沒想到邵續霖終究是一只養不熟的白眼狼。你要好好的,将軍至少有一個能讓他欣慰的好兒子。”

“走吧,我來接你回去。”最後,陶順說,帶着簡桦離開了警局的休息室。

在走廊上,簡桦又看見了邵續霖。

他像是已經被控制了,手上戴着手铐。幾個警察圍在他的左右。他才被确定為嫌疑人,已經在享受重刑犯的待遇了。

簡桦停下了腳步,看着邵續霖。有太多的疑問沉積在心裏。

邵續霖也看見了簡桦,一夜之間,兄弟兩人的感覺像是陌生了很多。

“我沒有。”路過簡桦身邊的時候,邵續霖忽然低聲說。

原本僵硬的站立着,雕塑一般的簡桦像是忽然被通上了電,猛地轉頭看向了邵續霖。

邵續霖被人控制,但是竭力回頭看着簡桦,說:“哥哥,不是我殺的将軍,你相信我,我不會!”

馬上有人沖過來,把掙紮着的邵續霖推到了一邊的審訊室,簡桦急切的想跟上去,被人攔了下來。

“走吧。”陶順看着這一切,他認為這只是邵續霖的殊死掙紮,看到簡桦居然這麽輕易就被邵續霖打動了,心中不由有些失望。看來,簡桦既不是衛星城指揮官的合适人選,也不是女婿的好人選了。

簡桦站在原地,有些恍然。

邵續霖說,他不是殺害養父的兇手,這是他上輩子的某一刻,最希望聽見的話。

那時,他從河外星系得知噩耗,匆忙趕了回來,拜祭了養父以後,拜托了很多人,才得到探望邵續霖的機會。

“是不是你幹的?”在會面廳裏,只有他們兩個人時,他抱着希望,問邵續霖。

邵續霖沒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不住的冷笑。一直笑到簡桦的心,完全冰冷下來。

那次會面,從始至終,邵續霖都沒有說一個字。

這次,邵續霖說了,不是他。

是相信他,還是相信上一世的記憶?

☆、衛星城事變·7

吉普車停在了山頂上,養父住宅的門口。

前些日子還是繁花似錦的模樣,今天已只剩落英缤紛。還有上一年未落盡的枯葉,被幾日的大風刮下來,又無人打掃,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門前還留着隔離帶的激光警報器,警察倒是全部撤走了。大概他們已經把屋裏搜查個遍了。

好像一夜之間,衛星城便蕭條了。

陶順看着簡桦,說:“你先到旅店住幾天吧,這房子裏的人都在警局接受調查,回來了也沒人照顧你。”

簡桦搖頭:“謝謝陶叔叔,我自己能行。”說着,他拉開門,跳下了車。

陶順在身後看了他一會兒,見他轉過頭跟自己道別,才發動了汽車,離開了。

吉普車的馬達聲轟鳴遠去。只能聽見風聲嗚嗚,大概這裏、這個家、甚至這個山上,都只剩簡桦一個人了。

簡桦通過激光報警器的身份驗證,打開門,走進屋內。

門口的地毯上有些灰土,大概是這兩天進進出出的人太多了。鞋架上,自己那天回來時懶得扶起擺正的靴子依舊東一只、西一只的橫在那裏。

餐廳裏,餐桌上空空如也,餐具都被當成證物給取走了。

簡桦走到長桌邊坐下,慢慢的,眼前又回閃出那天的深夜。桌面上杯盤狼藉,邵續霖坐在長桌的另一端,面前的酒瓶已可見底。

他喝多了,站起來踉跄了兩步,又重新坐下。他擡起眼睛,不只是臉,連眼睛都被酒意暈染得通紅。

“為什麽連你都不相信我?”邵續霖說,聲音裏不知道是傷心,還是裝出來的傷心。

不能再想了。

簡桦的太陽穴突突的生痛,仿佛被鑽了一個深洞。有什麽東西迫不及待地呼之欲出。簡桦手握拳,在桌面上用力砸了兩下,勉強克制住忽然劇痛的頭部。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明明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

——那之前的兩個小時。

同樣是在這張長桌邊,養父、簡桦、邵續霖,父子三人和和樂樂的坐在一起。

那天,廚娘夫婦兩人家裏出了些事,大清早就告假離開了家,于是那天的告別晚餐是簡桦和邵續霖做的。

養父一邊嘆氣着青年堡壘的夥食水平果然慘不忍睹,一邊把兩個兒子的勞動成果吃光了大半。

“到了那兒,如果受了什麽委屈,馬上通知我,我去接你們回來。知道了嗎?”養父說,他很擔心邵續霖會因為北方城黃遠的陷害,而被青年堡壘排擠。在衛星城,至少他可以保護兒子。

“謝謝父親。”邵續霖說,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

簡桦見這般情景,連忙岔開了話題。

父子三人聊着天,夜色越來越濃。養父站起身,說:“時間晚了,我要去休息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桌上的東西放着,明天早上讓阿姨來收。”

簡桦和邵續霖都陪父親喝了不少酒,看着桌上的杯盞碗盤都覺得頭大,聽到養父這麽說,邵續霖還好,簡桦簡直喜形于色。

養父又氣又好笑,疼愛地摸了摸簡桦的頭。

簡桦和邵續霖把養父送回卧室,等他洗漱完畢上床休息以後,兩人才離開。

簡桦心裏松了一口氣,以為這個夜晚總算平安度過了。這輩子,邵續霖和養父相處得很好,也明白了他的親生父親的死也和養父無關,估計再不會有上一世那樣弑父的慘劇發生了。

因為擔憂,簡桦又檢查了一遍整個大屋的警報系統,都沒有問題,如果有外敵入侵,也會第一時間收到警告。

邵續霖跟在他身後,似乎十分不解他的憂心忡忡。

簡桦回過身,看着邵續霖苦笑。他這幾日,不到萬不得已,寸步不敢離開邵續霖,就差拿根繩子把邵續霖栓在身邊了。

還好,明天清晨就要離開衛星城回青年堡壘了。

邵續霖寫的有關機甲戰争的分析也提交給了養父,養父十分重視,說會盡快上參謀會讨論研究,争取開始研發屬于衛星城自己的機甲。

只要養父不死,衛星城不會分崩離析。開始研究新型武器,衛星城也就不會在機甲戰争中不堪一擊了。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未來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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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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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