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廣告

電梯平穩上升。

那女人一邊擺弄着花裏胡哨的指甲，一邊高傲地開口：“現在的小明星都是這麽沒禮貌的嗎？”

韓沛淵握着拳頭的手藏在身後，臉上露出得體的微笑：“沒想到和萍姐這麽有緣，我一時太過驚訝了。”

“哦？你認識我。”

“之前有幸和萍姐一個桌上吃飯。，陶天後拍MV那次。”

徐雅萍這回把頭轉了過來，在他臉上打量了許久，像是在努力回憶什麽。直到電梯到了8層，她才若有所指地說：“你經紀人倒是挺有能耐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會議室，有人上前跟韓沛淵确認過身份之後，就從外面把門給帶上。

會議室裏，除了徐雅萍，還有另外兩人。一個是商家的代表，另一個韓沛淵倒是知道，是時代創媒的馮總。上輩子在幾次酒會上見過，點頭之交，只是不知為何一個小小的廣告試鏡他也會出現。

徐雅萍剛一坐下就拿出煙開始抽。開口的卻是馮烨慶：“這位是和味的市場總監，這位是這則廣告的監制。談談你對這個廣告的想法吧。”

韓沛淵好歹有過五年的娛樂圈經驗，事前也已做了充足的準備，這問題自然難不倒他。之後又按照要求，試演了幾個廣告裏的場景。

網上管他叫“小天使”不是白叫的。他似乎天生就能讓人覺得治愈似的，淡淡的微笑溫和而不疏離。就連簡單的開鍋聞香的動作，都讓人倍感親切。

馮烨慶帶頭鼓起了掌：“我覺得不錯。二位的意見呢？”

那位市場總監摸摸下巴：“這醬油我也還沒嘗過，回去要試一下。”

馮烨慶哈哈大笑，沙啞的女聲卻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我不喜歡。”

“我不喜歡。”徐雅萍又強調了一次，“不管是表演方式，還是演員本身。”

韓沛淵神色沉靜，內心卻是無奈地自嘲了一聲。兩次都碰上這個女人，他也是夠倒黴的了。

不想他這兒還表現得挺淡定，馮烨慶卻先發表意見了：“我說，徐雅萍，你好歹給我點面子。而且，憑良心講，小淵哪裏表現不好了？”

徐雅萍沒回答他，而是對韓沛淵說：“你是體驗派的吧？這年頭體驗派的演員可不多了，不過很遺憾我還知道另一個，而且我同樣讨厭他。不過你放心，我對你的讨厭程度遠高于對表演方式的。”

“徐雅萍！”馮烨慶拍起了桌子，“你是在搗亂嗎？你給我出去！”

徐雅萍倒也絲毫不見怒色，利落地摁滅了煙，“噠噠噠”地就出去了。

全程圍觀了兩人吵架的和味市場總監整個人已經斯巴達了。韓沛淵雖然是他們争吵的原因，卻是絲毫沒有點自覺的樣子，依舊淡定，面帶微笑。

馮烨慶煩躁地敲了敲桌子：“這事我做主，等下我秘書會安排簽合同。小淵，晚上一起吃個飯，算做賠禮，如何？”

這個展開，是不是有點不對？

韓沛淵下意識地想推辭，卻是被對方一句話堵回來了。

馮烨慶說：“你的經紀人也會過來。”

簽完合同後，韓沛淵又給秦深發了短信，讓他不用來了，也跟他說了晚上吃飯的事。秦深自然是不能同去的，但提前讓他知道地方，萬一出了什麽事也能及時出現。

這次秦深倒是立刻回複了，一個“好”字一個句號。

時間還早，韓沛淵被安排在休息室裏等候。咖啡，電腦，雜志，休閑娛樂一應俱全，但他卻沒有動那些東西。徐雅萍的态度，讓他很在意。

她态度的轉變，是從知道韓沛淵也出席了上次給陶天後做mv的飯局的開始的。但那次因為心裏的排斥，韓沛淵從頭到尾都極力降低存在感，按理不會是他做了什麽給對方留下了極差的印象。

其實韓沛淵對這女人也是避之不及，卻沒想到兩次工作機會都跟她遇上。之前韓沛淵也不知道她是時代創媒的，但來回捉摸一下，不難想到恒娛——或者說是他的經紀人徐高軒——和時代創媒有挺密切的合作。

韓沛淵對他現在這個經紀人是留了個心眼。上輩子事業上順風順水，但不代表他對這些伎倆一無所知。而時代創媒，雖說在廣告、mv拍攝方面一家獨大，但在圈子裏并不讨人喜歡，到底還是馮烨慶的家底讓人忌憚。因而韓沛淵也明白，這所謂的“友好合作關系”，不會是恒娛。

馮烨慶黑道起家也不是什麽秘密，徐高軒倒是膽子夠大，心也夠黑。

黑道啊……韓沛淵正想着，突然一個猜測在腦海中閃過，倏忽即逝，再捕捉卻又無跡可尋。

休息室的門這時被推開，馮烨慶挂着滿臉的笑紋：“小淵啊，久等了。你經紀人已經到了，我們下樓吧。”

徐高軒開了一輛奇瑞，他肥碩的身體坐在裏面好不逼仄。韓沛淵坐在副駕駛位，異常後悔自己怎麽沒坐到後排去。

徐高軒也不太樂意的樣子，一邊發動車子跟上馮烨慶的，一邊說：“小淵啊，你該搭馮總的車的，多難得的機會啊！”

韓沛淵也懶的跟他打官腔：“我試鏡你沒來，怎麽吃飯倒趕來了？”

“試鏡我相信你能做好。”徐高軒從鏡子裏看了他一眼，“而且我手下也不止你一個人。但馮總請客，我怕你應付不來，還是趕過來了。”

韓沛淵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說法，然後把下午簽的合同遞給他：“下周開始拍攝，預計三個工作日。”

“行，好好拍。”

“對了，時代創媒的徐雅萍，應該也是高層，你認識嗎？”

奇瑞在路上打了個大S。徐高軒雙手握着方向盤：“有所耳聞。怎麽了？”

韓沛淵笑笑：“沒什麽。”

吃飯的地方是家會員制餐廳，三人在一間小包裏落座。

徐高軒和馮烨慶說不上很熟，但卻有意讨好，便主動引出話題：“小淵試鏡的表現，馮總還滿意嗎？”

“當然當然，小淵很不錯。”

“還要靠馮總多指點。”

馮烨慶讓人來開了瓶紅酒，然後起身給韓沛淵倒上。

韓沛淵說自己不會喝酒，卻因為這是馮總親自倒的，推托不掉。

馮烨慶這才笑眯眯地坐下來：“這杯酒算我代徐雅萍賠罪。回去我會跟她溝通的，小淵你廣告該怎麽拍還怎麽拍。”

“應該我敬您的。”韓沛淵也舉杯，淺呷了一口。

徐高軒卻是因為他們這一來一往坐立不安起來。等兩人都坐下後，他試探地開口：“那位徐總……是小淵哪裏沒做好嗎？”

馮烨慶揮揮手：“不礙事。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徐雅萍我一直當做妹妹，結果她性格越來越糟。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直為難小淵。”

“她她她說什麽了？”徐高軒說話都不利索，說完後趕緊拿起茶杯掩飾了一下。

韓沛淵卻是主動回答了：“可能哪裏惹了萍姐不快吧。之前跟萍姐見過，想來是她認出了我。但真要問原因，我實在答不上來。”

他說的時候，一直不動聲色地留意着徐高軒的反應。而徐高軒也沒有讓他失望，顯得十分心虛。盡管他也在極力掩飾，但在影帝的眼睛下絲毫沒有作用。

未免打草驚蛇，韓沛淵還是及時把話題岔開了。

席間馮烨慶多番勸酒，韓沛淵也是再三推辭，卻因為開了個頭，後面幾杯就再難推開了。

他借口去洗手間，發短信讓秦深二十分鐘後來接自己。卻在回包廂的時候，聽到徐高軒在打電話。

徐高軒也是氣急攻心，只顧着躲得離包廂遠遠的，卻沒意識到這就在洗手間隔壁。

他聲音壓得很低，但語氣卻不溫和：“你就這麽容不下我？……對，你看不上我做的這些勾當，你又高貴到哪裏？……你也不過是妓+女生的一條狗，我不介意讓你的名字從徐家家譜裏消失！”

徐高軒挂了電話後，韓沛淵又等了一會兒，才從拐角處走出來，若無其事地回到包廂。

他雖被勸了不少酒，但還挺清醒。包廂裏馮烨慶卻是一副喝多了的樣子。但韓沛淵相信，黑道起家的馮總可不止這點酒量。

桌上已是殘羹剩飯，再坐着也沒必要。他估計差不多了，又主動給自己倒了杯酒：“馮總，今天多謝您款待。但我還有些事，要先離開了。”

馮烨慶也幹了那杯酒，而後對着開了又合上的門喃喃：“像，真像。”他是真醉了，卻不是因為酒。

徐高軒自然是和韓沛淵一起離席。一路到門口，他還在教育韓沛淵不應該這麽早離開，卻被突然出現的身材高大的人唬得腳下一絆。

“徐經紀看好腳下的路。”秦深不帶起伏地說道，然後就護着韓沛淵坐上一早等在一旁的出租車。

韓沛淵從後視鏡看着愣在原地的徐高軒的身影變小，突然往旁邊靠去：“秦大哥，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