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掌印叫娘娘換一身可以出宮的衣服。”
英景的聲音隔着屏風外輕聲傳來。
明沉舟驚訝地咦了一聲,興奮說道:“帶我出宮玩嗎?”
“掌印沒說。”英景有些為難。
“那出宮為何事?”
“掌印沒說。”英景越發為難。
“和誰一起出宮總說了吧?”明沉舟無奈問道。
英景沉默。
“也沒說是吧!”她倒吸一口氣,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行行,我去做準備。”
“算起來,我已經入宮九個多月了。”明沉舟坐在梳妝臺上,笑眯眯地掐指一算,“我還未入宮前總愛出門玩,現在想來只覺得恍若隔世。”
“你呢,宮娥每月都有一日休息,我見你都沒出宮過,桃色倒是想方設法相溜出去玩,還給我讨假。”明沉舟笑說着。
柳行本就不愛笑,那次司禮監受刑回來便更是沉默,此刻給人梳頭的手一頓,随後淡淡說道:“奴婢不愛走動。”
“宮內宮外也并無差別。”
她平靜說着。
明沉舟自銅鏡中掃了柳行一眼,随後微微一笑:“可有喜歡吃的東西,我等會給你帶回來。”
柳行一驚,連連搖頭:“如何敢勞煩娘娘,折煞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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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沉舟笑臉盈盈:“富貴樓的栗子糕很好吃,你不是愛吃甜的嗎,到時候給你買一籠。”
柳行擡眸,目光和銅鏡中的人撞在一起,睫毛一顫,很快便又低下頭來。
“我性格本就這樣,之前入宮身邊連個侍女也沒有,所以你不必太拘束,我既然留下你,之前的事情便一筆勾銷。”明沉舟笑說着,撫了撫鬓間的玉簪。
“就這樣吧,簡單點,晚上聽說還有夜市,不知道能不能逛一下。”
柳行收了手中的随珠花钿,輕輕嗯了一聲。
也不知是因為那個栗子糕,還是那枝玉簪。
“對了,把尚服局新送的南海西珠長耳環拿來。”她起身時突發奇想說道。
“這耳環會不會不方便。”
柳行舉着西珠長耳環猶豫說着。
這耳環別出心裁,用了細銀鏈做串,自上而下,自小到大懸了三顆珠子,頗為精致華美,更難得是西珠搖晃間,格外靈動可愛。
“好看嘛。”明沉舟笑說着,“而且平日宮裝未免太過活潑,今日這身青衣服剛好。”
明沉舟收拾妥當已經半個時辰過去,之後随着早已等候多時的英景慢悠悠地去了西華門。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出宮?”馬車上,明沉舟掀簾再一次确認着。
英景點頭,為難說道:“掌印說只要娘娘一人。”
明沉舟和他面面相觑,最後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掌印怎麽神神秘秘的。”她收回腦袋前抱怨了一句。
更讓她一頭霧水的是,剛到西華門,就看到陸行牽着馬車站在門口,見了人便古裏古怪地說道:“掌印有請。”
明沉舟的目光落在那輛低調的藍布馬車上。
馬車是最普通的馬車,一點宮內的标志也沒有,連着陸行都脫下錦衣衛的飛魚服,換了身尋常藍布衣裳。
“掌印在裏面?”她下了馬車,笑臉盈盈地問着。
陸行目不斜視地點頭,格外嚴肅。
明沉舟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踩了矮凳,爬上馬車,一掀開簾子就看到謝病春正撐着額頭,閉眼小憩。
“掌印。”
她小聲喊了一句,尋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
謝病春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眼下還帶着青色,對着馬車內多出來的人也不施以眼神,只是敲了一聲面前的矮幾。
馬車立刻動了起來。
他心情不好!
明沉舟敏銳地察覺出謝病春的心情,連忙咽下嘴裏的馬屁,眼觀鼻子,鼻觀心地縮在角落裏裝死。“娘娘上輩子是壁虎嗎?”
好一會兒,只聽到沙啞的輕笑聲在耳邊響起。
明沉舟這才動了動眼珠,小心打量着睜開眼的謝病春,看了好幾眼也琢磨不透他到底心情有沒有變好。
“娘娘在看什麽?”
謝病春不經意回眸,漆黑的眸子側着光,便顯得格外的亮,等精準捕捉到明沉舟的視線時,那抹光便顯得格外深邃。
明沉舟這才動了動盤起來的腿,狀若無事地開口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謝病春收回視線,眉眼低垂,動了動姿勢,漫不經心說道:“今日沐辛案開堂,也該定出個結局了。”
明沉舟揚揚眉,忍不住靠近他,低聲問道:“這麽快,不是說小鄭相一直壓着嗎。”
沐辛案最重要的關鍵在于上告的村民,結果半月前,那七/八個村民竟然齊齊反水,這麽奇怪的變數自然引起軒然大波,證詞也不能讓那人信服。
更奇怪的是,這些村民後來一口咬死,就是想要敲詐沐家的錢,如今被抓心生惶恐,這才決定說出真相。
之後任由三方如何動刑,這些村民都死不改口,小鄭相氣壞了,據說還砸了內閣的杯子。
謝病春緩緩轉着手中的銀戒,只是輕笑一聲,不屑冷淡。
“是拖太久了嗎?”
明沉舟也不惱他的态度,自己盤腿坐了起來,撐着下巴自顧自地猜測着。
“不該啊,沐辛是清流一派這些年難得出挑的人,已經折了一個白榮行,按理不該這麽快就放棄啊。”
她拍了一下手:“不會是要翻案吧。”
謝病春一擡眸便看到她耳邊的西珠耳環一晃一晃的,連着細碎的日光也緊跟着被蕩得破碎。
“異想天開。”
他緩緩開口,直接斷了她的念頭。
明沉舟一頓,恹恹低頭應了一聲:“哦。”
謝病春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随後偏開頭咳嗽一聲。
馬車內很快便又陷入寂靜,唯有街上絡繹不絕響起的喧鬧聲。
明沉舟耳朵一動,立馬開始殷勤倒水,真情實感地安慰着:“掌印日理萬機,喝點水,別病了。”
謝病春盯着面前的茶盞,圓潤白皙的手指端着茶出現在自己面前。
态度熱情又不會讓人低看一眼。
她總是把這個度把握得很好。
謝病春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接過茶盞:“娘娘玉手芊芊,不必如此。”
“說起來,掌印對此事怎麽看?”明沉舟借杆子往上爬,追問着。
謝病春端着茶的手一頓,側首看着面前之人,微微一笑:“喝娘娘一盞茶可不容易。”
明沉舟笑容越發真誠,眼角朝茶盞裏掃了一眼,真情實感地說道:“哪能啊,端茶純粹是擔心掌印啊。”
“掌印怎麽不喝,喝熱茶,喝熱茶。”
謝病春難得聽話地抿了一口,随後剛剛在手心放定,明沉舟就殷勤地幫他放在小矮幾上。
一番周全照顧,就差要上首給他按肩了。
“內臣的看法,便是等會京兆府尹的看法。”謝病春冷眼看着她的動作,意味深長地說着。
明沉舟心中不由詫異,一個古怪的念頭自腦海中一閃而過。
——沐辛是內閣鄭明兩相內鬥,司禮監插什麽手。
下車時,明沉舟心思微沉,只是還未想明白,便聽到門口熱鬧的議論聲。
“要我說應該就是被誣陷的,沐辛可是明閣老的愛徒,以後不說入內閣,六部總有一席之地,何必貪村婦美色,還有那七.八十畝良田。”
“這可不好說,貪心還分大小的嘛,自然是全都要了。”
“哎哎,這話我不同意,沐辛好歹也是明德九年的探花,也不至于這般目光短淺。”
“要我說明德九年的那批人如何考上的心裏有數才是。”
“就是,要不是西南那一批的考生受寧王……”“閉嘴!”
“就是,晦氣,提這些做什麽,瞧把你能的,怎麽不見你不早生幾年。”
“就是,西南那邊是活該。”
“好了好了,別說了,到處都是錦衣衛呢,胡承光的教訓還不夠嗎。”
明沉舟特意看了一眼最後開口的那幾人。
先帝除了在皇貴妃一事上固執自見,其政治手段一直頗為仁慈,唯有在寧王案上大開殺戒,西南血流一年,至今不曾恢複昔日繁華。
“原來他是明德九年的探花啊。”明沉舟驚訝地摸了摸下巴。
謝病春垂眸看她。
“舅舅說,那年的探花就是矮個子裏拔高個,都是爛柿子。”明沉舟不屑說着,“夏義是當年狀元,沐辛是當年探花,瞧瞧,挑出的三個領頭的讀書人,爛泥扶不上牆,狗尾續不了貂。”
這話不知哪裏取悅了謝病春。
謝病春輕笑一聲,伸手蕩了蕩她晃了許久的西珠長耳環:“娘娘說話總是格外動聽。”
明沉舟連忙捂着耳朵,扭頭去瞪他。
那西珠長耳環重得很,但她圖好看還是戴起來。
兩人站在角落的樹根下,也有不少人偷偷看了他們一眼,卻又礙于謝病春拒人千裏的冰冷,很快就形成一個古怪的情況。
他們附近一個人也沒站着聊天,以她們為中心,各自紮堆交流小道消息,無人和她交流。
明沉舟迷茫環顧四周,最後捏着手指,不高興地小聲抱怨道:“聽不到八卦了。”
就在此時,原本就人擠人的人群突然熱鬧起來,所有人朝着一處湧了過去。
“開始了。”
一直沉默的謝病春擡首,眯了眯眼,轉着手中銀戒的手一頓,似笑非笑地說着。
“娘娘見過開堂嗎?”
兩人身邊頓時安靜下來。
明沉舟見過:“有時候跑出來玩的時候,見過一些雞毛蒜皮的開堂。”
“那娘娘見過唱戲嗎?”
明沉舟一頭霧水,但還是點頭:“府中開宴都會唱戲,我爬樹上聽過。”
謝病春微微一笑。
“內臣今日帶娘娘去明堂聽戲。”
他擡眸掃向擁擠的人群,嘴角含着笑,可眉梢卻是帶着冷意。
陸行也不知怎麽給他們占的位置,等明沉舟跟在謝病春身後,竟然輕輕松松占到西南位置,一個最好的視野。
那個位置,可以清晰地看清堂上之人的神情。
與此同時,別人都是摩肩擦踵地擠在一起,唯有她們附近格外空曠。
堪稱離譜。
一聲驚堂木響起。
明沉舟忙不疊定神去看。
這位京兆府尹是出了名的圓滑世故,左右都吃得開,總是挺着一個滾圓的肚子打着官腔,可今日看去,半月時間他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眼底的烏青甚至能拉倒下巴。
可見一個沐辛案差點要了他老命。
他左右兩側各自坐着內閣和司禮監指定的兩位官員。
內閣指定的是一向喜歡和稀泥的戴和平,司禮監則是老熟人黃行忠。
這兩人不論在朝野還是民間都有好說話的名聲,可偏偏府尹老臉青白,坐在其中左右為難,戰戰兢兢。
“看上去也太慘了。”明沉舟喃喃自語。
謝病春抱臂不語,眉眼低垂,看也不看一眼。
沐辛很快就被帶入堂中,因為還未定罪,是以不必下跪,但他的手腳上卻是帶着鐐铐,不過短短幾步,但走得格外沉重。
人群嘩然,議論紛紛。
“肅靜。”京兆府尹唐圓行臉色一沉,厲聲呵斥道。
“還未定罪,怎麽還上了鐐铐?”戴和平皺眉問道。
府尹悄咪咪斜了笑眯眯的黃行忠一眼,有苦說不出,一張老臉皺得和苦瓜一樣。
“這,這是因為……”
黃行忠摸着肚子,笑眯眯接了過去:“因為昨夜錦衣衛已經審出關鍵證據了,在罪難逃,萬歲不是也說要嚴辦嗎。”
他一笑起來,臉上的肉就鼓鼓的,整個人便像彌勒佛一般,可說出的話卻格外不留情面。
“這不就給天下人看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萬萬不能做出這等下作惡行。”
沐辛倏地擡頭,本就憔悴不堪的臉頰更是面如土色。
戴和平大驚,忍不住朝着右邊傾了傾身子,繞過府尹去看黃行忠,一臉嚴肅,咄咄問道。
“昨夜為何還有審訊,我們怎麽不知道,黃禀筆怎不知會我們一聲。”
黃行忠攤手,無奈說道:“說來也是罪念深重,昨夜我們審的是其他事情,那夥賊人怎的就供出這事了。”
“那,那今日怎麽不提早說!”
戴和平斯文白皙的臉頰忍不住漲紅質問着。
“人是西廠抓的,錦衣衛審的。”黃行忠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要提早說,去找掌印啊。”
搬出謝病春的名頭,所有人的神色都一窒。
去找謝病春吧。
那是萬萬不敢的。
外面,明沉舟倏地扭頭去看謝病春,卻不料和謝病春的視線撞在一起。
漆黑的目光被鴉黑睫羽半斂,冷漠疏離被夏日耀眼的日光所驅散,只剩下烏黑汪洋,乍一看,就像是一道深情的注視。
明沉舟吓得直接把話咽回去了。
謝病春懶洋洋伸手,忍不住又去勾她的西珠長耳環,一晃一晃的,總是格外吸引人。
“娘娘啞了。”
聲音沙啞低沉,就好似在耳邊響起,又輕又癢。
明沉舟把耳環從他手中拽出來,扭頭,只露出半張側臉,一本正經說道:“沒想到這事和掌印扯上關系,有點好奇而已。”
謝病春的身形微微前傾,兩人身形相依,只有呼吸間的距離。
明沉舟能聞到謝病春身上特有的淡淡梅花香,下意識身體緊繃,渾身僵硬。
“娘娘不就是想問……”謝病春一頓,輕笑一聲,笑聲直接飄入耳廓,最後直沖後腦勺。
“此事,和內臣有沒有關系。”
明沉舟忍不住偏了偏頭,嘴裏輕輕嗯了一聲。
“自然有。”
他似乎心情不錯,又是笑了一聲。
明沉舟垂眸,低聲說道:“怪不得掌印要帶我來看戲。”
“別急,後面還有好戲。”謝病春彈了彈她的最後那顆最大的西珠。
西珠在耳邊無依無靠地晃了晃。
明沉舟氣得眼尾發紅,緊緊捂着耳朵,忍不住瞪他:“要是掉了壞了怎麽辦!我今天第一次帶的!”
她為了避開謝病春今日的莫名其妙的舉動,甚至不惜繞道另一邊,不和他站在一起。
謝病春看着她拎着裙子跑走了,最後站在一塊石頭上踮着腳尖朝着大堂裏張望着,手指磨了磨,最後束手背在身後。
陸行站在背後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此刻更是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大堂中早已風雨欲來,京兆府尹的大腦門上冷汗根本擦不幹淨。
戴和平眉頭緊皺,倒是黃行忠摸着肚子老神在在,一看便是在走神。
堂中沐辛依舊死咬一切不知,只道是惡奴作惡。
那七八個村民更是嚴明自己确實只想要錢,這才攀咬沐大人,其實只認得那個惡仆,至于之前言之鑿鑿的證詞更是一概不認。
兩邊人說完,堂中一片安靜。
戴和平看了一眼京兆府尹,京兆府尹不敢回看,只敢扭頭去看黃行忠。
黃行忠好似做夢剛醒一樣,已經阖上的眼睛慢吞吞睜開。
“審案判案老黃大字不識一筐也不知如何下手,但這事不是有一件沒有問清嘛?”
“哪裏沒問清,不是都清了嗎?”戴和平綿裏帶針地反問着。
黃行忠微微一笑。
“欺男霸女,男的有了,那女的呢。”
衙門口圍着的人嘩然一片,交頭接耳之聲絡繹不絕。
“确實如此。”“不是說還有逼良為娼嗎?”
“還有奸污呢。”
明沉舟立刻扭頭去看謝病春,長長的西珠鏈子打到自己的臉頰上。
謝病春抱臂站在遠處,見狀,嘴角勾起,張嘴說了四個字。
明沉舟抿唇,很快又扭回頭,耳朵不知為何開始熱起來了。
天真熱啊。
她空出心神抱怨着,想要摸一摸發燙的耳朵,結果一伸手碰到那條還在晃動的西珠耳環,一愣,手指一轉,只是捋了捋耳鬓的碎發。
“這不巧了。”黃行忠就像戲臺上唱戲的老生,一口氣吊的很長,只把衆人聽得臉色都變了,這才悠悠說了下面一句,“西廠前日除暴安良的時候,啧啧,抓了一夥明面上做人牙子,實際上買賣人口的賊人。”
沐辛臉色迷茫片刻,随後臉色微變。
“去把那貨殺千刀的歹人帶上來,對了,等會堂中有女子,去搬幾個屏風來。”
唐圓行的汗已經染濕了整個衣襟,此刻一邊拿着帕子擦汗,一邊忍不住開口随口說道:“既然作證,怎好遮遮掩掩。”
黃行忠聞言冷哼一聲。
唐圓行搽汗的手一頓。
“遮遮掩掩,若是好事何必遮遮掩掩,眼下是做錯事情的不下跪認錯,已經開始商量讓受傷的人面對世人苛責。”
黃行忠冷笑一聲:“唐大人不保護被迫害的人,好大的官威。”
“那,那,不是怕僞證嗎?”唐圓行拿着帕子的手都在抖,忍不住為自己申辯。
“怎麽看了人就能看清是真是假,人皮一張,真假算什麽。”黃行忠咄咄逼人質問着。
“是是是。”
唐圓行被逼的只能連連點頭。
“世間女子多為難,大人以後辦案還是謹慎一些。”黃行忠淡淡說着。
“是是。”
明沉舟第一次認真打量着黃行忠。
對這個黃禀筆,她每次都只能看到他笑眯眯的神色,看上去極好說話,可偶爾露出的眸光卻又格外犀利鋒銳。
“他未入宮前有一個小五歲的妹妹。”
謝病春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輕聲說道。
“一年過年出門游玩時被歹人奸污,随後被家人認定家門不幸,沉潭了。”
明沉舟愣愣地聽着,随後握緊拳頭。
“他覺得是自己沒保護好妹妹,之後便離家出走,後來陰差陽錯入宮了。”
謝病春聲音薄涼,在炎炎夏日寒的人打顫。
“民女原是西山村的人,去年年成不好,交不上稅,沐家那刁奴跑到我家打傷我阿爹和大兄,最後直接把民女搶走了。”屏風被遮的嚴嚴實實,只能隐隐綽綽看到一個影子。
堂下原本跪着的一個村民突然擡頭看向屏風內,蒼老的唇角控制不住的顫動着。
“秀秀。”他喃喃喊了一聲,随後又倏地閉嘴,不敢說話。
說話的女子聲音哽咽:“民女至死都記得那人的模樣。”
堂中的沐辛身形一震。
戴和平見他如此,一時眉頭緊鎖,心中惴惴不安。
“那人把民女困在府中,奸污半月,最後更是怕民女壞事,把民女賣給那貨殺千刀的人販子。”
她聲音已經泣不成聲,原本圍觀的人更是鴉雀無聲。
“你現在可還敢指認此人。”黃行忠響起的聲音格外冷漠。
“自然。”
“可在堂中?”
那女子沉默片刻,随後下跪磕頭,低聲說道:“正是堂下站着的沐大人。”
“你可有證據?”
“那大人腰下三寸有一個紅色胎記。”
“胡說八道!胡亂攀咬!你們司禮監不就是幹下作這些事情,我這胎記有心打探也不是秘密。”沐辛再也按捺不住,破口大罵。
黃行忠面不改色。
“下一位。”
“都是假的,不過是你們為了制約恩師,故意給我潑漲水,我要見萬歲,我要求和這些賤/人對峙。”
黃行忠蹙眉,掃了唐圓行淡淡說道:“堂下喧嘩,大人不管。”
唐圓行一個激靈,這才拍了驚堂木,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放肆!”
這一下只把沐辛說的底氣更加足了。
“這些人不過是攀咬,我要見萬歲,我要見萬歲,我是萬歲侍讀,你們不能這樣辱我。”
黃行忠見狀,眉心戾氣突生。
“跪下。”
他一發話,原本在角落裏的錦衣衛立刻上前,腰間長劍一頂膝蓋窩,直接把人撲通一聲壓下。
“繼續。”
很快,他眉間又充滿和氣。
随後三位女子說的都和第一位女子說的不差多少,就連之後帶上來那夥賊人也是如實說着。
戴和平臉色發白,神情發怔,随後怒而起身,大罵道:“沐梓心你你你……”
他指着堂下跪着的人,最後氣得直接甩袖離開。
“□□熏心,有違德行,是我們瞎了眼。”
黃行忠見人走了也不擡一下眼睛,只是揉着肥膩的手腕,施施然說道:“可惜了啊。”
唐圓行眼珠子一轉。
“我幫鄭相這麽一個大忙。”黃行忠擡眸,微微一笑,聲音極輕,只能讓身側之人聽到,“司禮監也想讨個彩頭,不過分吧。”
唐圓行拿着驚堂木的手一抖。
“若是唐大人不會叛,想來西廠也是可以動手的。”黃行忠起身,笑眯眯伸手按着他手心的驚堂木,高高舉起最後重重落下。
這一驚響,沐辛直接跌坐在地上。
“帶回西廠。”
錦衣衛旁若無人,直接把人提走。
“哎哎,這事怎麽又輪到西廠了啊。”有人壯着膽子問道。
黃行忠摸着肚子,和顏悅色地看着那人說道:“這人還涉及其他罪行,這事塵埃落地了,其他事情還沒查清楚呢。”
那人還有心八卦,奈何被友人狂扯袖子。
衆人畏懼司禮監也不是一日兩日的。
黃行忠也不惱,慢悠悠地拍了拍肚子走了。
一場鬧劇,明沉舟收回視線,長嘆一聲:“原來都在掌印掌握中。”
謝病春臉上并不見喜色。
“掌印這波是要聯合大小鄭相打擊明氏。”
明沉舟捏着手指,又說道:“怪不得,半年前你們就帝師一時就商定好了,清流手中的人不管那幾個,留了兩個位置給他們,總能露出馬腳。”
“我幫你除掉白榮行,鄭相又對沐辛下手,他們果然急了,不對,夏義也是掌印抓的……”
她聲音一頓,突然笑了笑。
“掌印好生厲害,兩頭吃啊。”
“娘娘果然聰慧。”
謝病春毫不遮掩地點頭應下。
“那村民反悔也是你們設計的。”
“小鄭相一擲千金,這些人都是無權無勢的百姓,自然也該為未來考慮一下。”
“原來是這樣,故意示弱,是為了放松對面戒心,怪不得小鄭相砸壞一套茶盞還鬧出這麽大動靜。”
明沉舟煥然大悟,随後漫不經心問道:“只是不知為何還要牽連胡承光。”
謝病春微微彎腰,含笑的聲音落在耳邊,宛若岸堤邊的楊柳被風拂過,蕩開漣漪,一閃而過。
“那就是下一場戲了。”
明沉舟只覺得耳朵又開始泛出紅意。
“娘娘若是想看這出好戲……”
就在此時,一聲驚疑聲在兩人面前響起。
“舟舟。”
明沉舟眼睛一亮,再也顧不得敷衍謝病春,連忙擡頭。
“表哥!”
作者有話要說: 吃瓜誤事,日萬失敗,救命啊。
到底發不發的出去啊,救命啊,好想睡覺啊,半個小時了,怎麽還發布出去啊
親媽忠告:撥撩長項鏈是貓科動物行為。
出現了!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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