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西廠鐵門高聳,森冷威嚴,門口的錦衣衛按劍而立。
若是站在門口偶爾甚至會有尖銳不似人聲地聲音影影綽綽傳來,站久了只覺得滿目心驚,心中惴惴。
怪不得,人人都畏懼東西兩廠。
這般做派确實令人望而生畏。
“掌印為何帶我來這邊。”明沉舟尚且鎮定地問着。
陸行搖頭。
“要進去嗎?”她問。
“嗯。”陸行親自帶着人進西廠自然是暢通無阻,“掌印在黃字號牢房等娘娘。”
西廠分為天地玄黃四區,越往裏面走,能出來的幾率便越小,情況也便越慘烈,血腥味越來越重。
沿途遍地都是哀嚎聲,鐵鏈拖在地上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皮開肉綻的焦味,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明沉舟剛剛踏進大門,便覺得隐隐作嘔。
陸行連忙遞上去含片:“能壓壓味道。”
明沉舟正準備離開,突然被陸行擋了一下,隐約間,就看到一具已經不似人形的血模樣的人被人拖着擡了出來,地上是一道道化不開的血痕。
明沉舟臉色慘白,隐隐作嘔。
兩人順着陰暗狹長的甬道,每經過一個牢房都能聽到哀嚎聲,甚至還有人伸出手來夠人。
“老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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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手中的長劍啪的一聲打落伸出來的漆黑枯瘦的手,厲聲呵斥着。
“我沒罪,我是西南官員,根本不涉及浙江……你們西廠這些挨千刀的雜碎。”
那人捧着手趴在地上,隐約可見其古怪的折在地上的腿,嘴裏瘋狂的嘶吼着。
“有人供出了你,我們便查你,你若是怨就很怨咬出你的人。”陸行冷笑一聲,“有沒有做,你比我們心裏更清楚。”
那人聲音一頓,可很快又罵罵咧咧起來,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難聽。
“這就是臺州潰堤一案後抓到的人。”明沉舟等走遠了,這才問道。
随着兩人的逐漸深入,混亂嘶吼,哀嚎痛哭然而消失不見了,但随之而來的是壓抑到近乎死寂的絕望。
過了玄字牢房,裏面關押的人再無活命的可能。
東西兩廠開設至今,只有一人自黃字號牢房走出。
那便是明德九年的敷文書院院長羅松文。
可具體為何被抓,又為何被放,所知之人知之甚少,一切政令繞過內閣,避開司禮監,皆是先帝親自簽發。
“對,卑職也沒想到一個浙江臺州的案子可以牽扯到西南那邊去,這幾日扯出了好多西南的官員,有些已經辭官的人都被抓回來了。”
明沉舟捏着手指骨節,沉默地聽着。
陸行腳步停了下來,為難說道:“掌印只讓娘娘一人進去。”
他們面前是空曠的空地,一側的刑具上還殘留着洗不幹淨的血跡,地面在兩側油燈的照耀下泛出奇怪的烏黑色澤。
明沉舟重重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這才說道:“謝謝陸佥事。”
“不敢當不敢當。”陸行連連擺手,很快便按劍去了外面。
明沉舟站在原地,環顧四周。
這個牢區比之前三個牢區還要空曠高大,牢房內只能影影綽綽地看到一團黑色的人影,相比較外面尖叫求饒,甚至仇恨目光,這裏的人更像是一個爛在這裏的死人。
明沉舟緊緊捏着手指,不敢多看,快步穿過甬道,最後來到最裏面地那間牢房裏。
謝病春清瘦的身形被油燈罩出長長的倒影,落在斑駁的地面上,花紋華麗繁瑣的飛魚服穿在他身上挺括而肅穆。
他聽到腳步聲這才側首,看向來人。
漆黑的眼珠落入跳躍的燭光,連帶着剛剛映入眼簾的明沉舟都好似被那團火焰包圍着。
他身上明明沒有一絲血跡,卻又似乎能聞到滿身血腥味,就像他身處人間,卻能讓人入墜雪山。
明沉舟被他這一眼的寒意吓得站在原處。
謝病春很快便收回視線,他面前的牢籠內蜷縮着一個人影。
“掌印。”明沉舟輕聲喊了一聲。
“掌印今日還審嗎?”
明沉舟這才發現角落裏竟然還站着拿着刑具的錦衣衛。
話音剛落,那團蜷縮起來的人便劇烈顫抖起來,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喊聲。
謝病春垂眸,走廊上高懸的燈落在在他冰白的側臉,自濃密如鴉羽的睫毛下投射出朦胧的陰影,讓人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明德九年你原本是臺州河口的一個小吏,屢第不中,并無官身,明德十年突然中了進士,位次第十三名,人人都開始誇你學問出衆,詩文一絕,可自從你中第到現在,你這個春風得意的忠義侯東床快婿,可并未當衆寫過一首詩。”
錦衣衛手中拎着一根粗黑的馬鞭,厲聲說道。
“我,我已經都招了。”
那團漆黑的人影擡起頭來,終于在微弱的燈光下暴露出自己的人形。
明沉舟不由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氣。
眼前的人,大概已經稱不上人形了。
“我是當年後勤,貪了堤壩的錢,後來買通主考官,主考官你不是都抓了嗎?”夏義露出一張血跡斑斑的臉,斷斷續續地說着。
他大概疼得厲害,一張臉便一直皺着,最後艱難翻了個身,露出已經軟塌在地上的雙腿。
明沉舟臉色蒼白,一雙淺色眸子因為畏懼便顯得越發淺淡,她不敢多看,只能把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謝病春身上。
她不知道,謝病春為何今日叫她來這裏。
“都是我,堤壩之過在我一人。”夏義癱在地上,無神地看着頭頂發黑的牆面,艱難地喘着氣,“掌印饒了我吧,把我殺了,以平衆怒。”
謝病春微微一動,示意錦衣衛打開牢房大門。
夏義竟然越發恐懼,直接手腳并用,爬到角落裏。
兩人這個細微的位置變動,明沉舟便只能看到謝病春的背影,裏面駭人的場景被擋得結結實實。
明沉舟緩緩松開一直緊捏的手,這才發現手指被捏得生疼。
“錢去哪了。”謝病春站在門口,沉聲問着,甚至連着語氣都依舊波瀾不驚。
“花了,我愛賭,全花了。”夏義奔潰大喊。
“京都大大小小一百五十六個賭坊。”謝病春微微一笑,影綽昏暗的光把臉上淡淡的笑晃得猙獰冰冷。
“可都沒有你,夏義的痕跡。”
“我戒了,柔兒不許我賭博,我早都戒了。”他強裝鎮定地說着,“不信掌印可拿牌來。”
謝病春身後的錦衣衛冷笑一聲:“都在哪裏堵輸的,三百萬白銀,不管哪裏堵輸了可都有痕跡。”
“一路賭過來的,我裝成一個做生意的富戶,找了押镖的兄弟,沿途瘾來了就去賭,二十多年了,已經不記得了。”夏義靠在牆上,聲音虛弱。
“镖局是振通镖局,專走水路,當年也是名震四方的大镖局,這些我都交代過了,掌印想要查也都查清楚了吧。”
夏義睜開被血肉模糊的雙眼,看着門口高高在上,被陰影籠罩着的人,看了許久,這才緩緩說道:“罪在我一人,掌印不用白費力氣了。”
謝病春擡眸,漆黑的眸色哪怕在黑暗中依舊能讓人清晰地感覺到戰栗。
“明德七年先帝下旨修建堤壩,同年一千萬兩白銀分三次進入臺州,落到太平縣的有五百萬,到明德九年一月堤壩落成,你自臺州太平縣,沿着大運河一路北上,可知道明德十年秋闱才到京城。”
謝新春慢條斯理地開口。
明沉舟仔細聽着,心中一冽。
自前朝開通大運河,南方入京便運載大宗貨物,也只需要兩月時間。
夏義竟然走了整整一年。
“你的镖局,我也查了。”
話音剛落,一直在他身邊的錦衣衛突然朝着明沉舟走來。
“來這邊。”一直沒和她說話的謝病春緩緩說道。
明沉舟猶豫片刻這才謹慎地靠近她。
那錦衣衛直接打開明沉舟右手邊的牢房,從裏面拖出一個不知死活的人。
“振通镖局當年确實是名震江南的達标局,可惜了明德九年七月的一場大火,燒得镖局內大大小小六十口人全都死于非命,屍體面無全非,驚動了臺州知府全明行,親自來查案,這還是當年全明行升遷杭州同知的重要政績。”
那錦衣衛把那紋絲不動的人拖了出來,地上便蔓延開濃重的血痕,濃烈腥臭的血腥味借着燭光逐漸升騰。
明沉舟臉色微變。
“可惜了,我手下那群猴崽抓到了一條大魚。”錦衣衛臂力驚人,直接把人慣在地上,獰笑着開口,“振通镖局的一個镖師,當年才十五歲,偷偷跑出去玩,不曾被波及。”
“你說巧不巧,人都少了一人,怎麽屍體數目還是全的。”
夏義一驚,目光下意識朝着那人看去,可随後便敏銳地僵在遠處。
因為謝病春正看着他。
高高在上的冷淡,看穿一起的疏離。
“我都招了,招了啊。”那镖師被疼醒,不由哀求着,“饒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他們當時去了一個其他地方,但我不知道是哪裏,我原本是上京,可我不想離開太平縣,便逃了出來。”
還不等錦衣衛用手段,那躺在地上的人便全都自己招了,來來回回都重複着這幾句話。
“我都說了,真的沒有隐瞞。”
明沉舟驚訝,扭頭去看謝病春。
只見謝病春唇角含着笑,可又絲毫不帶笑意。
夏義愣愣地看着那人,咽了咽口水,随後閉上眼,緩緩說道:“我不知她在說什麽,我只是雇了他們保護我去京城而已。”
“不礙事,你會知道。”謝病春轉着手中的銀戒,平靜說着,“你不想背叛幕後之人,可幕後之人早已抛棄了你。”
他輕笑一聲,在空曠高聳的牢房內帶來的飄忽的恐懼。
身後明沉舟的視線不由落在他的側臉上。
這般看去,謝病春好似一座落入地獄的瓷白佛像,森冷寒意映襯下近乎冷漠的冰白皮肉,連着面無表情的模樣都被裹挾地獄間的漫天血霧。
她隐約感覺謝病春已經猜到他要的真相,他現在要的只是一個個确切的證據而已。
只是他到底要什麽?
明沉舟出神地看着他。
“你想保你妻女平安。”謝病春垂眸,牆壁倒影上的修長脖頸便微微下垂,就像一條拱起的巨蟒,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獵物。
“我便送她們與你一起上路。”
明沉舟身形一震。
牢房內的夏義瞪大眼睛,喉嚨發出咯吱的聲音。
“你不能動她們,我都招了,我真的不知道。”
他掙紮着要撲過去,卻被錦衣衛直接踹到在地上。
“謝病春,謝病春!”夏義被撞在牆上,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連聲音都疼的扭曲,“你不能動她們,她們什麽都不知道。”
謝病春眼眸半阖,神色冷淡:“那些死了的人也什麽都不知道。”
夏義渾身都是顫抖,傷口崩裂,目眦盡裂地仇視着謝病春。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他喃喃自語,“會保護她們的,會保護她們的。”
謝病春不語,只是冷淡的地看着她。
夏義呆怔着,突然開始大聲咒罵着,猙獰凄厲如厲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謝病春,你遲早會遭報應的,你這個無父無母的閹人。”
“你害這麽多人家破人亡,現在卻開始為自己妻女謀求活路。”一側的錦衣衛手中的辮子猛地一甩,直接把他的聲音抽斷,看着他在地上打滾,冷笑說道,“堤壩潰堤,你可知死了多少人。”
“光是潰堤當夜便死了八百三十七人。”他恨恨說道,“你帶着你的妻兒和那八百多人謝罪吧。”
明沉舟愣在原處,臉色微微發白。
她似乎知道謝病春為何今日帶她來這裏了。
謝病春在敲打她。
敲到她的兩面三刀,敲打她慫恿謝延絆他手腳。
他知道了。
他在警告她,若還是這般耍小動作,這些人的下場就是她以後的下場。
明沉舟心跳得極快,連帶着唇色都開始在發白。
“昨夜抓了一批人正在審訊,是否帶他們過去旁觀。”錦衣衛把長鞭挂在腰間,随口問道。
謝病春點頭。
很快整個甬道便只剩下明沉舟和謝病春兩人,火把發出噼啪聲響,地上的道道血痕逐漸幹涸,留下刺眼的痕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在空中揮之不去。
“娘娘覺得他該死嗎?”謝病春背對着她的聲音淡淡傳來。
明沉舟注視着他的背影,蒼白的唇微微一動,這才輕聲說道:“千刀萬剮,死不足惜。”
“那其他人呢?”
明沉舟沉默,直到看到謝病春轉身,飛魚服寬大的下擺在黑暗中微微一動,好似海浪翻湧。
直到不曾散去寒意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明沉舟擡眸,目光和謝病春撞在一起,平靜說道:“那就要看掌印是真的打算為潰堤的百姓出頭,還是……”
謝病春眼波不動,依舊冷淡疏離。
“還是為了,鏟除異己。”
明沉舟輕聲說道。
“可這兩者并無區別。”謝病春緩緩走到她面前,低笑一聲,可聲音并無笑意。
明沉舟垂眸,避開他的視線,猶豫着開口。
“為了百姓,我自然萬分支持掌印的大開殺戒,可若是一己私欲,最後毀的也是百姓。”
“我早些年聽過一樁傳言。”明沉舟臉色蒼白,雙手緊握,索性放開了講。
“西南一地曾因為一樁忤逆舊案,牽連甚多,導致群龍無首,混亂多年,安南也乘機崛起,吞并小國,侵犯領土,如今依舊在危害大周西南邊境。”
“浙江一向有倭寇侵犯,若是牽連甚多,西南之亂便是浙江前……”
一滴水突然從屋頂滴落,直直地落在明沉舟的臉頰上。
明沉舟吓得僵在原處,瞳孔下意識瞪大。
這一滴水,打破了她所有的僞裝。
她在害怕,一路走來的尖叫哀嚎似乎還在耳邊飄蕩,刺鼻的血腥味讓她隐隐作嘔,眼前的謝病春更是令她害怕。
所以在謝病春伸手時,她下意識閉上眼。
一只沒有溫度的手撫摸着她的臉頰,冰冷不帶一絲感情,卻又近乎溫柔地擦拭着她臉上被水珠逐漸滑落的水痕。
“娘娘當真是好手段。”他笑,聲音落在耳邊,就像穿堂而過的風。
“先是給內臣甜頭,把白榮行的把柄,沐辛的命送到內臣手中,但又狠狠打了內臣一個巴掌,讓萬歲定下三司會審,只為了娘娘的小皇帝做個殺雞儆猴的跳板。”
明沉舟緩緩睜開眼,漣漪雙眸含着盈盈水光,唇頰發白,楚楚可憐。
謝病春的拇指緩慢地揉捏面前之人柔嫩的臉頰。
“我并非故意欺瞞掌印……”明沉舟聲音帶着一絲顫意,越發我見猶憐。
花還未說話,一根手指自臉頰處壓在她冰冷的唇上。
“娘娘總是這般,一分深情,從這張嘴裏講出就好似滿腔的眷戀一般。”
謝病春微微一笑,含糊的笑意在昏暗燭火下莫名帶出一絲刻骨的纏綿。
“掌印難道不是這樣。”
明沉舟閉眼咽下眼底的水汽,再睜開眼,淺淡的眸色越發清澈,滿滿倒映着面前之人,好似真的滿腔眷戀一般。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但灼熱不穩的氣息依舊落在那根冰冷的手指上。
柔軟的唇摩擦着修長的皮肉,帶來陣陣酥麻。
謝病春垂眸,手指微動,直接按下她剩下的話。
“娘娘确定要繼續講嗎?”
他溫柔詢問着。
明沉舟看着他,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最後慢慢閉上眼。
她不敢,也不能。
在謝延沒有長大前,在她沒有走到無人可欺時,謝病春是她現在最大的倚靠。
這一局,她輸了。
她沉默地想着。
“娘娘知道該如何回話嗎?”
謝病春放下手,無視兩人死寂的氣氛,随口問着。
“夏義招了京之前白銀的去向。”
明沉舟只覺得一側臉頰火辣辣的疼,毫無生機地說道。
“西南。”
謝病春突兀說着。
明沉舟眨了眨眼。
“西南,夏義的銀子去了西南。”
“娘娘聰慧。”謝病春神色平淡地誇着。
“明德九年西南并無大事。”她喃喃自語,突如其來的消息驅散了她的恐懼,可随後神色一冽,“是明德十年。”
明德十年的西南是西南如今依舊在混亂中沉淪的起始年。
“掌印再查這個?”她敏銳說着,随後抿了抿唇,露出深深的梨渦,移開視線,“我并非有意探測掌印私事。”
謝病春看着她閃動的睫毛,鬼使神差伸手點了點。
冰冷的指尖落在單薄的溫熱的眼皮上,明沉舟一愣,随後眨得更加厲害了。
“娘娘只要聽話做內臣手心的薔薇,內臣自當送娘娘走上那節紫陌長階。”
明沉舟倏地擡眸看他,瞳孔微縮,心跳極快。
紫陌長階全大周只有一處地方才有,那便是萬歲上朝的皇極殿。
“回去吧,萬歲找不到娘娘,該着急了。”謝病春見她如此,笑着岔開話題。
明沉舟抿唇,聽話地轉身離開,可一看到地上已經幹涸凝固的血跡,長長的一條蜿蜒朝着黑暗而去,就像一條游走的黑蛇,邁出的腳步僵在遠處。
那股戰栗的恐懼不受控制地湧了上來。
就在此時,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修長,骨節分明的指骨搭在緊繃的肩胛處,只需輕輕用力,便能壓抑着她的害怕。
“西廠污穢。”
一聲嘆息,謝病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明沉舟還未回神,突然覺得視線晃動,緊接着發出一聲小聲的驚呼不由伸手攬着身側之前的脖頸。
“可不能污了娘娘的裙子。”
謝病春竟将她打橫抱起,含笑的聲音隔着單薄的夏衫,清晰地傳來。
只見謝病春穩穩地抱着人踏出了第一步,黑色的皂靴踩在還未完全幹透的血跡上,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背後是一個個深深的腳印。
明沉舟側首去看觸手可及的人,看着他神色沉穩地走過那條昏暗狹長的甬道,看着他走過一間又一間的牢房,自光明走向昏暗,又自昏暗走向光明,看着他神色冷靜卻又動作溫柔。
好似當真捧着一顆稀世明珠。
她看了許久,最後看着背後逐漸被黑暗吞噬的甬道,最後沉默地閉上眼,自暴自棄地靠在他的脖頸處,感受着高山之巅的冰雪的溫度,感受着脈搏微弱的跳動。
——若是我尚有一分的情誼,那你呢?
————
驟然明亮的天空瞬間刺痛明沉舟的眼睛,她整張臉埋進謝病春的脖頸中。
陸行咳嗽的聲音吵鬧得在耳邊響起。
“掌,掌印。”原本正在車轅上嗑瓜子的陸行差點一個踉跄摔到,幸好扶了一把車壁這才穩住,慌忙地低下頭。
“送娘娘回宮。”
謝病春把人親自送入車廂,這才波瀾不驚地說着。
“噢噢噢。”陸行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謝病春正準備離開,只覺得袖子被人拉住,低頭看去。
一只白嫩小手正牢牢抓着他的袖子。
“那我要的人?”
明沉舟眨巴着眼,小聲問道。
謝病春擡了擡下巴,指了指陸行。
陸行見狀,立馬筆直站了起來,一臉嚴肅。
“多謝掌印。”
明沉舟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貝齒,明媚嬌豔,好似剛才兩人在西廠內的一切波濤隐晦都在午時的日光下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來遲了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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