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東街到了。”

晃晃悠悠的馬車終于停了下來,陸行的聲音在車外響起。

車內纏綿暧昧的氣氛被撲面而來的喧嚣倏地打斷,七巧仁的盒子翻落在一側,原本縮在角落裏的明沉舟坐在謝病春的膝蓋上,長長的裙擺散落開,簇擁着懷中之人,就像盛開牡丹裏的嬌嫩花蕊。

她靠在謝病春的肩膀上平複着急促的呼吸,唇角紅腫嫣紅,顴骨上的紅暈在頭頂微亮的夜明珠照耀下好似能滴血。

“出去嗎?”謝病春的手在她纖細的腰間徘徊,啞聲問道。

明沉舟半響沒出聲。

謝病春見狀,也沒有多問,只是擁着她不再說話。

“不生氣了?”

明沉舟描着他肩上的花紋,冷不丁出聲問道。

謝病春沒說話,只是收緊禁锢着她腰間的手。

“疼。”明沉舟扭了扭腰,不高興地說着。

那只強硬的手便緩緩放輕,暧昧朦胧地搭在腰間,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隔着單薄的衣衫透進微涼的體溫。

“掌印下次生氣可以直接和我說。”明沉舟借着微醺的酒意,閉眼說着,“不要再這樣和我說話了。”

他就像一座千年不化的雪山,若是不知情的人撞上去,只會摔得頭破血流。

明沉舟今日醉醺醺地撞了一次,幸好在命懸一線堪堪剎住了腳,這才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輕輕松了一口氣,睫毛微顫,整個蜷在懷中,好使一只委屈巴巴的毛茸茸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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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病春側首去看人,只能看到一個漆黑黑的腦袋。

好一會兒,他低聲應了一聲。

“嗯。”

明沉舟睜眼,看着車壁上若隐若現的光暈出神。

馬車內安靜地只剩下淺淡的呼吸聲。

謝病春依舊一如既往地冷靜,脖頸處的脈動緩慢而冰冷。

讓人産生剛才這人奔騰而出的情/欲不過是燈火迷離間的錯覺,哪怕當時他的目光深邃如海,好似要把人拉入這場暧昧至深的歡海,徹夜纏綿,至死方休。

明沉舟天馬行空,不着邊際地想着:還好我會游泳,不然差點沒逃出去。

她眨了眨眼,突然看到無辜被碰到的食盒,大驚失色:“我的七巧仁!”

謝病春攔着她的腰,才沒有讓她一腦袋紮進去:“等會去街上買。”

“可這是我外祖母親自做的。”明沉舟不高興地揪着他的袖子,惡狠狠說道,“你踢的?”

謝新春嗤笑一聲,直截了當地揭穿道:“你自己踢的。”

明沉舟甩鍋的嘴皮子一頓,腦子中閃過剛才的畫面,心中莫名發虛,幹巴巴地狡辯着:“是你先動的手。”

謝病春揚眉,一字一字地問道:“娘娘确、定。”

明沉舟扭頭不理他,把他的手推開,彎腰把食盒扶起來,煞有其事地拍了拍他的外殼,借着檢查糕點的動作,避開話題:“還好沒壞。”

謝病春垂眸看着她,半響沒有動靜。

“我們出去玩嘛。”明沉舟放好糕點,再扭頭時,笑臉盈盈地說着。

“嗯。”

東街就是夜市最熱鬧的地方,行人如織,燈火通明,街上人聲鼎沸的喧鬧聲在耳邊起伏,對岸的煙花此起彼伏,連着護城河都飄滿了蓮花燈。

“你知道東街有一攤的元宵很好吃嘛。”明沉舟拉着謝病春的袖子,往人群裏鑽,“我知道在哪。”

她一邊說一邊扭頭,一本正經說道:“我為了等你找我,晚上都沒吃呢。”

謝病春見她一邊走,一邊還扭頭和他說話,眉心一跳,趕在她一腦袋撞在桅杆上,伸手把人拉了回來。

“好好看路。”他低聲說着。

明沉舟悶悶地哦一聲,一邊走一邊繼續碎碎念着:“我餓了,這裏的人好多啊,掌印吃甜的還是吃鹹的,我入宮前聽說做了新花樣。”

她說起話來眉飛色舞,綿軟如一團雲,聽着就能讓人跟着開心起來。

“到了!”明沉舟站在一家坐滿人的攤子前,笑說着,“秀娘,我來了。”

那老板顯然還認識她,自大鍋面前扭過頭來,豐盈圓潤的臉頰帶上笑,一開口就是爽朗熱情的模樣。

“好久不見了小娘子,我還以為你不光顧我的生意哩。”

她的目光自明沉舟頭上的發髻一掃而過,最後落在她身後沉默的男子身後,嘴角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沒呢,有事耽誤了。”明沉舟說起謊來一點也不心虛,眨巴着眼,搶了最後一個角落裏的位置坐下。

“你吃甜的還是鹹的。”她扭頭去問謝病春。

謝病春坐在人聲喧鬧的地方都有本事把周圍人都凍得瞬間收聲。

“啊,你快坐我這裏。”明沉舟嘟囔着,把人往角落裏擠進去,“你吓到別人了。”

謝病春被擠在角落裏,結果明沉舟熟練遞來的筷子。

“甜的。”

明沉舟笑眯眯地說着:“看來掌印真的愛吃甜。”

她招手叫來秀娘,脆生生地說道:“要一碗甜的,一碗鹹的,聽說新出的新品,都上一份。”

秀娘捂着嘴笑了起來:“夫人果然還是愛吃的性子。”

“您夫君的甜元宵還要額外放糖嗎。”

她随口問着角落裏沉默的謝病春。

明沉舟瞪大眼睛,心跳倏地加快,一直笑眯眯的;臉頰開始僵硬:“不不不,他不是……”

“不用額外加糖。”謝病春出聲。

秀娘笑說着:“好嘞,夫人難得來,免你一個炸元宵的碟子錢。”

“秀娘,秀娘,再來三個炸元宵。”有人大喊着。

等秀娘走後,明沉舟扣了扣下巴,動了動僵硬的胳膊,決定跳過這個話題。

“掌印吃飯了嗎?”

謝病春轉着手中的筷子:“沒有。”

“掌印何時出宮的。”

“申時剛過。”

明沉舟倏地扭頭,看着側身之人,大眼睛撲閃着:“等了這麽久啊。”

這快等了一個半時辰了,她也不住是不是受剛才秀娘話的影響,莫名覺得心跳加速。

謝病春只是看着她沒說話。

“我的錯我的錯。”明沉舟主動背鍋,随後漫不經心地問着,“掌印耐心真好,我還以為掌印會摔袖離開呢。”

她撐着下巴,角落裏不甚明亮的燈籠晃着琉璃色的眸眼閃着點點星光,這般看着身側之人,笑臉盈盈,就像尋常打趣玩鬧一般。

謝病春的筷子在手指間轉了一下,笑了一聲:“娘娘想要內臣離開。”

“沒啊,這不好奇掌印怎麽這麽有耐心嗎?”她嬌氣地皺了皺鼻子,就像一個要讨到一個好聽話的小姑娘。

謝病春擡眸,兩人本就做一條凳子上,他這般靠近些許,身上那股淡淡的梅花香便順着風悄然而至。

“娘娘想聽什麽?”他手中的筷子緩慢壓着明沉舟手指的縫隙中,慢條斯理地問着。

明沉舟反手抓着那根筷子,揚眉,不進反退地靠近他,眼眸亮晶晶的:“掌印說呢。”

滿棚的說笑聲在此刻都悉數遠去,兩個人的距離并不算近,可各自較真,不遠後退一步的目光卻好似生出千絲萬縷,把這兩個人團團圍了起來,在漫天星火中陡然交纏了呼吸。

“自然是因為對娘娘……”

漆黑的眼眸若是完完全全倒影着來人的身形,那些常見的淡薄疏離就被會悉數遮住,只剩下深邃明亮,能吸着人無盡的深淵下行。

明沉舟微微瞪大眼睛,緩緩收緊手中的筷子。

“來了,來了,小心燙。”

就在此時,秀娘端着吃食,大笑着走了過來,就像一塊打碎鏡子的石頭,尴尬地落在碎片正中,渾然不知堪堪剎住了暧昧的欲言又止。

那根被人握着兩端的筷子噠的一聲落在桌面上。

明沉舟眼波微動,笑說着:“好香啊,秀娘的手藝一如既往得好。”

“夫人嘴真甜。”秀娘上了兩碗元宵,又端出三疊吃食,“我新琢磨出的,炸元宵,鹹甜口各兩個,撒了芝麻的就是甜口,這碟是滾元宵,只有甜的,撒了黃豆粉,裏面的料不一樣,學了南邊的手藝。”

湯碗裏雪白軟糯的元宵皮又大又圓,用勺子輕輕一碰便凹進一點,軟軟的,渾然沒有脾氣的樣子。

至于碟子上的元宵,酥軟的皮肉泛出金黃的色澤,面上撒了一點奶酪,奶香十足。

“這個好像舅媽做的元宵,不過聽說南方叫湯圓。”

明沉舟指了指明顯個頭小許多的糯米團子,笑說着。

“掌印吃過嗎?”

謝病春嗯了一聲。

“掌印對南方的東西好了解,是南方人還是以前在南方生活過。”明沉舟勺了一個湯圓,鼓着氣吹涼,随口問着。

“都有。”謝病春咬了一口元宵,竟然是花生餡。

他皺了皺眉,吐出嘴裏的湯圓。

“你不吃花生餡啊,忘記問你是不是吃花生,原本可以換芝麻餡的。”

明沉舟按着他的手,苦惱地問着。

“不礙事。”謝病春皺眉說着。

“那我這碗給你吃吧。”明沉舟把兩人的湯碗換了位置,又給他倒了水,遞了帕子,“我這個豬肉芥菜餡的,你快漱漱口。”

謝病春接過帕子,盯着那碗白開水,眼波微動,随後看着碗裏的元宵,不由挑眉笑說着:“娘娘倒是吃得快。”

一個碗裏五個元宵,明沉舟一口一個,不知不覺吃了只剩下兩個了。

用兩個換四個。

明沉舟迷茫地睜大眼睛,随後不高興地說着:“你還嫌虧不成,那我自己付錢。”

謝病春低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攪着高湯:“只是覺得娘娘當真可愛。”

明沉舟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

“這麽今天帶我來東街來玩。”明沉舟肚子吃得飽飽的,拎着一枝兔子花燈惬意地坐着。

花燈是謝病春買的,算是對剛才元宵攤子上的道歉。

“還得繞過西街,也太麻煩了。”她轉了個身,背對着人群,面朝着謝病春,笑說着,“西街雜耍戲班子多一點,東街吃的用的多一點,對了今天東街還放煙花,掌印帶我來看煙花的嗎。”

謝病春看着她渾然不知危險的模樣,眼看着就要和人撞上了,不得不伸手把人拉了回來,低聲呵斥道:“走好。”

明沉舟手中的兔子燈籠晃了晃:“哦。”

兩個人漫無目的地走着,明沉舟看什麽都覺得有趣,謝病春只是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

“去博文書齋。”許久之後,謝病春突然朝着一個方向看去,皺了皺眉,随後開口指定了位置。

明沉舟一愣,擡頭去看他。

博文書齋是這幾年最有名的一個書齋,能在京城快速紮穩腳跟,他也算有些本事。

她未入宮前也很喜歡去,裏面的話本游記,詩詞策論都格外豐富。

人人都說書齋背後老板是個能人,可誰也沒猜出是誰。

謝病春垂眸:“有些事情要垂眸,弄好了再帶你出來玩。”

明沉舟無所謂地點點頭。

——他就知道謝病春不會好心帶她出來玩。

明沉舟百無聊賴地坐在椅子上,小二殷勤地端上茶水糕點,随後悄無聲息的退去,她這才興致勃勃地打量着面前的屋子。

她還不曾來過書齋的內院,不曾想裏面布置好似一個內宅小院,更沒想到這裏竟然是謝病春的地盤。

謝病春安排她來這裏休息後,就跟着一個胖乎乎的人走了。

那是書齋的老板,她見過。

這是一間書房,雅靜斯文,高大的貼牆書櫃上整整齊齊堆滿了書籍,牆上挂着一幅幅畫卷墨寶。

她湊上去仔細看着這其中一副畫。

這畫最是奇怪,沒有落筆,沒有題詞,只有長長的一條河,自高聳的雪山上奔湧而來,經過落滿大雪的地面,經過一輛停在河邊的馬車,最後在在熠熠生輝的日光中奔流而去。

“好眼熟的地方啊。”

她摸着下巴,最後忍不住盯着那輛青布馬車看。

只見那輛停在大河邊上的馬車被人掀開簾子,車轅上坐着兩個小孩,其中一個小女孩頭頂上抓着兩個纏着紅線的啾啾頭,趴下車轅上上,正對着一個馬車下面背對着畫面的人說話。

“嘶,好眼熟啊。”

她伸手戳了戳小孩的啾啾,可等她逛了一圈書房,還是沒想起在哪裏見過這個地方。

內外并沒有人守着,也不知是主人心大,還是真的放心她這個同盟。

她饒有興趣地在外面的小院裏逛了一圈,知道看到院門口守門的小厮,這才施施然地回了屋子,專注着吃着面前糕點茶水,一咬進嘴裏就忍不住眼睛一亮。

富貴樓的糕點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牆角的沙漏轉了兩圈,門口的燈籠的光亮也逐漸暗了下來。

她等了許久,也不見隔壁那間緊閉的屋子有人出來。

等到頭頂炸開了無數煙花,耳邊是浪湧而來的尖叫聲。

內院還是沒有動靜。

等到她有些困了,趴在桌子上不自覺的閉上眼。

隔壁屋子依舊安靜。

等到沙漏再一次發出聲響,她看了一眼還在發亮的兔子花燈,恍恍惚惚地想着。

——七夕,過去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那張六千字會晚點更新,到底在鎖我什麽,能不能放我出來,氣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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