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明沉舟被謝病春抱上馬車時,已經子時過半,高空月白。
書齋老板親自把人送出門,低着頭跟在他身後,一貫的沉默憨。
消失已久的陸行駕着馬車幽幽出現在書店側門。
“掌印一出宮,封齋也緊跟着出來去了譽王府。”他壓了壓頭上的鬥笠,聲音被掩在陰影中。
“明笙今日借着明夫人辦的七夕宴,找了右佥督禦史,禮部侍郎和三位翰林學士面談,鄭江亭請了人直接包了花船,現在還未靠岸。”
“太皇太後可有動作。”臉龐圓潤的老板出聲問着。
“沒有,夏義一案後,薛家前前後後找了太皇太後鬧了三次,想要太皇太後把薛家五六兩位郎君直接塞進衙門裏,太皇太後一日請了三次太醫,連着七夕都不曾露面。”
謝病春靠在馬車邊上,并未言語。
“聽上去像是無心插手今年科舉一事,與我們倒是有利無弊。”書齋老板觑了謝病春一眼,喃喃自語。
“這不是薛珍珠的性格。”
他聽到馬車內有人翻滾了一下,不由側首看了一眼,随後又收回視線,搖了搖頭,聲音微輕,譏諷說着,“薛家是真的不懂她。”
書齋老板不解得看着他。
“薛家到現在為止争氣的不過是一個三姑娘還有一個乘龍快婿夏義。”陸行哂笑一聲,“可禍到臨頭,太皇太後不是照應第一時間舍棄。”
寬大的鬥笠遮着他的面容,讓他的聲音也跟着飄忽陰森起來。
胖老板神色凝重,認真說道:“如此看來,薛珍珠性格強勢狠辣,眼下一定會絕地反擊,圖謀大的。”
謝病春側首看着燈火闌珊的大街,好一會兒才回神:“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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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公子慢走。”掌櫃亦步亦趨地把人送上馬車,等人走遠了,這才悄無聲息地回了書齋。
沒多久,坐落在東街四寶街上的書齋再一次陷入安靜的夜色中,緊接着所有的燈都開始以此熄滅,這間別有洞天的店鋪再一次隐于鬧市之中。
夜市一向是徹夜不休的,但過了子時,人群還是逐漸散去,路上只剩下三三兩兩的醉漢和還未離開的攤販。
馬車走在青石板上發出嘀嗒聲,氣死風燈茬車角兩側安靜地照亮着前路。
明沉舟酒量極差,之前空腹喝酒鬧了一場酒瘋,被謝病春吓得一個激靈散了酒意,後來松懈下來,吃飽喝足後腦袋一沉直接睡了過去。
之前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此刻馬車搖搖晃晃,讓她從深睡香甜的睡夢中逐漸陷入半夢半醒的迷糊狀态。
她睡相不好,在馬車裏滾了好幾次,幸好都被謝病春抓了回來。
此刻正躺在他腿邊側睡着,腦袋供着他的腰,鬧了好幾次,謝病春不得不伸手,把她按在靠枕上。
還未徹底出夏,末伏的深夜依舊悶得厲害。
明沉舟極為怕熱,無意間感覺到一個冷冰冰的東西,混沌的腦子也沒琢磨出哪裏不對,瞬間抓在手裏,直接把自己的臉貼了上去,用力地蹭了蹭,随後舒服地長舒一口氣。
一直閉眼沉思的的謝病春睜眼,低頭看着不知不覺挪到自己膝蓋上的人。
她四仰八叉地躺着,側臉枕着他的手心,肉肉的臉頰被擠出一團,嘴裏一直含糊不清地碎碎念,長長的睫毛時不時顫着。
要睡不睡,要醒不醒,最是鬧騰的時候。
長街闌珊燈火,青布小簾時不時透進些許光亮,照得明沉舟雪白細嫩的臉頰瑩潤似玉,莫名有些天真稚氣。
馬車內安靜的只剩下膝上的淺淺呼吸聲。
掌心溫度滾燙,入手的是細膩的觸感,好似一塊上好的羊脂膏玉。
謝病春的手指微動。
只是他剛剛一動,掌心的明沉舟側臉一動,更加用力地按着這塊冰枕頭,眉心不安分地皺了起來。
大概是不高興了。
明沉舟滾燙的臉頰貼着冰冷的手心,除了偶爾窸窸窣窣地動一下,其餘時間都只能感受到綿長的呼吸輕輕地落在手腕上。
她倒是睡得安心,好像今日就是特意出來玩的。
謝病春的目光落在一側的食盒上,被明沉舟仔細放好的七巧仁隔着盒子都依稀能飄出香甜的芬芳。
這是南方特有的甜食,傳到京城也多了鹹口的味道,可江南人若是自己做起來,還是習慣做滋甜的味道,連着香味都能聞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奶香味,吃了一口便唇齒都是甜的。
确實很甜。
他想起那點芝麻仁的味道。
謝病春盯着明沉舟的側臉看了好一會兒,緩緩收緊手指,冰白修長的手指便慢慢握緊掌心中細軟的皮肉。
明沉舟皺着眉不安地動了一下,他便立刻松開手,狀若無事發生。
很快,她便又睡了過去。
謝病春便又開始做小動作。
果不其然,明沉舟再一次不高興地顫了顫睫毛,他便再一次松開。
直到第三次,他的手剛剛收緊,迷迷糊糊的明沉舟緩緩睜開眼,眼睛裏還帶着不曾散去的水汽,朦朦胧胧。
這一次她睜開了眼。
謝病春來不及松開他的手,被抓了個正着。
“你做什麽啊。”
她仰頭看着那截冰白的下巴,愣了好一會兒,突然不高興地說着,聲音還帶着朦胧睡意。
謝病春抽回手:“要到了。”
明沉舟愣愣地坐着,半響才反應過來:“掌印談好事情了?”
“嗯。”
明沉舟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發現還在大街上,不悅說道:“還在朱雀大街呢!哪裏快回宮了!”
她瞪着謝病春,一邊臉頰紅撲撲的。
謝病春動了動手指,随後冷不丁說道:“娘娘和太皇太後打過交道。”
明沉舟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搖了搖頭:“還好,倒是綏陽和戴力兩個在乾清宮交手多。”
畢竟東西宮鬧起來,确實不好看,對外,雙方還是給足對方面子的。
“這和你捏我臉有什麽關系!”明沉舟回神,立馬氣勢洶洶地逼問着。
“你表哥要科舉了,你知道嗎?”
明沉舟眼睛一亮,聊這個便也不困了,立馬盤腿坐了起來,一本正經道謝着:“此事還要多謝掌印呢。”
謝病春擡眸斜了她一眼,沒說話。
“掌印是特意給我舅舅他們請的恩典嗎?”明沉舟趴過來,扒拉着謝病春的肩膀,眨巴着眼問道,大眼睛亮晶晶的,唇頰處梨渦随着她說話一閃一閃。
“掌印怎麽知道我舅舅的事情。”
“掌印一開始就都算好了嗎。”
“掌印知道我外祖父是為何犯事嘛?”
“掌印……唔……”
她的嘴被人捏着。
謝病春冷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吵死了。”
明沉舟無辜地看着他。
“最近膽子大了。”謝病春似笑非笑地說着。
明沉舟讪讪地收回膽大包天的手,随後又伸手握着他的手腕,扒拉了一下,嗚嗚了半天。
謝病春松手。
“就是太高興了,要不怎麽也不會喝醉啊。”她委屈巴巴地說着,随後話鋒一轉,又繼續問着剛才的話,“所以掌印你都知道了嗎,可以和我說說嘛?”
謝病春閉眼不說話。
——謝延殿裏的那只懶貓一天不見叫喚一聲。
“掌印,你和我說說嘛。”
——這只怎麽能這麽吵。
“掌印,我一定不會跟別人說是你和我說的。”
——還總是扒拉他。
“掌印,掌印……唔……”
一只手再一次準确無誤地捏住她的嘴。
明沉舟耷拉着眉眼,讪讪地放下手,右側臉紅撲撲的,看上去更加可憐了。
“你只需知道你外祖父因言觸怒先帝,這才落得如今下場,讓錢得安安心備考,我要用他,也只給他這一次機會。”謝病春在角落裏的聲音疏離冷淡。
明沉舟焉噠噠地唔了一聲,等了半天,也不見謝病春松開手,不由斜眸,疑惑地看着她。
“別吵。”
半響之後,謝病春出聲。
“唔。”明沉舟連連點頭。
謝病春這才收回手,馬車內陷入短暫的安靜,随後便聽到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着是一陣香甜的奶香味。
無聊的明沉舟摸出一根七巧仁,躲在陰影處又開始悄摸摸地吃了起來。
謝病春在黑暗中微微勾了勾唇角。
馬車到了瑤光殿,明沉舟手裏還捏着半根沒吃完的七巧仁就被人趕下馬車,卻不料還沒踏進宮殿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自外殿開始,滿殿的宮娥黃門跪了一地。
她臉上的疏懶之色一掃而空,明明跪滿了人的宮殿,可偏偏一個人都沒有說話,等他踏入內院時,不由揚了揚眉。
只看到謝延正坐在瑤光殿主殿的臺階上,小臉緊繃。
身後站着戴力和綏陽,臺階下跪着桃紅柳行還有英景。
“娘娘。”他一直盯着門口,自然立刻就看到拱門處出現的身影,立刻站了起來,朝着她飛跑而來。
一直安靜不動的黃門丫鬟這才動了起來,慌張地喊着。
“哎呦,萬歲,萬歲爺,小心啊。”戴力尖銳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色,顯得格外刺耳。
“萬歲怎麽還不睡。”明沉舟自慌亂的院中一掃而過,接過謝延的身子,這才笑問着。
“娘娘去哪了。”謝延捏着她的袖子,小心問道。
明沉舟微微一笑,目光自身後的戴力身上劃過,最後直截了當說道:“宮外回來。”
謝延眸中的光微微斂下,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和掌印?”他捏着袖子的手緩緩捏緊。
“嗯。”明沉舟伸手握緊他的拳頭,“萬歲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萬歲如何睡得着。”戴力尖銳地出聲,搶先一步說道,“後宮怎麽能和司禮監扯上關系,娘娘這事仗着萬歲恩典逾越了。”
明沉舟擡眸,冷眼掃了他一眼。
不遠處的綏陽擡眸和他注視一眼,随後微微搖了搖頭。
“跪下!”謝延扭頭,倏地呵斥一聲,稚氣的面容眨眼變得嚴肅威嚴,“朕和娘娘說話,哪裏輪得上你插嘴。”
戴力一愣,像是沒想到萬歲會突然生氣,半響沒有動靜。
謝延嘴角緊緊抿起。
“帶下去。”明沉舟出聲,看也不看戴力,牽着謝延的手直接回了內殿。
一直沉默裝死的錦衣衛這才動手,在他還未出聲時,直接捂着嘴偷走了。
“這是西廠的錦衣衛。”謝延踏入內殿時,扭頭看了一眼。
“是萬歲的錦衣衛。”
明沉舟出聲淡淡說着。
謝延握緊她的手不說話。
“不是,娘娘,你知道不是這樣的。”謝延沉聲說着,神色是說不清的冷靜。
“他們并不聽我的,因為掌印現在并未對我有意見,他們才肯因為掌印聽我的,就和戴力一樣,他是因為太皇太後才聽我的,可一旦太皇太後對我有意見,他便是陽奉陰違的第一個人。”
明沉舟沒想到謝延竟然能想得如此透徹。
“可萬歲遲早會長大。”明沉舟為他倒了一杯熱茶,心平氣和地說着,“太皇太後,掌印,包括我,你都會一步步越過我們走上去的。”
謝延瞳孔倏地睜大,随後怔怔地看着她,諾諾說道:“我并沒有說娘娘的意思。”
明沉舟輕笑了聲,把手中吃了一半的七巧仁放到水果碟裏,繼續剛才還未說話的話。
“萬歲不必心急,你只要坐在這個位置上,便會有前仆後繼的人願意為你而來,萬歲只需要在這些人中選取對自己有利的人,便能心想事成。”
謝延沉思,随後說道:“就像這次科舉?”
“對。”
明沉舟贊許說道:“先帝已經連着三年不曾舉辦,這次秋闱必當人才濟濟,英才盡顯,所謂官在得人,不再員多,萬歲這次務必仔細挑選。”
謝延認真點頭。
“我聽戴力說,娘娘的舅舅家今年有過大赦,也有一個人要參加科舉。”
明沉舟搖頭:“他還未參加過科舉,要一步步走上來。”
“他若是有本事,我可以下旨讓他直接參加會試。”
“不必。”明沉舟笑說着,“我可不敢打包票他一定行,但我相信他一定行,今年是萬歲初登基,按慣例四級統考都要舉辦的,他若是有本事,今年萬歲就能在殿試見到他了。”
謝延嗯了一聲,随後輕聲說道:“那我等他。”
“萬歲吃飯了嗎?”
謝延摸着小肚子,搖頭。
“萬歲今夜為何來。”明沉舟直接問道。
謝延抿唇,随後小聲說道:“戴力說娘娘和掌印關系很好,她還,還給我舉例了,春秋時期趙姬和嫪毐的例子。”
他越說越小聲,腦袋半低着:“我就連夜去問了胡老師。”
得到的結果自然讓他驚詫萬分。
明沉舟失笑着。
“然後呢。”
“戴力今天晚上說你和掌印出去玩了,還說你不要我了。”
謝延雙腳懸空着,孩子氣地踢着膝蓋上的衣擺,仰着頭問道:“娘娘會不要我嗎?”
六歲的小孩已經不小了,可他臉頰被養的肉嘟嘟,若是這般不安迷茫地看着他,便顯得格外稚氣。
“不會的。”明沉舟心中一軟,無奈地揉了揉他的臉頰,鎮定說道,“我只是借掌印的車送我娘回家了。”
謝延這才反應過來娘娘的娘不見了。
“回明家嗎?”他問。
明沉舟嘴角微勾,笑說着:“不是,回我舅舅家了,明相寫了放妾書,她,自由了。”
謝延似懂非懂地點頭。
“我讓廚房給你準備粥,明日還要早朝,早些休息吧。”明沉舟不願多說,安撫問着。
謝延搖頭,目光落在水果盤裏只剩下一半的糕點,眼睛微微睜大,小聲問着:“這是什麽?”
“七巧仁,我外祖母做的。”明沉舟話鋒一頓,随後解釋道,“只做了一點,所以我只拿了一根。”
她有些心虛,因為她當時醉得厲害,滿腦子都是謝病春,竟然沒給謝延也備下一份。
幸好謝延乖,聞言只是乖乖地收回手,體貼說道:“娘娘的外祖母給娘娘的東西,我不吃。”
明沉舟捏着手指,沉默地沒說話。
“我萬歲可以和娘娘一起睡嗎?”謝延吃完飯後,賴着不走,反而得寸進尺地問道。
“不行,你已經六歲了。”明沉舟冷酷無情地拒絕着。
“那我可以睡在娘娘偏殿嗎?”謝延嘴角癟着,退而求其次。
明沉舟正打算拒絕,可以看到他可憐兮兮的目光,還是低嘆一口氣:“好吧,但這不合規矩。”
謝延高興地跳了起來,繞着明沉舟打轉:“沒關系,誰也不能傷害娘娘。”
明沉舟把人安置在娘之前休息的偏殿,看着他上床,這才蹑手蹑腳的出去。
殿中漆黑,原本已經閉眼的謝延睜開眼,突然輕聲說道:“娘娘撒謊時,總喜歡捏着手指。”
角落裏守夜的小黃門身形微微一動。
主殿
明沉舟入了沐浴池,這才把應付完謝病春和謝延讓她渾身疲憊全讓洗掉。
謝病春心情陰晴不定,滿身計謀。
謝延早慧沉穩,到底是長大了。
兩個人立場天生不同,甚至還隔了一個慕容兒的命,可她作為兩個人的樞紐不得不讓他們維持表面的和平。
謝延需要謝病春穩坐高臺,一步步走上去。
她相信,謝病春也需要一個尚能控制的幼帝完成自己的事情。
至于她,當初入宮一為娘,二為錢家,三為以後不受人掌控,卻不料謝病春不動聲色竟然替她完成前兩個事情。
一夜時間,突逢雙喜。
緊繃了一年的心終于可以喘一口氣,所以她才會在錢家多喝了幾杯。
她腦海中下意識閃過那張總是半低垂的眉眼,腰背如刀,即使在角落裏依舊不容忽視。
——這是他的七夕禮物嗎。
明沉舟整張臉埋在已經散了熱氣的水中,随後小小的氣泡接連冒出,微熱的臉頰這才鎮定下來。
——她走到這裏,早已沒有後路,所以不能回頭,不能心軟,不能輸。
“啊,娘娘的腰撞哪裏了。”半個時辰後,桃色給人穿睡紗時,驚訝地問道。
明沉舟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腰間不知何時青了一片,看上去格外恐怖,可摸上去只是有些刺疼。
她看了一會,突然臉頰泛出紅意,随後咳嗽一聲,鎮定說道:“不小心撞了。”
“我去給娘娘拿個祛瘀的膏藥。”桃色心疼說道,“一定很疼吧。”
明沉舟看了她一眼,沒好意思說,當時完全不記得了。
直到醜時将過,明沉舟才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準備閉眼睡覺。
——不對,謝病春沒事掐她臉做什麽!
迷迷糊糊馬上就要睡着的明沉舟轉了個臉,半張臉陷入枕頭粽,突然覺得臉頰有點疼,後知後覺地想着。
————
科舉還有兩月,因為今年是新帝登基,按例都需大赦天下和廣招學士。
大赦天下早已趕在七夕前頒布诏令,廣招學士則是需要四級統考。
這樣一來,主副考官的人選瞬間多了起來。
院試只要從禮部派出一名侍郎作為主考官,國子監作為副考官,另選四名大儒作為陪考員,此事便能決定,偏偏今年連這一級別的人都沒定下來。
問題在于四名大儒的人選上。
院試以前有小考,及格才能參加院試,名額共有兩種辦法獲得,第一是讀書人參加縣試或者府試,及格者便能獲取院試名額,第二便是考生能得到兩個大儒名額保送。
高祖時期曾鬧出震驚天下的南北之争,本地大儒肆意推選自己的得意門生,造成一定的影響,肆意第二種辦法便限制的極為厲害。
考生帖子上簽字擔保的大儒必須是南北皆有名望的,且以後為官是要肩負連帶責任的,且一個大儒最多舉薦兩個名額。
按照慣例,今年大儒名額從南北各自選出兩人即可,可偏偏在于今年有一位考生的保送貼上簽了一個人的名字。
——羅松文。
一名名叫錢得安的考生是今年為數不多被大儒保送,無需小考,直接參與院試的讀書人。
可這人之前在京城寂寂無聞,甚至沒有再任何學院裏讀過書,學籍還是前幾日剛剛挂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學院裏的。
聽說,走的還是羅松文的關系。
羅松文何許人。
大周最是聲名顯赫的讀書人,敷文書院的院長,大周開國以來第二個三元及第的讀書人。
自小過目不忘,才氣驚人,但在考中狀元後當了十年官便毅然辭官教書,繼承老師的敷文書院院長,自從桃李滿天下。
梅林六子便都師承其門。
對了,剩下一個為這名錢得安擔保的就是梅林六子之首,龔自順,字明澤,繼承師志,廣開學徒,素有三千門生的雅稱。
自高祖之後,這般名望的大儒早已對此避之不及,再者,若是這個錢得安真的是他們的學生,哪位大儒敢這般不自量力,出面應答。
因為這事,右佥督禦史王成宇上奏最為厲害,一為徹查這名考生的背景,二為原先選定的幾位主考人員各有把柄陰私。
這一僵持,便連院試都定不下人來。
“為什麽不給他考試。”謝延一本正經地說着,“舉賢不避親,兩位大儒只是舉薦了人,之後的考試還是要他自己考才是,我們試卷都是封卷批改,如何謀私作弊。”
“另外你說的大儒間的考量。”謝延一頓,不悅說道,“也太過小心眼,何以成大事,怪不得止步于此。”
鄭江亭哀嘆一聲:“萬歲有說不知,這些南方文人本就有前科,今日突然舉薦一個從不曾聽聞的人,微臣是怕有詐。”
謝延板着臉駁斥着:“鄭相慎言,朕的老師也是南方讀書人,一步步考上來的,高宗雷霆之恩,南方早已敬畏,無需抓着以前的錯處不放。”
“可,舉薦這樣一個人确實很是古怪。”鄭江亭死咬不放。
謝延眉眼不擡,冷靜說道:“那只是小鄭相的大驚小怪而已。”
誰也沒想到萬歲會這麽直接刺人,連着明笙都驚訝地仰頭看着,楊寶更是直接笑了出來。
“糾結一個還未參加科舉的人,鄭相也太過小心。”謝延蹙眉,不解說着,“還是鄭相有未說之話。”
鄭江亭被駁的下不了臺,斜了一眼明笙,随後咬牙直接說道:“聽說這事太後生母的外家。”
不料,謝延竟然直接說道:“如果這般避嫌,兩位鄭相乃是父子,剩下三位都是師生,豈不是內閣只能留下兩個人。”
此話一出,連着角落裏的謝病春都忍不住擡眸去看謝延。
原本議政的內閣五人齊齊跪在地上請罪。
“此事不必多言,主考官各自拟出名單遞來,不要因為這些小事耽誤正事。”
謝延議政半年,從一開始的無所适從,到現在的得心應手,直接将此事拍案定板下來。
“我倒是看不出小萬歲還有這等魄力。”黃行忠跟在謝病春身後,拍着肚子咋舌不已。
楊寶陰陽怪氣說道:“黃禀筆這話什麽意思,難道萬歲之前沒有魄力。”
黃行忠不耐煩地說着:“楊寶,你這個陰陽怪氣應該去大街上學變臉,少給我叽叽歪歪,聽着我就煩。”
“哎,黃行忠你什麽意思。”楊寶不高心了,立馬吊着嗓子問道。
“你就知道的意思,你知道什麽意思吧。”黃行忠不甘示弱地說着。
“掌印對此刻科舉也沒任何意見。”一直沉默不說話的封齋出聲問道。
謝病春斜了他一眼。
“我想推薦譽王殿下。”他也不忌諱,直接說道,“譽王殿下自小也是大儒教學,性格溫和,且他是親王,主持一個會試,再合适不過。”
他一說話,原本還在拌嘴的兩個人頓時閉嘴,眼觀鼻子地縮在身後。
謝病春眉眼低垂,淡淡說道:“封禀筆覺得合适也可上折。”
封齋一向刻板的臉上,露出一點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咋們司禮監內外一條心,自然也要掌印同意不是嘛。”
謝病春頓步,聞言,側首,微微一笑,眉眼如刀,銳利而上:“自是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快樂!進入下一個劇情了!
劇情居然已經走到一半了,好快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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