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院考攏共要考三天,錢得安還未考完時明沉舟就讓英景備好禮物,打算第二日一大早親自送出宮。

寅時正刻,明沉舟難得早起,準備出門,卻見來柳行腳步匆匆自外面走來。

“還沒輪到你換值,不必着急。”她打了個哈欠,笑着打趣着。

今日是柳行接迎春的夜值,她性格穩重,一向來得早。

柳行卻是神色嚴肅,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明沉舟臉上的笑意緩緩斂下,最後不由皺了皺眉。

“當真?”她捏着手中的金鳳大簪,定聲問道。

“因為鬧得不小,這才傳開了。”柳行低聲說着。

明沉舟半晌沒說話,随後低嘆一聲,無奈說道:“真是一天也不省心。”

“讓英景等天亮之後直接出宮替我把東西送了,再讓綏陽等萬歲醒了和他說這些事,不必去,但要讓戴力備轎。”

柳行了然,點頭應下,随後踩着高高屋檐下搖曳下來的的燭光出去了。

明沉舟打量着銅鏡中的人,眸光放空,最後選了一只簡單的碧玉蓮花簪出門。

這簪子還是之前在金玉閣裏謝病春送的,模樣簡單,但玉極好,雕工精致,哪怕只帶這一只也不會寒碜,最合适去伺疾。

等沙漏發出叮咚一聲,明沉舟這才起身,對着迎春笑說着:“随我去看看老祖宗。”

迎春見她這般打扮,不由抿唇笑了一下,低頭應是。

——半個時辰前,柏壽殿傳來太皇太後病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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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逾六十的太皇太後一向身體健康,歷經兩任帝王,平日請平安脈也并無異樣,甚至還頗為硬朗,卻不料今日天還未亮,柏壽殿便慌慌張張去太醫院請人。

聽說姜院正更是被譽王直接從宮外帶入宮中。

明沉舟閉上眼靠在軟靠上。

這幾日并未有大事,前朝談論最多的就是這幾日的科舉,太皇太後好端端鬧這一出,想來想去也只能為了科舉。

她想起那日貢院前舅舅說的話。

薛家子嗣不說纨绔子弟,但也可以說是不學無術,好端端來科舉,還如此低調行事,怎麽想都不像改過自新的人。

明沉舟看着已經能看到輪廓的柏壽殿,冷笑一聲。

這位太皇太後心機太深,手段太狠,相處起來着實令人不愉快。

“怎麽沒什麽人?”迎春把人扶下來,小聲說着,“好似就尋常值夜的人。”

明沉舟掃了一眼,随口說道:“請君入甕,總該欲擒故縱,免得打草驚蛇。”

等她來到內殿更是只看到門口守門的小黃門。

小黃門見了人連忙低聲請安着:“老祖宗剛醒,正在和譽王說話呢,太後娘娘直接進去吧。”

迎春猶豫地看了眼明沉舟。

明沉舟挑眉,直接上了臺階。

這場局做給她看,她總不能太過小心。

寝殿大門半敞開着,還未進門就聽到太皇太後斷斷續續的虛弱聲音。

“……不用請薛家了……何必給他惹麻煩……活久了,總是招人厭棄的……”

譽王殿下早他們一步來,如今正坐在床邊溫聲寬慰着。

“哪裏話,祖母不必多想,能入宮伺疾是薛家的福氣。”

他自幼體弱,後師承名師,說起話來斯斯文文,這般寬慰人,更是如沐春風,說的人格外妥帖。

“恕奴婢直言,薛家人每次一來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何苦擾了老祖宗休息。”

憫心站在身側委屈說着:“老祖宗就是被人氣病的。”

“不許胡說。”太皇太後輕聲呵斥着,頗為嚴厲。

憫心不服氣,嘴裏嘟囔了一聲。

兩人一唱一和,或者說三人攜手做戲,場面自然是生動無比。

偌大的柏壽殿宮殿門口空無一人,好似內殿說話的三人,還有大門處站着的明沉舟。

果不其然,譽王殿下蹙眉,眼角朝着外面掃去,随後不解問着:“這是怎麽回事?”

門口明沉舟繞了繞手中的帕子,琥珀色的瞳仁在還未熄滅的宮燈出一掃而過,目光閃過剎那促狹,壞心思驟起,高聲說道。

“太醫呢,去拿萬歲的手令把所有太醫都請來,門口怎麽連着伺候的人都沒有,迎春你速去懲戒這些刁奴。”

這連聲急促擔憂的聲音在東方欲曉的安靜院中顯得格外清亮,也瞬間打斷了憫心的話。

迎春也瞬間激靈起來,她聲音又高又亮,一旦大聲起來越發清脆。

“奴婢定要好好整治這些刁奴,娘娘聽聞老祖宗身邊,連着發髻都急得沒梳,可這些刁奴竟然連老祖宗都敢怠慢,定要他們都趕出宮去……”

明沉舟抿唇,伸出手肘推了一下她,示意她收着點。

迎春到嘴邊的話立馬咕嚕轉了一個圈,另說道:“免得耽誤了老祖宗病情。”

譽王握着太皇太後的手一頓,随後連忙起身,對着屏風處轉出的人恭敬行禮:“太後娘娘。”

明沉舟好似剛見到他一般,驚訝問道:“今日即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譽王殿下怎麽這麽早入宮了。”

譽王面帶郝色,低聲說道:“聽聞祖母病了,心中憂慮,特意帶姜太醫一同入宮,等會就遞上折子請罪。”

明沉舟微微一笑,仁和說道:“譽王孝心可嘉乃是天大的好事,怎能請罪,倒是奴才們不懂事,殿下入宮不曾通報,我也換個時間來,免得打擾兩位敘舊。”

譽王擡眸,正見明沉舟笑臉盈盈的模樣,心中一顫,便又移開視線。

太皇太後和她打了半年的擂臺,如今也是清楚不過她的性子。

一開始她覺得這明家女不過是一個庶出不受寵的的女孩,拖到二十不曾大婚,如今被作為棋子送入宮,不過是個軟脾氣的包子,任人拿捏,可這半年的一次次交手後。

她終于開始正眼這位總是笑臉盈盈的明家女。

她這輩子,最是厭惡見人就是笑的人,好似這天下就她一人是好人一般,明明心裏滿肚子算計,何必假惺惺。

薛珍珠故作頭疼的摸了摸額頭的抹額,神色淡淡地說着:“這麽早,怎麽勞煩太後親自來了。”

明沉舟擡眸,淺淡的眸色便落下亮堂的光,眉梢處的黛眉毛茸茸的,抿唇說話時,唇角的梨渦便也跟着動了動,看上去格外溫柔無辜。

“老祖宗病了,自然不敢耽誤,連着發髻都胡亂梳了一下。”她伸手捋了捋鬓間的碧玉蓮花簪,看樣子當時是匆匆趕來,只別了一根素簪。

又見她捏着帕子,擔憂說道:“已經讓人去請萬歲來了,但今日是大課又是大議,趕着一堆事情,怕是一時趕不過來。”

薛珍珠拿着帕子輕輕按了按唇角,淡淡說道:“不過是有點傷風咳嗽,是這些丫鬟不懂事這才鬧大的,哪裏比得上萬歲的事。”

明沉舟溫和地站在一側,小輩般恭敬說道:“老祖宗身子不适自然也是大事,萬歲作為晚輩斷然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我這就等大課上完,派人去請來。”

譽王聞言笑說着:“萬歲日理萬機,祖母這邊有我呢。”

憫心也緊跟着不卑不亢地符合着:“如何敢耽誤朝堂大事,這邊有奴婢們照顧呢。”

她話音剛落,明沉舟就皺了皺眉,露出不悅之色:“可是柏壽殿的丫鬟黃門們怠工,這殿內外個個都不上心的樣子。”

“我這丫鬟在我這裏專門管治丫鬟,最有一手,我瞧着憫心和柔心都是和善的性子,若是壓不住這些人,不如讓迎春來幫忙,也好斷了這些人的小心思。”

明沉舟一本正經地指了指迎春,又是憤怒又是體貼,看模樣好似當真是替人着想的樣子。

憫心一愣,見太後完全不按設想的來,一時也手足無措,悄悄看了眼太皇太後。

倒是一旁的譽王開口解釋着:“是祖母仁慈,不想勞師動衆,又見天還沒大亮,就讓今日不上值的人都會回去休息了。”

他話鋒一轉,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着:“這事說來也都是我的錯,我見之前鬧得太大了,為空驚動了娘娘和萬歲,便讓無事的人都在屋中休息,免得亂哄哄的。”

譽王本就病弱,說了這麽長的話,一口氣便有些喘不上來,唇角都泛着青色,看上去更為羸弱。

“都是我的錯,娘娘不要動怒。”

他低頭先一步替滿殿下人認錯,态度陳懇認真。

太皇太後見狀心疼地不得了,連聲說道:“都是我這個老太婆不争氣,害的你連夜入宮不說,還被人非議。”

“哪裏的話,這是孫兒該做的。”譽王握着她的手,柔聲說着。

明沉舟冷眼看着他們的祖慈孫孝,嘴角帶着溫和的笑意,一臉欣慰:“都說譽王殿下孝順,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不過是晚輩本分而已。”謝建溫和說着。

明沉舟只是笑看着他們不說話,她若是沉默裝啞巴,那坐定的本事連着廟裏的老和尚都自愧不如。

憫心見人遲遲沒有說話,心中着急,不由偷偷去看譽王殿下。

“怎麽這麽久了祖母的藥還沒好。”譽王擔憂問着,“姜院正剛才可說了,優思過多就是要喝了藥多休息。”

憫心立馬擔憂說道:“奴婢這就去看看,正好這幾日閉了宮殿,也好讓老祖宗休息一下。”

“是了,也該閉宮了。”謝建也緊跟着嘆了一口氣。

憫心小心翼翼地偷觑了明沉舟一眼,卻見明沉舟依舊笑臉盈盈站着,就好似一尊帶着笑意的精致雕塑,看着人賞心悅目,卻又格外糟心。

“罷了,今日太後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看了整場的薛珍珠嘴角兩道深刻的皺紋逐漸僵硬起來,淡淡說着。

明沉舟聞言,這才動了動眉眼,整個人瞬間活了起來:“既然如此,便不耽誤老祖宗養病了,老祖宗可要好好休息,萬歲那邊也離不開您呢。”

她說起這些體面話格外真誠,眉眼都不曾閃動一下,做主了一個晚輩的姿态。

太皇太後不可置否,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走。

明沉舟麻利地滾了。

“她遲遲不問祖母生病的原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譽王見人走遠了,這才擔憂問道。

薛珍珠撐着腦袋,阖着眼,面容刻板而嚴肅,衰老的皺紋越發明顯。

她一旦如此,便連譽王都忍不住收聲,不敢再問。

“本就不指望她上鈎,出宮後按着計劃宣揚出去即可,讓明沉舟知道,也不過是想要讓謝病春知道。”

“可我之前聽小鄭相說,太後宮中的英景和陸行在宮門口打了一場,但當時被太後壓了下去,這才沒有鬧出來,只怕兩人早已面和心不合。”

譽王擔憂說着:“若是她不去找謝病春,其不是計劃斷了一半。”

薛珍珠冷笑一聲。

“謝病春這脾氣确實沒人受得了,但明沉舟和小皇帝靠着謝病春上位,內在如何,外面一定是捧着的,今日的事情無關痛癢,明沉舟這等機靈的人,一定會去尋謝病春讨個好的。”

“謝病春多疑,知道此事必定查下去。”

薛珍珠沉默片刻,睫毛動了動:“外面都安排好了?”

譽王點頭:“祖母神機妙算,周家同意了。”

“百足之蟲,至斷不蹶,周家這塊墊腳石剛剛好。”

薛珍珠緩緩睜眼,衰老的眉眼露出一點冰冷的銳利。

出了柏壽殿,明沉舟慢吞吞地坐上轎子,又慢悠悠回了瑤光殿,心情大好地睡了一個回籠覺,半睡半醒地盤腿坐在床上打坐,打着哈欠吩咐道:“去問問掌印在哪?”

桃色眨眼。

“都給我下這麽大的套了,我總該下去看看。”

明沉舟半睜着一只眼,笑眯眯地說着。

作者有話要說:  連着加班實在太困了,剩下的三千字明天白天補(又要欠債了,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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