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喧鬧了一早上的杏林終于安靜下來,陸行帶着抓到的學生和老師先行而去,不少學生在猶豫片刻後,也跟在錦衣衛後面,意圖聲援被抓學生。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便也人多勢衆地離開。
明沉舟目送這些熱血的讀書人出了杏林,這才把目光落回到杏林壇中師生身上。
胡承光看也不看一側的謝病春,只是一臉心憂地扶着羅松文:“老師可有哪裏難受嗎?”
羅松文臉色蒼白,嘴角還有未擦拭幹淨的血漬,少了那股剛正淩然的精氣神,人便顯出幾分老态。
他拍着徒弟的手,搖了搖頭,神色難得溫和地看着胡承光:“你怎麽出宮了。”
“是萬歲和娘娘帶我出宮的。”胡承光目光落在明沉舟和謝延身上。
明沉舟聞言,便對着他們微微一笑。
四人師徒的目光先是看着明沉舟,随後又落在謝延身上。
明沉舟他們早就在明前巷巷口就見過。
謝延,那個在冷宮生活了五年,被謝病春扶持上位的幼帝。
他們的目光一齊落在那個站在明沉舟腿邊的小孩身上。
謝延仰着頭看着他們,漆黑的大眼睛眨巴着,不倨傲也不驚慌,但莫名帶出一絲稚氣。
“諸位不必多禮。”謝延見他們要下跪,板着小臉,挺着腰杆,一本正經說道,“朕今日本就是來聽羅先生講課的。”
“正是,萬歲聽說老師在杏林講課,這才出宮特意拜訪的。”胡承光也緊跟着輕聲解釋着。
羅松文看着謝延總是按耐不住地偷偷看他的動作,一時間盯着他的的模樣失了神,忍不住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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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龔自順一把扶住他的另一邊,止住了他的動作,柔聲解釋道,“老師今日也累了,怕是不能為萬歲講課了。”
謝延背着手,嫩白小臉帶着故作成熟的淡定,小大人模樣地說道:“不礙事,羅先生今日受驚了,也該回去好好休息了,下次有緣,自然能聽到。”
羅松文目光緩緩掃過,随後慢慢垂眸,拱手應下。
謝延立馬扭頭去看明沉舟,眼睛亮晶晶的。
——出去玩啊!
明沉舟自诩還算了解謝延,一見他的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便冷漠地把胡承光叫住:“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萬歲至今只授過你的課,你作為帝師也該帶他去見見世面。”
謝延臉上的笑意逐漸斂下,小嘴微微撅起,小心地扣着明沉舟的袖子。
胡承光目光自明沉舟和謝延身上一掃而過,随後開口說道:“我的四師兄解九連環格外擅長,萬歲不是一只解不出來嗎?”
他順手把自己的四師兄推了出來:“四師兄。”
水琛不得不自人群中走了出來,手中的折扇晃了晃,笑着從袖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精致小巧的多連環:“萬歲。”
謝延眼睛一亮。
“今日好好玩,功課先放一邊。”明沉舟讓胡承光接過謝延,一本正經正經說道,“我在錢家等你,若是玩累了便讓胡承光送你回明前巷。”
謝延接過水琛遞來的多連環,乖乖地被胡承光牽走了。
“跟上去。”她對着錦衣衛吩咐道。
錦衣衛抱拳,緊跟着謝延他們離開。
偌大的空地上,瞬間只剩下明沉舟和謝病春兩人,空氣中還彌漫着還未散幹淨的血腥味,深褐色的泥土突兀地鑲嵌在地面上,地面布滿淩亂的腳印。
“掌印回去嗎?”明沉舟就面前的異樣視若無睹,笑臉盈盈地問着。
她目睹了後半程沖突,卻又難得沒有試探詢問各種問題。
如今已經未時,頭頂的日光已經朝着西邊游去,秋日的光也逐漸少了灼熱,畢竟馬上就要買入仲秋了。
謝病春聞言側首,冰白的臉頰籠着光,低垂的眉眼落下狹長的陰影,沉默時,整個人驀得失去了尖銳的攻擊性,變得無害溫柔起來。
他不說話,只是沉默地看着明沉舟,眼尾下的那點紅色淚痣便倏地在半露的日光下清晰起來。
老人常說滴淚紅痣,注定要半世飄蓬,乃是孤星入命,流離一生的命格。
明沉舟盯着那點突然顯眼起來的紅痣。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眼下有紅痣的人,不由慢慢悠悠地靠近他,彎腰偏頭,笑臉盈盈地湊近他,唇頰處的梨渦若隐若現。
“萬歲估計樂不思蜀,很晚才回來,我們要是不回去,就出去玩啊。”
她伸出食指,緩緩的點在謝病春眼尾下的那點紅痣上。
“哦,現在好像不行,你剛才和他們發生過沖突,我們貿然出現,搞不好要被丢雞蛋的。”
明沉舟打趣着,目光落在謝病春冷若冰霜的臉頰上。
這顆痣明明在平日裏并不顯眼,可今日她鬼使神差的擋住了,面前之人的面容卻好似突然陌生起來。
銳利面容下因為遮擋了這點不甚清晰的淚痣,在秋日晃眼的日光中若有若無地顯露出來即使脆弱來。
他好似成了大千世界中□□凡胎的凡人,不再是高山之巅的雪花,平靜疏離注視着繁華人間。
她獨自一人,無聲地笑眯了眼。
謝病春的睫毛微微顫了顫,垂眸,無悲無喜地去看面前之人。
明沉舟被他看了一眼,以為他生氣了,便自覺讪讪地收回手,卻不料被人握在手心。
手心滾燙,激得明沉舟一個激靈。
“你手心怎麽這麽燙!”明沉舟短暫沉默後,另一只手順勢搭在他的額間,“你發燒了啊。”
謝病春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可今日确實難得滾燙,細細看去,他今日漆黑的瞳仁都水汪汪的。
——怪不得之前一直奇奇怪怪的,這溫度可別燒壞了。
明沉舟擔憂地籠着他的手:“我們回宮去看太醫。”
一直沉默的謝病春終于開口說話,聲音沙啞:“不回去。”
“那我們去外面找個大夫。”明沉舟又說道。
“不用。”謝病春已經言簡意赅地拒絕了。
明沉舟皺眉,冷不丁地靠近他,逼近他的瞳仁,嘴角微微彎起,意味深長地說着:“掌印不會是怕看大夫,吃苦藥吧,這麽大個人……”
謝病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頭頂的桂花頭油落滿鼻尖,清香舒神。
他冷漠伸手,直接把滾燙的手按着她的脖頸,就像抓小貓一樣,拎着人的後脖頸讓人站直身子。
明沉舟不悅地噘嘴,晃了晃腦袋:“我又不是小黑。”
她見過謝病春好幾次都是這麽拎着胡鬧的小黑。
一向耀虎揚威的小黑落到他手中,乖得就像一個玩具。
謝病春搭在她後脖頸處的手便由輕抓成了輕撫。
滾燙的指尖好似帶着火苗,輕輕撫摸過她的皮肉,所到之處留下一陣陣灼熱的痕跡,好似能順着皮肉直接落到血脈中,直把人燙得手腳發軟,頭皮發麻。
明沉舟連忙伸手把他的手扒拉下來,握在手中,這才止了他的作妖。
“那你說去哪嘛。”她不高興地抱怨着。
“娘娘去哪。”謝病春盯着明沉舟開始無聊地撥弄着他的手指,一根又一根不厭其煩地來回撥着,便又繼續說道,“內臣就去哪。”
明沉舟動作一頓,小心觑了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一時間沒琢磨出他的意思。
“那我去我表哥家也行?”
她試探性地問道。
“錢家,可以。”
謝病春淡淡說着。
明沉舟聞言立馬活了過來,澄亮的眼睛都瞬間生動,興致勃勃說道:“那正好,我舅舅粗通醫術,可以讓他給你看看。”
她一時間格外熱情,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拉着他朝着馬車走去:“走走,現在就去看看,小病也耽誤不得啊。”
謝病春跟在她身後慢慢吞吞地走着。
灼熱滾燙的呼吸在鼻息間徘徊,被高燒攪得異常沉默的大腦好似有一千根針在反複地折磨着他。
他被人拉着,像是提線木偶一般朝着既定的目标走去,腳步異常沉重,可思緒卻又是難得的清明。
明沉舟發髻處那根精致的鎏金繞絲金玉琺琅蝶翼步搖,總是晃得他有些失神。
步搖上的蝴翼在空中微微顫着,好似真的一直蝴蝶落在鬓間一般。
金玉閣的飾品多以富貴華麗為主,不少人買了都是為了搭配繁瑣豔麗的衣服,可今日,明沉舟一席清雅的竹青色衣服,這根雅致貴氣的發簪落在她的鬓間反而相得益彰,豔麗無雙。
他恍惚想起,那日東華門前,那只抓着鞭子的手,随後露出的半張側臉和一席紅衣,奢華鮮豔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卻又半點也掩蓋不住馬車裏那人的絕色。
“掌印,你是不是上不了馬車啊?”馬車簾子內,明沉舟的腦袋自青布簾中探出,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撲閃着,猶猶豫豫地說着。
“要不我讓錦衣衛抱你上來。”
明沉舟等了許久也不見人有動靜,只是站在車轅前發呆,扣着腰間的流蘇,不着邊際又小心翼翼地給出建議。
謝病春斜了一眼駕車的錦衣衛,錦衣衛立馬低頭裝死。
“不必。”
他伸手把明沉舟的腦袋按了回去,這才慢條斯理地上了馬車。
馬車內,明沉舟興致沖沖地怕了拍一側的位置。
謝病春靠着角落坐了下來,随後閉上眼不再說話,冰白如玉的臉在微弱的陰影中變得有些灰敗之色,青色的唇不舒服地微微抿起。
他明明整個人滾燙,可臉色卻好似越發冰冷。
馬車嘀嗒的向前走着,杏林其實只是一片山坳處的空地,四面空蕩,陽光透過窗簾落在他的半截下巴處。
謝病春忍不住揉了揉腦袋,今日的馬車晃得他有些難受。
明沉舟小心翼翼地湊了上去:“要不要我給你揉揉。”
少女清香在頃刻間湧了上來,她身上的香總是随着四季變化,上一次聞着還是荷花味,今日便是黃燦燦的桂花味。
他被那時不時冒出來的針紮一般的難受折騰得連着思緒都是漫無目的地亂跑着。
一只柔軟的手指輕輕地落在他額間兩側,就像是一只蝴蝶降落而來。
“我娘長年體弱,我給人揉腦袋的技術可好了,”明沉舟的身形靠了過來。
如今已經仲秋,但她怕熱,還是穿着夏日的料子,袖口衣裳滑落時,滾燙的溫度便也緊跟着落在他的鬓角。
明沉舟見他沒說話,認認真真地按了好一會,随後膽大包天地撥了撥他的發冠。
謝病春的眉心一動。
“脫了發冠,躺我腿上。”她小聲說道,“這姿勢太別扭,我難受。”
委屈巴巴的聲音落在耳邊就好似一根羽毛在耳邊掃着,雖覺得麻煩,卻又很難拒絕。
明沉舟說完見他沒說話,又勤勤懇懇地按了一會兒,最後眼珠子一轉,便又動了動他的發冠。
這一次,謝病春穩然不動,好似一尊精致的玉雕。
她眼睛一亮,麻利得給他脫了發冠,就像抱着布娃娃一般把人扒拉到膝蓋上,笑眯眯地說道:“我外祖母梳頭發可厲害了。”
“哦,她可能不記得了。”明沉舟說話的聲音一頓,想起外祖母現在的記性,原本信誓旦旦的聲音瞬間弱了下來,但随後又特意找補道。
“我表哥也會梳頭,他自小都是自己打理自己的,我小時候的頭發都是……。”
“不要。”
謝病春開口,冷冷說着。
明沉舟動作停在原處,眨巴眼想了好一會兒,這才随後幹巴巴說道:“啊,不要表哥梳頭啊。”
謝病春閉上眼,一聲不吭。
“不要就不要呗,怎麽還吓我一跳。”明沉舟嘟囔着,繼續給人按着腦袋。
随後一路都是明沉舟的自言自語,謝病春好似真的她在膝蓋上睡好了一般,一句話也不曾多說。
只有偶爾,他輕輕動了動睫毛。
“哦,不愛聽啊,那就不說了。”
每當這個時候,明沉舟就果斷轉移話題。
“那怎麽這個不愛聽,那個也不愛聽啊,那我給你說一下我最近看到的那個話本,是個恐怖話本。”
她抱怨着,随後砸吧了一下嘴,又說道:“你怕不怕鬼啊。”
謝病春難得開口:“不怕。”
“哦。”明沉舟頗為遺憾地應了一聲。
——那就不恐怖了。
錢得安院試結束後,睡了一天一夜着緩過來,剛剛才醒來就聽到門口敲門聲。
那敲門的動靜,他一下就聽出是誰了。
——除了明沉舟別無他人。
錢父錢母出門去廟裏祈福去了,小姑姑出門買東西,柔柔鬧着要跟着,小院子只剩下錢得安和祖母兩人。
“我來吧,祖母回去休息吧。”前得安連忙收拾好了衣物,匆匆起身說道。
坐在天井旁曬着太陽撥着豆角的老太太看着精神許多,說話也是清醒的:“如山醒了啊,慢慢走,不要急。”
錢得安一開門就看到明沉舟笑眯眯地站在門口,但他很快把目光落在他身後披散着頭發的謝病春身上。
“掌印。”他驚訝喊了一聲。
明沉舟連忙拉着謝病春的手腕,貓着腰,小心地擠開錢得安,趕在他出聲前說道:“別聲張,別聲張。”
錢得安連忙讓開身子,目光落在明沉舟緊握着謝病春手腕的手上,不由聳了聳眉尖。
“外祖母,外祖母。”明沉舟眼尖,立馬就看到天井旁坐着的人,腳步一頓,拉着謝病春朝着天井走去,高高興興地喊着。
老太太擡起朦胧的雙眼,眯着眼看着來人,好一會兒才說道:“啊,是囡囡啊。”
她的目光落在謝病春身上,好一會兒才說道:“是囡囡帶着夫君來看外祖母了啊。”
明沉舟腳步一頓,謝病春也跟着停下腳步,擡眸去看老人。
“囡囡的夫君真俊啊。”
老太太扶着天井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錢得安臉色微變,瞧了一眼謝病春面無表情的臉色,連忙上前扶着人,慌忙解釋着:“這不是舟舟的夫君。”
老太太皺了皺眉,仔細打量着,随後目光落在兩人相握的地方。
明沉舟一愣,臉頰瞬間爆紅,連着耳朵都泛出血意,連忙放開謝病春的手,慌慌忙忙地握緊拳頭,背在身後。
“我,我想要外祖母給他梳個頭。”
她頭也不回地,胡亂往後指了指,含含糊糊地說着:“就随便梳起來就好了。”
老太太笑眯眯地點點頭:“好啊,外祖母啊,梳頭最是厲害了。”
“小郎君快來。”
她朝着謝病春招招手,一笑起來,眉眼便彎彎的,整個人慈祥溫和。
錢家三代女人,細細看去長得都極為相似。
謝病春沉默地看着那個老太太。
明沉舟見背後之人半天沒說話,連忙扭頭,像一只炸毛的小貓,眼珠子胡亂地轉着,順手撈着一截衣袖就把人往前拉。
“梳頭梳頭。”
她拉着人按在一側的四方藤椅上,眼睛還未褪去水意,臉上的紅意還顯眼地挂在臉上:“我去表哥屋子裏尋個梳子。”
錢得安看她慌慌亂亂的樣子沉默了片刻,随後對着謝病春歉聲說道:“我祖母腦子時好時壞,掌印不要介意。”
謝病春輕輕嗯了一聲。
“表哥!你屋子也太亂了,梳子哪裏去了!”屋內傳來明沉舟的聲音。
錢得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小聲說道:“我去看看。”
謝病春并未言語。
錢得安只好拔腳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你怎麽開始翻男子的房間了。”他站在門口,無奈說着。
明沉舟坐在椅子上,不悅地說着:“小時候又不是沒翻過。”
她臉頰還紅撲撲的,嘟起嘴的樣子和年少時并未二樣,可錢得安還是輕輕嘆了一口氣,眼角看到天井處坐着地那人,認真說道。
“不一樣了。”
“小郎君的頭發真好啊。”老太太摸着謝病春散落下來的頭發,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溫柔又緩慢。
謝病春沉默着,眉眼低垂。
老太太的手溫暖而粗糙,在秋日和煦的日光下輕撫着,腦袋上針尖的頭疼便瞬間消失了,紛亂的一天也好似徹底消失。
書上宴: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不過如此。
“放游啊,我好久沒看到你了,看着怎麽都瘦了。”老太太突然長嘆一聲,“正行走之前還一直念着你呢。”
謝病春擡眸,微微側首卻又很快停了下來,漆黑的眼眸落滿喜細碎的光,好似在失神一般。
“你母親當年生你的時候,還說要和我家結娃娃親呢。”老太太笑說着,眸光幽遠,那雙年邁衰老的眸子帶着水光,好似在含淚,又好似只是在懷念。
謝病春沉默地坐着,聽着老太太絮絮叨叨,反反複複地念着幾句話。
“你書都讀完了嗎?”
“可是科舉了?”
“你娘身體如何啊?”
“正行那年在大雪天裏走了好久好久。”
老太太的動作倏地一頓,沉默了下來:“他啊,走了許久啊。”
老人的喃喃自語順着風慢慢消失在耳邊。
“外祖母,你們在說什麽啊。”明沉舟好奇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老太太這才回神,又開始慢慢悠悠地梳着謝病春的頭發:“我好久不見放游了,胡亂說着呢。”
明沉舟揚了揚眉:“放游是誰?”
“認錯了。”謝病春冰冷的聲音淡聲響起。
“哦,我外祖母記性不好了,老是認錯人,我娘沒回來的時候,一直把我認成我娘呢,還要給我準備嫁妝呢。”
謝病春看着她,見她眉眼含笑生動,笑着解釋着。
“嗯。”
他輕輕應了一聲。
“祖母,你認錯人了,這是舟舟的,舟舟的朋友。”錢得安遞過去梳子,笑說着,“頭發散了,請您幫忙梳個頭的。”
“是啊。”明沉舟扭身,扶着老太太的手,笑說着,“他叫謝病春。”
“春啊,是了,我們當時确實在春天揚州見的面。”老太太只聽了最後半截字,皺着眉,認真說着,“那個時候放游才兩歲呢,被寄放到……”
“梳頭嗎?”謝病春輕聲開口問道。
明沉舟無奈嘆了一口氣,連忙說道:“外祖母又開始認錯人了。”
“祖母梳頭吧。”錢得安也緊跟着轉移話題。
“梳頭啊,梳頭我最是擅長了。”老太太愣了好一會兒,才好似從經年大夢中清醒過來,慈祥地笑說着,念着江南水鄉特有的吳侬軟語。
“我給小郎君梳個頭呦。”
謝病春濃密的羽睫微微下垂,在眼尾鼻翼落下淡薄的陰影。
老太太梳頭果然又快又好看,沒一會兒就收拾得幹幹淨淨,整齊端方。
謝病春起身後她便笑眯眯地仰頭看着。
“我昨日剛好做了綠豆糕,清兒給放游包一點起來,他啊,最愛吃甜甜的糕點了。”老太太笑眯眯地說着。
錢得安無奈說道:“爹出門了,而且祖母前天做的不是花生糕嗎?”
老太太啊了一聲,連連擺手:“花生啊,放游不能吃花生,會生病的,好嚴重,你可不能逗他,給他吃啊。”
錢得安見她還把自己當成爹,不由搖了搖頭。
“我祖母病得厲害,這些日子一直認錯人,我先扶她回去休息了。”他笑說着。
明沉舟笑着揮了揮手:“去吧,我今天要在這裏等萬歲回來。”
“那可要在這裏吃飯?”錢得安問道。
明沉舟扭頭去看謝病春,卻見他只是盯着牆角的棗樹,濃密的睫毛被光暈包圍着,半張臉看不清神色。
她便又說道:“大概不去了,太皇太後病了,太晚回宮總是不好。”
“那我把糕點打包起來,你帶回去。”
“好啊!”明沉舟笑得眉眼彎彎。
等外祖母走遠,她掏出從錢得安屋中順帶摸出來花生糕:“好巧,你也不愛吃花生,那我自己吃啦。”
她咬了一口,滿足的閉上眼:“我外祖母所有糕點裏就花生糕最好吃了,甜而不膩。”
謝病春自棗樹上收回視線,眉眼低垂,盯着她唇角殘留的一點細渣,冰白面容好似羊脂白玉,精致明亮卻毫無人氣。
作者有話要說: 淚痣的寓意胡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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