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臺子塌得毫無預兆,把正在吃飯的謝延吓了一跳。
原本正在吃酒的胡呈兒倏地站了起來,嘴裏含含糊糊地喊了幾聲,大概是有關那隊舞劍女子。
只見湖面上的的水榭四分五裂,那七八個女子跟着樂師他們一起跌入湖水。
錦衣衛瞬間按劍警覺,一波人快速圍住了水榭,另外一波人則是立刻下水救人。
湖面上人影混亂,有人在水面上不停沉浮着,眼睜睜地看着她淹入水中,好一會兒才被人撈了上來。
“沒事。”一側的明沉舟摸着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扭頭,低聲說道。
謝延便乖乖地吃完剩下一半的糕點,甚至喝了一盅燕窩湯解解膩,然後才乖乖坐好。
“怎麽回事!”另一側的太皇太後厲聲呵斥道,“還不給哀家去看看。”
今日大宴是柏壽殿一手舉辦的,出了事自然是在打她的臉,依太皇太後這種要強的性子,自然是不能忍。
明沉舟餘光掃過憤怒的薛珍珠,不由挑了挑眉,最後又冷淡地看向慌亂的水榭。
——太皇太後這反應?
倒是有趣。
她端起酒杯,朝着下首幾個看去。
下首內閣五位,各有各的神色,其中鄭樊一如既往的半低着頭,乍一看就跟睡過去一眼,聽到動靜也不過起擡眸掃了一眼,好似一切都與他無關。
明笙的目光落在那個臺子上好一會兒才移開,端起酒杯自酌自飲。
至于司禮監那邊,一如既往地事不關己,謝病春穿着玄色蟒服,連着碗筷都不曾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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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然漆黑,烏壓壓的雲壓着天際,雪花越來越大,黃門早已端着一個個暖爐送入殿內,宮燈一旦熄滅就會有婢女上前填油加燈。
一側負責珍馐醯醢和玉液瓊漿的光祿寺有條不紊地送上早已備好的吃食。
這個突然的動靜讓教坊司一直連綿不絕的樂聲驟然停止,原本跟着樂色上菜的宮娥動作一頓,原本安穩富貴的場面頓時亂了起來。
太皇太後臉色越發陰沉。
倒是謝延格外冷靜,沉默地看着外面的亂象,頗有點八面來風,巋然不動的深沉模樣。
殿內的百官見狀,在片刻慌亂後也很快就鎮定下來。
樂色再一次響起,貌美如花的宮婢再一次絡繹不絕地端上菜肴。
“想來是雪太大了。”
有人為此次意外圓着意外。
今年落雪比往年都要早,雪量也較之以前更大,今日一出門,衆人看着頭頂的烏雲便猜測今日要下大雪。
果不其然,過了酉時天空就斷斷續續飄起了雪雪子,到現在已經是鵝毛大雪,那臺子在殿外,早已落滿了雪。
“不如請使團入內繼續獻舞。”有人提議着。
明沉舟擡眸掃了他一眼。
太常寺少卿常華,是個三不沾的老油條。
“萬歲覺得如何?”太皇太後去問謝延。
謝延一本正經地拒絕着:“入了水本就受驚了,心意到了即可。”
太皇太後不由蹙了蹙眉:“開宴只有教坊司奏樂,只怕無趣。”
“今日安南抱着祝賀之意獻舞,現在貴國卻讓我們的人落入水中,也該有個交代才是?”一直陰沉着臉的胡呈兒咬牙說着。
群臣議論紛紛,目光譴責地看着大皇子。
謝延聞言,用更嚴肅的口氣說道:“貴國主動獻舞,本是美事,只是冬日落水,也算無妄之災,綏陽,給每位獻舞的人打賞一百兩白銀。”
明沉舟抿唇笑着,暗地裏悄悄斜了一眼謝延。
他這話看似安撫安南,實則卻是直接把鍋甩了回去,暗自是他們自己主動攀上來才導致自己人落水。
是了,這臺子之前來來回回這麽多人就沒事,怎麽來了這七八人跳跳舞,揮揮劍就出事了。
謝延是個小心眼的人。
明沉舟暗想着:他到底是記仇安南覆滅南國,折辱慕容兒的事情。
胡呈兒臉色陰晴不定,身後兩個使者唯恐這位脾氣暴躁的大皇子失禮,連忙拉了拉他的袖子。
“殿下,殿下。”
大周官員早就知道自家這位幼帝的厲害,如今好整以暇地看着殿中鬧劇。
白看的熱鬧,不看白不看。
胡呈兒臉色陰沉,粗黑的眯眼緊緊壓着細長的眼睛,顯得陰郁戾氣,但是很快他便又冷靜下來,拱手行禮,頗為恭敬地說道。
“這首劍舞是我安南取自民間風俗特編的一首舞曲,至今還未取名,父皇說,若是萬歲喜歡,還請萬歲賜名。”
這是周邊附屬小國常有的作法,比如東邊的倭國在稍習漢言後惡倭名,更號為日本,後通告更號事宜給前朝,最終獲得前朝皇帝禦書賜名。
至于書賜名,為劍賜名,為舞、曲賜名更是常有的事情。
謝延蹙眉,到底不想把此事鬧得太僵,随後淡聲說道:“既然如此那邊請他們換衣定神後再來吧。”
一番折騰後,殿內的樂聲再次奏起,直到酒席過半,不少人也都微微醉醺,那群安南人才再次請求獻舞。
謝延點頭應下。
一群穿着西南一代特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走來,赤足雪腰,金玲晃動,眉宇間格外深邃嬌媚,眼波流轉,媚眼橫波。
不少人都被吸引走了注意力,謝延倒是興致缺缺,低着頭,捏着手指,一聲不吭。
大周大宴都是分桌而食,今日吃飯,謝延獨自一個人坐在最上面,頗為無聊。
他百無聊賴地掃了一眼殿下的舞姬,随後又看向娘娘。
——娘娘倒是看的入迷。
明沉舟确實對這舞步頗感興趣。
那舞曲頗為精巧,想來也是多加琢磨過的。西南樂器多粗犷神秘,數不盡數的異族彙聚再次,自然也造就他們與中原與衆不同的風格。
不同吳鈎霜雪明,飒沓如流星的飒爽飄逸,更是登山撥去幾重雲,始覺人間道路長的壯闊粗放。
為首的那位舞姬又高又白,手中那柄銀白長劍好似力灌千金,銀瓶乍破,刀槍長鳴。
那舞姬長相魅惑,手持雙劍自群舞中走了出來,身姿輕盈,宛若蛟龍,一個打轉竟然來到謝病春面前,對着他暗送秋波。
明沉舟不由高高揚了揚眉,輕輕冷哼一聲。
再一看,果然見胡呈兒興奮的目光。
——原來醉溫之意不在酒啊,在謝病春啊。
她便不甘心的扭頭看着謝病春,若是他敢露出一點讓她不滿意,晚上就給他好看!
美人獻殷勤,衆人看得眼熱,誰知謝病春那厮竟然完全不解風情,面無表情地直接将一盞熱茶澆在她腳尖的前方。
淅淅瀝瀝的聲音在粗犷的樂聲中微不可聞,可大概他的臉色實在過于清冷疏離,好似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山。
那舞姬咬着唇,便當真止住了腳步,哀怨地看着他。
謝病春長相俊美,如玉如松,可斂眉不語時,便如鲛绡籠香雪,令人望而卻步。
謝延這會兒終于有了興趣,眼巴巴地看着底下的兩人。
那舞姬被其餘舞伴立刻圍了上來,音樂也在此刻突然變得緊張激烈起來。
變故就在這一瞬間升起。
只見其中一個舞姬手中的軟劍突然朝着謝病春刺過去。
劍光淩厲雪白,自那舞姬的眉眼中一閃而過,露出一雙冰冷肅殺的眼睛。
——竟是一個男子。
明沉舟瞪大眼睛,倏地一下站了起來。
“有刺客!”
不知是誰驚喊了一聲,聲音都被吓得劈叉,嘶聲裂肺。
原本沉迷于靡樂的衆人瞬間驚醒過來,慵懶惬意的氛圍眨眼混亂起來。
滿心得意胡呈兒噌的一下站了起來,臉色頓時煞白。
“去死吧……”
那人淩空而來,手中長劍直直謝病春,銳利的劍鋒破空而來,長燈彙聚的光落在上面竟帶着一絲刺眼。
內殿的女子發出尖叫,反觀劍鋒所指的謝病春卻是紋絲不動地坐在原處,手中的酒杯甚至晃都不曾晃動。
“掌印!”黃行忠一把砸了就被,朝着他跑來。
明沉舟早在變故的一瞬間,就拎起裙子就要朝着謝病春跑去。
“娘娘!”
謝延眼疾手快,想要把人拉住,誰知明沉舟卻是反手把他推開。
謝延瞪大眼睛,頓時愣在原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身大紅色裙擺在空中翻飛。
明笙站了起來,手中酒杯緊緊握着,瞪大眼睛看着人群擁擠中的那處混亂,就連一直昏昏欲睡的鄭樊也不錯眼地看着。
大概只有最上首的太皇太後嘴角挽起不屑的笑來。
衆生百态,其實不過是片刻功夫。
所有人都以為這一次謝病春死定了。
千鈞一刻間,空中穿來更大一聲鶴唳破空的尖銳之色。
那淩厲的長劍倏地停在謝病春的眉間,與此同時,一股滾燙的鮮血飛濺到謝病春冰白的臉頰上。
一直手臂粗的箭簇淩空而來,竟然直接貫穿三人脖頸,最後直接把那此刻釘殺在原處。
染了血的羽翼在空中激烈顫抖着,峥鳴聲宛若鐘鼓餘韻,晃得人耳朵疼。
他竟微微一笑,目光越過人群,遠遠落在一人身上。
“你,輸了。”
他聲音依舊冷淡疏離,可臉上的血卻順着臉頰微微下落,就像一個從地獄爬上來的人,帶着滿身業障和血腥。
他微微側首,修長清瘦的手指輕輕推開近在咫尺的長劍。
獨坐無欲,氣定神閑。
那斷了氣的三個舞姬便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動靜。
這才驚醒所有人。
黃行忠吓得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緊跟着也發出巨大的動靜。
脖頸處破開的大洞震出來的血濺落在飛奔而來的明沉舟裙擺上。
她愣愣地看在近在咫尺的屍體,脖頸處的傷口血流不止,猙獰可怕,不由吓得臉色雪白,後退一步。
謝病春不由擡眸去看她,染血了的長睫毛在跳動的燭光下妖冶而詭豔。
明沉舟失神地看着她,唇色發白,豔麗的妝容在此刻都掩蓋不住她臉色的蒼白。
“來人來人!”譽王殿下起身,厲聲大喝道,“有刺客,請萬歲盡快回宮,微臣請求萬歲把所有人都帶下去,封閉禦花園,徹查此事。”
人群中發出騷動,譽王殿下竟然想要把他們都扣押起來。
話音剛落,拱衛的禦花園的錦衣衛片刻間就出現在門口,氣勢洶洶。
敏銳的人早已察覺不對。
一直坐着的鄭樊皺着眉,衰老的眼皮微微嫌棄,目光沉沉地掃過衆人,最後落在最上方的太皇太後身上,緩緩站了起來。
鄭江亭一腔話在嘴裏翻滾,但最後還是被老父親緊緊抓着的手背的手止住了。
安憫冉紫紅的臉陰沉,直言道:“殿下這麽什麽意思。”
戴和平驚慌地看向明笙,明笙一張臉死從未見過的凝重。
太皇太後用帕子抿了抿唇角,冷靜說道:“譽王殿下說得對,請萬歲回乾清殿。”
明笙眼皮子一跳,不由上前一步。
薛珍珠擡起手來往下壓了壓,眼角往他這邊瞟了瞟,露出意味深長的淺笑,就像戲耍了衆人的老狐貍。
“不必驚慌,只是今日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在座的諸位都要配合調查才是。”太皇太後在一衆慌亂中顯得格外鎮定,雍容華貴,“封齋,此事便交給你。”
“是。”一直沉默的封齋起身說道。
黃行忠被湯擁金扶了起來,聞言緊緊盯着近在咫尺的封齋。
謝延一張臉緊緊繃着,看着門口氣勢洶洶的錦衣衛。
“不用抓人。”他淡定說道。
可惜那群錦衣衛不為所動。
人群震動。
所有人都看明白,今日這宴會根本就是鴻門宴。
太皇太後聯合譽王殿下和司禮監封齋,竟然在逼宮!
“封齋,你這個畜生。”
封齋不理會黃行忠的憤怒,只是把眸光落在謝病春身上,微微一笑:“掌印,請吧。”
謝病春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拿着帕子慢條斯理地擦着手背上的血,并不搭理他。
封齋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上前一步。
“做什麽。”黃行忠一把把人推開,擋在謝病春面前。
“其他人都帶去偏殿吧。”譽王殿下見狀,再一次出聲。
錦衣衛傾巢而動。
人群慌亂,有人束手就擒,也有人負隅反抗,不知何人,驚慌間竟然踩了镲,發出一聲尖銳的聲音。
就在此刻,變故又生。
原本早該吓得跌坐在地上的舞姬中,突然暴起兩人,手中軟件淩空而來,直指臺階上的謝延。
“萬歲!”
鄭樊瞪大眼睛,失态大喊。
明沉舟臉色大變,下意識快走幾步,伸手把謝延抱在懷中,背對着兩個此刻。
一直冷淡坐着的謝病春倏地起身,厲聲喊道:“趴下!”
明沉舟就勢抱着謝延閉着眼在地上打滾一圈。
尖叫聲,呼喊聲,此起彼伏。
呼吸間,一道身影自殿外的夜色中淩空而來,腳尖踩着殿中錦衣衛肩上,一道尖銳破空之聲随之響起,雪白的刀光自衆人驚慌地瞳仁中一閃而過。
手起刀落。
兩道鮮血同時在空中噴射而出,兩個人頭也緊跟着被挑起,随後惶然落在人群中。
“啊!”
明沉舟把謝延抱在懷中,只覺得有身形倒在地上,正打算睜眼,便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捂着她的眼睛。
“別看。”
是謝病春。
明沉舟猛烈跳動的心不知為何逐漸安靜下來。
“掌印。”她蒼白的唇微微動了動。
“是我。”
謝病春垂眸,便看到被兩人夾在中間的謝延,正睜着漆黑的眼睛,沉靜地看着她。
“卑職救駕來遲,還請萬歲恕罪。”
雖然連殺兩人的陸行盔甲上一塵不染,他背上背着一個特制的巨大弓箭,掃過衆人的眉眼章帶着揮之不去的煞氣。
“把屍體帶下去。”謝病春把謝延自明沉舟懷中拉出,扶着明沉舟起來,讓她背對着大殿,這才松開手。
明沉舟在耀眼的光刺得眯了眯眼,鼻息還殘留着血味。
“謝病春,你這是逼宮嗎,今日可不是陸行守職。”
薛珍珠先發制人地呵斥道。
謝病春臉上的血跡并不曾擦去,側首看人時,越發覺得詭豔驚悚。
“是太皇太後您打算逼宮嗎?”背對着衆人,卻和薛珍珠四目相對的明沉舟,不怒反笑,義正言辭說道。
“娘娘這事何意。”薛珍珠呲笑一聲,保養得意的眼尾微微上揚,露出譏笑,“娘娘自己出的的懿旨,難道還忘了。”
“迎春。”她鎮定喊了一聲。
明沉舟嘴角露出冷笑,一字一字地喊着:“迎、春。”
一直站在角落裏不動的迎春撲通一聲跪趴在地上,沉默片刻後,哽咽說道:“老祖宗不要掙紮了。”
薛珍珠臉上鎮定的神色逐漸龜裂。
“你在胡說什麽,不是你給的懿旨嗎?”薛珍珠反應極快,立刻反駁道,“娘娘好大的心機,竟然對哀家背後下手。”
明沉舟冷笑一聲,并不說話。
“老祖宗,娘娘都知道了。”迎春低聲說道,“您之前許奴婢榮華富貴,讓奴婢假傳懿旨,讓奴婢把假的安排遞給娘娘,實際上安插自己的人在今日的防衛中,甚至還準備了水下殺手準備伏擊不聽自己的話的人,娘娘,娘娘都知道了。”
“你,含血噴人,你有什麽證據。”薛珍珠大怒。
“所有防衛懿旨都未蓋鳳印,娘娘一查便知。”
迎春額頭觸底,磕得鮮血直流。
薛珍珠瞪大眼睛。
“奴婢為了榮華富貴撒謊了,誤告老祖宗能接觸到鳳印,實際上鳳印一直是柳行保管,奴婢是看也看不到,更不能偷偷蓋防衛懿旨的章。”
“他們都是老祖宗的人,也早已知曉此事,所以并未多問。”
一殿的人瞬間被震得愣在原處。
“防守懿旨在此。”陸行自懷中掏出一張明黃色懿旨,大聲說道,“投降不殺!”
話音剛落,原本安靜的外庭,不知從哪裏出來了數不盡數的西廠錦衣衛。
“水下叛賊以伏誅。”
“乾清殿叛賊以伏誅。”
“瑤光殿叛賊以伏誅。”
一聲接着一聲的禀告聲,沉穩有力。
譽王殿下僵在遠處,目光惶然的看向太皇太後。
封齋也是臉色大變。
所有人的目光皆露在謝延身上。
謝延臉色難看,随後低聲說道:“今日之事若是誰敢洩露,殺、無、赦。”
“是。”
“把薛氏、謝建和封齋帶下去,參與叛亂的錦衣衛全都革職查辦。”他小小的身子站在臺階上,嚴肅莊嚴。
“還有,西南一行人全都關押起來。”
兩股戰戰的胡呈兒若不是被兩側人扶着早已跌坐在地上。
“冤枉啊,微臣冤枉啊,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我只是聽了譽王的話,讓他們來獻舞啊,讓我的人去勾引謝病春啊,萬歲饒命,萬歲明察啊。”
他奔潰大喊着。
譽王嘴角緊緊抿起,厭惡憎恨地盯着謝延。
一時間,衆人也不知是被他的模樣怔住了,還是被這樣的事情走向吓住了,只能木木的看着萬歲。
“萬歲,宮外宮外有軍隊,西南都指揮佥事趙傳帶兵要求入內護駕。”有小黃門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
一個接着一個的驚吓,讓今日諸位大臣女眷早已麻木,聞言,不由露出絕望的神色。
明沉舟一愣,立刻去看謝病春。
謝病春眉心一簇,立刻擡眸去看鄭樊。
鄭樊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跪在鮮血淋漓的地上,吊着嗓子,慢慢吞吞地說道。
“這半月以來,微臣早已察覺明笙異相,見他廣交武将,幾次三番夜入譽王府,瓜田李下,絲毫不知,心覺有異,這才和趙傳約定,若是過了戌時六刻還未見微臣送信與他,便讓他帶兵入宮護駕。”
安憫冉臉色大變,緊緊盯着身側的明笙。
明笙眉眼低垂,安靜地不曾多說一句,他的師兄戴和平臉上也是不多見的冷冽。
他心中一沉,踉跄了一下。
他們,他們,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明沉舟的呼吸頓時停了一下。
“萬歲。”鄭樊擡眸,自上而下,仰視着面前站在高階上的小皇帝,衰老的眼皮被掀開,露出混沌但又不失銳利的眸光,低聲說道。
“此事糾纏不清,萬歲一并收監才是。”
一陣夜風吹來,空氣中的血腥頓時被攪了起來,宮燈也緊跟着滅了機支,視線微微暗了下來,殿內的氣氛宛若凝固一般。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明沉舟呼吸瞬間亂了,側首去看謝延。
薛珍珠大笑一聲:“這般說來,鄭相也該一同審問才是。”
鄭樊謙卑說道:“若是萬歲需要,微臣自願入獄,以證清白。”
薛珍珠一震,陰森森說道:“鄭相好膽量啊,萬歲要不要聽這位三朝元老的話。”
她淩厲的眉眼死死盯着謝延。
謝病春在死般的寂靜中擡眸,同樣看向謝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此刻,再一次不約而同,落在這位年僅七歲的幼帝身上。
是一網打盡,還是高舉輕放,甚至是偏頗寵信。
全在這位帝王的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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