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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案的輿論在京城走了五日始終沒有進展,羅松文也跟着進了一趟京兆府,也很快便全身而退。
唐圓行擦了擦額間的冷汗,恭恭敬敬把人送了出去。
名滿天下的大儒,桃李遍地,一生剛正不阿,只要審訊官不是找死,不敢輕易上刑,也不敢随意扣留的。
當日審訊是開堂審理的,不少人都圍在外面,自然也目睹了全過程。
“羅院長竟然還有一個小徒弟。”
“這麽說,我有個同鄉說敷文書院确實是五個院子的。”
“對對,羅院長親徒都是有獨立院子的,可以用學田的份額,不過大部分都是不用的。”
“羅松文自诩公正,竟然給自己的親徒開小竈。”
“你懂什麽,敷文書院的院長都身兼學田管理,錢塘鄉紳富豪争着捐助,就是為了留住好苗子。”
“就是酸什麽,你不看看羅院長教出來五徒弟,哪個不是大人物,還有一個帝師呢。”
“那又如何,還不是有一個短命的。”
一時間人人都在議論羅松文竟還有一個小徒弟的事情,直到暮鼓響起時,京城莫名又有其他小道消息,這才打散這件事的熱度。
一件是不知從哪裏傳出來的流言,說謝病春那個閹人就是那個小徒弟,兩人都是二十二歲,且都出自浙江錢塘,最重要的是那個小徒弟眼底就有一顆淚痣,種種巧合太過離奇。
另一件,波瀾不大,也不曾鬧出大動靜,但讓一些人瞬間都警惕起來,當初在朝堂是死谏的讀書人家人竟然消失不見了。
事情一起落在謝延案頭,謝延一張臉頓時陰沉下來。
“內臣問心無愧。”謝病春拱手行禮,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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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司禮監都是要查底線的。”黃行忠低聲說道,“掌印的檔案也是經過先帝之手蓋過章的。”
楊寶抱臂,陰恻恻地反駁着:“可我聽說羅松文在錢塘勢力通天。”
“我記得當時管理各地情報的人,你也不陌生吧,若是有問題,也過不了封齋那一關。”
黃興時期的各地情報統管的禀筆就是封齋。
楊寶臉色陰沉,話鋒一轉,直逼坐在最後的湯擁金:“湯擁金,你現在不是掌管各地信息嗎,怎麽不說話。”
湯擁金從椅子上彈出來,手裏的大金元寶立馬塞回袖子中,苦着臉連連擺手。
“黃禀筆說得對,掌印的事情早已經過憲宗點頭,是蓋章封檔的事情,而且我沒事查什麽掌印啊,我也沒查過啊,不興胡說的。”
他搖的腦袋都要甩掉了。
楊寶怒視着湯擁金。
湯擁金慫得立刻移開視線。
“少給我撒氣,那你的人到底查出什麽沒。”黃行忠嗆道,“這些日子東廠鬧得京城人心惶惶,抓了多少人,還去圍了羅院長的院子,你知道多少讀書人去禦史臺投信了嗎。”
楊寶臉色陰沉:“這事萬歲既然交給內臣,內臣自然要查,一點疑點也不能放過。”
“那你查出什麽了沒。”黃行忠反問。
楊寶眉眼猛地壓下,牙關緊咬。
“我聽說東廠的人還在錢塘,連着證據都沒有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這是皇城腳下,不是你們東廠的牢房。”安憫冉皺眉不悅說道,“守着羅院長的錦衣衛趕緊撤。”
“若是他們跑了吧?”楊寶尖銳說道。
“楊禀筆也是赤誠為君之心,手法粗糙,但其心為忠。”鄭樊開口,顫顫巍巍地打斷這場混鬥,捏着拐杖緩緩說道,“老臣前幾日又去問了那個仆從的一些內幕。”
他起身,腰背佝偻着,眉眼低垂,垂垂老矣得令人無法心生戒備。
“倒是問出一些信息了。”
戴和平失神的目光一直落在謝病春身上,聞言,瞬間去看鄭樊。
“什麽?”安憫冉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位寧王幼子也算先皇庇護,腰後背竟然有一個紅色花紋,想來萬歲也不陌生。”
謝延伸手,伸手朝着後背伸去,目光發怔,手指在黃色的龍袍上緩緩劃過花紋,最後又僵在遠處。
“掌印大人若是想要自證青白,不妨脫衣一看。”鄭江亭緊随着逼問着。
黃行忠蹙眉:“怎如此行事。”
“倒也不是我為掌印說話。”湯擁金也緊跟着蹙了蹙眉,“掌印腰後背是受過傷的。”
鄭江亭眼睛一亮。
“這麽巧。”
湯擁金慢慢吞吞解釋道:“倒也不是巧,是被火燒的,那人,小鄭相應該也認識。”
“誰?”鄭江亭。
“前任掌印,黃興。”
湯擁金委婉說道:“偶有沖突,這才失手。”
殿內衆人面面相觑,這才突然想起,謝病春走上司禮監掌印之位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司禮監的厮殺也是踩着一條條人命上去的。
“這麽巧也是後腰?”鄭江亭不甘心地追問道,目光落在謝病春身上。
“那火來得巧,朝着人的後背來的,還撩壞了掌印身上的刺花。”湯擁金含含糊糊地扯了借口。
“刺花?”鄭樊緩緩擡頭,盯着謝病春看。
謝延眼波微動,也跟着看向謝病春,背後的手緩緩收緊。
“對,對啊。”湯擁金一愣,下意識縮了回去,目光自謝病春身上一掃而過,小聲糊弄過去,“畢竟掌印是做苦力出身的,這事是上了檔案的。”
“這麽巧,脫下來看看。”鄭江亭眼睛發亮,按捺不住,上前一步。
“做什麽做什麽!”黃行忠擋在謝病春面前,不悅說道。
“看一下而已,怕什麽。”
“夠了!”上首的謝延手指緊握成拳,怒斥一聲。
“胡鬧什麽,這事朕看過案卷,上面也記錄過這事,那花紋先帝也是知道的,先帝不比你們知道輕重,流言蜚語,沒有一個确鑿的證據,便在殿中胡鬧。”
他冷冷掃過衆人,嘴角緊緊抿起,眉宇間的稚嫩被厲色所掩蓋。
“這事要不馬上結案,要不諸位都給我摘帽,回家種地。”
“是。”殿中人行禮。
“都下去。”謝延面無表情說道。
謝病春眉眼低垂,跟在鄭樊身後離開,臨出門前,腳步一頓,微微側首,眼尾便掃到上首的人。
殿內,謝延的目光一直落在謝病春身上。
他轉了轉手中的銀戒,一直冷漠的眉也跟着皺了起來。
“娘娘。”随着大門咯吱一聲關下,謝延低聲念了一聲。
“自從明笙走了,鄭氏父子是越發猖狂了。”黃行忠忿忿說道,“當衆脫人衣服,那是人幹的事情。”
“也不太想鄭相會做的事情。”湯擁金一臉疑窦地摸着大金元寶。
“是了,鄭相怎麽回事這麽粗魯的人……啊啊啊,怎麽了怎麽了!”
黃行忠見人停了下來,立馬剎住腳,結果還是一腦袋撞了上去,誰知沒良心的謝病春竟然側首避開了,吓得立馬雙臂狂飛。
沒想到身後的湯擁金也是一個不甚,朝着黃行忠的背沖過去。
這一下,兩個人就像兩串的糖葫蘆撞在一起,眼看着就要摔了下來,一只冰白的手定在黃行忠的肩膀上,堪堪止住了兩個人的狼狽。
謝病春手指微一用力,兩個人便又悉數站好。
“怎麽了怎麽了!你每次停下來能不能打個招呼。”黃行忠肚皮拍得哐哐直響,無能狂怒地指責着。
謝病春并未搭理,只是盯着屋檐下的一串藤蔓,意味深長說道:“你說得對。”
“啥?”
黃行忠還沒得出答案,就眼睜睜地看着謝病春快步離開,二丈摸不到腦袋地問道:“們剛才說啥了?”
“沒說啥啊。”湯擁金皺着眉,苦着臉,“這不聊着剛才殿內的事情嗎,說鄭相奇奇怪怪的,對掌印好端端做這些沖動的事情,不和他的作風……”
黃行忠一愣,突然扭頭去看湯擁金,好一會兒才長長嘆了一口氣:“你說得對。”
他心思凝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跟着離開了。
“嗯?”
湯擁金一頭霧水地站在原處。
“哎哎,別走啊,啥意思啊,我沒聽明白,對了,你最近看到陸佥事了嗎?”
湯擁金最怕這般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話,芝麻豆大的心立馬主動上了刀山,下了油鍋,生不如死,連忙追了上去問道。
“兩老虎鬥法,小狐貍跑去幹活去了吧。”黃行忠拍着肚子,慢條斯理地打着啞謎。
湯擁金緊緊握着大金元寶,悲憤說道:“黃祖宗,你直說行不行,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所以人要放我這裏?”
瑤光殿內,明沉舟擰着眉打量着面前兩捆麻袋,小聲問道。
“我說你去哪裏去了,敢情去偷人了,七日前,掌印在乾清殿被人欺負了,我還想找你去套人麻袋呢。”
多日不見的陸行不知從哪回來,曬得脖子上都起了皮,一笑起來,只剩下一口牙是雪白的。
“沒事,娘娘說敲誰悶棍,等會卑職就去敲,至于這兩個人,娘娘之前不是讓英景在南喜街買了兩進大院子,想要征用一下安置一下她們。”
“那院子雖挂在我舅舅名下,但一直沒人住,眼下人剛失蹤,那院子就來人了,鄭樊那人精,眼皮子擡一擡就想明白了。”明沉舟手中的團扇晃了晃,想也不想地就否定着。
陸行一聽也覺得甚有道理,一時間猶豫不定地說道:“那可如何是好,我們都被鄭樊的人盯得緊。”
明沉舟手裏的扇子搖得更快了,最後忍不住後退一步,悶聲悶氣地說道:“你要不換身衣服過來。”
陸行穿着一聲看似随意的常服,可站在殿中才一會兒,仔細一聞,滿鼻子的血腥味。
陸行眼睛一掃,只見桃色和英景都躲得遠遠的,桃色甚至用帕子塞着鼻子。
“你這一路走來,該暴露的也都暴露了。”明沉舟悶悶說道。
陸行一笑:“我是從西廠的密道回來的,血腥味重才正常。”
明沉舟用扇子擋着半張臉,眼珠子轉了轉,小聲說道:“不如就放在宮裏?”
陸行一愣,連連搖頭:“娘娘不知道這老婆子兇得很。”
他歪了歪腦袋,露出豎交領下的猙獰抓痕:“就她給我打的,不過幸好也是她兇悍,鄭江亭那一夥人輕視了那一家老小,這才沒有第一時間得逞,也讓我們有時間去撈人。”
“兇就兇,我是把她關起來,又不是把她供起來。”明沉舟眨巴眼,笑說着,“瑤光殿靠近萬歲寝殿,沒有人會随便靠近。”
“再說了,鄭樊又不傻,這個節骨眼人丢了,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你們幹的。”她捏着手中的團扇轉了轉,扇面上的蝴蝶就好似要撲出扇面一般,靈動可愛。
陸行摸摸腦袋,老實點頭:“确實。”
明沉舟擡了擡下巴,嬌氣說道:“鄭家在宮內也不是沒有眼線,之前掌印借我抓人,你也不是沒抓到,而且我就得讓他們知道人在我這裏,但是他們又闖不進來,我看他們怎麽辦?”
“整日編排我和掌印的事情,我得讓他們看看,我這個趙姬禍害他的。”
她故作兇惡地龇了龇牙。
陸行忍笑,眼睛滴溜溜地一轉:“可萬一鄭樊狗急跳牆呢。”
“那有什麽萬一,她和我同吃同住,還能下毒刺殺我不成。”明沉舟大大咧咧地說着。
陸行看着她,長嘆一口氣,嘟囔着:“也不是不可能。”
明沉舟笑容一頓,随後倒吸一口氣。
“陸行。”
門口傳來一聲冷淡的警告聲。
陸行臉色僵硬,悄默默去看門口。
只見謝病春穿着玄色蟒袍隔着青鲛紗細簾站在門口,神色冷淡地看着屋中之人,眉梢含着霜風,不過是輕輕一掃就能刮得人一哆嗦。
“我開玩笑的,依着萬歲對娘娘的敬重,鄭樊只要還想在我們萬歲手裏過日子,自然不會對娘娘下手。”
陸行一邊偷偷觑着謝延,一邊快口解釋着,手擺得都帶出風來。
明沉舟哦了一聲,半低着頭,随意地扇了扇子。
“那就是他們還會對她們下手,那我讓他們住我隔壁好了。”她還是不放棄這個想法,繼續說着,“同吃同住總不會出錯。”
陸行心中咯噔一聲,嘴角泛苦。
“下去。”謝病春低聲呵斥着。
陸行哎了一聲,頭也不回地滾了,臨走前甚至聽到英景的嗤笑聲。
明沉舟扭頭去看門口的謝病春,驚訝說道:“稀客啊。”
謝病春只進過兩次瑤光殿,第一次是送謝延來的那天,那一次也不過是站在門口,從不曾踏入
。
第二次便是明沉舟落水之後,他站在窗前。
“掌印怎麽來了?”她臉上露出笑意,親自掀開簾子,依靠在門邊,笑眯眯地問道。
謝病春垂眸看他。
“進來嗎?”明沉舟大大咧咧地問道。
謝病春後退一步,站在門側,他臉色極白,便是在日光下也泛着冰色。
“哪裏回來,好濃的書香味。”明沉舟鼻子一動,笑問道。
“文溯閣。”謝病春輕聲說着。
明沉舟揚眉。
文溯閣可是胡承光為謝延教書的地方。
“敘舊嗎?”她含含糊糊地說着,“不過我怎麽看你們關系不好的樣子。”
謝病春微微一笑:“确實不好,只是當時救了他一命,想叫他幫忙做個事情罷了。”
明沉舟看了他好幾眼,心中莫名覺得有些古怪。
“就這樣”
“自然。”
“我總怕你們打起來,對了,你好端端大駕光臨瑤光殿做什麽?”她背着手,手中的團扇斜落在空中,靠近他,笑眯眯地問道。
“內臣只是來和娘娘說幾句話的。”
謝病春看着她,輕聲說着。
明沉舟見他并沒有進來的意思,只好也跟着挑簾出門,好奇問道:“要和我說什麽。”
“鄭樊有意離間內臣和萬歲的關系,若之後娘娘碰到兩難情況不必為難。”他站在廊檐下臺階下,玄色蟒服在一種花團錦簇中格格不入。
明沉舟揚眉,随後憤憤罵道:“怎麽這麽愛嚼舌根,是豬舌頭吃多了嗎。”
謝病春并不言語,只是側首看她,漆黑的眸光含着春光,丹灼桃融,潋滟頭頂自廊檐下垂落的桃花垂落在臉側,襯得骨青髓霜。
“那我就給他穿小鞋。”她手中的團扇憤憤不平地在空中打着轉,孩子氣地說着。
“娘娘不必和他起沖突。”謝病春回眸,盯着廊檐紅柱上的紅漆,笑說道,“也不必和萬歲起沖突。”
明沉舟手中動作一頓,擡眸認真看他。
“娘娘對內臣越是維護,萬歲便越是猜忌。”謝病春笑,帶着一絲疏離和了然,“朝堂紛争向來污穢,娘娘羅裙鮮豔,避開才是。”
“可那裏涉及你。”明沉舟眨眼,信誓旦旦保證着,“我不會退的。”
謝病春擡首,冰冷的指尖自臉頰上輕輕劃過,最好落在鬓間一根歪了的發簪上。
“可內臣希望……”他溫柔地看着她,三兩春色不及唇角笑意,“娘娘永遠幹幹淨淨。”
簪子被扶正,晃蕩的石榴玉柱在暖洋洋的春光中蕩了蕩。
“那你怎麽辦?”她問。
“鄭樊的人和東廠的人今日暮鼓前就會回京,想來也會帶回證據。”
明沉舟眼睛睜大,倏地抓着他的手。
“也該結束了。”
“你要做什麽?”明沉舟臉上笑意瞬間消失,走近一步,逼問着,“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做其他事情了。”
她眼睛淺淡明亮,灼豔的桃花倒映在瞳仁中,好似升起的一團火。
“鄭樊掀出此案,一為斬草除根,二為清洗朝堂,我不過是送他一把火,讓他燒的越來越旺而已。”
明沉舟眼皮子一跳。
“怎麽放火,放什麽火。”
明沉舟愣在原處,怔怔地看着他,可謝病春并未說話。
“你今日根本就不是來找我的,你是來……”明沉舟牢牢抓着他的手腕,牙關緊咬,半晌沒有說下去。
“不,我不同意,謝迢,你答應過我的。”
她聲音放軟,輕聲說道。
“我們喝過合卺酒,拜過神靈,系過紅線,難道都不算數嘛。”
“算的。”謝病春低聲說道,目光依舊溫柔,“我會來找你的。”
“下輩子嗎?”明沉舟狠狠攥緊他的手腕,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不要下輩子。”
“這輩子你都失言了,我下輩子才不會和你在一起。”她神色冰冷地看着面前之人。
“可來不及了。”他注視着面前的女子,微微一笑,帶着釋然輕松之色,“娘娘。”
暮鼓聲在逐漸落下的夕陽下敲響了第一聲。
“內臣不辱使命,寧王遺孤确在敷文書院。”日行五百裏的錦衣衛臉色慘白,唇角發青,瘦的顴骨高高聳起。
他跪在乾清殿前,高高舉起面前的玉佩。
夕陽下的玉佩好似染了一層血一般。
楊寶自身後快步而來,臉上喜色不掩于色。
“那羅松文竟然真的敢收養逆臣之子,懇請萬歲下旨捉拿。”
謝延盯着面前的那枚玉佩。
這塊玉上雕刻着端正的喜樂二字,右側則是一行細小的草書。
——贈我兒謝迢。
“這是和田墨玉,墨玉墨底,乃是貢玉,內臣查了歷來宮中的去處,這種料子不過三塊,乃是高僧點化後所得,明宗時全都賞賜給寧王。”
謝延的手指搭上那塊致密潤澤,色澤漆黑的玉佩上,入水是微涼的手感,雕刻的人應該是花了心思,筆鋒幹淨,字體端正。
“萬歲。”楊寶強忍着急促之心,忍不住又喊了一聲。
謝延擡頭,目光落在殿下的人,淡淡說道:“不過是一塊玉。”
“可這玉……”楊寶瞪大眼睛,急忙說道。
“民間盜用貢品的事情數不勝數。”謝延淡淡說道,“也許只是這位玉佩的主人也曾被父母深愛呢,這才選了這種墨玉。”
“萬歲。”楊寶擡頭。
“如何證明這個叫謝迢的就是寧王幼子。”謝延反問。
“可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迢為走之旁,萬歲這一輩都以此為名,又涉及貢玉。”他喃喃自語。
“這證明不了,楊禀筆。”謝延冷靜說道,“朕要的是讓天下人都信服的證據,而不是似而非似的猜測。”
“萬歲!有江浙一帶的學生聚集來到宮門要求嚴懲楊寶。”
有侍衛飛奔而來,跪在大門口,快速說道:“他們指控東廠錦衣衛燒毀敷文書院,逼得代理院長跳河,請萬歲嚴懲楊禀筆。”
楊寶臉色微變。
“胡說八道,我們不過是威脅幾句,何曾火燒書院。”
“有三個書院學生徹夜不休入京,并寫了血書,嚴明學子和東廠錦衣衛發生過沖突,錦衣衛放火燒了梅林,那日東風極大,天色又幹,這一下就差點燒到了藏書閣。”
“三朝書院毀于一旦。”
侍衛沉聲說道。
“怎麽可能!”楊寶怒極,“這群刁民,錦衣衛不過放火燒了一個梅林罷了。”
“所以你知道他們燒了梅林?”謝延陰沉質問道。
“我,我不過是想讓錦衣衛吓唬那些……”
“胡鬧!”謝延噌得一下站了起來,怒斥道,“那是天下第一書院,天下大儒半數出于此,朕是你叫你辦案,不是叫你放火燒院子。”
楊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冤枉啊,是那個代理院長口出狂言,錦衣衛和他們這才起了沖突,這才……”
“閉嘴。”
謝延驚怒。
“那是我老師的書院,代理院長是我老師的二師兄,你,你竟要逼死……”
暮鼓聲響,第二聲鼓聲綿長悠遠,也算打破殿內的寂靜。
“萬歲。”門口,一個小黃門蹑手蹑腳走來,跪在殿門口,匍匐在地上,“帝師來禀。”
謝延臉上的怒氣被可知斂下,目光看到原處宮門外的聲音,冷靜問道:“老師來這裏做什麽?”
“帝師要告發鄭相此前借臺州潰堤一事,明相意外去世之事,結合江南官員,侵占江南學院學田已達萬畝。”
謝延愣在原處。
“什麽?”
“萬歲。”有一個小黃門踩着餘晖匆匆而來。
一直站在角落裏的綏陽眼皮子一跳,悄無聲息地擡眸看了一眼龍椅上的萬歲。
只見他眉眼陰沉,漆黑的眼眸中醞釀着暗色。
“又是何事?”他不怒反笑,輕聲問道。
“鄭閣老帶了西南回來的人回禀,找到三個當年為逆賊寧王幼子診斷的大夫,請求面見萬歲。”
“進。”
暮鼓聲第三聲終于想起,倦鳥歸巢,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弧度。
“萬歲,敷文書院院長羅松文散發白衣敲響鳴冤鼓。”
守門的禁軍統領匆匆而來,額頭布滿冷汗,跪在地上時,铠甲劍鞘磕在青石板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他不等萬歲開口,也不顧及身側拐杖敲響青石板的聲音逐漸靠近,閉眼大聲說道。
“要為寧王翻案。”
最後一抹夕陽徹底落了下來,天空只剩下血紅的紅霞。
作者有話要說: 太困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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