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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樊入宮時像是早已預料到這一切,看到殿下下跪兩人時神色不變,只是行禮後也跟着跪在下面。

虎首拐杖倒放在地上,栩栩如生的眼睛怒目圓睜,看向雕梁畫柱的穹頂,不威自怒。

謝延臉上早已沒有喜怒,只剩下詭異的平靜之色。

“錢家告你設計寧王案,制造義軍污蔑寧王謀反。”謝延開口,冷靜質問着。

鄭樊跪在上,脖頸低垂,花白的頭發帶着老年的暮氣。

“微臣不知此事,也不知道錢家為何如此控訴,此事恐有誤會。”他喘着氣,一口氣顫顫巍巍地說着。

“依錢家所言,當年就任錢塘水軍千戶的趙傳借着江南泛濫的倭寇之患,囤積大量兵器,又借着你的名義去江南侵占學田,囤積大量銀兩。”謝延沉吟片刻後,直接說道。

“這微臣屬實不知,只是寧王案時趙傳已經去了貴州的安南衛。”鄭樊慢慢吞吞說道,“而且中間可隔了一段日子。”

“他在浙江囤積兵器銀錢,到了貴州又恰恰立功,再則當年趙傳長兵奇襲,七日路程被急行到三日,本就疑點重重。”錢若清立馬反駁道,“但若是本來就是西南,倒也說得過去。”

錢若清跪在正中的位置,有條不紊地繼續解釋道。

“萬歲可知,當朝八百裏加急乃是最快的傳信速度,如今自雲南八百裏加急跑到京城,需要三日,但這個時間是需要至少跑死三匹千裏好馬,若是中途不換人,傳令員敲響京城大門時便會吐血而亡,若是中途替換三個傳令兵,那三人皆需修養至少半年。”

謝延聽得仔細,眉心緊皺。

“且是單人就要這麽大的代價,那若是軍隊疾行更是不能完成,軍隊是為了打仗,不可能損耗軍力來進行疾行。”

“萬歲可知,斥候在軍中素有急旋風之稱,便是如此貴陽到雲南也要翻山越嶺,需一夜一日的時間,軍隊若是派出輕裝出行的前鋒,每日行走不過兩百裏,再是迅速也不過三百裏,貴州屯軍在山裏,距離雲南一千一百公裏,期間還要繞過群山深河,三日時間穿過貴州,來到義軍所在的玉溪山,簡直是天方夜譚。”

“那是趙傳的本事。”鄭樊慢條斯理地說着,神色巍然不動,甚至有些悲天憫人,看透世事的深沉。

“他雖是我主考那年上來的進士,可也算是天子門生,對我比之常人稍微親近一些,是因為他那科舉前幾日剛得知喪父消息,銀錢又被偷了,我資助他幾塊銀兩,讓他寄回家用來下葬老父,難道也要被拿來攻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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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了掀眼皮,露出一雙波瀾不驚,深沉年邁的瞳仁,目光掃過錢若清,最後落在最上方的幼帝身上。

“老臣,問心無愧啊。”

殿內一片寂靜,香爐上的白色煙霧在空中微微散開,很快就消失在飄滿日光的屋內。

人人都說鄭樊是大奸臣,把持三朝超綱,手下黨羽衆多,卻都忘記這位在大周政壇屹立三十年不倒的首輔也是自底層讀書人一步步走上來的,一手館閣體和草字被明宗盛贊多年,對于詩詞戲曲的造詣更是登峰造極,深得憲宗喜愛。

他說起話來總是慢條斯理,有理有據,絲毫沒有因為年邁而亂了分寸,沉痛哀悼,歷盡滄桑,總是能一下說到別人的心坎裏去。

謝延原本緊抿的眉心果真跟着松了下來。

“閣老起來吧,綏陽,賜座。”他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

鄭樊顫顫巍巍地謝恩,扶着綏陽的手,微微一笑:“多謝綏禀筆了。”

綏陽今日早上入職司禮監,故而如此一說。

“客氣。”他不卑不亢,低聲說道。

鄭樊捏着手中的獸首拐杖,手指摩挲着花紋,一如既往地沉默坐在一側。

鄭樊入仕至今遭遇過無數次巨大危機,最嚴重那年是周生和明笙連手給他制造的,那一次他都已經自請辭官,可到最後還不是臨危反擊,拉了周生下馬,反敗為勝。

哪怕他今年已經七十高齡,哪怕他看上去已經毫無攻擊力,可所有人都在警惕畏懼這只沉睡的老虎。

錢若清眉心緊皺:“可那批不曾上檔案的鐵器卻是不争的事實,那批義軍的武器我父親曾去西南時意外得到,正是當年抗擊倭寇才有的長刀。”

錢若清自袖中掏出一張紙,遞了上去。

“萬歲請看,抗擊倭寇多為海戰,武器以瘦長尖為主,要的就是隔船刺人,或者沙灘上比拼,但西南一地多沼澤藤蔓,樹木繁多,刀具以粗短寬為主。”

綏陽接過紙張,送到謝延案前。

“這是兩地武器差別,萬歲若是不信,可以去問詢問兵部。”

“錢森找來的刀具在哪?”謝延仔細研究一番後,問道。

“在我家中。”

鄭樊眼皮子微微一動,一口氣半喘着開了口,說話不慌不忙。

“不是老臣小人之心,要為趙傳說話,只是那兵器如何證明是義軍的,總不好撿了一把東西,就說義軍的,或者如錢若清所說是趙傳扮演的義軍的,畢竟當時西南慘狀,萬歲不知,你們也是知道一些的,各地豪強并起,一把叫不住名字的武器實在太過普通了”

“有當地百姓作證。”

錢若清叩首,長身而拜,直接說道。

“當年義軍曾燒殺搶掠無辜百姓,且不說寧王治下從未發生這些惡貫滿盈之事,百姓措手不及,幸而我父遇到幾個被罷免的官吏,衆人奮力厮殺,這才得以保全性命,他們如今正在入京的路上,願為寧王和我父作證。”

一直垂眸的鄭樊擡眸,花白長眉微微一蹙,但很快又趨于沉默。

謝延收了手中的紙張,點頭說道:“倒是一個完整的證據。”

錢若清擡眸,露出一雙通紅的眼睛。

“我父一心為民,至死前對此事仍念念難忘,當年受寧王案牽連,含恨而終,懇請萬歲為他伸冤。”

“人心易變,等閑難故。”鄭樊也緊跟着輕聲嘆了一口氣,神色悲憫,“若真的如此,我定是第一個不饒趙傳。”

錢若清抿唇,垂眸不去看他。

所有事情走到這一步,寧王案的背後推手昭然若揭,

當時初出茅廬的明笙為求在內閣站穩腳跟,一手炮制了寧王案的開端,他的本意不得而知,但随着後來安南違背誓言,鄭樊推波助瀾,黃興甘為刀鋒,憲宗猶豫不決,薛氏狠辣心狠,最後導致了這場西南巨變。

這一場政治交鋒中,沒有一個人不是手染鮮血,每個人都是殺死寧王的劊子手。

可寧王,又做錯了什麽?

他當年避退西南,不過是為了能讓百姓安穩生活,大周國體穩定而已,到最後卻落得自己和妻兒挫骨揚灰的下場。

不得善終啊,這位當年站在錢塘章臺柳前,總是搖着扇子,笑眯眯喝着酒,溫和看着衆人打鬧的人,到最後落得這麽殘忍的結局。

錢若清至今都不敢回想當年的場景,如今那些在京城陰暗處齊手謀取寧王性命的人,只剩下鄭樊一人獨活。

若說鄭樊不過是為君分憂,可這件事情中唯有他被摘得最是幹淨,出面的都是趙傳,授人把柄的也是趙傳,可趙傳謀此事時,對寧王的殺機并未完全顯露。

鄭樊的出手,直接導致寧王府的覆滅,令人不寒而栗。

“那安相又是為何?”謝延的目光落在最右邊一直沉默的安憫冉身上。

自明笙死後,也許是再久之前,安憫冉整個人都沉靜不少,原本壯碩的身形也瘦了一圈,紫紅的臉頰也消瘦下來。

這幾月的內閣和司禮監集議中也很少和鄭江亭等人争吵,去年大雪更是直接請民去了受災最嚴重的州縣,在疏散百姓時還差點被崩塌的大雪埋了,幸得黃行忠的大肚子一撞,這才躲過一劫。

這一去便是三個月,他再回來時,整個人的氣質便都變了一圈,就像此刻,在錢若清和鄭樊的交鋒中,他只是沉默地坐着。

安憫冉擡眸,目光冷靜悲壯,掃過衆人,最後掀了下擺跪下。

“微臣,此番也是為了寧王案。”他垂眸,掩下所有悲涼,低聲說道,“微臣,微臣狀告微臣恩師……”

“明笙。”

謝延瞪大眼睛,就連鄭樊也忍不住掀眉看他。

“恩師如父,盛恩似山。”謝延低聲說道,“安相可要說清楚。”

大周師徒關系之森嚴,超乎歷代前朝,官場歷來都是師徒提攜,就像明笙是周生帶進內閣,安憫冉和戴和平是明笙帶入官場,師徒關系不亞于父子關系。

背叛恩師乃是大罪,更別說狀告恩師。

子告父,徒殺師,不過如此。

安憫冉臉色灰白,摘下頭上官帽,跪伏在地上:“微臣清楚。”

錢若清瞳仁一縮,愣愣看着面前之人,嘴角微動,可最後還是抿了抿唇,緩緩移開視線。

“只是恩師明相做了如此大不公的事情,微臣無法視若無睹。”安憫冉低聲說道,聲音是強忍着的哽咽,“寧王慘死,乃是恩師一手開幕,微臣,微臣得知真相,寝食難安。”

此時不過午時,春末的烈日熱烈明媚,照在門上的精細的花紋上,一半的倒影落在光可鑒人的金磚上,切割出一個個空格,一般落在安憫冉身上,讓他的身形一半明亮,一半陰暗。

謝延自龍椅上走了下來,站在那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臺階的人。

“你可有證據?”他低聲說道,随後又緊跟着警告着,“不論結果如何,這頂官帽怕是都不能如安相所願。”

安憫冉身形一頓,手指微微彎曲,半花白的頭發在日光下銀絲畢現,可随後又僵在原處,幾個呼吸後,這才開口繼續說道。

“微臣知道,十年寒窗,聖書萬卷,筆墨不辍,只為百姓而來,明開三年得恩師器重,自此不敢忘心中所想,只是臣愚鈍,本願為鲲鵬,負民萬裏,卻只做了蝼蟻之事,任生靈塗炭。”

“臣,愧負聖恩。”

他行了一個大禮,一頭觸低,狠狠閉眼閉上眼。

一側的錢若清失魂落魄地看着他,這一刻,他後悔讓安憫冉攪進這攤渾水中。

兩人同窗時,相比較錢若清的聰慧,過目不忘,安憫冉自來就不是最聰明的學生,卻是最勤奮的弟子,他的一步步都是靠着比常人付出百倍的努力得來的,能走到這一步,不過是憑着心中所想。

“這是當年恩師送給安南的信。”他低聲說道,“裏面的蘭花印章乃是恩師親手所刻,從不曾對外蓋過,不可能被人冒用。”

謝延接過綏陽手中的信,目光一掃,眉心瞬間皺了起來。

這一份要求交易,安南散播寧王為非作歹的謠言,明笙則說服萬歲扶持如今的安南王登基。

這封信的後面并無署名,只是蓋一個蘭花印章。

“你又是如何得到這份信,又如何确定,這個蘭花就是明笙所有。”謝延問。

“微臣琴棋書畫皆不擅長,唯有一點力氣,是以對雕刻略有研究,恩師刻這枚印章時,曾問過微臣的意見,這花,也是恩師親自畫的。”

安憫冉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至于這封信,是微臣私自尋了恩師的書房找到的。”

謝延聞言,忍不住蹙眉。

“雖說這般說不好,但胡亂翻人書房,可不是君子所為。”鄭樊輕聲說道,“既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親手所得,這事存在得便有些巧合了。”

“這是恩師的筆跡,萬歲也該認識,這印章在恩師遺體被送回明家時,在衣物中找到,當年恩師在明德十年冬日,借着去給好友看病的明醫,帶着一雙兒女去了雲南。”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微臣只知如此,已悉數交代,其餘事情還請萬歲定奪。”

謝延沉默,看着殿下三人,一時竟也難得也有些迷茫疲憊。

這麽多事,大江南北所有事情都會被掀出,鬧了個朝堂天翻地覆,可兜兜轉轉,不過是為了一個寧王案。

內閣司禮監原本加起來十個人,到現在竟無一人可信。

“都帶下去吧。”他抿唇,輕聲說道,“不必帶去東西兩廠,但錦衣衛要日夜巡護,不準與人見面。”

“是。”綏陽點頭應下。

“萬歲。”鄭樊擡頭,輕聲喊了一聲,“老臣今日入宮,雖心中無畏,也願配合諸位,還自己一個清白,只是有一件事,唯恐萬歲遺忘,不得不鬥膽多嘴。”

“何事?”謝延揉了揉額頭,随口問道。

“民間流言紛紛,我知萬歲疑心老臣,可老臣以性命擔保,此事于老臣毫無關系。”他捂着唇,咳嗦一聲,整個人佝偻着,帶出幾絲年邁的暮氣。

謝延眉眼低壓,冷冷看着面前之人。

“流言止于智者,但斷于源頭。”他擡眸看向面前的小皇帝,嚴肅而堅定地說道,“斷其源頭,可保無憂,萬歲可知。”

謝延怔怔地看着他。

“萬歲。”鄭樊起身,上前一步,但很快便有止步于此,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老臣鬥膽,勸萬歲及時止損,才能高枕無憂,人人都道,睡榻之前豈容他人,萬歲也該快些做出決定,如今百姓被奸人所裹挾,聽風是風,後世必起紛争,恐不能如萬歲所願。”

錢若清皺眉,立刻反駁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萬事自然要尋一個公正,閣老的意思是打算讓萬歲不分青紅皂白嗎。”

鄭樊微微一嘆:“老臣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衆口铄金,三人成虎,唯恐來不及,戶部請封的折子,萬歲還未回,若是鬧大了,又該如何?”

“其如今事情紛雜,但治國如烹小鮮,抽絲剝繭,化繁為簡,除去最簡單的才是。”

他語重心長地說着,随後又顫顫巍巍地行了一個大禮:“是老臣冒昧了,只是不忍見萬歲為難。”

錢若清并不涉及朝堂,但聽着他的話雖不解其意,卻依舊覺得古怪。

安憫冉回神,皺眉,不悅說道:“都是流言蜚語,君子立身不怕影子歪,太後和掌印的事本就是無稽之談,遮遮掩掩才會出事。”

錢若清聞言,臉色微變。

謝延站在上首,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納入眼底,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錢若清,這才收回視線,淡淡說道:“朕知道了,綏陽,都帶下去。”

“是。”站在角落處的綏陽這才微微一動,讓人察覺出他的動靜。

一行人都被錦衣衛帶了出去,因為萬歲不準送去東西兩廠,便悉數送到刑部看管。

“路途頗遠,三位大人還請上馬車。”綏陽令人拉來三輛馬車。

為首鄭樊看着高聳的宮門,扭頭又見了一眼乾清殿緊閉的大門,這才笑說道:“有勞了。”

空蕩蕩的大殿裏只剩下謝延一人,空中飄蕩着細碎的日光,殿內安靜極了。

謝延背着手看着案桌上的東西,來回走動着。

前朝舊案,涉及忤逆,先帝定案,翻不翻案,都是一個抉擇。

若只是普通的謀逆案子,謝延對憲宗并無敬意,自然是以公道為先,可如今這個案子被各方攪得,牽連了這麽多人,恩師的老師,要重用的錢家,內外朝廷,甚至還有深宮的太後。

他雖早慧,自有溝壑,但一時間竟也抉擇不下。

“萬歲,西廠派人來了。”門口,小黃門低聲說道。

謝延蹙眉:“又怎麽了?”

“學田案審好了,來述案。”

謝延這才揉了揉額頭,坐會原處,低聲說道:“進來吧。”

“卑職西廠千戶王興,趙傳以悉數交代學田案,還行萬歲過目。”殿下跪着一個身形魁梧的人,壓着嗓子,依舊震得人耳朵發蒙。

“趙傳為了完成鄭樊的要求,這才大肆并購學田,囤積武器,借着镖局送到西南,至于用途他當時不知,後來得到鄭樊傳信,這才僞裝了起義軍。”

謝延深吸一口氣,啪地一聲,用力合上折子:“所以又是涉及寧王案。”

王興一愣,猶豫說道:“卑職不知,但趙傳确實是如此交代的。”

謝延見他當真一臉迷茫,緩緩吐出一口氣。

“掌印呢?”

“應該還在趙傳別院搜武器,趙傳怕離任後被人發現這批兵器,便在入京時帶在身邊。”

“所有東西,信件都還沒找到?”謝延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之色。

王興一怔,下意識補充道:“趙傳認了罪,東西自然會找到。”

“知道了,下去吧。”謝延把手中的折子放在一側,低聲說道。

“是,卑職告退。”王興心裏琢磨不出萬歲的意思,很快就抱拳離開。

“萬歲,人都送到了。”綏陽地身影悄無聲息地入了殿內。

謝延看着他,好一會兒才說道:“你陪我去宮外看看。”

綏陽一愣:“可要去把太後一起叫來。”

“不,不必了。”謝延盯着案桌上滿滿當當的東西,冷不丁問道,“若是殺了他,娘娘會恨我嗎?”

綏陽心中咯噔一聲。

“鄭樊說的不無道理。”他下了龍椅,低聲說道。

“寧王确實蒙蔽了不白之冤,翻案是情理之中,娘娘說過是非不可掩,寧王案就算不再我手中翻案,當年那批人還是會鬧出一個又一個事情,何必折騰百姓呢。”

他背着手,帶着不合這個年齡的成熟和睿智。

“只是如何翻,翻到什麽地步。”他站在香爐前,問着香甜的桃花香味,緩緩問道,“我糾結不定,但,流血總是免不了的。”

“既然如此,便先把娘娘摘出來才是。”他伸手,輕輕摸了一下滾燙的爐壁,指尖瞬間燙紅。

“萬歲!”綏陽大驚,“奴婢去找禦醫。”

“不必。”謝延轉身,眸光已經清冷嚴肅,“先去宮外吧,讓我看看外面情形到底如何。”

“我讀書時,總是鄙夷揮刀向弱者的人,不曾想,今日我也要如此,才能斬斷這團亂麻。”

他踏出大門時驀地喃喃自語,朝着東邊的位置看了一眼,那是瑤光殿的方向。

————

“掌印,并未找到趙傳說的那份信。”

趙傳別院狼藉混亂,錦衣衛幾乎把地皮都掀開了一層,仆人丫鬟蜷縮在一團戰戰兢兢。

“沒有,他騙我們。”陸行蹙眉,不安問道,“重刑之下,還能這般維護鄭樊。”

謝病春站在影壁前,突然跳了跳眼皮:“王興入宮了嗎?”

“應該入了,等着鄭樊他們被帶走了,才進去的,就是為了給鄭氏父子最後一擊。”

謝病春一愣:“兩個人都帶走了?”

“那倒沒有,就鄭樊,咦,是了,怎麽只有鄭樊。”

謝病春心跳突然加速,唇色發白,一道隐晦,抓不到的思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掌印,丫鬟們說,三日前,有一個中年人來過,看描述,應該是鄭江亭。”有錦衣衛帶着別院下人的口供走了過來。

謝病春轉着銀戒的手一頓,眉宇間的厲色瞬間湧了上來。

“看不出趙傳如此重情,也怪不得鄭樊當日并無異樣。”陸行心知他們是被鄭樊擺了一道,憤憤說道。

他如此匆匆上折子就是為了讓鄭樊和趙傳徹底扯上關系,擺脫不了嫌疑,可如今卻只能等西南那邊的消息。

謝病春盯着這個院子,一種不安的心情漫上心頭。

他和鄭樊打過交道,有些人殺/人是快刀而下,有些人确實不知不覺中的背後一刀。

前者雷厲風行,卻尚有回旋餘地,後者确實防不勝防。“回京。”他心中不安漸生,一甩袖子,轉身離開。

“是,回西廠。”陸行大喝一聲。

就在他們收隊準備回城時,有錦衣衛快馬而來,滿頭大汗,嘶聲大喊着。

“萬歲下旨重審寧王案。”

謝病春倏地擡眸,緊盯來人。

“羅松文不敬先帝,任意妄為,牽連數樁大案,賜毒酒一杯。”

陸行大驚。

“掌印。”他倒吸一口氣,臉色煞白。

謝病春手中銀戒倏地掉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滿院繁花似錦,于他卻無半分春意。

原來如此,鄭樊的目的一直都是羅松文。

用太後來離間他和萬歲的關系,利用滿京城的流言蜚語心裏威逼萬歲,甚至假借迫在眉尖的寧王案用來遮掩。

所有的一切都是讓謝延警惕,衆人放松心态,而他則是借着保持太後清白名聲來行最後一招。

是了,鄭江亭掌管的就是戶部,戶部為太後請封的時機也太過湊巧。

他就是要逼死羅松文,逼死寧王案中唯一在世的知情人,只要除了他,寧王再無翻案可能。

鄭樊也将不戰而屈人之兵,徹底自此事中逃離。

“老師。”

謝病春被日光刺得眯了眯眼,心口卻覺得如墜冬日。

作者有話要說:  加班到九點,來不及寫,嗚嗚嗚,有些細節還沒修,淩晨看的幾個小朋友,記得到時候再看一下,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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