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番外三
明沉舟還是第一次見他穿淺色的衣服,明亮雅致,頭發被玉冠高高挽起時,當真如錢塘邊上最耀眼的讀書人。
“真好看。”明沉舟大聲誇着,“我給你找個扇子來。”
謝病春站在門邊,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搖着頭:“不必了。”
“要的。”明沉舟眼見着半個身子都要栽到大箱子裏,終于從裏面掏出一個扇子,在手心嘩啦一聲打開,得意說道。
“一來錢塘就給你買了,剛好今天用上。”
傘面格外簡單,不過是寥寥幾支寒梅,可扇骨卻是難得的墨竹,與衆不同中偏又帶着出挑的文質。
“花了我三兩銀子呢!”明沉舟把扇子塞到他手心,仰着頭笑問着,“特意給你買的,喜歡嗎!”
謝病春捏着手中的扇子,垂眸看她,低頭在她唇間落下輕輕一吻。
“喜歡。”
他聲音一向偏輕,總像含着冷冽之氣,卻又莫名在夏風中微不可微的融化着,聽的人耳朵一癢,泛上紅意。
“咳咳。”門口傳來一聲咳嗽聲。
明沉舟這才回神,扒着謝病春的手朝外看去。
“馬車都備好了。”水琛站在拱門花廊下,鎮定自若地說着,“我家中還有一點事情,今日不能陪你們去書院了。”
“不勞煩水叔叔了。”明沉舟嘴甜地喊了一聲,一笑起來,燦爛明媚。
水琛笑着搖了搖頭。
“這幾日的甜也太甜了。”謝病春點了點她的腦袋。
明沉舟搖了搖腦袋,頭頂的玉釵步搖叮咚作響:“你聽聽,都是錢,可不是要甜一點。”
兩人坐着馬車直接從書院正門進去,高大聳立的山門巍峨莊嚴,層層而上的臺階一塵不染,兩側古柏郁郁蔥蔥,綠冠遮天。
明沉舟撐着雨傘,走在陰影處,小聲嘟囔着:“你們以前都這麽走上去的嗎?”
“我自幼長在書院裏,出門都是從後門出的,那邊馬車可以通行。”謝病春接過她的傘笑說着,“我走這條路,都是師兄和院長背着走的。”
明沉舟哦了一聲:“那每日上下課的學生都是要走這條路的嗎?”
“嗯。”謝病春點頭,“但我們一月才放兩天,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書院裏的。”
“每個月兩趟也太鍛煉身體了。”
明沉舟抹了一把汗,大夏天的爬臺階實在是有些累。
“便是為了鍛煉身體。”謝病春把她滾燙的手指握在手心,“君子六藝,強身健體乃是基本,這也是院長修這條路的初因,院中還專門請了棍棒老師,每三天就要練習強健之術。”
明沉舟嘆為觀止,可随後又點頭:“也是,不然你們整日窩在屋內讀書,一讀十幾年,鐵打的身子也熬壞了。”
兩人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也才走了一半,明沉舟站在正中,往上看,臺階好似一眼望不到頭,往下看,回頭路又顯得格外漫長,一時間上下為難。
“我腰疼,謝迢。”她撐着腰,委委屈屈地說着。
謝病春垂眸,捋了捋她鬓間黏在臉上的碎發,笑說道:“我背你。”
“這會不會有傷風化啊。”明沉舟在猶豫中勉強抽出一絲理智,謹慎問道,“萬一有老古板了出來棒打鴛鴦咋辦。”
“今日應該是他們回家的日子,書院中沒有人。”謝延在她面前蹲下,微微側首,冰白的臉自熱烈的驕陽中好似在發亮。
明沉舟眼睛一亮,麻利地趴到他背上,立刻笑得見眉不見眼,長長舒出一口氣。
“若真的來人了,我便帶你跑。”
謝病春把人穩穩背在背上,笑說着。
明沉舟蹭了蹭他的脖子,這才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天下聞名的敷文書院。
“你說這些求學的人走這條長長的路,心裏都想着什麽才能堅持下去,這裏一共有多少個臺階,你們數過了嗎?”
謝病春的聲音在熱浪中依舊不急不躁:“四百八十格,獨自走上這條長階才是你入學的第一個考驗,你只有心無旁骛,熬得住艱苦和寂寞,才能在讀書這條路上堅持一個人走下去。”
明沉舟眨眨眼:“這也是羅院長堅持的。”
謝病春一頓,輕聲應了一聲。
“那你們都走過了嗎?”明沉舟問。
“走過了,就連大師兄當年也是一步步走上來的。”
龔家,錢塘紮根的高門大戶,多少學院為了迎接這位小輩中的長子掃榻歡迎,可這位八歲的大弟子當年也是一步步塔上臺階,進入敷文書院。
“那你呢?”明沉舟盯着面前之人的側臉,小聲問道。
“我六歲正式拜師,自然也走過了。”
謝病春一旦笑起來,眼尾便會微微下垂,蓋着眼尾處的嫣紅一點,剎那間豔麗無雙,滿心的急躁都在此刻消失得一幹二淨。
“你以前身體不好,也是獨自一個人走的?”明沉舟嘟嘴,摸着他的耳朵,“你是他養的,怎麽也不寬容寬容。”
“一視而同仁,篤近而舉遠,是敷文書院擇生的宗旨。”謝病春輕聲解釋着。
“學院中有一位天殘,天生右腳缺失,他也是一步步走上來,後拜了張如恩做了關門弟子,如今在學院做了執杖老師。”
學院近在咫尺,明沉舟給他擦了擦額間的汗,随口問道:“什麽是執杖老師。”
“就是用來……”
“學院不準外人進入,站住,你是哪個院的!”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暴怒聲。
謝病春腳步一頓,立刻穿過一側的廊檐,最後進入一條小徑中。
“就是這樣的!”
“站住!非本校學校不準無故進去!”
背後傳來緊追不舍地憤怒叫喊聲,奈何謝病春對這裏也頗為熟悉,走了幾個小道就把人甩走了。
明沉舟被巅的一個抽手不及,愣了好一會兒才摟着他的脖子,大笑起來:“原來是管你們的老師啊,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麽狼狽的,哈哈哈,果然沒有人不怕老實。”
謝病春把人放了下來,笑說着:“就是如此。”
“那你以前被打過嗎?”明沉舟仰頭看着他,臉頰紅撲撲的,興致勃勃地問道。
“沒有,我都是老師單獨授課的。”謝病春牽着她的手朝着外面走去,“但是三師兄和四師兄,一個總是在學院裏急行,一個總是溜出學院,倒是總是被打。”
學院頗大,兩人在廊檐下走了好一會兒,避開了幾波學生,這才到了最深處的梅園。
梅圓并不大,只是因為因為院中前面種了一片梅花這才得名,這一代都是幾個入室弟子的住所,便比外面還要安靜一些。
明沉舟站在梅林間,目之所在,瘦梅林立,枝葉繁茂,到處都是郁郁蔥蔥之貌。
“這梅林是誰種的?”
“院長。”
“那你始休樓前的呢?”明沉舟冷不丁問道。
謝病春垂眸看她,臉上剛剛因為奔跑泛出的紅暈,好似不過是驚鴻一瞥,瞬間又歸于冷白之色。
“我自己種的。”
明沉舟煥然大悟,怪不得看起來如此眼熟。
“這裏種了幾棵?”
“一百棵。”
林外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明沉舟朝着外面看去,只看到一個身形圓矮的人站在林外。
他長得太過普通,可偏偏臉上總是帶着笑意,讓人忽視其過于普通的容貌和,過分樸素的衣服。
“長命百歲的意思,當時就我和大師兄還有力氣,我們每天一覺醒來就要數梅樹,還要偷偷幫着師傅種幾棵。”
“二師兄。”謝病春一愣,拱手行禮。
“小師弟。”那人走到謝病春面前,感慨一笑。
“我剛才聽說院中闖入陌生人,連着巡邏衛都驚動了,我就知道是你們來了。”他伸手摸着謝病春的胳膊,心疼說道:“你瘦了。”
“長高了,自然就瘦了。”謝病春低聲說着。“胡說,我見你小時候也不胖,我偷偷給你帶了馍馍,結果怎麽也吃不胖,不像我,陪你吃了幾天,倒是更吹起氣來一樣。”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笑起來,眼睛就眯成一道縫。
他說話是與衆不同的慢裏斯條,帶着奇怪的節奏和停頓,聽的人莫名覺得好笑。
“你就是太後。”二師兄扭頭看着一側扭頭笑的人,突然睜大眼睛,“你和你娘竟有八分相似。”
明沉舟嘴巴甜甜地喊了一聲二師兄。
“有禮有禮。”他自懷中掏出一個香囊,又帶着古怪的節奏頓感,笑說道,“小小見面禮,還請娘娘笑納。”
明沉舟把香囊握在手裏,小聲說道:“我也有準備的,但都在馬車上,太重了,抱不上來。”
“不礙事,等會我讓人把他駕到後山,繞一圈從後面進。”他溫和地說着。
“你先帶娘娘……”
“叫我沉舟就好了,我小名舟舟。”明沉舟見縫插針地獻着殷勤。
“那便帶沉舟去你小時候的院子逛逛。”二師兄笑說着,“我已經在我院中備好酒席,今日除了五師弟在京師,我們其餘人都聚聚,我等會便去信給他了,讓他嫉妒一下。”
明沉舟噗呲一聲笑起來。
“你的幾個師兄,當真……”她看人離開後,沉默片刻後才繼續說道,“還有特色。”
“你這個二師兄看上去這麽好說話,怎麽感覺焉壞的。”她捂着嘴小聲說着。
謝病春站在梅園門口,看着面前一切是若非是的布景,連着牆上的青苔都讓他恍若隔世。
當年他自那場大雪中離開,便從未想過能活着回來。
世事一場大夢,直葉落而知歲暮。
這是他十二歲前生活的地方。
這是他十年不曾踏足的地方。
“你不帶我去看看嘛。”
一只滾燙的手握緊謝迢冰冷的手心,明沉舟仰着頭,笑問道。
“謝迢。”
遠處斷斷續續傳來,學子鬥詩撫琴的聲音,隔着梅林卻能感受到少年意氣風發的銳氣,猶似當年夢裏聲。
謝病春垂眸,握緊指尖的手指,輕聲應了一聲,終于帶她踏入梅園。
“才呆了一個月就要走。”水琛站在碼頭上,蹙眉問道,“再過幾日就是入冬了,二師兄想叫你過了冬再走,也可少受一點罪。”
謝病春站在碼頭前,看着正在和采蓮女說話的明沉舟搖了搖頭。
“我們是在冬日相遇的,自然要趕着冬日去看看。”
“她不知你身上的寒毒。”水琛一愣。
謝病春淡定一笑:“連錢老都束手無策,那又何必讓多一個人知道。”
“那日在書院中,二師兄給你把了脈,你身上的寒毒……”水琛眉心緊皺,猶豫說道,“當日錢老去世前已經研究出大致手稿,這些年二師兄也一直在繼續想辦法。”
“你自西南回來就定居在錢塘吧。”
謝病春垂眸,并未說話。
“你若是真的想和娘娘長相厮守,便要自己愛惜自己。”水琛咬牙低斥道,“你若是不好說,我便和她說。”
謝病春搖頭,漆黑的眼眸靜靜地看着他,輕聲卻又堅定地喊了一聲:“四師兄。”
“我賭不起。”
漆黑的睫毛微微下垂,掩蓋住眼底的淺淡譏笑。
“大概這就是報應吧。”
他殺了這麽多人,諸天神明便要一點點剝走他的時光。
“你,你,胡說什麽。”水琛有些生氣,“不準你這般說自己,這事等你從西南回來說。”
“你們在聊什麽啊。”身後傳來明沉舟猶豫的聲音。
謝病春臉上的郁冷之色眨眼便消失,扭頭時只剩下淺淺笑意,鎮定自若說道:“随便聊聊,你都買好了嗎?”
明沉舟笑着舉起手中的蓮蓬和荷花,大聲說道:“買好啦。”
“那便走吧。”
明沉舟向前走了幾步,突然扭頭去看碼頭上的水琛,觸不及防看到他緊皺的眉眼,頓時愣在原處。
水琛沒想到她會突然回眸,也跟着楞了一下,随後立刻笑問着:“怎麽了?”
謝病春扭頭去看明沉舟。
明沉舟回神,捏着蓮蓬上的莖稈,一笑起來,唇頰梨渦若隐若現:“水叔叔照顧好我娘啊。”
水琛剛回過神,心中激動,便看到船尾蕩開的漣漪。
“我知道。”
這位巨富出生的貴公子,天下聞名的讀書人,竟然不顧臉面,朝着遠處的船只大聲應了一聲。
回答他的是,一只在空中搖晃的荷花。
“你想通了。”謝病春修長的手指為她撥着蓮蓬,随口問道。
明沉舟塞了一顆蓮子在嘴裏,長嘆一口氣:“金錢實在太亂人眼了。”
謝病春失笑,冰白的手指熟練地播出一顆顆蓮子,落在精致的白玉碟中當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盤。
“去西南要多久啊。”明沉舟枕着他的膝上,随口問道。
“慢行,十日。”
“我若是給我娘送信要多久啊。”
“三日可行。”
明沉舟一躍而起,竟是要開始寫信,甚至還神神秘秘地用手捂着一半紙張。
“這麽急做什麽?”
“這樣到雲南就能知道了。”明沉舟看着他微微一笑。
謝病春眼皮子莫名一跳。
“知道什麽?”他輕聲問道。
明沉舟撐着下巴,慢吞吞說道:“我和我娘昨夜說的事啊。”
一行人沿着河流慢慢悠悠來到雲南時,年歲已經邁入初冬。
謝病春早早就披上大氅,明沉舟自小就怕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夾襖,眼疾手快地自己跳上岸。
這次靠岸的碼頭停在偏遠的地方,還需要再走一日行程才能入城。
“那座山好高啊。”桃色指着遠處雲霧缭繞的山群,驚訝說道,“現在是秋天,山頂就都是雪啊。”
“那便是玉溪山。”有路過的客商笑說着。
“哦哦。”桃色仰着高山,只知道連連點頭。
明沉舟大手一揮:“你們今日都去玩吧,我要去一個秘密的地方。”
她拉着謝病春的手,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
“知道知道。”
桃色雖然什麽也不知道,但不妨礙她也跟着配合地眨眨眼,拉着柳行英景,推着陸行識趣地離開了。
謝病春心中了然。
“等等,陸行留一下。”明沉舟開口把陸行留下,“要勞煩你等會駕個車。”
“夫人打算去哪?”
陸行去不遠處的車馬行買了車馬,這才笑問着。
明沉舟仰頭想了一會:“就靠近一條大河,然後有一個大祭壇的地方。”
陸行一愣,随後看向謝病春,小聲說道:“那是原先南國族人最後的地方。”
明沉舟驚訝。
“南國不是滅族了嗎?”
“只剩下幾人了,他們丢了栖息之所,又丢了傳代書籍,和滅族有何區別。”陸行見謝病春臉上并無異色,這才低聲說道。
“那他們是怎麽跑到這裏的?”
陸行摸着腦袋搖了搖頭:“上車吧,碼頭距離那裏也頗遠,走走估摸要半日。”
馬車上,明沉舟把手爐塞到謝病春手中,還跟着揉了幾下他的手,哈了幾口氣,不解說道:“你穿的也不少了,這手怎麽就熱不起來。”
“不礙事。”
謝病春笑說着,把人提溜到椅子上坐好,柔聲說着:“山路晃,也不怕摔着。”
“你當時去那裏是去做刺花的嘛。”
“恩。”
“為什麽要躺在祭臺上。”
“不知道,那個人把我放上去的。”
“那你為何又要跑?”
謝病春看着她并不說話,漆黑的眉眼在晃蕩的日光下軟的人滿心話都在不知不覺被消磨得一幹二淨。
他的眉目依舊清冷,可神色俨然溫柔,哪怕只是對着一人。
“跑就跑了,好端端跑到天寒地凍的河裏做什麽。”
明沉舟爬上他的膝蓋,先下手為強地親了他一口,這才繼續問着。
“你今日收到錢塘的信了?”謝病春冷不丁地問着。
明沉舟側首看他,吐了吐舌頭:“我才不告訴你。”
“那我來也不告訴你。”
謝病春一本正經地說着。
明沉舟大驚。
“你怎麽這樣?”
“太過分了。”
“謝迢!”
“謝病春!”
謝病春冰冷的手穿過腰身,落在她滾燙溫熱的的手腕上,吐出的氣好似帶着霜冰,落在耳畔凍得人一個激靈。
“我不記得了。”
他聲音帶着一絲軟軟的求饒,聽的人耳朵發紅。
明沉舟低頭,只是握着他的手腕。
“不說就不說!怎麽還搞美人計這套,我和你說,我可不吃。”明沉舟義正言辭地說着。
謝病春輕笑一聲,緩緩收緊手臂,低聲說道:“真的嗎?”
清淡的吻帶着淡淡的梅花香落在耳邊,随後是滾燙的臉頰上。
冰冷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讓他毫無阻礙地碰到柔軟溫熱的唇。
纏綿深情,虔誠愛意。
馬車內瞬間升騰起暧昧的氣氛,幸好外面是颠簸的馬蹄聲,這才掩住奇怪的聲音。
“咦,我沒走錯吧。”
馬車一路颠簸,半個時辰後外面傳來陸行奇怪的聲音。
“我差點沒認出。”陸行環視着周圍,笑說着,“這個陰測測的祭壇是誰這麽厲害,直接改成姻緣樹了。”
明沉舟聞言,連忙掀開簾子朝外看去。
記憶中那張花紋複雜的陰森祭壇,要把她淹沒的高大野草,在深秋日光下悉數消失不見,目之所及是一根高高的樹幹,四周用繩索拉着,數不盡數的紅布挂滿枝頭,連着繩索上也纏滿了紅色,到處都是遠道而來的男男女女。
“這是?”明沉舟驚訝地看着面前截然不同的場景。
“求姻緣嗎?靈得很。”
“童叟無欺啊,兩文錢一塊紅布,一文錢一根紅線。”
兩人還未下馬車,原本在路邊蹲坐的人立刻就圍上上來。
“我這個可是去玉溪河裏洗過的。”
“我這個便宜得很,兩根三文錢。”
“我這個,我這個沒啥……”
一個與衆不同的怯弱聲音,明沉舟不由低頭看着梳着兩個小啾啾的小女孩,長長的紅繩乖乖地垂落下來,可愛稚氣。
小女孩不過七/八歲的年紀,拎着一個比自己身形還要寬的籃子,細聲細氣地說着。
明沉舟突然笑了起來:“那我就買你這個,給我兩根。”
小女孩一愣,吓得吸了吸鼻子,沒想到好事竟然落在自己頭上,高興極了。
“祝夫人和郎君和和美美,白頭偕老。”她連忙誇着。
明沉舟捏了捏她的腦袋上啾啾,長長吐出一口氣:“真會說話。”
只是謝病春一下馬車,還未開口,原本圍着她的人頓時如鳥獸散,瞬間消失得一幹二淨。
明沉舟看得直笑。
記憶中可怕陰冷的地方卻在今日成了祈求姻緣的地方,善男信女絡繹不絕,每個人神色虔誠,态度真誠,遙望着遠處的雪山,期望一份珍貴的愛情。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夕陽下的那截樹幹被層層紅布包裹着,山頂的風烈烈而響,所有的風鼓動着那些紅繩,好似人世間一簇簇眷戀的癡念。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明沉舟仰着頭,沉沉地看着面前飄揚的紅布。
十年前的冬日,她便是在這裏撿到小乞丐。
十年後的冬日,她要認真系上兩人的紅布。
這是她喜歡的人啊。
年幼的她帶着他在雪地裏奔跑逃命,重逢的她借着他的羽翼心有所想,最後,她只求……
“謝迢。”明沉舟認認真真地在一側的繩索上系上紅線,扭頭去看對面站在紅布飄搖下的修身而立的玄衣男子,
長長的紅布拂過他冰白的臉頰,蒼白的唇色也染上一絲紅意,微微側首,身後撥開落在臉上的綢緞,面如美玉,巍峨如山。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明沉舟怔怔地看着他,眼尾被紅布照出鮮紅之色,卻又在清冷的秋日日暈下帶上笑意。
謝病春擡眸看他,漆黑清冷的眸光完完整整倒映着面前之人,好似要把人卷入這個紅塵歡海,至死不休。
“我們回錢塘吧。”
作者有話要說: 屬于這個時代的掌印和舟舟的故事徹底結束了,這個正式的結局是我深思熟慮決定的,寫的時候有很多碎碎念,但到最後又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下章寫平行年代的,就是寧王成功登基的故事,臣女和皇子的故事(我沒理解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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