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番外四

寧王初登大典的那日,後宮終于迎來一名小皇子。

“想要一個小妹妹。”唯一的公主盯着面前皺巴巴的小孩,也跟着皺着臉,噘嘴抱怨道。

“弟弟也挺好的。”大皇子謝迎是長子,如今已經十二歲了,背着手,故作深沉地說着,“妹妹太吵了。”

“你放屁!”小公主見他映射自己,不由噴着口水怒叱着。

“就是。”

二皇子謝遠自兩人中間擠出腦袋,伸手去摸小弟弟的臉,只是髒兮兮的手還沒碰到,就被大皇子抓了回來:“不許碰,你也不許噴口水。”

十二歲的大皇子一手抓着八歲的二弟弟和五歲的小妹妹,一臉心累地把他們都拉了出去。

“娘。”

“娘!”

兩個小祖宗不合心意就哭鬧起來,原本還安靜的內殿立刻熱鬧起來,丫鬟嬷嬷成群湧了上來。

最安靜得大概就是睡在搖籃裏的小皇子。

小皇子來的正值明宗久病難愈,是最為激烈的半年奪嫡鬥争時期。

他差點被人下了寒毒,幸好被人及時發現,這才平平安安在今日這個大好的日子降落。

“他此番降落人間亦是艱辛,千裏迢迢而來,也算全了我今日結果的響應,就叫謝迢吧。”新登基的帝王抱着懷中的小孩,對着妻子溫和說道。

謝迢在娘胎時受奸人所害,早産出生,體弱多病,但幸而他命中堅韌,幾次三番都平安度過,這才平平安安長到五歲。

小皇子五歲那年,他的大哥被冊封為太子,二哥被封為平王,三姐為安寧公主。

唯有這位自小安靜的小皇子,因為體弱,又因為皇後不舍,便一直留在宮中,養在膝下。

“拖到六歲也該拜師了,萬歲是打算讓他跟着幾個兄長姐姐一同學習,還是另請老師。”皇後坐在一側,有些擔憂地說着。

“他身子不好,心裏卻有些傲氣,怕他熬壞了身子,又怕他跟不上學業。”

謝迢不愛說話,可性格極好,一雙漆黑的眼睛靜靜看着人時,明亮又溫和,簡直能把人看的心化了。

前頭三個小孩都是皮猴子,一天不鬧出幾個動靜都說不過去,可現在來了這麽一個省心的,帝後的一顆心自然是克制不住地偏了,就是連着吃食衣物都要多花一分心思。

“我的好友,敷文書院的羅松文終于被我說動了,打算入京,他身邊有幾個弟子依我看是做官的好料子,放在京中磨煉幾年,就可以下放了。”

皇後心思一動,手中的扇子也跟着轉了轉。

“你是打算……”

皇帝翻着手中的折子笑說着:“只是我那個好友收徒極為嚴格,到時候讓迢兒自己去試試,你整日把他拘在宮裏,幸好他是個好脾氣的,要是遠兒,還不把你的殿頂掀了。”

皇後長嘆一口氣,哀怨說道:“是我不願嘛,你這個好兒子,整日就捧着書,也不知道像了誰。”

是了,謝家就沒一個愛讀書的,就連萬歲,太子謝遠,都是被太傅逼着去讀書的人。

唯有這個小兒子,好似天生就愛讀書,從小最喜歡的就是聽人給他讀書了,偏偏記性又好,不知怎麽就自己給自己啓蒙了。

萬歲笑眯了眼,大言不慚地得意說道:“就是像我的,我到時親自帶他去見時遷,到時候給他炫耀炫耀我兒子,你也不必太過擔憂讀書的事情,人嘛,識字就行。”

謝迢去見羅松文的那天天氣不好,大雨磅礴,雨霧朦胧,可萬歲等不及去見故友了,便夾着小兒子出門了。

謝迢規規矩矩地坐在馬車上,一言一行都極為端正,一側是給他講故事講的口幹舌燥的萬歲。

“你怎麽迷上聽這種話本了?”萬歲心事重重地放下話本,借着喝口茶潤潤嗓子的動作,岔開話題企圖和小兒子談心。

謝迢擡眸,羽翼一般的睫毛揚起,露出漆黑如玉的雙眸,跟着漫天雨霧一樣濕漉漉的。

“是不能看嗎?”他細聲細氣地問道。

萬歲的聲音都忍不住柔了下來:“能,怎麽不能,你若是喜歡,爹就讓你去養幾個讀書人,專門給你寫,每天都給你寫。”

謝迢搖頭:“是二哥給我的,我就是看看。”

萬歲原本笑得跟朵花一樣的臉頓時拉了下來,粗聲粗氣說道:“就知道是謝遠整日不學好的小混球,整天逗鳥溜狗,搞這些荒誕事情,回去我就給他加功課,敗家玩意。”

謝迢眨了眨眼,冰白的小臉還帶着稚氣,捏着手指,繼續說道:“那書生後來轉世,憑着紅繩找到那個小兔子妖了嗎?”

小孩子總是帶着大人沒有的執着,腦子裏總是回響着這個問題,便堅持不懈地問着。

萬歲連忙翻看了幾頁話本,最後點頭,高興說道:“找到了,找到了,兩個人最後開開心心在一起了。”

小謝迢這才心滿意足地抿唇笑了笑,眼尾的那點紅色淚痣被睫羽微微遮擋,雪白的臉頰鼓起,還帶着稚氣,便多了一份難得的可愛天真。

萬歲看的心癢,伸手掐了一下謝迢的臉。

——我兒子,也太可愛了吧。

他心滿意足地收回手,一本正經地想着。

“爹,我今日要去拜師的人,很厲害嗎?”謝迢掀開簾子,悄悄看了眼窗外。

漫天大雨借着夏日的風直接把他吹得滿臉都是雨,雨打在車頂上叮咚作響,兩側的柳樹被吹得柳枝都要被掙斷一般。

刷上桐油的簾子不過是剛剛掀起一點,馬車內就飄進一陣水汽,書頁嘩啦啦作響。

萬歲連忙拿出帕子給兒子擦臉。

“不厲害,嘴毒得很。”他把總是吃不胖的小孩抱在膝蓋上,笑說着,“他若是罵你,你就罵回去。”

謝迢乖乖地閉上眼,長長的睫毛柔順地垂落着,被人用力地揉着臉也不動彈,只是含含糊糊地說着:“不能口出惡言。”

萬歲一噎,随後讪讪說道:“他沒事。”

小謝迢臉頰被揉的紅撲撲的,聞言只是睜開眼,漆黑的眼珠好似精雕細琢的珠玉,含着光,浸着水,在漫天風雨中依舊沉靜溫和。

“不可以的。”

小孩子說不出大道理,但還是堅持地說着。

“不行就不行,啊,我兒子這麽可愛,他若是不收你,我就和他沒完,哼,他才不會不收你。”

萬歲見着玉雕一樣的小人,心裏發軟,嘴裏發狠,

“衣服穿好了嗎,今日雨雖然下得有點大,但天氣悶得很,會不會喘不上氣來。”

“剛才淋了雨,衣服濕了嗎?你可不能病了,不然你娘非要和我置氣一月不可。”

萬歲捏着小孩的胳膊,見馬車就要到目的地了,仔仔細細地檢查着。

謝迢自己拎起一側的小蓑衣穿了起來:“我沒事,爹,這衣服是這麽穿嗎?”

“是是,就是這樣的。”萬歲看他自己慢條斯理穿衣服的動作,越看越滿意,越看越心軟,恨不得立馬提溜到老友面前,讓他仔細看看自己這個寶貝兒子。

馬車在暴雨中終于停了下來。

“到了,萬歲。”駕車的錦衣衛扯着嗓子喊道。

謝言冉掀開簾子,下了馬車:“外面雨太大了,爹抱你。”

謝迢看了眼緊閉的院子,又看着被水霧蒙着的天地,低聲說道:“我自己走。”

他牽着爹的手在狂風暴雨中一步步靠近那個院子,最後站在屋檐下,仰頭看着深棕色的大門。

那門對一個小孩來說極高,極大,頭頂的燈籠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時不時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他雖年幼,性格卻是格外沉穩,即便在今日這等惡劣的天氣中,并未有小孩的驚慌和焦躁。

謝言冉多年未見老友,難掩激動之色,手指搭在銅環上,深吸一口氣,終于扣響大門。

那聲音沉重悠遠,在大雨聲中依舊清晰可聞。

沒一會兒,緊閉的大門就在風雨中咯吱一聲打開了。

謝迢盯着面前之人深藍色的衣擺,那衣擺洗的發白,最後目光緩緩上移。

一雙溫和的眼睛正在垂眸看他。

狂風破碎,暴雨如注,好似平地就要漫起江河,豆大的雨打落在地上濺起高高的水花,頭頂是屋檐不堪重負的低啞,背後是雨色朦胧的長街。

兩雙眼就這般靜靜地對視着,剎那間,雨停風止,萬峰呼嘯。

謝迢看着那雙眼,不知為何只覺得心中微動,那眼眸在狂風暴雨中依舊淡然沉穩,好似一汪波濤暗湧卻又湖面平靜的湖泊。

他不由眨了眨眼睛。

“我兒子。”

謝迢還未從那種莫名的感情中回過神來,突然被人拎起來,不安地蹬了蹬腿,耳邊是爹興奮的聲音。

羅松文的目光落在稚子漆黑單純的雙眸中,最後又看向一側那張臉上寫滿炫耀兩個字的人身上,嫌棄地移開視線,淡淡地嗯了一聲:“進來吧。”

謝言冉抱緊兒子,入了羅家院子。

剛剛進入角屋,就看到不遠處的大堂門後,趴着幾雙眼睛。

“這是我的幾個徒弟,此番歷練便都帶出來。”

羅松文站在身後,淡聲說着,他目光一頓,一掃而過,那雙漆黑的眼珠立刻移開,埋到謝言冉的脖頸中。

“給萬歲……”

領頭的男人穿着青色長衫,規規矩矩地帶着幾個師弟行禮。

謝言冉的目光自三個弟子面前一掃而過,大頭的兩個已經及冠,後面兩個年紀也都比謝迢大不少。

“不必多禮,你便是明澤。”他打量着年紀最大的那人,笑問道。

“正是。”龔自順拱手折腰行禮。

“怎麽就四個弟子來。”謝言冉笑問着,“另外一個呢。”

“水心的孩子病了,我便讓他晚點來。”

“就是剛及冠就和剛敢和明笙搶人的那個水家郎君。”謝言冉臉上突然升起八卦之色,“怎的,孩子都生了啊,男的女的。”

羅松文不悅說道:“你少關心這些事情。”

謝言冉遺憾地砸吧了一下嘴:“你便是太死板了,如今內閣盤根錯節,明笙娶了周家女,我不得不封他為次輔,內閣這般複雜情況與百姓無益,我也有心整改,這不是問問吧。”

“問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羅松文無情地戳穿他,“人床底還是空的,你怎麽也不去看看。”

謝言冉一向招架不住他的嘴,連連擺手,故作鎮定地拍了拍懷中謝迢的脊梁,柔聲問道:“要下來玩嗎?”

謝迢早已注意到不遠處的那四個站着的人,聞言便點點頭。

“就讓幾個小孩玩吧,我們先去茶室說話。”

羅松文見小殿下自己脫了蓑衣,露出冰白的小臉,和略帶青色的唇,不由皺了皺眉。

“怎麽回事?”他看着謝迢獨自一人乖乖穿過游廊去往大堂後,沉聲問道。

“五個月的時候暮兒懷着他時中了毒,雖發現的及時,但還是八個月就出生了,落下一點病根。”謝言冉眉心緊皺,臉上的笑意終于斂下,露出一絲陰沉之色。

“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力争這位置。”

羅松文長嘆一口氣:“争了可能會死,不争便一定會死,你能想明白是最好的。”

“不說這些了,我今日來的目的你也是知道的。”謝言冉挑眉,臉上露出得意之色,“我兒子,聰明得很,過目不忘,性格一點也不皮,你瞧瞧,仔細瞧瞧,長得多可愛。”

羅松文聞言頭也不回地走了。

——若是有尾巴,怕是某人要翹上天了。

“哎哎,你看看,你考察一下,要不就收下他吧。”

謝言冉跟在他身後,絮絮念了好一會,臉上突然露出擔憂之色。

“我說真的,我和暮兒是老來得了這個小子,他又身子弱,幾個哥哥姐姐對他很好,我也信迎兒能保他一生無憂,但他生性早慧,我唯恐他半生孤獨。”

羅松文腳步一頓,驀得想起那個在大風大雨中,穿過長長的游廊,獨自一人走向未知大廳的小孩。

那般小啊。

人若是生來早慧,便注定要承受孤獨。

而孤獨,是殺人的。

“時遷。”謝言冉見他停步,低聲喚了一聲,聲音在風中飄搖,好似一聲自深處傳來的微弱嘆息。

“那便等會帶他來看看吧。”羅松文看着滿院激起的水汽,緩緩嘆了一口氣,“但你也知我的規矩。”

“我的弟子必須留在我身邊,你和小暮舍得嗎?”

“我可不會像萬歲這般寵溺,還要抱着走路。”

他神色冷淡地繼續朝着茶室走去,不悅說着。

謝言冉摸了摸鼻子:“你不是也打算留在京城嗎,倒也不算離暮耳太遠。”

“我沒抱着他,我就是想提起來給你看看。”

羅松文呲笑一聲,繼續問道:“握筆了嗎?”

“沒。”

“啓蒙了嗎?”

“沒。”

羅松文腳步一頓,猛地轉身,衣擺在空中發出蹭的一聲。

“萬歲今日來是想氣我嗎?”他上下打量着面前之人,咬牙問道。

謝言冉連忙搖頭:“可他識字的,之前跟着他兄長姐姐去學堂的時候,也跟着聽了,他記性特別好,當真是過目不忘。”

羅松文皺眉。

“可有跟過老師?”

“沒呢,就趴在椅子上聽了一耳朵老師講的課。”

羅松文點頭:“讓他們玩一會後就讓小殿下來我這邊,我還想單獨問一句。”

謝言冉點頭,随後得意說道:“你不會失望的。”

羅松文确實沒有失望。

謝迢是個好苗子,是他所有弟子中最有慧根的。

柔軟而堅韌,善良溫柔卻是非分明。

“就這樣吧,萬歲打算今日就把小殿下留下,還是過幾日再來。”羅松文問着謝言冉。

謝言冉連忙擺手:“怎好當着孩子面說這些。”

“老師已經和我說過了。”

一側的謝迢仰着頭,黑羽般的睫毛眨了眨,圓溜溜的漆黑眼珠格外明亮清澈地看着自家爹。

謝言冉一愣,随後大驚失色。

“我想明日再過來,想要和哥哥姐姐多說一下。”謝迢自來就有主意,便一本正經地開口說着。

“這麽快啊。”謝言冉搓着手,磨磨唧唧地提出反駁意見。

耳邊傳來一聲嗤笑。

“是我想着要早點識字的,老師寫的字很好看。”

謝迢認認真真地解釋着。

謝言冉對着這個小兒子一向是沒什麽抵抗力,聞言也只是揉着他的腦袋,先一步開口:“若是你娘哭了,你可得自己哄着。”

謝迢點頭:“知道了。”

三人跪在茶室裏說着話,不遠處的紅柱裏冒出幾個腦袋,趴在一起碎碎念着。

“這個就是我們的小師弟了嗎?”

“他看上好像一個玉雕的小娃娃,也太精致小巧了點。”

“好乖啊,跪坐了這麽久,都不帶動一下的。”

“眼睛怎麽又黑又亮,比四師弟提親時送的那個黑珍珠還黑還亮。”

“還不去讀書!”背後一根戒尺朝着三個人的腦袋接連打了下去,“這麽大人了,還這麽八卦?”

年紀最大的龔自順不知何時站在衆人背後,拿着戒尺,板着臉,站在後面,一本正經地質問道。

“看看嘛,大師兄你看我馬上十歲了,三師兄再過幾年也要及冠了。”胡承光摸着腦袋,琢磨一下,“你看小師弟,才幾歲。”

龔自順的目光落在茶室裏的小人身上,卻不料,那個小人突然扭頭看向他們這邊。

那雙眼即使隔了這麽遠,依舊明亮漆黑,宛若白水黑珠,清澈見底。

衆人和這個小師弟漆黑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皆是一愣。

“就,怪可愛的。”裴梧秋摸着下巴,小聲嘟囔着。

“去和你幾個師兄玩吧,我與你爹說幾句。”羅松文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笑說着。

謝迢扭頭去看謝言冉。

“去玩吧,你不是還準備了禮物嗎?讓錦衣衛給你搬出來。”

謝迢臉上露出笑意,對着老師和父親各自行了一禮,這才起身離開。

小孩自己穿好鞋子,不急不慌穿過長長的游廊,最後走到四個師兄弟面前,仰着頭,冰白的臉頰帶着一絲肉嘟嘟的稚氣。

“我可以和你們玩吧。”他細聲細氣地問道。

胡承光自大師兄胳膊處鑽出腦袋,忍不住感慨一句:“啊,我的小師弟,也太可愛吧。”

“我是你五師兄,我叫胡承光,今年十歲。”他搖頭換腦的說着。

“我是你大師兄,龔自順,若是不出意外,應該是我帶小師弟了。”龔自順蹲下/身來,溫溫和和地說着。

“我是你二師兄,盛明光。”微胖的男子微微一笑,自廊下折了一根長草,手指翻飛,折出一個小蟋蟀放到他手中,“給你的。”

謝迢眼睛微亮,小心翼翼地捧着還帶着水漬的蟋蟀,眼睛微微彎起,輕聲說道:“謝謝二師兄。”

“我,我是你三師兄,我就是大嗓門,你別害怕。”裴梧秋咳嗽一聲,壓低聲音說道。

只是他已經壓低了,依舊聲大如雷,驚動了茶室內的人。

裴梧秋有些懊惱地摸了摸腦袋。

“吓到小師弟了。”胡承光拉着謝迢的手,驚訝說道,“怎麽這麽冷,是病了嗎?”

胡承光手心滾燙,手指帶着常年練字的薄繭。

“沒有的,我就是這樣的。”謝迢還是第一次被這麽多人圍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着,“和三師兄沒關系。”

“去屋內吧。”龔自順拍案說道,“你還有一個四師兄叫水琛,他是我們這裏唯一一個成家的,家中有一個兩歲的小妹妹,不知這次會不會帶入京。”

“我覺得不會,錢家還在要錢塘作幾年,舟舟又小,又剛病愈,不宜長途奔波,估計到時候會随着錢家入京述職。”胡承光拉着謝迢的手,活潑地說着。

謝迢眨眨眼,認真聽着他們的話。

“那四師弟估計要郁悶很久了。”裴梧秋笑說着,“我們這一群和尚廟,他定是離不開自家妻兒的。”

“我沒有準備那個舟舟小妹妹的禮物。”謝迢突然小聲說道。

“沒關系,不急。”盛明光低頭,笑說着,促狹地眨眨眼,“說起來也算和你年歲相當,我到時候給你介紹一下。”

“少開這種玩笑。”龔自順連忙打岔道,“都還是孩子呢。”

衆人有說有笑着,卻不曾想,謝迢卻把這個叫舟舟的小姑娘記在心裏。

原來四師兄家有個女兒啊,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我得早些準備。

誰知這一準備,只等到五年後才用得上。

“我要找娘。”梳着兩個小啾啾,系着小紅繩的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在地上滾了一圈,大紅色的大氅沾滿了泥和雪。

她差點被人販子抱走,幸好被謝迢機智趕走,又帶着人跑了,這才幸免于難。

“我要找我爹。”

“我要找表哥。”

小姑娘哭得一張雪白小臉紅撲撲的,委委屈屈地蹲着,就像一只雪白的小白兔縮在一團。

謝迢原本是跟着師兄出門逛廟會的,卻意外被擁擠的人群沖散,他順着長長的街燈,準備走到府衙等人來接,結果碰到站在柳樹底下哭的小姑娘。

誰知小姑娘認錯了人,以為他是她表哥,便一直扒拉着衣服,走了好一會兒這才發現認錯人了,這一會兒又不肯走了,哭得越發傷心了。

“你叫什麽名字啊。”謝迢牽着她的手,站在小巷前的大樹下,耐心問道。

小姑娘眨着淚眼婆娑的眼睛,濃密卷翹的睫毛撲閃着,最後風馬牛不相及地說了句:“哥哥,你長得好好看啊。”

謝迢一愣,也不知為何突然鬧了個大紅臉。

“我叫水沉舟。”小姑娘自顧自地說道,“我現在的家在橫斜街水府,我爹叫水琛,我娘叫錢沁,我外公叫錢森,我舅舅叫錢若清,哥哥,你認路嗎,你若是帶我回家,我爹爹會給你很多錢,你要是把我抓了,我外公會帶着水兵把你抓起來!”

小姑娘故作兇惡地龇了龇牙。

謝迢怔怔地看着她,喃喃喊了一句。

“舟舟。”

“嗯!”

小姑娘眼睛一亮,仰着頭對着他燦爛一笑,嘴角的梨渦便深深地陷了下去,天真浪漫。

作者有話要說:  (一)設定在寧王登基,錢沁在明笙登門求娶後被水琛截胡了,因為沒有錢家落魄的那段時間,所以明沉舟的出聲比原先設定晚了三年。

(二)1.明笙娶得依舊是周家人;2.內閣人員不變;3.錢家因為沒有提寧王說話而被陷害,依舊是浙直總督;4.我盡量把前文的一些人安排進去,但有些人還是會不可避免的消失;5.幾個師兄的年紀我說明一下,因為古代拜師不是看年紀的,是看入門的,所以年紀不是按順序的,裴是撿的,胡是收養的,所以年紀都偏小。

(三)如果有一些前文的bug,忽略一下吧QAQ,雖然我每本書開文前都跟自己說這本一定要設大綱,但依舊沒大綱裸/奔(攤手)就是這樣的,麽麽噠。

(四)不知道為啥,明明昨天寫的我感覺有些沉重,但寫完之後卻是釋然,明明這個開篇這麽團寵,但我依舊不可避免的帶上一點難過,救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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