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番外十

大雨磅礴,水霧蒸騰,一腳踩下去便能濺起一層水來,到處都是風雨激烈的聲音,鋪天蓋日的烏雲好似外面是世界末日一般。

重案組在一個破舊小樓裏,還是租的兩棟民樓,中間那條走漏上的燈被臺風打滅了,一條路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地面已經積起雨水。

“這一帶整片的電力都被打壞了,現在我們這裏是靠燃油機發電的。”沉舟在夜色中快步而走,雨傘已經遮不住兩側的風雨,她便索性冒雨踏入走廊,任由風雨襲擊。

“可能不太穩,所以你得速戰速決。”

幸好連接兩棟屋子的走廊并不長,兩個人還未淋成落湯雞就來到避雨的地方。

沉舟沉重長嘆一口氣,無奈說着。

“不礙事。”謝迢伸手開了屋內的燈,新衣服還沒撐過一個小時再一次泡湯,“司機還沒把我的工具送來,這裏有嗎?”

沉舟靠在門框上,看着他有條不紊地穿上白大褂,目光随意掃去,帶着冷淡的打量之色,最後落在一側的長桌上。

“上一任的,你看看合不合适。”她擡了擡下巴,纖長的睫毛微微下垂,琉璃色的瞳孔便掩下所有思緒。

謝迢走到長桌前翻看着,點了點頭:“可以,東西還很新。”

沉舟用腳勾了一張椅子,吊兒郎當地坐在,随口解釋着:“畢竟你上一任做了兩個月就跑了。”

S省重案組的法醫是出了名的流動性強,主要原因在于隊長太過工作狂,三更半夜打電話催人,問案件,甚至還發生過夜闖男生宿舍的事情。

一年走了三個法醫,整個J省法醫聞風色變。

謝迢輕笑一聲,并不理她話中的威脅。

“隊長打算在這裏看着?”

“考驗考驗你水平。”沉舟毫不遮掩地說着,“法醫吃的是年紀飯,但我看你的檔案,今年才二十七,二十歲博士畢業,雖然是法醫專業,卻不是一開始就做法醫的,三年前才空降省廳做了法醫。”

“隊長是懷疑我的技術。”

單薄鋒利的尖刀落在白皙修長的指尖上,在白熾燈柔和的光照下意外顯得有些朦胧的精致。

刀尖上的光芒讓沉舟不由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那張冰白的側臉上。

老式的深藍色窗戶在暴雨中哐哐作響,豆大的雨滴砸在上面,總讓人擔心下一秒會不會當場破裂。

窗邊的那人面色平靜,眉眼間的疏離清冷,在這般惡劣暴躁的天氣背影下,心情低沉的深夜中好似一束開在幽夜中的梅花。

沉舟莫名想起自家老爹書房挂着的水墨畫。

謝迢不甚在意地擡眸,漆黑的眸子比今日的夜色還深,笑說着:“隊長打算現在就親自驗收。”

沉舟回神,避開他的視線,抱臂并不不說話,只是對着冰櫃那個方向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趕緊動手,別廢話。

正中的無影燈被打開,整個屋內瞬間亮堂起來。

直接靠坐在牆上的沉舟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身形高瘦,穿着白大褂便顯得有些清瘦,可當他握緊冰櫃上的把手把人拉出時,手臂緊繃,腰背如刀,看上去并非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小白臉。

這位新法醫當真是有點別具一格的好看。

酷愛欣賞美人重案組隊長冷靜地想着。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着。

一股濃稠的血腥味随着刀鋒上氤氲開的血漬,湧動在充滿水汽的屋內,帶着屍體特有的腐腥味,熏得後面趕來的陸行臉色微變,連忙退到外面,深吸一口水汽這才壓下那股惡心。

屋內兩人卻是面不改色,神色自若。

雪白的光照在周星靈臉上透出一股死白之氣,這位意外落水的少女也不過剛剛過了十八歲生日,只是如今已經再也不能說話了。

法醫,是她最後開口的機會。

“指甲幹淨,表皮無痕,生前沒有受過傷。”

“衣服上有酒味,還有……牛奶的殘留物。”

“她的鞋在在哪?是新鞋,有些磕腳,側邊和後腳跟有磨損。”

“鼻腔內有嗆水的水漬,跌入水中時有意識。”

謝迢的聲音格外沉穩,即使在風雨交晦的臺風天依舊能清晰地落在沉舟耳邊。

沉舟聽久了,只覺得耳朵好似塞了一根羽毛,原本被暴雨弄得濕噠噠的心情也緊跟着放松下來。

“老大就是厲害。”門口,陸行甕聲甕氣地說着,“從來都不看她眨眼害怕的,這法醫看的文文弱弱的,拿起刀來怪駭人的,也不知道能待多久啊。”

英景靠在唯一一塊還能避着點雨的陰影地方,眸光落在亮堂的室內,笑說着:“我倒是覺得這個法醫應該能待挺久的。”

陸行點頭,豎起大拇指:“我也覺得,又漂亮又有能力,還能怼老大,真不錯。”

英景笑着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腕表,時針沉默地停在三點的位置。

“三點了。”他輕聲說着。

“這臺風也快過去吧。”陸行的雨衣已經完全擋不住雨,搓了搓手,自來熟地和英景擠在角落裏。

臺風自下午三點開始登陸,如今已經快十三個小時了,這場巨大的風雨也該過去了。

整個重案組在風雨夜色中沉默,唯有幾間屋子亮着燈光,今日全員備勤,一為臺風,二為眼前的這個案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雨終于有停下來的趨勢,屋內亮堂的無影燈也終于暗下。

英景一把推開靠在他身上正在打游戲的陸行,目光炯炯地看着緊閉的大門。

陸行手忙腳亂地關了游戲。

大門再一次被打開,沉舟站在門口,冷靜說道:“吸毒了,口服型,英景,你馬上去核她胃中的藥,和酒吧裏的一樣不一樣。”

她冷淡的目光自停了雨的外面掃過。

“現在就去。”

“那明日去周家……”英景問道,“不如我陪你一起去。”

沉舟蹙眉。

“審訊必須兩個人,明日你就要去把當日的人再審一遍,這個很重要,一定要把所以事情全都還原,你和暮行一直搭配做這個,我明日再尋一個人陪我去就好了。”

“我和你一起去。”背後傳來謝迢的聲音。

他半低着頭,正有條不紊地給周星靈縫上最後一針,眉目間的冷淡疏離好似在縫合一個娃娃一般,冰白的手指落在泛着死氣的皮肉上,就像精致的玉雕,美麗卻沒有人氣。

陸行也不是沒看過別的法醫縫合,可看着他的動作卻莫名打了一個寒顫。

——新法醫看上去好可怕。

“你,你有警官證。”沉舟蹙眉,“出勤必須兩個民警,可不是開玩笑的。”

謝迢擡眸,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自然有,我是真的正兒八經考進來的,隊、長。”

沉舟嫌棄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板,捏着鼻子問道:“體測多少,能打能跑嗎?”

謝迢一愣,嘴角微微抿起。

“剛好及格,不會打架,跑步也,可能不太行。”他慢慢吞吞說着,見沉舟眉梢高高吊起,一副要立刻開炮的樣子,便連忙開口,“但我對這個屍體還有點疑問,我發現證物裏沒有鞋子。”

他指着那具屍體的失了血色,慘白的腳,說道:“周家這樣的富商,衣服鞋子都是專門定制,大牌子都是送上門的,是不會出現不合腳磕腳的問題,可她的左邊的腳踝和後腳跟卻有兩道磨痕。”

“會不會不合腳丢了。”沉舟疑惑。

“若是不合腳,第一時間就會扔了,而不是穿出磨痕,就是不知道這雙鞋是不是丢的那雙鞋。”

沉舟臉色凝重,快步走到他邊上,低頭看去,眉心緊皺。

那兩道磨痕頗深,皮肉都被傷到了,又被湖水泡了許久,泛出一大片青痕。

“你打算明日去周家找這雙鞋子?”

謝迢點頭,沉聲說着:“我早就聽聞周星靈性格驕縱,但經商天賦極高,早早就跟着周家傳做生意,能讓她穿上不合腳的鞋子,甚至還走了一段時間,磨出血痕,應該是對她很特殊的鞋子。”

沉舟點頭:“是這個道理,明日九點你随我去周家。”

“現在都五點了,你們快去休息吧。”門口,英景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連忙說道。

沉舟随意點了點頭,站在謝迢身後盯着他寫報告單,沒有要動的打算。

“會開車嗎?”她見人寫到最後了,這才随口問着。

謝迢的筆一頓。

沉舟揚了揚眉:“不、會?”

謝迢咳嗽一聲,鎮定說道:“家裏有司機,之前都是司機接送的。”

沉舟打量着他的後腦勺,輕哼一聲:“我看你才是大少爺。”

謝迢冷靜地不說話,只是簽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情況都在這裏了。”

他一轉身,這才發現兩人離得有些近,正準備後退一步,卻見這些J省出名不好惹的刺頭大隊長自己先後退一步,自他手中接過報告單看了起來。

“你去睡吧,九點我叫你。”她盯着手中的單子,随口說着。

謝迢站着沒動。

沉舟不耐煩地擡眸:“不會開車,還不會走路不成。”

“你還沒跟我說我的休息室在哪裏。”謝迢無辜說着。

沉舟一愣,莫得有些心虛。

一開始頗為嫌棄這位空降兵,直接把這事忘了。

“就原先的那個法醫的地方,在我隔壁,我休息的地方有名牌,右手邊隔壁。”

但她是誰,大風大浪走過來的重案組組長,沒一會兒就從腦袋角落裏刮出一個屋子,含含糊糊地說着。

“自己鋪床,自己打掃,自己收拾。”她嚴肅說着,“我們現在可是偉大的社會主義了,不搞丫鬟小厮司機伺候人這一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知道嗎?”

謝迢點頭。

“現在警局的富二代含量實在太多了。”陸行見人走遠了,趴在門口哀怨地說着,“這麽多富人怎麽也不多我一個。”

“你怎麽還沒走。”沉舟不悅回頭質問着。

陸行指了指外面的天氣:“昨天的大風把車刮壞了,借隊長的私家車一用。”

“四輛車全壞了?”沉舟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兩輛翻了,一輛被翻的車砸了,一輛被鐵皮壓了,英景說等天亮就打電話來拖車維修。”陸行聳肩,無奈說着。

沉舟嘴裏嘟囔了一句:“車鑰匙在我辦公桌上,自己去拿。”

陸行這才快步離開了。

天空已經泛出白色,一夜大風大雨後到處死一片狼藉,頭頂的烏雲壓着遠處的山,好像還有一場大雨要來,沉舟盯着手中的報告,随後目光又落在櫃子上裝着周星靈屍體的格子上,沉默着不說話。

——她的死,确實不簡單。

沒有人吸毒會選擇灌進去,這樣的吸毒方式太過強烈,會死的。

她慎重地把那張紙平整地放在桌子上,盯着紙上的那張彩色照片上的圖案,半晌沒有說話。

五點整點的鐘聲在耳邊響起。

“睡吧。”沉舟回神,收回視線,揉了揉額頭,低聲說道。

大門咯吱一聲被關上,小破院的大門還需要靠大鎖,鐵鏈發出的聲音在安靜的清晨格外清晰。

九點的時候,天空依舊灰蒙蒙的,路上的積水并未被完全排去,隔壁的居民卻是逐漸熱鬧起來。

大院裏的其他人都開始收拾狼狽的小樓。

“起床。”沉舟只休息了三個小時,精神卻又不錯,神采奕奕地敲醒了隔壁的門。屋內傳來一聲低沉的咳嗦聲。

門口的沉舟揚了揚眉,語帶威脅的疑問着:“你不會淋雨就淋病了吧?”

這麽弱!

她雞蛋裏挑骨頭地想着,完全不顧及裏面這位不過是一個法醫而已,警校對他們體能的要求也不過是及格就行。

“隊長是盼着我生病嗎?”

大門被打開,裏面的人已經換上幹淨的警服,挺闊板直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總是跟着常人不一樣。

謝迢聲音低沉,帶着一絲沙啞。

“聲音怎麽啞了?”沉舟揚眉,緊盯着他,“生病就去醫院,你說要檢查什麽,我給你看着。”

謝迢搖了搖頭:“你這樣大搖大擺去周家,怕是不好進周家門。”

沉舟也心知這樣的富豪家,上能通天,下能遮地,未必對她這樣的小小公權力心懷敬畏,不過她還是随口說着:“我就是去問問,問問。”

謝迢輕笑一聲:“我可以讓隊長還能查查。”

沉舟驚訝地看着他。

“家中不巧和他們正好有一筆小小的生意。”他輕笑一聲,眉目間的疏離而冷淡之色随着這聲笑聲,掃雪見春,清隽明亮。

——資本主義的罪惡。

沉舟秒懂,随後對着他擡了擡下巴:“走,速戰速決。”

有了謝迢這個敲門磚,進入周家果然不費吹灰之力,周家傳昨夜沒有回來,家裏只有周夫人和十歲大的小孩。

沉舟走過花園時,便看到一個小孩正發脾氣,地上是摔了一地的瓷器,幾個保姆低聲下氣地圍着他。

“以後整個家都是我的,我要把你們都開了。”

小男孩長得極為黑壯,腳邊倒滿了牛奶和牛奶紙盒,頤指氣使地站着,粗黑的眉緊緊皺着,和周家傳長得頗為相似。

“我不喝牛奶,誰叫你們送上來的。”

他憤憤不平地大罵着。

“之前不是看不起我不給我喝嗎,那個賤/人死/了,我也不喝別人不要的東西。”

沉舟站在原處呲笑一聲:“怪不得我聽說周家傳想要把家産都給大女兒,原來是柿子裏挑一個不太爛的。”

謝迢注視着那個小孩,并不說話:“她的母親是周星靈周末學習鋼琴的老師,名叫王平安,嫁給周家傳後并未繼續工作,也不像其他夫人去弄些慈善什麽的,只是在家帶小孩。”

“你這也知道。”沉舟側首去看他。

謝迢垂眸,纖長的睫毛微微彎起,意味深長地說着:“他們才是最封建的人。”

沉舟驚訝,也不知是他的話,還是這才發現他眼底竟然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一個鋼琴老師,确實進不了他們的圈子。”沉舟收回視線淡淡說着,“不過周家傳娶她也有些問題。”

兩人就站在這裏說話,不遠處的小孩注意到這邊,眉梢高高吊起,尖聲大叫着:“這是誰,趕出去,趕出去,我家不歡迎你們。”

沉舟冷笑一聲,淡淡說道:“你爸請我來的,趕不走。”

謝迢沒想到她還有耐心威脅一個小孩,驚訝地看着她。

“二世祖,最讨厭了。”沉舟小聲嘀咕着,斜眼看他,“你懂我的意思吧。”

謝迢收到她意味深長的目光,淺笑着點頭。

——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們背着我說什麽,是不是再說我的壞話,我要打死你們。”小孩見他們旁若無人地說着,梗着腦袋就要沖過來打他們。

沉舟不耐煩一把拎着他的衣領子,直接扔到後面追上來的保姆手中,眉眼低壓,嚴肅說道:“管好。”

“你們,你們做什麽,我兒子,兒子你沒事吧!”不遠處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

一個穿着月白色長裙的人自走廊處快步走了過來,臉色不虞:“你們是誰,敢欺負我兒子,來人,管家呢,給我趕出去。”

沉舟自懷中掏出警官證:“重案組水沉舟,謝迢,來查周星靈的案子。”

王平安神色立刻警惕起來,打量着他們,只是她還未說話,懷中的小孩立馬大聲嚷嚷起來:“賤/人死了才好,出去出去,把他們趕出去。”

沉舟聞言,不由揚了揚眉。

“胡說什麽!”王平安大怒,直接伸手捂着他的嘴,把她塞到保姆懷中,這才捋了捋鬓間的碎發,溫溫柔柔地說着,“為了靈靈來的啊,進來吧,小孩子脾氣不好,你們不要放在心上。”

沉舟跟在她身後慢吞吞地走着。

周家靠着芯片發家,趕上好政策,周家傳又有腦子,借着東風很快就起來了,周家在他手中已經三十年了,整個周家別墅卻還保持着樸素的裝修。

沉舟站在門口打量着,這才踏入屋內。

“這個房子建了許久,家傳一直沒變過,見笑了。”王平安笑說着,“坐吧,周媽給客人上茶。”

據說周家傳和她第一人妻子是青梅竹馬,白手起家,感情很好,之前第一人妻子被毒販撕票後,他還為此一蹶不振,半年時間都不曾出現在公共鏡頭,但他三年後就低調娶了現任妻子王平安,随後生下周興。

這個房子明顯是二十幾年前的建築。

“不知警官想問什麽。”王平安柔聲問道,眼眶微紅,“靈靈生□□玩愛喝酒,大家對她可能都有些誤會,但她本性不壞的,像我們這樣的家庭,總是會被人拿着放大鏡看。”

謝迢見沉舟老神在在地坐着,主動拿出筆記本開始記錄。

“你知道周星靈這半年有得罪過什麽人嗎?”

“這……”王平安臉上露出猶豫之色,随後笑說着,“沒有的事,靈靈今年開始正是跟着他爸接觸業務了,除了和幾個朋友喝喝酒,交幾個男朋友,也不像以前一樣做出什麽過火的事情了。”

“哪幾個朋友,男朋友都是誰?”沉舟冷靜問道。

“就包廂裏的那幾個,至于男朋友……”王平安讪笑,“都是上不了臺面的人,自然不會帶到家裏來。”

沉舟揚了揚眉:“她有沒有什麽好朋友。”

王平安搖了搖頭,隐晦碩道:“靈靈性格直爽,做事也比較直接,再者她爸也希望她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對了,你覺得周星靈這幾個月有沒有什麽怪異的地方。”沉舟對她若有若無得意有所指并未在意,最後漫不經心地問着。

王平安搖了搖頭。

“我們現在要去看一下她的房間。”

王平安猶豫:“這不太好吧,家傳因為這事大受打擊,現在連着保姆都進不去這間屋子。”

“例行公事調查。”她側首扭頭對着一側的謝迢挪了挪嘴,“剛才他和周董打過電話,同意了。”

王平安一愣,看向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人,這才發現除了這位女警官長得跟大明星一樣,這位男警官也好看極了,是那種看着便和衆人不一樣的冷清疏離。

謝迢聞言點了點頭,神色淡淡的:“周董确實同意了。”

他把手機拿了出來,拿出聊天界面,映入眼簾的就是上面大寫的周叔二字。

“你和家傳認識?”

王平安聽着最後那句語音。

——“可以,麻煩你了,謝迢。”

周家傳疲憊的聲音響起。

她的目光定格在上首的那兩個明顯不一樣的字上。

“周叔和我父親略有交集。”他颔首,矜持說着。

王平安臉上露出錯愕的笑來,最後連忙起身,态度立刻殷勤起來:“原來如此,這樣不耽誤你們,樓上三樓都是她的地方。”

沉舟嘆氣,起身前拍了拍他的手背。

——有錢能使鬼推磨,古人果然不騙人。

謝迢一愣,只覺得手背被她碰了的地方滾燙,手指劃過紙張,發出吱啞難聽的聲音,瞬間回了神,連忙跟着走了上去。

“對了,若是夫人今日能碰到周叔記得多多勸他一下,令嫒之事我也很難過,只是如今聘任制已經很普及了,出色的經理總裁總是很多的,不必為此焦慮。”

上樓前,謝迢突然開口,柔聲說道。

王平安一愣。

“我家便是如此,我的兩位兄長,一位入仕,一位當兵,我姐姐逐夢演藝圈,我也并未繼承家業的打算。”謝迢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注視着面前的夫人,神色平淡,可聲音偏又格外溫柔。

“我爸早已開始準備物色職業經理人。”

王平安臉上的笑意逐漸斂下。

“我不參與公司的事情,這事我沒法開口。”她冷硬說着。

謝迢笑着點頭,帶着與生俱來的高傲和拒人千裏的冷漠,巨富之家帶來的傲慢偏又被這層淺淡的笑包裹着:“是我冒昧了。”

王平安神色平靜地聽着,最後站在樓梯下,看着兩人上了樓,這才神色陰暗地低下頭,握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

“你懷疑她。”

沉舟站在周星靈的屋內,這才低聲說道。

謝迢點頭:“周星靈和這位後母關系不好,但後母在周家是沒有任何股份的,周家傳很早前就直接點名要女兒接手自己的産業了。”

沉舟驚訝地揚了揚眉。

“他确實很愛自己的妻子。”謝迢目光環視一圈屋內,低聲說着。

“那為何還要娶王平安?”沉舟問。

謝迢搖頭:“不知道。”

“算了,分開行動。”

沉舟聳聳肩,自己去了她的卧室,謝迢便去了衣帽間。

一個小時後,兩人在客廳碰頭。

“這位大小姐很懷念她的生母,房間內都是她的照片,也有很多芯片相關的書,應該是為了以後接手做準備,除此之外,應該很少回家,這裏生活的信息太少了。”

“她喜歡他們的班長木星野,木星野的母親之前走丢了,也是她花了關系照找的,這裏有她給人發郵件幫忙調取監控的記錄。”

“你呢,有什麽發現。”

“沒有那雙不合腳的鞋子,那就是說他當日穿的就是那雙鞋子。”

“現在,鞋子丢了。”

兩人面面相觑。

“這屋子挺幹淨的。”沉舟最後沉聲說着,“什麽也沒有。”

謝迢冰白的手指握着黑色牛皮本子:“裏面的鞋子都是大牌定制的鞋子,我猜那雙鞋子并不是特制的,應該只是店裏買來的,只有普通人才會去店裏買鞋。”

“你懷疑生木星野?”

“這一圈看下來,只有他格格不入。”

沉舟沉默。

一個雖然成績出色,但家境貧寒的人确實在這一圈人中格格不入。

“鞋子哪裏去了?”沉舟沉聲問道。

“蒼茫的天空是我的愛……”

吵鬧的鈴聲在安靜的大廳內響起,沉舟鎮定地從兜裏掏了出來:“怎麽樣?”

“回警局。”

幾秒種後,她臉色嚴肅地說着。

“有結果了?”謝迢問着。

“所有人的證詞都連了起來,那包粉很有可能……你做什麽。”

沉舟一把把謝迢拉到身後,一腳勾起一側的凳子,朝着角落裏的人踹去。

與此同時一盆油朝着他們撲過來,緊接着一包面粉直接撲在兩人腳尖,染白了他們的褲腳和鞋子。

十歲的小男孩陰測測地站在角落陰影處,露出一雙三白眼,猙獰地看着她們。

“殺了你。”

他說。

謝迢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爆炸,你就死了。”

沉舟呲笑一聲:“我一只手就能把你的腦袋擰下來,小朋友,你吓唬誰。”

小朋友依舊陰笑着不說話。

“燒死你們,你們都該死的。”

謝迢沉聲聽得,突然眉頭皺了起來。

“小少爺,小少爺,你沒事吧。”剛才椅子在地方發出的聲音驚擾了保姆和傭人,她們趕了上來就看到自己陰晴不定的少爺和兩個警察對峙的一面,吓得臉都白了。

“管好他,不然下次在哪裏見面就不好說了。”沉舟神色嚴肅,目光直接落在樓梯口的王平安身上。

“走。”她拉着謝迢的手腕,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謝迢自思緒中回神,低頭盯着手腕上的手指,下意識眨了眨眼。

手指帶着薄繭,也帶着滾燙的溫度。

“熊孩子。”上了車,沉舟不悅說着,“你的車髒了我可不賠,我也賠不起。”

謝迢坐在副駕駛座,扣上安全帶,突然開口:“你知道周星靈的母親是怎麽死的?”

沉舟一愣,擦着紙巾的手一頓:“不是說被毒販殺死的嘛?”

“怎麽殺死的?”

沉舟眉頭緊緊皺起:“當年S市特大毒枭案,匪首喪心病狂在國際小學前無差別殺人,最後扣了一輛車,車裏就有周末來接周星靈回家的母親,還有周星靈本人,後來劫持到一棟正在修建的大廈裏,最後好像是,點火,把人活活燒死的。”

她動了動身子,目光盯着指尖,最後緩緩握緊,繼續說道:“周星靈被她母親藏到工地水管邊上,這才等到消防員冒死入了火場,逃過一劫。”

“被燒死的,怎麽了?”沉舟問。

“難道周星靈的母親要自己開車去接人?”謝迢意味深長地說着。

沉舟一愣:“司機……不,不對,還有老師。”

她大驚。

“你是說當時王平安也在。”

謝迢沉默片刻。

“我不敢保證,但我以前學大提琴都是周五放學時,司機先接上老師,再來學校接我,最後才回家教學的,老師要整個周末住我家,周一再送我去上學之後,再送她回去。”

這些富豪之家,不出意外,大體都是相似的。

“你是懷疑周星靈的死,還是懷疑她母親的死?”沉舟低聲問道。

“我只是覺得奇怪,十三年前那個小男孩沒有出生,但他剛才說要爆炸,燒死我們,潑了油和面粉,這個動作不覺得奇怪嗎,若那個不是面粉呢,若他忘記要爆炸燒死還差一個條件呢。”

沉舟臉色一變。

當日那些窮兇極惡的暴徒們把剩下一百斤的□□都燒了,這也是直接造成爆炸的原因,讓周星靈的母親屍骨無存。

車內格外安靜。

“你是懷疑,王平安和當年案子有關。”

“你懷疑有人拿這個視頻威脅她。”沉舟臉色沉重,繼續猜測道,“可威脅她什麽?她也不過是看着風光罷了,周家傳壓根沒有準備把東西給他們母子。”

“難道是有人想要她殺了周星靈?”

“可周星靈雖然行事荒誕,但卻沒有做出要付出性命的惡事。”

“隊長。”謝迢突然靠近她,伸手輕輕抽出她手中的紙巾,輕聲說着,“你應該想想,哪來的視頻。”

沉舟一愣,也不知為何,莫名低頭去看他的手指。

冰白的手指捏着那張皺巴巴的紙巾,修長而冰冷,即便是剛才一閃而過的觸感,依舊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溫度。

“隊長。”

一根羽毛一掃而過。

沉舟手指微微一動,耳邊好似被電了一下,倏地回神,目光一凝,便看到面前一雙漆黑的眼眸,突然把面前的人推開,鎮定地移開視線:“靠這麽近做什麽。”

謝迢被人莫名推了,頗為無辜地坐了回去。

“安全帶。”

他出聲提醒着。

沉舟一愣,猛踩一個剎車,這才讪讪扣上安全帶,多嘴補充了一句:“剛才想事情出神了,你這車性能不錯。”

謝迢摸了摸鼻子,幸好綁了安全帶,這才沒有被甩出去,無奈說道:“還行,但開車還是小心一點。”

沉舟心虛,不理他,只是低頭打了一個電話。

“把十三年前的周星靈母親死的那個案子調出來。”

不等陸行說話便啪地一聲挂了電話。

“你剛才準備說什麽。”謝迢岔開話題問道。

“英景和暮行口供整理好了,把時間線完完整整出來了,你知道當日宴會明明沒有散,為什麽周星靈半途出去嗎?”

謝迢搖頭:“不知道。”

“因為牛奶過敏了。”

謝迢驚訝:“她對乳制品過敏。”

他突然想起別墅裏,小男孩腳底下的牛奶。

“本來不過敏的,但是在她母親出事後過敏了。”沉舟意味深長地說着,“現在看來也不簡單。”

“不過也不嚴重,就是會一直發熱難受,這才出門涼快涼快的。”

“那哪來的牛奶。”謝迢嘴邊的話一頓,随後篤定說道,“木星野。”

窮困潦倒的高三生,不會喝酒也屬正常。

車停在紅綠燈前的第一位,後面是長長的一排,這是S市最為常見的一幕。

沉舟靜靜地看着面前讀秒的紅燈:“嗯,之前她幫過木星野,便要木星野來今日酒局,後來木星野呆了半個小時就走了。”

“她親了木星野,這才過敏了。”

“親一口下就過敏了。”謝迢驚訝問道。

“本來是很奇怪,但若是結合之前說的,那就是過敏是假,心理原因才是真。”

沉舟一踩油門,頂級轎車便在車流中如風飄過。

“一雙不合腳的鞋子,一杯牛奶。”

“一包□□,一場爆炸事故。”

沉舟的車停在警局面前,扭頭對着謝迢說道,琉璃色的琥珀眸子在陰天的光亮中依舊明亮耀眼。

“也許,這是兩個案子的線索。”

作者有話要說:  救命,還差一點,明天明天一定行!(開始祈願→已經寫好了,十二點更新,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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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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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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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