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玄之又玄誰為你執劍(修訂)
監齋和柴三妙在太清宮的居所,接到馮內侍的傳旨後,監齋立刻着手指揮将太清宮西側院主苑收拾出來,供李太真短暫小住。
對李太真的好惡,監齋無所不知,現場安排事無巨細,忙忙碌碌大半天,才整理妥當。
已至深夜,監齋累得不想說話,柴三妙将其送回居所,監齋也讓其好生休息,“明日一定要精神飽滿的迎接李太真。”
柴三妙回到屋內,阿鴛伺候她盥洗,李太真來太清宮,袁天師将親迎,以表敬重,面對這樣的重大場合,柴三妙臨睡前倒想起一件事。
她讓阿鴛去将新制的道袍取來,又親自去找出櫃底的沉香木盒。
阿鴛問:“盒子裏面是什麽?讓三妙如此寶貝。”
柴三妙拍了拍盒蓋子,“我想,明日定能派上用場。”
阿鴛為她鋪好床,留了一盞小夜燈,又将窗戶關好,就轉身去了外室,讓她早些安寝。
柴三妙躺在被子裏,盯着木盒一直瞧,太真到底有何意圖?總之特意賜給她,就是想讓她戴出來展示人前,這條思路是不會有錯的。
小夜燈的瑩瑩燭火,忽閃忽閃,慢慢地顯了重影。
夜更深了,阿鴛悄悄探身來內間查看,柴三妙已經進入夢鄉。
————
李太真從城南的崇業坊,往東北角大寧坊去。
儀仗扈從,前擁後簇,車乘相銜,穿城而過,一路旌旗招展,生人回避。
那個張揚肆意的天後愛女,又回到了老長安人眼前,讓人真切的意識到她不僅是玄都觀的法主,依舊是大唐的隆慶公主,天子的親姑姑。
當今天下身份最尊貴的女子之一。
Advertisement
柴三妙與衆女冠随監齋守候在太清宮正門,跟在太常寺和宗正寺官員身後,袁天師立在首位,一行人将李太真恭迎進門。
太清宮監齋随行,“聖人在東側殿內等候太真。”
李太真颔首,遠遠望了一眼玄都觀監齋,監齋立刻叫上柴三妙,趕到太真身前。
她盯着柴三妙,眼前一亮,連連點頭,很是滿意,“風華正茂,羊脂白玉很是襯你。”
聰明的孩子就是省心。
袁天師順着李太真的目光望過去,也定在柴三妙頭頂的軟玉芙蓉冠上,不語。
李太真一揮羽瓴麈尾,“走吧,莫讓聖人久等。”
東側殿正廳,李太真向天子問禮,李雘上前将太真扶起,內侍官們伺候着太真、袁天師分坐左右胡床,兩位監齋分立法主身後,李雘端坐中央。
一列侍奉手托茶盤入內,伺候左右。
李太真與天子閑聊,仔細詢問了天子在太清宮的飲食起居,見李雘神采奕奕,才放心,“聖人的頑疾,秋冬偏頭疼可漸好了?”
柴三妙擡首望向李雘,天子原來有頭疾困擾,平常也看不出來。
“自打來了太清宮,清心修持,今歲症狀減輕不少。”李雘回說
李太真将馮內侍喚來,表揚他,“照顧得當,該賞。”
馮內侍謝恩。
李太真清嗅一下,說出正廳內熏的是南海蜜香木,馮內侍回禀正是,李太真搖頭,喚來一名玄都觀侍奉。
侍奉手捧托盤上前,李太真對李雘說:“特意為聖人尋來海外扶南國的羯婆羅香,性微寒,請聖人試試有效用否。”
馮內侍上前想接過,被李太真阻止,“此香奇特,莫要糟蹋了,我倒有更合适的奉香人選。”
李雘道:“誰人能得太真看重?朕倒想見見。”
“聖人見過的。”
李太真笑了,她回頭尋了尋,将站在人後的柴三妙喚出來,“正是在玄都觀裏摔了冠子,受了委屈的柴三妙。”
“……”
這一茬還沒揭過去呢?
柴三妙站在衆人眼前,曉得此刻無聲勝有聲,李太真和天子之間的啞謎,一點都不想參與。
她很被動。
李雘也瞧見了柴三妙的新冠子,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袁天師,目光又轉回來。
“能蒙得太真青睐和關愛,是柴三妙的福氣,朕都羨慕不已。”
“瞧聖人說的話,羯婆羅香可是專門給聖人尋來的。”
李太真讓柴三妙速速奉香,又囑咐她按照她自己的方法來,讓衆人好奇扶南國的香料到底如何不同。
侍奉将對花葡萄鳥紋銀香爐搬到大廳中間,柴三妙上前,不直接點燃香品,而是用炭粉做的炭餅作為熱源,在炭火與所熏香品之間隔上一層傳熱的薄片。
慢慢熏烤香品,免于被煙氣熏染,香氣又釋放得更加舒緩。
自然清冽的幽香,如清風拂面,使人恍然達到神秘冥想的境界。
李太真問李雘:“如何?”
李雘又問柴三妙,“炭火中所用何物?這又是什麽奉香之法?”
柴三妙一回答:“炭火與香品之間用的是雲母片,乃是一種精巧的熏香方法——隔火熏香,只要操控爐中炭火的熱度,利用溫度的變化,使香木在不着火出煙的情況下,就能揮發迷人香氣。”
憑借宮中多年熏香經驗,李雘又嗅出不對,空氣中彌漫的不僅僅是香味,還有一股特別的存在。
“香料裏面加了什麽?”
柴三妙覺得李雘不簡單,他嗅出來了,這料味道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特意加的輔料是南蓬砂一兩。”
李雘:“南蓬砂?”
李太真讓她把話完整說完,柴三妙說:“羯婆羅香二兩,南蓬砂一兩,主解風熱上攻頭目,清熱去躁,比蜜香木更針對聖人的症狀,堅持使用,天長日久,必有緩解療效。”
“賞。”
李雘指了指柴三妙,對李太真一番誇贊,“太真慧眼識珠,果然得了一個妙人。”
柴三妙作禮,謝恩。
袁天師陪着天子和李太真,品了奇香,吃了茶湯,說是因為要處理聖祖殿典儀布置的事務,領着太清宮監齋,告退離開。
聖人也沒有挽留。
行至殿外,監齋越想越不明白,還是問出疑惑,“聖祖殿典儀已經處理妥當,法主為何重提此事?”
袁天師頓住腳步,回首望向東側院高懸的飛檐,高處不勝寒,今日他特意留給那對姑侄一個談心的空間。
“明面上算是處理妥當,心裏一點都沒放下。”
那,典儀處理得到底是妥當?還是不妥當啊?
或則他們本來就說得不是同一件事情?
太清宮監齋覺得自己家法主常常說得玄之又玄。
————
袁天師走後,李雘清退了正廳內所有的侍奉,身邊只留下馮內侍,而李太真則吩咐監齋去處理她從玄都觀帶過來的物件。
柴三妙原本已經起身,準備跟着監齋去,卻被李太真留在身邊伺候。
清退衆人,這對姑侄這是要談心呀。
柴三妙內心并不願意知道些什麽皇家秘聞,在自己生活的時代,知道的越少,命越長。
李太真讓她留下,她也不知該做些什麽,畢竟老道的馮內侍已經伺候多年,她又不能幹站着,所以,她故作自然地又去奉香。
李雘眯着眼,姿态放松。
柴三妙發現李雘在李太真面前,不用端着帝王的姿态,好像,好像也并不介意讓她看見。
姑侄倆沉默了一會兒,室內唯有茶湯在風爐上嘟嘟冒泡的聲響,馮內侍為他倆盛好茶湯。
李太真單手扇了扇麈尾,先開口,“這些年,夜裏可睡得着了?”
李雘牽動嘴角,算不上笑,“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近日身在太清宮,的确比在大明宮裏睡得安穩些。”
柴三妙側目,沒有多少人知道當今天子習慣性失眠,到底偏頭疼和失眠,熟因熟果,也難分辨了。
如此,他在舊書閣裏所有的古怪,都可以解釋通,他真的只是想睡個好覺而已。
一夜好覺對失眠的天子而言,竟然是世間難得的奢侈。
李太真問起關于下元節祭祀的典儀是否安排妥善了,李雘說:“袁天師親自處理的,聖祖殿坐北朝南,聖祖像正對大殿之門,面向朝谒者,二宗先帝真容塑像相伴,瑞宗在西,忠宗在東。”
李太真聞後不語。
連柴三妙都察覺出一些什麽,大唐以東為尊,而忠宗,是長盛公主的父親。
李雘垂着目,這次真的笑了,“關中郡望五姓聯名上書,奏請祭祀二宗,他們想說什麽?京兆韋氏是在提醒朕,就算去了洛陽,東都的這位皇太女,身份也比朕尊貴。”
驀的,馮內侍立刻伏地叩首,柴三妙見狀也跟着做。
天子動了怒。
“河東、河北、河南,此三道皆為他們掌控,安插親信,多年來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過分,也算相安無事。若不是他們縱容,安東都護府豈敢私屯戰馬,平盧節度使鎮撫室韋、靺鞨,治營州,年年送去洛陽的珍寶,車載船裝,轄兵三萬餘衆,他們想要的只怕是含元殿上的那把椅子。”
大明宮含元殿,萬人之上的椅子,天下僅此一把。
“瞧聖人把他們吓得。”
李太真讓馮內侍和柴三妙平身,聽完後,只說了一句,“聖人動了平盧節度使,便是觸了他們的逆鱗,長盛公主乃本朝第一位先皇太女,你這個堂姐從來就不是平常人。”
聽到此處,柴三妙在心裏大大松了一口氣,平陽柴氏拒絕與京兆韋氏的聯姻,他們站對了邊,所以現下她才有資格讓李太真留在廳內。
可是她聽到的帝國秘聞,讓她心驚膽戰,并不是自己這個層級能觸碰的。
李太真将柴三妙喚至身邊,讓她奉茶,李雘的目光落在柴三妙的冠子上,他說:“三妙頭上的這頂軟玉芙蓉冠可是太真舊物?”
“難為聖人還記得這些小物件。”李太真的口氣好似平常。
果然,這冠子不簡單,有講究。
只聽得李雘講:“朕怎麽會忘記,先皇太子早逝,長盛公主仗着京兆韋氏勢大,欺壓十六王院諸王,那些年裏,太真一身道袍,頭戴玉冠,只身守在李家子孫身前,遮擋風雨,憑借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朕永遠不會忘記太真的家國大義。”
“阿雘~”
她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再喚起這個名字,她只是想說:“姑姑一直都在你身邊。”
後來,柴三妙才從旁人口中得知,李太真賜給她的這頂軟玉芙蓉冠,實屬珍貴。
太真年幼時頑劣,常常摔壞玉冠,又深得天後寵愛,天後便下旨用邊州進貢的珍稀玉料,特制十頂玉冠。
斯人已去,見冠如見人。
玉冠背後是高宗與天後的盛寵,是隆慶公主的不凡,更是李雘和他父親身居十六王院時,風雨飄搖的記憶。
李雘禦極十年有餘,文昌武盛,海清河晏。
隆慶公主已經老去,人們更多的尊她一聲“李太真”,可是只要舊物重現,攜手走來的人,總會記得那些刻骨銘心的荊棘之路。
她讓李雘看見柴三妙頭頂的玉冠,只是想提醒身為天子的李雘,記得誰為你執劍,記得該對誰好。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