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雙日淩空撐住背後的皇權高貴

聖祖殿的動靜也傳到李太真這邊,監齋和柴三妙到底是玄都觀的人,李太真不放心,派人去探,很快,打探的女冠匆匆回來。

女冠遣退四下,悄聲将殿內的情景一描繪,又将柴三妙的辦法複述出來。

李太真站在回廊裏,輕搖手中麈尾,擡頭朝東側殿的方向看去,彎了嘴角。

柴三妙若成功,在世人眼中亦是玄都觀的成就,柴家的女兒,她還真沒看走眼,果然是員福将。

下元節祭祀的大戲,無數雙眼睛盯着,只待帷幕大開,各路優伶登臺。

————

十月十五,寅時(3一5點),太清宮內外,燃燈如白晝。

左右金吾衛披青色兜鍪甲胄,手持弓箭、刀盾、旗幟,于大寧坊內各街巷入口列隊,核驗群臣代表官職的魚符,并指引世家仆從将車馬有序通行。

大寧坊坊門,金吾衛校尉攔下一輛犢車,認出車前燈籠上範陽盧氏的族徽,作插手禮,“盧寺正請。”

端坐車內的盧祁撩開窗簾,遞出銀魚符,笑說:“可不能破例,該驗還得驗。”

待校尉将核驗流程走完,盧祁吩咐仆從将犢車停到一邊。

正在坐鎮指揮的金吾衛中郎将崔湃,遠遠就看到了範陽盧氏的燈籠,他騎着大馬過來,盧祁身着禮服,行動不便,就坐在車內跟他說:“九郎,你可曾聽到聖祖殿內的傳聞?”

崔湃一臉“老子在辦公,沒事趕快滾”的不耐煩,根本不想搭理他這顆八卦的心。

“唉唉唉,別走啊,我可聽說有人要在聖祖殿內打造雙日淩空。”盧祁不再賣關子。

崔湃果然回頭,“雙日淩空?這是在映襯兩位先帝,能放此言者,世間唯有袁天師。”

盧祁擺手,“非也非也,我聽說放話的人名不見經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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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正是玄都觀的小女冠,柴三妙。”

“太清宮裏的事,都逃不開大理寺的眼線,盧寺正的消息靈通得很。”

崔湃握了握馬鞭,倒是小瞧了平陽柴氏這個女兒。

“非也非也,我不過是聽呂二多說得兩句。”

盧祁放下簾子,與崔湃分別之際,道了一句,“盯着太清宮的人可不少喲~”

祭祀禮服,上衣下裳,寬衣大袖,再戴齊配飾,比平日的圓袍常服厚重許多,各家車馬不得入內,文武百官只得拖着步子進入太清宮,于聖祖殿前按照品階列隊就位。

因為通宵未眠,走了好長一段路,難免氣喘籲籲,同僚見面互相寒暄,有的還熱心地幫對方整理禮服。

太常寺卿高氏于聖祖殿臺階高處一攬全局,統籌典禮,見眼下一副同僚情深的場景,心裏冷笑。

同祭兩位先帝的奏請,明面上看着敬重,其實關中五姓大族的心在何處,誰人不曉?

不過是借着下元節齋祭,重提洛陽那位的存在。

長安各道觀的法主和道士站在群臣前的第一方陣裏。

就算今日是袁天師的道場,也掩蓋不住李太真的氣場,她只是氣定神閑的立在原地,就能讓群臣各有所思,時不時打量曾經風光無限的隆慶公主。

傳聞今日有大事發生,必然跟這位公主脫不了幹系。

正殿前,左右骁衛以黃旗隊和胡祿隊守在東西廊,做警衛;而左右武衛則是披白色兜鍪铠甲,充當儀仗。

袁天師與高處的太常寺卿遙遙對望一眼,吉時已到。

高氏來到聖祖殿高臺前方,按章程宣布下元節祭祀大典正式開始。

紅柱正門通往聖祖殿的主道上,大唐天子現身,身後是數十人組成的華麗儀仗。

柴三妙立在人群中,遠遠地看見天子着十二章紋飾衮冕禮服,日月星辰紋繡作服面,頭頂垂珠十二旒,挺拔的身形,撐住禮服背後的皇權高貴,每走一步都是統禦天下的威嚴莊重。

他是霸道不容侵犯的九州之主,四海之王。

被鴻胪寺邀請前來觀禮的各國使臣、宗教領袖現場目睹了中央帝國的繁盛,嘆為觀止。

天子就位,立在聖祖殿前,太清宮法主上前開壇作法,持誦祭煉,在鐘馨聲聲和香煙缭繞中,願列祖列宗保佑大唐太平昌盛。

卯辰交替,日出破曉。

聖祖殿殿門大開,天子親率群臣叩拜太上玄元皇帝。

殿內燭光奕奕,看不出所以。

當東方升起的第一縷光越過重檐,穿透直楞窗棂,人潮中那些各有心思的人都在等待,等待親眼見證忠宗聖像被金光環繞。

不會的,絕不會再出現那樣的場景。

柴三妙冷靜地握緊拂塵,在心中默數,三、二、一……

辰光照進大殿,瞬間璀璨耀眼。

明晃晃的閃花了衆人的眼睛,群臣擡起寬袖避開,弄不清狀況,待适應了亮度,才敢擡眼。

瞬間,人潮騷動,此起彼伏。

辰光,讓太上玄元皇帝和兩位先帝的聖像,一清二楚!

完全沒有陰影死角,聖祖殿內明亮得能清晰看見壁畫上的每一筆走線,讓人驚愕萬分。

衆人環顧四周才發現蹊跷。

一丈來高的饕餮紋連枝銅盞圍繞一圈,枝頭不再是燈盞,而是數百面打磨平滑的銅鏡高挂其上。

銅鏡列陣,閃閃發光。

反射出來自東方的光亮,讓聖祖殿內的光線再也辨不出東西,分不清明暗。

它們便是柴三妙打造的太陽,和長安城外的旭日一道,雙日淩空。

亦如瑞、忠二聖,同耀大唐。

這才是天子想要的祭祀大典。

她成功了!

柴三妙站在離天子很遠很遠的角落,依舊捕捉到李雘在垂珠十二旒下淺藏的笑意,他是高興的,她能感受得到。

想起他在西市食攤上對各地鹽貨如數家珍,想起他因為繁瑣政務而長期失眠,藏在北院舊書閣裏睡覺。

除了威儀四海,她見過這個男人普通又真實的另外一面。

柴三妙覺得李雘是個好皇帝,只是偶爾有些古怪。

誰能想到,前日神神秘秘整箱搬運的,居然是北院質庫中偶然清理出來的銅燈與銅鏡,這些被視作廢料的陳舊銅器,只是表皮被氧化。

柴三妙命人速速請來工匠,用細木屑、麥麸子和在一起,倒入米醋,調成漿糊塗在銅器上,風吹幹後,銅鏽脫掉,再着人連夜打磨,即刻煥然一新。

如此,才解了太清宮燃眉之急。

柴三妙心底也很高興,因為自己幫到了他。

大典禮畢,已是午時日正,人潮散去,群臣私下裏傳言“雙日淩空”的妙計出自玄都觀中,只嘆李太真還是那個李太真,果然不負衆望。

太清宮外,大寧坊丙巷轉角處,兩輛犢車并排停在一起。

也沒有撩窗簾,只聽見其中一輛車廂裏的人說:“下元節祭祀的情況,後日就會傳到洛陽那位手中,事前還說李太真因為天子親近河東士族,兩人有了間隙,借着柳氏貴女在玄都觀裏的争執,警告河東士族,實際看來,李太真依舊站在天子那邊,他們一步步緊逼不放,後面又當如何?”

“一個安東都護府的人事變動,無法撼動多年的經營,只是,平盧節度使的位置決不能讓與長安的人把持。”

另一個車廂裏的人明顯穩重許多,“賢弟莫要憂心,貴主自有思量。”

兩輛犢車朝着不同的方向離開,彙入大寧坊今日擁擠的車流中。

————

祭祀順利完成,前來太清宮支援的寺觀人手組織有序離開,離開前依次跟袁天師道別。

柴三妙負責在太清宮暫居的收尾工作。

物品該打包的打包,該扔掉的扔掉,忙碌了兩日,結束前接到阿鴛來傳監齋的口信,讓柴三妙趕緊去西側院正廳,李太真有請。

柴三妙一路小跑趕過去,至院門卻被守衛的軍士攔停。

龍虎軍會在西側院只有一個原因,天子親臨。

柴三妙手上沒有憑據,正愁着進不去,就瞄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龍虎軍郎将呂元赤。

她立刻把他叫過來,軍士見眼前女冠直呼上峰大名,難以置信。

“女冠怎麽在外面?”呂元赤問她。

柴三妙反問呂元赤,“聖人在裏面看望太真?太真喚我,這該如何是好?”

呂元赤揮了揮手,把柴三妙放入西側院內,三妙道謝,轉身便去了。

親眼見證雙日淩空盛景的人,都不敢相信這樣的奇思妙想,竟然出自無名女冠,包括盧祁和崔湃。

玄都觀的小女冠,現下可是聖人身前的大紅人,其中內幕,呂元赤是知道的。

柴三妙勞駕廳外守着的內侍官通傳,內侍官不情不願的去了,沒一會兒,竟然是馮內侍親自出來将柴三妙迎接入內。

值守的內侍吓得跪倒一片,馮內侍敲在他們腦門上,“小兔崽子,一個兩個眼裏沒活!”

柴三妙進去的時候正好碰到玄都觀全員跪拜,李雘端坐中央,看起來心情不錯,李太真陪在一旁,正在說些什麽。

不明所以的她被監齋拉進隊伍,跟着一起謝主隆恩。

李太真将柴三妙喚至身邊的胡床來坐,卻見她一鼻子薄灰,“怎麽還是只花貓?”

引得天子也看過來。

柴三妙尴尬地擡起袖子捂住臉,從懷中摸出随身的小銅鏡照了照,“剛剛走得太急,沒注意查看儀容。”

小侍奉端水盆來,為她潔面。

李太真對天子說道:“祭祀大典,三妙功不可沒。”

就算是她的主意,衆目睽睽之下,柴三妙哪裏敢獨占功勞,是不想混了嗎,她連忙道:“三妙不敢貪功,是在監齋和吳博士的指揮下,全體通力合作才能完成。”

因為離得近,她都能聽見自己說完後,李雘極輕的笑聲,笑她的客套太假。

柴三妙更不便擡頭了,李太真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女冠柴三妙,敏而好學,慧心巧思,協助玄都觀監齋主持常住經年,工作井井有條,現充任仙游觀監齋一職,望爾勤勉,不負皇恩。”

她這是連跳三級,升職了?

馮內侍在一旁提點她,三妙,“還不快謝過聖人與李太真。”

柴三妙才反應過來,作禮謝恩。

原來因為“雙日淩空”,天子欽賜長安西方岐州(寶雞)太白山附近的仙游觀一座,交與玄都觀統轄,以示褒獎,涉及土田百餘頃充作莊産,下轄兩百佃戶,免租稅,長充掃灑戶。①

如此觀莊田園、僮仆盡入于常住(宮觀財産),所以才有之前謝恩的場面。

天子出手,手筆不凡。

柴三妙終于看向李雘,正好李雘也在看她,眼神玩味,好似在問:如何?可還滿意?

她心滿意足的表示:老板大方。

果然,思老板所思,解上峰之急,才是職場生存千古不變的真理,她GET到了。

注釋:

①掃灑戶——食實所屬的封戶、封丁,道觀經濟參考《唐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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