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天官賜福不期而遇的人誤了紅塵

重新彙入人流,李雘的大氅極不合身,過長過大,穿在柴三妙身上,生生拖在地上。

她趕緊伸手去提一提,就這樣一手提着大氅,一手提着狐貍燈籠,跟着前進的人流走走停停,時不時墊墊腳,打探前方擁堵的狀況。

李雘瞧她小矮個又偏要逞強,故意彎腰跟她找齊高度,以她的視角看去是黑壓壓一片人頭,不禁蹙眉,“你瞧得見什麽?”

“……”

李雘站直身體,笑了,“你怎麽不問我?”

他轉頭朝前望去,“再過一個巷子,就是十字街口,已能隐約看見燈火。”

柴三妙只哦了一聲,算個回應。

李雘個子高,四下看得更清楚,他突然拉過柴三妙往街邊走。

又怎麽了?

還沒等她問出來,已經瞧見李雘的目标,街邊立着賣糖人的小攤,一群帶小孩兒的大人圍着。

小孩兒要求很多,要這要那,一會兒神仙,一會兒神獸,攤主脾氣不太好,他只賣他會畫的,也是趕上上元節裏不缺生意,大人紛紛掏了腰包。

小孩兒鬧着必須買,聽得柴三妙覺得十分好笑。

柴三妙問李雘,“你想要?”

李雘挑眉,“不行嗎?”

“當然,可以。”她今日高興,格外大方。

輪到他倆,攤主讓他們轉輪盤,抽圖樣,李雘舉起手指頭,說自己受傷,讓她替他抽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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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三妙将燈籠遞給他,上手一個轉輪,指針悠悠停在一只蝴蝶上。

攤主拿起糖勺一陣揮毫,将凝固的糖人用竹芊穿好遞給她,柴三妙付了文錢,“這是何物?”

攤主很不耐煩,“龍,你看不出來?”

啊,歪歪扭扭,還真的一點看不出來。

“可是……我抽的是蝴蝶……”

“畫不來。”

“……”

這個理由讓她無話可說。

“下一個。”攤主在趕人。

李雘自然牽過她轉身離開,柴三妙拿着糖龍,又瞧瞧李雘,抿嘴笑,“很是配你,還不快嘗嘗。”

李雘向她展示自己一手提燈籠,一手包紮着,讓她幫忙拿着糖龍,直接從她手上咬了一口,心情大好。

柴三妙很好奇,“謝五哥說你不愛食甜。”

李雘頓了下,“神龍十三年,重返長安後,我的确不愛食甜,年少時是愛吃的,記得那時住在在十六王院,祖母總會特意将天竺進貢的蔗糖,留下一份給我,那些時光,只是五郎不知道罷了。”

神龍十三年,正是忠宗駕崩,傳位皇弟文王的年份,柴三妙不知道李雘經歷了什麽,只知道歲月改變了少年。

聖後下旨,文王一家外放靈州,十年邊州苦寒,已經讓少年忘記了曾經如蜜甜的日子。

李雘瞧她悶着,笑說:“你來試試甜不甜?”

柴三妙想着事情,也沒多想,低頭就咬了一小口,好像沒品出味道,續而又咬上一口。

李雘問她,“甜嗎?”

“還行吧。”她覺得。

可是李雘笑着說:“我覺得很甜。”

邁步往前方走。

柴三妙頓覺怎麽自己吃完了李雘的糖龍,尴尬地朝他追去。

糖人攤上,攤主雙臂抱胸,斜靠着夯土牆面,遙觀人海中消失的身影。

一波新來的小男孩帶了文錢,吵着要一條大糖龍,攤主收了文錢,“畫什麽龍?不會!”

他随手畫了一把青龍偃月刀給他們,男孩兒們開心驚呼。

攤主嗤笑,男人真是容易滿足,不管大的,還是小的。

十字街口,歡鬧的中心,百戲樂伎彙聚此處,越是靠近,越是歡喜。

彩燈成鏈,條條高懸于街巷半空,照耀巴紮燈火通明。

李雘依舊将柴三妙護在人群裏,看胡姬在二層的閣樓橫彈琵琶,踩着高跷的優伶穿梭在人群的頭頂,技高人膽大,東搖西晃,要倒不倒,吓的看客驚叫連連。

一晃眼,瑪夏、多恰和抱着塔塔的阿鴛,在不遠處露臉。

柴三妙踮起腳尖,揮動手臂,喚阿鴛!

頃刻間被周遭的驚呼壓制。

他們根本聽不見她的呼喊,聚精會神的觀看百戲表演。

柴三妙有點着急,拉着李雘就想從人群中穿過去,人群豈會讓她,正巧高跷優伶路過,阻斷了她的去路,李雘眼疾手快拉住她,“當心!”

待柴三妙站穩,再看,吐火羅商隊衆人又不見了身影。

“快,找找他們!”

她搖着他的手臂。

李雘昂頭四望,柴三妙着急,“看見了嗎?”

李雘說沒有,拉着她往右手邊的方向走,繞開高跷表演,他覺得不安全。

柴三妙試着呼喚阿鴛,聲沉音海,聽不到回複。

阿鴛将塔塔交給多恰,瑪夏問她怎麽了,阿鴛左右四顧,“我好像聽到了阿枝的聲音。”

瑪夏也瞧了瞧,沒找到人,遂即安慰阿鴛無須擔憂,阿枝由李都尉陪着,安心。

阿鴛每每想起李都尉的臉,都能回憶起天子在玄都觀裏的偏心,怎麽能讓她感到安心呢。

李雘回首看了幾次漸行漸遠的人影,低頭告訴柴三妙,“再往前走走,也許他們已經先行去觀燈。”

柴三妙信了他的話。

慢行的人流并不着急,閑散地聊天,暢快地大笑,很是享受着一年來難得的悠閑,家人團聚,呼朋喚友,柴三妙站在他們身後,聽他們聊着一年的經歷,聊着天南地北的趣事。

人群裏的柴三妙和李雘遠遠就能看見盛大的場景。

十字街口中央的碩大燈輪,二十來丈,五萬盞小燈,簇之如花樹,蔚為壯觀,燈輪千影合,金闕萬重開。

能工巧匠以竹木做骨架,以麻紙塑形,外繪粉彩,畫的是天宮仙境,畫技雖遠不如吳道玄筆下栩栩如生,也帶幾分原生野趣。

柴三妙感嘆此燈輪可比長安,被她身旁的看客聽見,“今歲雍城的燈輪來頭不小,建造者乃是毛順大師的徒兒。”

難怪了,柴三妙側頭看向李雘,李雘對她說:“毛順手很巧,以缯采結為燈樓,高達一百五十尺,有風吹過,燈樓上懸挂的金玉之物便發出清脆的聲音,十分悅耳。”①

長安興慶宮花萼相輝樓前的燈樓,便是出自毛順之手。

“明年帶你去花萼相輝樓瞧瞧。”

柴三妙也去過花萼相輝樓,遠遠地賞過燈。

她避開李雘的注視,“哦,我去過的。”

她去過,也親眼見過作為聖人的李雘領着重臣和宮妃登樓。

李雘瞬間讀懂話裏有話。

那時陪在他的身邊還是風頭無兩的窦宣儀,也不過去歲的時候,無法辯駁。

他是李雘,不僅有窦宣儀,還有郭贊德,未來還會有無數個柳善姜。

柴三妙盯着手中的狐貍燈籠,也不知道他曾經做了多少個!

她将燈籠遞回到他手中,李雘無言。

“走吧。”她說。

小小雍城的燈輪于他而言,又有什麽可看的,他是花萼相輝樓的主人,只要他想,就能讓長安暗夜如晝。

柴三妙在人潮中逆行,也不管他有沒有跟上來。

午夜子時,天官賜福,吉慶有餘。

燈輪轉動,煙火噴薄,一層二層三層,火焰之花綻放,人潮沸騰,如潮水湧來,迎福祈願。

柴三妙逆向根本站不住腳,眼看自己失去平衡,若是摔倒,便是千人踩踏而過,慌了神色,剎那間,被身後高大的身軀攬入懷中。

李雘将她護在臂彎裏。

看客如洪流席卷,而保護柴三妙的男人如磐石,穩立湍流,堅定不移,以自己的身軀承擔所有的沖擊。

柴三妙仰起頭,空中花火絢爛,璀璨奪目,照亮一座城池的盛世繁華,也照亮了一個男子堅毅的眼神。

他要自己守護的人安然無恙,縱然逆向而行,我亦随你而往。

大明宮中,宮闕巍峨,太液池裏,仙島瀛洲,世間多少人苦苦追尋的夢境,入不了她的心。

他懂得她的不快,他放她走。

她想要曲江池畔無憂的生活,他看得見。

他不願禁锢一顆自由之心,困住她,她一定不會感到快樂。

他甚至讓她離開長安,可是,這個決定釀成大錯。

他幾乎失去了眼前的人。

臨到危時,方知珍貴。

他的心在顫,他調動暗線去岐州,萬幸,她還在。

他迫不及待的喬裝而來,直到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李雘明白自己再也不想失去她。

命運的眷顧,請再給他一點點時間。

“李……”

此刻,她竟然不知該稱他為李都尉還是聖人。

李雘将她抱緊,貼面附耳,“上元節後,春獵之前,我會安排人送你出城,呂元赤将在五丈原接應,你随他去法門寺小住,等我。”

“可是……”

沒有可是。

柴三妙從男子眼中看出不容辯駁,漁翁收網,于驚濤駭浪前,要将她送往安全之地,護她周全。

男人用下颚抵着她的額頭,輕撫她的背,“怎會讓你親赴岐州,身陷險境?都是我的錯,便由我來了結。”

柴三妙終于辨清,眼前的男人只是李雘。

帝王豈會犯錯?

假作真時,真亦假。

真作假時,假亦真。

不期而遇的人,誤了紅塵。

燈輪流轉,吐火羅商隊衆人,終于與阿枝和李都尉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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