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風雪已至只有她是他的例外

人們歡聚一起,共度佳節,火焰絢爛,更襯出女子描摹的斜紅豔麗,額間的花钿嬌俏,精心打理的雲髻烏黑濃密。

中年夫婦攜兒帶女,老少盡出,少時情侶含情脈脈,暗表心跡。

因為吐火羅商隊衆人的到來,阿枝與李都尉隔開了兩個身位,阿鴛摟着阿枝的手臂興奮觀燈。

柴三妙沒有回頭去看,可是她能感覺到李雘站在她身後。

塔塔在多恰的懷抱裏吵鬧着要求舉高高,瑪夏批評塔塔越來越任性,李雘彎腰對塔塔說:“塔塔的阿翁累了,讓李叔叔來舉高高。”

李叔叔的個頭比阿翁更高,小孩兒更喜歡。

瑪夏覺得不妥,“塔塔,不可如此,李都尉……”

李雘表示無妨,上前兩步,将手中的狐貍燈籠遞給柴三妙,“勞煩阿枝先生替我提着燈籠。”

适才被柴三妙塞回李雘手中的燈籠,又自然地回到她的手中。

柴三妙看看燈籠,看看李雘,男人只是笑,轉身從多恰手中接過塔塔,舉高到自己肩頭坐着。

塔塔歡天喜地的拍着小巴掌。

夜到醜時,忽而降雪,起初微小,落在女子繁複的發髻上,如糖霜,慢慢越來越大,越來越密,人潮又開始沸騰。

這是雍城的初雪。

老人說明晨早起,便能見到雍城郊外山巅覆雪,農地裏厚而疏松的雪,給種子蓋了一床禦寒的棉被,又能凍死地表越冬的害蟲,俗語有雲:“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着面餅睡。”

人們紛紛新歲祈願。

柴三妙:“瑞雪兆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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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李雘颔首,“一定如此。”

惟願山河多嬌,四海升平,百姓安樂。

刺史官邸的局宴臨近尾聲。

伶仃大醉的關內道巡察使要靠侍從在身邊攙扶,才能勉強從矮榻上起身,一個扶不住,又多喚來一個侍從。

重崖折沖府的武将沒逮住李四官拼酒,就圍着謝潺進攻,喝到興頭上,還要嚷着上酒,不讓謝潺走。

謝潺嘟嘟囔囔指責他們,“你們就是不敢去找李四官!”

折沖都尉端着酒杯好言道:“哎呀,李都尉軟玉溫香在懷,此刻怕是楚王夢神女,共赴巫山雲雨,春宵一刻值千金,我等豈敢打擾。”

武将們哄堂大笑,只剩單身的漢子自娛自樂。

“最後一杯。”謝潺指指他們,喝下折沖都尉敬來的酒,“待春獵行圍之時,定要李都尉叫你們好看。”

武将們說他們候着。

馬廉命親随将謝潺謹慎護送回府。

步伐輕飄的他,已經騎不了馬,被侍奉送上犢車,行至半路,突然被叫停,只見謝潺從車上快步下來,彎腰嘔吐半天,小侍奉仔細照顧着。

該死的李四官,讓本官撐着,他自己倒好,假公濟私幽會。

他是吐得真耐受。

刺史府的親随全程目睹,待謝潺歸府,便向上峰複命,“關內道巡察使醉得不輕。”

消息很快傳到馬廉耳中,馬廉看着高頸酒壺,思索,這陳郡謝氏的五郎看來果然如長安世家傳言,中看不中用。

他讓折沖府都尉坐到身邊來,讨論春獵行圍的行程安排,人員保障,折沖都尉道明白。

局宴仍在繼續,通宵達旦,獨孤淳在馬廉的下首位子,于席毯上時不時起身又坐下。

馬廉早已注意到侄兒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就是見不得,“怎麽,想去見什麽人?”

獨孤淳不敢回答,馬廉瞧着他,恨鐵不成鋼,“世間女子千千萬,獨孤的姓氏豈能容下寂寂無名的女子。一個平民女子,以你獨孤氏的出身,就算關中世家的女兒也配的!”

小小譯語人何德何能蒙他青睐?縱使饒有天賦,又能如何?

他就是見不得年輕侄兒為情所擾的沮喪臉,荒唐!

“世家子弟既受家族庇護成長,便也該為家族盡責,佩玉一個女子都能為家族挺身而出,淳兒已經不是輕狂少郎,如今也該沉下心,做一番事業才是,好好想想姑父的話,獨孤家的子弟,大好前程等着,糾結些小情小愛,何苦來得。”

獨孤淳被姑父教訓得顏面上一陣青紅,一陣煞白。

馬廉讀出了他的心思,也戳到了他的心肺,他不敢再提早退的打算,如空殼一般不停敬酒,直到局宴收尾的最後,方才解脫。

親随跟着他出了官邸,卻見獨孤淳牽着馬,漫無目的地走。

街坊地面有了薄薄一層積雪,親随跟在後面,無聊地數起郎君的腳印,突然停住,差點一頭撞到獨孤淳背後。

待親随擡頭看清四周,獨孤淳已經站到了胡麻酒肆的門口,院內熄燈,沒有一絲亮光。

獨孤淳反應過來商隊衆人一定出門觀燈,他錯過了時辰,碰不見阿枝,他心裏滿是空虛失落。

在刺史官邸的宴會上,他腦海裏浮現的是她的笑臉,反反複複。

他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馬佩玉組局的樂坊裏,她在跟西域的樂師暢聊,古曲背後透露的地域風俗,獨孤淳從來不曾覺得一個女子如此有趣,不僅有趣,還格外美麗,那種不濃不豔卻眉目精致的高級。

他找盡各種借口來找馬佩玉,上天都助他一臂之力,阿枝于鷹獵中射下李都尉的矛隼,這使得他有了用武之地。

至此,接觸越頻繁,走得越親近,他以朋友的身份與她結交,他到胡麻酒肆幫忙。

他對她的明裏暗裏的好,她都沒有拒絕。

獨孤淳想,阿枝內心也是喜歡自己的,但是女子含蓄,不會輕易講。

這是阿枝在雍城的第一個上元節,他曾經問她想要如何度過,阿枝說觀燈就好.

他也想與她暢游在燈會中,都是他的錯,如果,他能為家族立下功勞,是不是就能得到姑父的認可,是不是就能有足夠的底氣,去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他想留下阿枝,為自己,也為了給喜歡的女子一個名分。

獨孤淳獨立于雪夜,以寒冷醒酒,心狠手辣,也需要日積月累。

馬氏的主薄為馬廉親手送來醒酒湯,“家主,趁熱飲下才好。”

局宴散盡,重歸靜谧.

馬廉從廳中走到庑廊上觀雪,靜默良久,寒冷激發他的腿疾,風濕入骨,主薄扶他坐下,并拿來厚毯搭在馬廉的雙腿上保暖,又再去取來小暖爐。

包裹好,才遞到馬廉手中,馬廉撫着暖爐,從溫熱中汲取力量,“人老咯,不中用咯。”

主薄俯身,“家主永遠是扶風馬氏的頂梁柱。”

他為扶風馬氏,為這個家族,遮風擋雨的日子,越來越短了,馬廉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為馬氏子弟,一切皆須從長計議。

他的努力已經有所回報,于長安城中除掉宿敵窦氏,扶風馬氏只需要再向前走一步,便能站在煌煌帝國政治的中心。

這一步危機重重,若是踏空,便是萬劫不複,只能由他下場,親手執棋。

飛散的雪花飄入庑廊中,落在小暖爐上,頃刻融化。

馬廉觀察半響,雪,是個好東西,來來去去,了無痕跡。

他命主薄取來那日仙游觀監齋親筆所繪平安符箓,将符箓燒化後溶于醒酒湯中,再直接端起,一口飲下。

馬廉告訴主薄,“将我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淳兒,成大事者,最忌心慈手軟。”

隴右的風雪已至,岐州,要變天了。

————

謝潺第二日醒來只覺頭疼欲裂,他揉着額間陽白穴,似乎稍微和緩了一些。

“命人拿水來。”

小侍奉來禀,李都尉求見,謝潺沒好氣的說讓他進來,沒想到,走進屋的李雘親自端了一盤方托,裏面是肉糜粥和熱酪漿。

見他一副誠心誠意想照顧自己的模樣,氣就消了一半。

李雘放下方托,觀察謝潺的面色,“又不是長安的灞陵酒,怎麽醉得這般厲害?”

謝潺又被氣到,“對,是謝某酒量太小。”

李雘不再去惹他,讓謝潺快将方托裏的食物吃下,謝潺吃了一會兒,覺得暖胃,人才舒服,方才有了聊天的興致,“那胡姬處理妥了?”

“妥了。”李雘回答。

講來荒唐。

風塵女子素來愛財,偏這胡姬醒來,哭鬧着要找李都尉。

李雘以為是錢給的不夠,又加了一份,誰知胡姬不要錢,她要人,她說自己愛慕李都尉,惟願留在身邊伺候,并不在乎名分。

門閥豢養樂伎舞姬并不罕有,若是遇上好家主,日子必然比留在樂坊裏安逸,

可是讓胡姬奮不顧身的,的确是李雘的一身好皮囊,胡姬覺得這般英武的男人可遇不可求,為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必須搏一搏。

“你說你喜歡我?”李雘俯身,蹲在她面前。

“嗯。”胡姬傾身過去,妖嬈妩媚。

李雘笑問:“昨夜,可還滿意?”

“美妙絕倫,再也沒有誰能比你更好。”

“你房間裏的男人,不是我,不止一個,你要跟誰走?”

一句話擊潰胡姬的心裏防線,她還記得翻雲覆雨中的契合,刺激。

她以為自己攀上了高枝,天亮後,才知道高枝折斷,底下是深淵,最後一刻,胡姬抓住了救命繩索。

眼前的男人,心夠狠,絕不是自己能招惹的人,她聰明地選擇及時止損。

謝潺聽完,質疑李雘,“她是那邊的人,你不怕她把你不在房內的真相說出去?”

李雘斬釘截鐵,“不會,我說房間裏不止一個男人,這是一個女子本能中決不願承認的事情。”

謝潺覺得李雘對女子看得透徹。

因為,李雘從來沒有把她們當做女子,在他心裏,她們都是窺探自己生活的不速之客。

只有,她是他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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