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女冠離城李雘的暗樁

遙至高|祖,今于天子,唐皇愛狩獵,太|宗曾說大丈夫在世,樂事有三,天下太平,弓不虛發,張樂高宴。①

門閥貴族皆受熏染,以馳驅野獸為樂。

四季皆宜,狩獵成了上流世家圈層裏悠閑享樂的常态。

岐州刺史打着春獵獻祭的幌子,邀請關內道巡察使團衆人,成了上元節後岐州府衙首要任務之一,各司僚佐忙于籌備狩獵事項。

岐州長史去了書函與隴山監牧使,通傳轄地春獵一事,又命各司通知岐州境內各族酋首,誠邀同樂。

不同語言的文書複函,相續傳回州府譯館。

經由譯語人阿枝經手轉錄的文書中,部族紛紛表态酋首将起身随行。

既有部族衆人,少不了譯館派出精幹力量同去,保障溝通。

譯館的上峰點到阿枝,阿枝以家鄉長輩染疾,需要人手看顧為由,特意告假,拒絕本次狩獵同行。

對于譯館業務,阿枝歷來盡職盡責,盡孝乃是人倫,上峰表示理解,并沒有将任務強行指派給她。

府衙裏,柴三妙偶爾與李雘遇見,也只是站在角落,遠遠地看着人群中的李都尉,兩個人沒有正面交流,卻明白對方在關注彼此。

上元夜的燈輪下,他說他的人會将她帶去安全的地方,她雖然不清楚他的計劃,可是,她信他。

她要做的只是耐心的等待。

此次離開,雍城便再沒有譯語人阿枝。

柴三妙在府衙裏整理為數不多的私人用品,她将文書歸類,将自己的席位收拾妥帖。

她手握住刻有阿枝名字的竹牌,在最後的日子裏,認真地跟雍城人和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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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館同僚被通知去往前廳,接待為春獵而來的各部酋首,只留阿枝一人照看空曠的館所。

獨孤淳進來的時候,瞧見她手握竹牌出神,“聽館丞說你在晉州的親人有恙。”

他知道阿枝告假,他很關心她。

柴三妙轉過身說是的。

獨孤淳從懷中提出一袋通寶,塞到阿枝手中,“岐州東去晉州數百裏,盤纏備得足些,回到家鄉也不至于慌亂。”

晉州,前朝平陽郡,柴氏故裏。②

回到晉州,也就是阿枝回歸平陽柴氏。

柴三妙對獨孤淳道謝,又不知道還能多說什麽,自己一直在利用他套取消息。

獨孤淳欲言又止,嘆息一聲,“告假也好,遠離岐州,回到晉州好好待着,待我春獵回來,便去尋你。”

“尋我做甚?”

柴三妙問得對方啞口無言,“獨孤參軍,出身士族,你我天差地別,過好自己的日子不好嗎?莫要徒增煩惱。”

不如就此作別。

獨孤淳只是纨绔,并不壞,可是不論是阿枝還是柴三妙,都不可能。

獨孤淳臉色大變,摔門而去。

柴三妙搖搖頭,将通寶收入包袱,關門準備走,不料在譯館前遇上重崖折沖府的武将一行,他們也是今日前來商讨春獵事宜,顯然撞見獨孤淳一臉怒容。

阿枝上前問禮。

身處中心的李都尉雙手抱臂,看笑事,“聽聞阿枝先生告假歸鄉,一路順風才好。”

阿枝沒多搭理這群人,告辭離去。

武将們啧啧感嘆,“獨孤參軍,有緣無分哦~”

阿枝與等候在府衙外的阿鴛一起登上犢車,阿鴛接過她肩上的包袱,柴三妙對阿鴛坦白,“禦史中丞是大明宮的人,我們要離開雍城了。”

阿鴛詢問如何離開,柴三妙閉上了眼睛,“耐心等待對方接應我們。”

回到夯土院子,在一次夕食聚餐上,阿枝慎重地将告假的理由告訴吐火羅商隊,說自己的家鄉本是長安東邊的晉州,從長安前來岐州謀生的路上遭了變故,如今聯系上晉州家人,得知家中長輩有恙,不得不回家。

“在岐州的日子,多謝諸位照顧,阿枝必然銘記一生。”

事情來得突然,大家都很舍不得。

瑪夏和多恰不管她的家鄉真的是不是晉州,還是長安,地點并不重要,他們知道阿枝這是要走了,在跟大家告別。

瑪夏說她要在阿枝回家之前,再做一次胡辣羊蹄。

翌日,清晨就起床去趕早市,阿枝陪着瑪夏一路去買羊蹄,瑪夏全程都沒有多餘的話問她,溫和如同往日。

回到院子,瑪夏和阿鴛進了廚房處理食材,阿枝在院子裏布置碗筷,忙碌間隙聽到敲門聲,她過去打開門。

原來是送時令飲子的小厮。

自那日李都尉在飲子鋪請客,小厮果然如約,日日準時送來白草枸杞飲,“阿枝先生,小厮将飲子遞上,小心燙手。”

柴三妙取來粗布包裹住陶壺身,近身接過,小厮面上帶笑,卻變了語調,“大家命我前來接應,兩日後,巴紮車行尋我,女冠切記。”

原來他是李雘的暗樁。

所以李雘當日以送飲子為名,讓他日日前來,如此便能自然而然地與她有所交集,方便傳遞信息,而不暴露。

畢竟,小厮送飲子的對象,還有扶風馬氏的貴女和關內道巡察使,

一切安排,嚴絲合縫。

小厮送了飲子,小跑着離開,就像巴紮裏所有跑腿送貨的夥計,趕時間掙錢。

瑪夏和阿鴛已經将熱絡的胡辣羊蹄端上長案,招呼大家吃飯。

柴三妙抱着陶壺入內,說:“正好将白草枸杞飲子分了,請大家。”

衆人吃完,阿枝去幫瑪夏清洗餐具。

夜幕落下,星辰初升。

柴三妙接過瑪夏洗幹淨的陶碗,擦拭,“阿嬷和多恰以後有何打算?吐火羅商隊可還待在岐州?”

待她處理好私事,可需要她來接他們?

瑪夏從柴三妙未盡的話尾中,讀出意思。

“我沒有看錯,阿枝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無論你是何身份,我們都是真心相待。”

瑪夏和多恰一直沒有對她的過往刨根問底,柴三妙感恩這份體貼與包容,當她回到長安,回歸平陽柴氏的女兒,她當然有能力照顧他們。

岐州疑點諸多,将他們留在此處,她并不能放心。

瑪夏替她擦幹淨手,“我與多恰承受貴人搭救,自加入商隊以來,四方游走,早已習慣四海為家,商隊在何處,何處便是家,這是我們選擇的生活方式,我們亦為貴人看顧好吐火羅商隊。”

夜空無雲,星辰可見。

瑪夏囑咐阿枝,“天亮前後,東方地平線上會看到一顆特別明亮的晨星,願啓明星領着阿枝平安回到家鄉。”

岐州的東方,也是長安的方向。

五丈原昏暗無光的逃命路上,是啓明星将她們帶到吐火羅商隊的腳下。

如今,它也将照亮柴三妙回歸人生的正途。

————

商讨完春獵事務,謝潺說順路請重崖折沖府武将們喝飲子,就在巴紮四時飲子鋪。

李都尉領騎在前,一行人到了地方,點了飲子,來過的武将覺得哪裏沒對,小厮問:“是不是本人手藝還不行,做出的飲子味道不地道?”

他這一問,讓武将認出來店裏換了小厮。

新來的小厮說:“原來的那個手腳不幹淨,被掌櫃的趕走。”

武将說:“倒看不出來他是那種人。”

武将幾口喝完,便坐不住,紛紛告辭,鋪子前只剩謝潺和李都尉慢慢飲着,謝潺的親随立在展篷外戒備。

“禦史臺裏,察院已接手調查扶風窦氏在山南道結黨營私,貪污受賄的舊案,只待岐州事務了結,大家回歸大明宮,臺院便着手彈劾。”

謝潺上完力保扶風馬氏的折子,馬廉便邀請他春獵,明面上讨其歡心,實則将謝潺一行引離雍城,亦或者是為了掩蓋雍城裏見不得人的秘密。

不管馬廉是何居心,李雘都不想放過對手抛出來的鈎子,順着鈎子就能扯出岸上的執杆人。

借着這次春獵,還能讓李雘将潛伏在暗冰裏的魚,一網打盡。

只是,辛苦謝潺現身來做醒目處的餌。

“此次讓五郎深陷險境,于心不忍。”

李雘看向謝潺。

謝潺給他一個你也知道本人以身犯險的表情,“能替大家分憂解難,乃是五郎的榮幸,只是……”

李雘就知道他有後話,果不其然,謝潺抱怨:“都說金吾衛中郎将力破興慶宮謀逆大案,前途無量,只盼聖人公平些才好,日後長安世家議論起來,也有微臣的位子。”

李雘喝下熱飲,呼出一口熱氣,“禦史中丞忠心耿耿,擢升尚書省左仆射如何?”

一句哽住讨官的禦史中丞。

謝潺的親親姑父,汝南袁氏的家主,正是尚書省左仆射是也。

新來的小厮為他們續了一壺,“兩日後,春獵啓程日,女冠離城,已安排穩妥。”

又繼續忙裏忙外。

李雘從鞶囊裏抽出仙游觀女冠所繪符箓,将之于小泥爐中點燃。

符箓燃盡,化為煙霧散去。

平安符箓,平安便好。

謝潺旁觀,好奇身旁的男子将如何安置柴家這個女兒,繼續放在道觀裏?

總之,是再也不會放任其遠離身旁了,他想。

只是,平陽柴氏的女兒并不是個好安排的,她的骨子裏流着先祖平陽公主的不羁驕傲。

呵呵,能讓李雘無可奈何的女子,他十分期待。

親随護衛着兩人策馬而過。

巴紮街巷角落,小小糖人攤上,攤主起身收攤。

買糖的小孩兒說明日還來照顧他的生意,攤主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這是最後一把青龍偃月刀咯。”

兩日之後,他手上握的不再是糖刀,而是開刃的三尺橫刀。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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