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8)
醒了他,劉玉極盡輕柔地撫摸着他的臉龐,一寸一寸。莫名地,心頭湧起了百感交集,這樣的男人,太過光芒萬丈,日後,他必定妻妾成群,而她,就會成為偶爾才能與他同寝的小小妾室。
起身,洩憤似地咬了一口他挺翹的鼻子。
許是今天累極了,王蘊之并沒有醒過來,只微微皺眉。這個反應,對極了劉玉的胃口,她眼眸一眯,勾唇微笑,反正她要走了,不如給這家夥留點紀念吧。俯身,動作輕柔地抽去了他的腰帶,再褪去了他的亵褲,雖說不是第一次見到小九九了,可劉玉還是有些羞澀,尤其看到小九九正憨态可掬地耷拉着腦袋,她面上滾燙,連連吞了幾口唾沫。
原來男人的那東西,沒有欲念時,是這般得憨厚
唔,用手指輕戳了下,還會跳動呢。
趁着燭臺上的蠟燭還未燃盡,劉玉趕忙起身,繞到了屏風外取了筆來,沾了墨水,還是猶豫了好幾次才敢下手。第一筆下去的時候,那小九九很不給面子地癱軟了,劉玉只好用手握住,認認真真地寫着,不過到底小九九地方有限,剩下還有一字時,就寫不下了。
“要不就這樣?”咬着筆杆子,其實她也怕王蘊之忽然醒來的,可轉念一想,“不成,還是寫吧,否則意會錯了那可怎麽好?”再次準備下手時,她又犯難了,“可寫不下了,那”
盯了會兒小九九,劉玉面色漲紅,頓時想到了一個法子。挪近了幾下,而此時王蘊之稍稍翻了身,吓得劉玉趕緊閉眼,心跳如鼓,等她睜開眼時,那根又黑又醜的小九九已到了她的面前,離她的鼻尖,不過一寸
沒有想象中的腥味,反倒是有股清爽的味道,正打算伸手要把它變成大九九時,王蘊之翻身沒有抓到劉玉,不由撲了空,而後,将那東西不偏不倚地送入了她的小嘴中。
小舌在慌忙中,亂動了幾下,惹得睡夢的王蘊之低低地溢出了一句□。劉玉瞪大了眼,傻傻地張大了嘴,手忙腳亂地退後了幾步,吓得渾身顫抖,她居然偷瞄了眼,按住心口,良久才平複了心情,好在他沒有醒來,否則要是被他看到了這一幕,那她還要怎麽做人?
接下去的一字,劉玉再無心情,只沾了墨汁,寫在了他身上,草草了事。
在溜出寝間時,劉玉還頗為心虛地朝裏頭瞄了幾眼,就怕那家夥是在裝睡。半響,也未聽見裏頭人的聲音,劉玉拍拍心口,這才徹底放了心,輕步踏到廊上。一見劉玉出來,幾個守夜的奴婢笑着起身相迎,笑問着有何吩咐,她不多話,只說天熱悶熱,毫無睡意,且來散散心。
“那我們陪女郎吧。”一奴婢柔柔地笑了。
反正她們是不會走的,就應了:“嗯。”在廊上坐了許久,劉玉起身,說着:“興致忽來,想去泛舟。”幾個奴婢起先都不依了,勸着說外頭還在下雨,這般出去,豈不是要感上了傷寒,但劉玉堅持,“雨夜才好,景致迷人。”說完,便邁着步子前去。
那些奴婢拗不過,只好應了,喚來了漁娘,半響之後,小橋下就飄來了一只小舟,站在船頭的漁娘顯然還未睡醒,說話之間都帶着困意。劉玉取過了紙傘,慢步上舟,施然坐定,一派自然,好似真的在欣賞這漫漫雨夜。橋邊的奴婢相互對視,都猶豫着,要不要去禀告郎君。
“你瘋了,惱了郎君那可怎麽好?”
“是啊,郎君很寵她呢,我們忍忍便是了。”
“嗯,也無他法了。”
奴婢們還在竊竊私語着,正在劃舟的漁娘卻叫了起來:“女郎不見了!”這下,橋上的奴婢被吓得面色煞白,趕緊追趕過去。那漁娘也被吓得不輕,方才她見着女郎遮傘坐着,覺着無礙,就眯了會兒眼,再睜開眼時,舟上只留有一把紙傘,哪還見什麽人影。她收起了槳,朝着她們喊道,“女郎不見了!”
奴婢之中,稍能拿定主意的那人立刻對漁娘說道:“你且逐流而下,尋尋女郎。”又轉身吩咐了身後站着的奴婢們,去通知護衛前來,一并去尋,在她們下去之前,厲聲提醒,“郎君今日已頗為傷神,爾等不可将此事洩露,說不定過會兒就能尋回女郎了。”
“是。”
此時的正在小舟地下的劉玉,總算是松了口氣,原本以為會被揭穿的,好在那些奴婢沒有去叫醒王蘊之,唔,要是現在醒了,可不就功虧一篑了。小舟上的漁娘急切地喚着她,其實聽着這些聲音,劉玉也委實不忍,不過比起她的大事來,就狠心一回吧,如若不然,那家夥就永遠不會知道她是怎樣地痛恨當這妾。
待天色微亮,王齊帶着尋了一夜的護衛回來,面對滿院的仆人,他搖搖頭,說道:“天太黑,實在尋不到。又沒有郎君下令,我也只能帶幾人前去而已,把能尋的地方都尋了,甚至連劉府也未放過,可結果,都是一樣。”擡頭,見着廊上走來的佩蘭,衆人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她,一時之間,佩蘭真是不知所措。王齊上前幾步,把前因後果快速道來,這才說道,“請緩些告訴郎君吧。”
佩蘭是自家郎君身邊最為得力的奴婢,是以,衆人都讓她去開這個口,面對衆人拳拳心意,佩蘭即便知曉這是個苦差事,也應了下來。而這時,有個奴婢小跑着過來,神色慌張地說道:“姐姐,郎君醒了。”
“好,我這就來。”
踏入寝間,還未繞過屏風,就聽得自家郎君的低罵聲。佩蘭覺着奇怪,郎君素來溫文爾雅,最重禮儀,怎會說出這般的話來。
一覺醒來,身旁已無人,王蘊之揉揉腦袋,本想着是阿玉先用早膳了。待掀開被子時,他渾身怔住,好一會兒才緩和了過來,瞬時,他鐵青着臉色,罵着:“這個臭丫頭!這個臭丫頭!”居然敢在他身上,還是在他那裏寫字!咬牙切齒地把字一一讀來,“我、不、為、妾!這個臭丫頭!這個臭丫頭!”随意套上了衣物,怒氣沖沖地起身,吩咐着奴婢去準備,他要沐浴,方繞過屏風,見着佩蘭跪在地上,他微微皺眉,問道,“何事?”
“郎君”佩蘭磕了個頭,想着現下郎君已然生氣了,定是知曉了,索性就說,“我等無能,未能尋回女郎,還請郎君責罰!”
王蘊之系着腰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而後嘴角一樣,哈哈大笑起來。低着頭的佩蘭已準備好接受處罰了,卻不料,自家郎君居然不怒反笑,這究竟是何意,她真是不解了,而接下去王蘊之輕聲的自言自語,更是讓佩蘭一片糊塗:“小丫頭鬧脾氣了!啧啧,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走到廊外,衆人見了自家郎君唇角帶笑,紛紛松了口氣。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說這話的,是款步走來的趙穆。唰的一聲,收起扇子,拿在手心,慢悠悠地敲着,趙穆笑笑,拿起身子上下比劃着,“瞧瞧,這走路都要飄忽起來了。”在場的王家仆人不由地暗罵着這個趙郎,來的真不是時候。可趙穆全然不知,想着明日子遠這家夥就要納妾了,他一早就趕來,準備解開他們的心結,如此,也算是交友一場了。
一聽‘喜事’,王蘊之的笑意滞住。
“對了,那劉家女郎呢,讓她一道來吧,我有話要你們說說。”
王蘊之廣袖一甩,冷冷地回了一眼,在趙穆不解的目光中,施施然地入了大廳。趙穆趕緊回頭,問着何事,王齊上前,無奈地解釋了一通,待王齊說完看着趙穆時,卻發現這趙郎竟是面色不改,反倒說着:“難怪了,哎,我該早些來的。”拿扇敲着手心,除了木屐,也入了大廳,坐定後,飲了一口茶,才慢條斯理地笑問,“子遠,你可知那女郎為何要逃?”
“女兒家鬧脾氣而已。”端起茶杯,面色如常,答得是神閑氣定。飲盡後,微微蹙眉,也不知為何,今日的茶真是食不知味,放下杯子,再也不願拿起。
這個動作,趙穆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越發肯定,不過,譏諷一番還是必要的:“啧啧,子遠,虧你聰明一世,竟連這也不知。”王蘊之輕哼一聲,閉目,直接半靠在墊子,淡淡地說着王家不請無用之人,要麽快說,否則就請。趙穆啞然,這家夥,到了今時今日了,嘴皮還是這般硬,搖頭苦笑,“子遠,你可有想過,那女郎不願嫁你并非不喜歡你。”
“這個,我自然知曉。”他的嘴角,淡淡地揚起一個得意的弧度。
“那女郎只是不願為妾罷了。”
聽到‘不願為妾’四字,王蘊之頓時想到了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記,不禁黑了臉,而在趙穆看來,以為他是明白了,就道:“你好好想想吧,那女郎看似柔弱,內心卻是個有主意的,這次能出逃,下次也能。哎哎,奈何那女郎身份低微罷了,再說這些也無用,子遠,你可想好了,是放走她,還是”
“走?”低低重複了遍,似覺得這個太過可笑了。王蘊之輕輕一笑,手指敲着案幾,“她的夫主在此,她還能去哪裏?”擡眼,望着遠方,滿是志在必得。
38 對面坐個美和尚
“王齊何在?”
不一會兒,護衛王齊解下佩劍,踏入廳內,單膝跪下,聽候差遣。王蘊之坐在主位,神閑氣定,面上帶笑,好似沒有被劉玉的出逃影響了半分心情:“王齊,你帶着護衛前去,務必把人找回。”
話音剛落,王齊笑笑,應下了。
座下的趙穆眼眉一挑,在王齊退出廳外時,他放下了茶杯,笑着說道:“王小郎可定要找回啊,否則你家郎君會夜不能寐的。”王齊身形一頓,認真地點頭,這才退下了。趙穆又飲了一杯,斂去了散漫,蹙眉問道,“子遠,接下去的,你如何打算?難不成,你真要娶她為妻?”
“妻”王蘊之重複了這字,陷入了沉思。
且不說他們地位相差甚遠,那些期盼着他登上族長之位的王家幕僚們,也決計不會贊同。士族子弟娶妻,無一不是名門貴女,如此一來,反倒是将阿玉置于水火之中了。王蘊之低低笑了,緩緩開口,一字一字道來:“妻?我若若真放出話去,要明媒正娶了一個庶族女郎,那阿玉恐怕活不過明日。”
趙穆一怔,不由地聯想到他的叔父,只因曾娶了個不合身份的妻子,險些被族長剝奪了繼承權,至今,他還記憶猶新。而他的叔父,自此之後,仕途坎坷,郁郁不得志。在這樣的時代,沒有家族的支持,一人便無法施展所長,即使子遠天縱奇才,還是無法忽視家族的力量。
忽的,趙穆有些後悔前來,若子遠真的一時沖動娶了那女郎,到時子遠前程盡毀,他便是罪魁禍首了。搖頭嘆氣,準備起身告辭,臨走前還不忘提醒着:“子遠,我言盡于此,孰輕孰重,你且思量。”王蘊之‘嗯’了聲,派人送送他,順道吩咐了仆人,去找回阿玉時,不可大肆聲張,更不可提及逃妾之名,要悄悄地尋回。
半響,廳內已無一人,他靠在位上,閉目養神。
慢慢伸手,在案上寫字,寫下一個又一個的‘玉’,他牽動嘴角,微微苦笑。那個小丫頭,從前就獨占于他,現在更是想為他妻,可他王九郎的妻,豈是那麽容易當的?
罷了罷了,先尋回那丫頭再說吧。
比起王蘊之的神傷來,劉玉就要開懷多了,除了在水中泡久了有些難受外。
建康權貴喜好風雅,紛紛在府中開鑿小湖,又引入河水,加之扁舟,俨然一副風流做派。且這股風尚不僅在權貴中盛行,稍稍有些地位的,也效仿起來,久而久之,小湖越來越多,也漸漸地連通一氣了。所以劉玉游出了王府後,也未見王家人追來,因為他們不知到底劉玉游向了哪裏。
一陣寒風吹來,劉玉連連打了幾個噴嚏。拖着濕答答的衣物走到了岸邊,等了許久,也未見一人接應,劉玉有些擔憂了,莫不是那餘姬沒有做好安排?
正想着,遠處傳來了嗒嗒的馬蹄聲,劉玉眼前一亮,只見寧桓勒了缰繩,迅速下馬,取過了一個包袱快步走來。劉玉笑嘻嘻地走了過去,招招手:“我在這兒。”沒走幾步,寧桓卻頓住了步子,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面色緋紅,劉玉低頭一看,這才恍然大悟。方才涉水,衣物都濕了個透,算是曲線畢露,不過想着,現下還算天黑,應該看不出什麽才是,就接過了包袱,披上了披風,說道,“我們快走吧。”
走到馬兒身邊,寧桓利索地上去了,低頭看着原地踟蹰的劉玉,有些疑惑:“女郎?”劉玉尴尬地笑了,伸出手,其實她也是會騎馬的,只是方才游水,力氣盡失,連扶住馬鞍的力道都沒了。寧桓輕咳一聲,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本是想盡快拖她上馬的,可由于這動作太快,劉玉毫無準備,在上馬中出于本能緊緊地圈住了他的腰,這下,寧桓是面紅耳赤,連說話都有些顫抖了,“女郎,快放開!”
這家夥,好兇,她也不想這樣的。
待她坐定後,寧桓低呵一聲,馬兒撒開蹄子,飛快地奔着。
路上颠簸,兩人的身軀不由地靠近,劉玉覺着尴尬不已,雙手更是不知如何安放,這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寧桓輕哼一聲,扭着紅紅的臉,瞪了眼,語帶威脅:“女郎,這馬腳程快,到時不小心将女郎甩了出去,屬下絕不會折回去救女郎的。”聽聽,這口氣真是惡劣,若放在尋常,劉玉大可不理,現在嘛
搖頭,頗為無奈地伸手,輕輕地圈住他的腰,感受到了寧桓的身子微微一愣,劉玉笑了:“你緊張?”這下,讓寧桓惱羞成怒,用力抽着鞭子,馬兒吃痛,飛奔起來,劉玉坐在馬上被颠得渾身疼痛,連連喊着,“別啊,你慢些”寧桓低頭,嘴角微勾,輕輕笑了,然而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未減。
正如寧桓所說,這馬兒腳程快,沒過多久,他們就到了。
劉玉半趴在寧桓背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就是不願下馬。這時小院開了扇門,出來一個老婦,見了寧桓,趕忙上前,笑着說道:“哎呀,是郎君啊,郎君回來了。”寧桓回以一笑,而後先行下馬,再牽着劉玉下來。
那老婦見着自家郎君帶了個女子回來,不免多看了幾眼,又不好開口,就退到一旁開門去了:“郎君快請,老身有許久未見郎君了,哎呀,要是郎主還在見了郎君已經”一想起了傷感往事,老婦便開始淌眼抹淚的,還是在寧桓的制止下,才恢複了過來,“老身失态了,不知郎君回來,有何要事?”
指指劉玉,寧桓說道:“這是這是我的一個朋友,且先讓她住在府上。”又看了看,面色浮過紅暈,卻故作嚴肅地加了句,“不可怠慢。”
那老婦認真地點頭,在劉玉入府後,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回,再看着自家郎君的眼神,而後猛地拍手,她可真是老糊塗了,郎君現在可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啊。而後快步上前,客客氣氣地為劉玉引路,心中盤算着,說不定啊,過個一年半載的,她這老婦人就能抱上寧家繼承人了。
然後,寧桓的一句話,徹徹底底澆滅了那老婦的美夢,因為他對着劉玉說:“你先住在這裏,缺什麽盡管說來,我我先回去了。”說完,握住劍柄,輕咳一聲,快步走了。
劉玉‘嗯’了聲,轉身對上了那老婦探究的目光,她微微愣了。那老婦向她走來,引着她去了寝間。一路上,劉玉好奇地打量着這座府邸,不大,卻處處精巧,雅致非常,從外頭看來,難以想象破舊的門內竟是這樣一番別有洞天。若說王府是恢宏大氣,那這裏,便是小橋流水人家。
到了寝間後,劉玉除屐踏入,呵呵一笑,不錯,雖簡樸許多,可卻是五髒俱全。坐定後,老婦倒了杯水,端過來後,喚了聲‘女郎慢用’,躬身就準備告退。劉玉笑着喚住了她:“叫我阿玉就好。”那老婦也笑笑,“府上的人,都喚老身于媽。”随後,起身告退。
之後,劉玉擦幹了身子,換了件幹淨的衣物,便入睡了。
就在劉玉睡夢中,整個寧府已經知道了她這個被郎君半夜帶來的女子。尤其是于媽已反複暗示了,府上的奴婢們伺候劉玉起床時,皆是殷勤非常,這讓劉玉頗不自在。
用了早膳後,劉玉就在府中随處逛逛。
寧府地處偏僻,遠離權貴,周遭皆是尋常官宦府邸,一般人是不會注意這個宅子的。旁敲側擊打聽後,劉玉才知,這寧府早前是一将軍建造的,後來那将軍過世,寧家也漸漸沒落,走的走,散的散,到了現在,也就剩下屈指可數的幾個仆人了。所以在外人看來,這就是個衰落的府邸,寧桓讓她暫避于此,也是基于這個原因。
坐在廊上,拖着腮幫,劉玉沉思,現在身處寧府,的确不會惹人懷疑,可日子久了,總能找到她的。再說父親已允了她為王蘊之之妾了,她這般出逃,父親到時面上過不去,說不定會親自捉拿她。
唔,這往後的日子,可該好好想想了。
這時,于媽經過了廊下,朝着劉玉行禮後,準備出去辦事了。劉玉頓時眼前一亮,喚住了她:“于媽,可是要出府,能否帶我一道?”想着,現在外頭什麽情況還不知,得去打探打探,再做計劃。
那于媽起初是不贊同的,可轉念一想,這女郎可是要成為寧家主母的,不好得罪,就笑着答應了。不過還加了個條件,說是要戴着鬥笠,不得抛頭露面。劉玉欣然應下,跟着于媽一起出府了。
這幾日,由于陛下駕崩,建康城一下子沉靜了不少,好似被一層濃郁的烏雲籠罩,再沒了往日歌舞升平的情懷。
自然,也有不怕死的醉酒詩人,當街吟唱,譏言諷語的,惹得人心浮動。不少人圍了過去,想勸阻一二的,不料那詩人毫不領情,反破口大罵:“各個都是小人,食君之祿,卻不為君分憂,不是小人又是什麽!且等着吧,他日,那妖婦必定來個翻天覆地!到時,天下男兒,皆為那妖婦的裙下之臣了!哈哈!”
話音未盡,遠處就來了一支隊伍,挂着鮮紅的旗幟,劉玉眯眼,那是管轄京畿之地的禦林軍。為首的那人高坐馬上,橫劍怒指,詩人毫不畏懼地與之對視,一時間,還真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而此時,又有一對人馬前來,旗幟上挂着的,是王家家徽。
劉玉身形一頓,萬萬沒有料到王蘊之出手竟如此之快,不由地躲到了于媽身後。于媽擡頭,見了高坐馬上的人一劍刺死了詩人,想着,這女郎真是膽小,這一幕,建康之人早已習慣了。就笑着安慰:“女郎,沒事了。”劉玉擡起了鬥笠,朝着王家護衛王齊望去,不知為何,她總覺着那護衛的眼神好似在看向這裏,就扯着于媽的衣袖,說是要回去了。
王齊掃了眼人群,總覺着方才好似在人群中,看到了什麽熟人。踢踢馬肚,駕着馬兒往劉玉的方向駛去。劉玉緊抓着于媽的衣袖,她很明白,此刻,她是不能跑的,否則在這人群中就太過醒目了。
随着王齊的馬兒越發靠近,劉玉的心好似跳到了嗓子口。就在她以為要被發現時,王齊身後的一個護衛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王齊臉色一沉,立馬調轉馬頭,喝了聲:“撤。”
同時,那對禦林軍也是如此,為首那人黑了臉,也帶着人馬回去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拍拍心口,不論如何,總算是能松了口氣。轉頭看着于媽,劉玉有些尴尬,只嘿嘿笑了,随口解釋了一番。經過了這番波折後,她們買好了東西,就盡快回府了,一路上,于媽嘆氣說着:“哎,建康不太平啊,這世道是越來越混亂了。”劉玉點頭應和,不想于媽卻笑着對她,意有所指地說道,“所以啊,女郎,作為女子,在這樣的世道,還是要嫁個好夫主才是。依老身看啊,郎君就不錯,從前将軍就只娶了一位夫人,想來郎君也會如此,不如女郎”
“咳咳!”
“啊,郎君!”于媽驚呼,“吓死老身了。”而後笑笑,想着郎君在了,說不定彼此郎情妾意的,就這麽好了呢。
那一聲,也讓劉玉跟着緊張了起來。寧桓輕咳了聲,面色微紅,連聲音在也不自覺中提高了不少:“于媽,你先下去。”在原地停了會兒,擡頭,見着她的目光,寧桓立刻轉身,微擡下巴,口氣生硬地甩下一句,“我自小打定主意,是要娶個溫柔賢淑的妻子,于媽的話,女郎切莫當真!”
呼呼。
劉玉又覺松了口氣,笑應了聲:“好,不當真,不當真。”
不知為何,等來的這句話,寧桓莫名地惱怒了,握住劍柄,提步就往府內走去,弄得劉玉一頭的霧水,她不是答應了他不當真的嗎
39 對面坐個美和尚
怔了下子,劉玉輕撇嘴角,無奈地跟了上去。坐定,望着主位上輕柔卸下佩劍的寧桓,沒由來的,她很想輕笑,還從未見過如此惜劍之人。這個時代的男子,從不把劍當作殺人利器,佩在身上,不過是一種點綴,好比一塊美玉,唯一的作用是昭顯主人的風姿卓越。
輕放一旁,寧桓為自己倒了杯水,飲盡之後,才緩緩開口:“前線來報,異族趁陛下駕崩之際,早在邊境境蠢蠢欲動了。将軍奉太後命抵抗異族南侵,而我也請命随征了。”
廳內,寂靜一片,燈芯在噼啪作響,昏暗的火苗竄起,照亮了那個滿身傲氣的美麗少年。微微低頭,寧桓放下了茶杯,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卻是說不出的動人,劉玉萬分感慨,這樣的少年,該是橫波江上,搖扇弄風雅的人物,而不是手拿利刃,殺敵千萬。
“郎君,不可!”
正嘆着氣的劉玉被這叫聲給抽回了神,轉頭時,于媽已站在廊上,面色慘白,放下了手中的盤子,小碎步快速入內。跪到寧桓面前,行了禮,急切地說道:“郎君,萬萬不可啊,寧家就郎君這根獨苗了,郎君若上了戰場,有個閃失,那可如何是好?”
嗯,也是,古人視傳宗接代為頭等大事,寧桓這般,弄個不好,還會扣上不孝的罪名呢。
“于媽,你說的,我自然知曉。”
“那”
“難不成,你忘了,我的父母是如何慘死的?”他面色一沉,緊鎖眉頭。這下,于媽也怔了,嘴邊念念有詞了半天,可就是找不出一句話來勸住自家郎君。看向一旁的劉玉,于媽連連嘆氣,自家郎君若是上了戰場,那這女郎又要如何,莫不是在這裏蹉跎歲月?一個女子最美好的年華何其短暫,等自家郎君回來了,這女郎怕是人老珠黃,又如何能替寧家開支散葉呢?
搖頭,揮退了于媽,寧桓望着劉玉,微微斂眉,說道:“至于女郎,我自會安排住處。若女郎願意,仍可繼續住着,直至女郎想離開為止。”自覺交代完畢,他拿起了劍,緩緩起身,還未走幾步,就覺身後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袖,回頭,看到劉玉谄媚地向他笑着。寧桓挺直了腰板,拂開了她的手,輕咳一聲,“女郎有事?”
“有啊有啊,我是想啊,這天大地大的,人啊,好不容易活一次,總得到處走走,俗話說啊,讀萬卷書不如行”
“有話就說!”他微擡下巴,哼着氣。
唔,這家夥喜歡單刀直入,也好,那她就直接說了:“我想跟你去。”見着寧桓面皮一抽,生怕這家夥又誤會了,趕忙擺着雙手解釋,“去前線必會經過邊城,我就是想着,順路嘛,一起啊,這樣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多好。”現逢戰亂,她一人前去邊城,還是很危險的,所以這寧桓的大腿,她是一定要抱上的。
他果斷地否決了:“不可!”提步就走。
劉玉急了,哎呦一聲,假裝摔倒,寧桓停下了腳步,折返而來時,劉玉伸手緊緊地抱着他的一只腳,死活不放手。到了後來,覺着用手已經不夠了,幹脆用上了雙腳。
此時的寧桓,好似一根被纏着的柱子,低頭看着嘿嘿笑着的劉玉,他又氣又羞,指着手指,高喝:“哪有你這般無恥的女郎!”猛吸了幾口氣,就是不加理會,擡腳就往外走,雖說拖着個人有些吃力,可寧桓畢竟是練武之人,不過半響,就走到了廊上。
“哎哎,有話好”
胡亂之中,劉玉抓住了他腰間的配件,刺啦一拉,将劍鞘抽出了一大截,她瞄了眼,好像刻着什麽字。一看劍鞘被抽了,寧桓停了下來,神色慌亂地套上劍柄,狠狠瞪了劉玉一眼。劉玉有些心虛,小聲嘀咕着:“又不是倚天劍,這麽寶貝”但一想,許是古人保守,認為寶劍被女子碰了會不詳的,就把這事抛在了腦後,重新回到了方才的話題,“那你可帶我一起?”
走近了幾步,盯着她,目光灼灼,好一會兒,才問:“女郎想去邊城”抿着嘴角,又道,聲色低沉而緩慢,好似每個字眼,都經過了百轉曲折,“可是因為王九郎?為何?”外人都在傳,王九郎對那個女郎極盡寵溺,寧桓不解了,一個女子,畢生所求,難道尋個如意郎君嗎?
撲通一聲坐下,劉玉也懶得隐瞞:“無他,不想為妾罷了。”
她竟然想為妻?
寧桓愕然,微微怔住,不過半響卻低垂了眼眸,輕輕牽動了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對上劉玉投來的目光時,他面色泛紅,趕忙轉過身去,握着劍柄,高擡下巴,急走了幾步,而後停下,故作深沉地說道:“三日後,我來接你。”見她愣了,他心中頗為得意,背對着她時,終于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
她不願為妾,而他正要娶妻
那女郎與他一般,同為庶族,且他在将軍麾下,自古将領之間多有通婚,如此想來,他們是極為般配。不對不對,那女郎舉止粗魯,要成為他的妻,也不是那般容易的,嗯,去邊城的路上,權當觀察吧。
若是不好,他可就不要了。
待廊上的腳步聲消失,劉玉這才省悟過來,他答應了!
一想到三日之後,她能出發去邊城,興奮之情難以言表,抄手拿起于媽放在盤子上的點心。眯眼想象着王蘊之,不,該叫他王九九,他故作鎮定的神情,嗯,不知為何,就連這普通的糕點,都吃得津津有味了。
正如劉玉所想,王齊回去禀告自家郎君,并未尋回女郎時,王蘊之嘴角的笑頓然僵硬。他撐着腦袋,手指敲擊着案幾,從悠然緩慢的節奏到了後來的越來越快,跪在廊上的王齊知道,郎君很是不悅。
“找,繼續找!”
即便把整個建康翻過來,也要找到!
“是,郎君。”王齊領命,又道,“現下朝廷混亂,不少禦林軍在街頭巷尾出沒,不少百姓是避之為快。敢問郎君,我等要從何處下手?”
王蘊之輕輕點頭,此話也是有理的,那丫頭既然逃了,就不會這般輕易地被人抓到。不過,她是通往府中小湖出去的,能在府中開鑿小湖的,非富即貴,但是這些府邸,她是不會去的,唯一她能去的,就只有那裏了。瞬時,他恢複了以往的笑容,對着王齊吩咐道:“去南巷,那裏附近有河流,挨家挨戶地找,不可錯漏。”
南巷很大,有幾千戶人家,皆是布衣之輩,人口衆多,算是魚龍混雜,要找出一個隐藏的女郎,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護衛每日禀告,第一日,王蘊之還滿不在意,結果一日日地護衛回報都是那句‘暫未發現’時,他終于開始緊張了。不過面上,卻是絲毫未現,依舊是無可挑剔得優雅,靠着,慢條斯理地說道:“貼張告示,就說,我別院近日有女賊出沒,混入府中,對本公子來了番偷香竊玉。讓建康諸位多多幫忙,府中若藏匿他人,興許那人就是對本公子動手動腳的女淫賊。”廊上跪着的王齊啞然,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出自自家郎君之口,抽着嘴角,笑着應了。
這招,果然不俗,在建康城中引起了不小的影響。
士族子弟見慣了王九郎的行事作風,只一笑了之。但那些心系王蘊之的女郎們,那就不那麽認為了,她們無比痛恨那膽大包天的女淫賊,發誓要将那淫賊揪出來。在南巷,不少仆人之間也在相互問着,府中可有藏匿他人,這話,恰好被于媽聽去了,于媽便好奇上前詢問一番,那些仆人就叽叽喳喳說了一通,又問:“哎,寧府前幾日,不就來了個女郎嗎?”
“說什麽哪,我家女郎怎會是那女淫賊。”于媽笑笑,完全不把這當回事。回府後,還當作笑話說與劉玉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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