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繼續喂養
“……爬上朕的龍床,意欲何為?”
被暴君的魔音灌耳,沈宜姝一陣耳鳴,腦中更是嗡嗡作響。
她要如何作答?
直覺告訴她,若是答錯一個字,迎接她的就是葬送小命。
下巴在暴君的指尖,沈宜姝被迫擡臉,驚吓過度,以至于哭都哭不出來了:“……微臣夢游了,皇上恕罪!”
霍昱輕笑一聲,聲音從喉嚨裏溢出來,磁性到了極致,他笑出一抹玩味,道:“是麽?朕不信,朕認為,沈司寝是打算狐媚誘主,想成為朕的女人。你如此迫不及待,朕是不是該成全你?”
沈宜姝因為忍着不哭,導致癟了癟嘴,模樣甚是嬌憨,卻又有些可憐。像是一個即将被打的孩子,流露出畏懼與倔強。
她不能直言對暴君沒有那個心思,那樣對暴君是不敬重。
可她也無法茍同暴君的遐想,她不需要被成全!
沈宜姝的官帽已不知所蹤,一頭墨發傾瀉,緋紅色官袍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白皙雪膩的清冽鎖骨,似有若無的體香,像雨後初綻的栀子,惹人流連。
霍昱的目光了落在了那一片白嫩精致的鎖骨上,眸光暗了暗,他收起指尖,放開了沈宜姝的下巴,神色轉為陰冷,低喝:“滾下去。”
沈宜姝立刻照做,迅速麻利的滾下榻。
不過,她依舊清晰的記着自己的職責,跪在腳踏上,将暴君的臉猛誇了一番。
“皇上面若冠玉,眉若劍,眸似星,容色勝過潘安!吾皇萬世千秋,萬歲萬歲萬萬歲!微臣這就告退!”
一言至此,沈宜姝躬身起來,快速退出了內殿。
直到她徹底消失不見,霍昱摩挲着方才捏過沈宜姝下巴的指尖,眸光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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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姝回到自己的值房,她擔心暴君又會突然召喚她,故此以最快的速度沐浴換衣。
做好這一切,她還是驚魂未定。
太詭異了。
昨晚的暴君與今晨的暴君,仿佛根本不是一個人!
難道昨晚只是一個夢?她當真夢游了?否則又怎麽會夢到暴君待她溫柔似水,還把她抱上了龍榻……
沈宜姝晃了晃腦袋,讓自己莫要犯花癡,更是不要癡心妄想。
她真是膽肥了,竟敢夢見與暴君共枕眠……
沈宜姝草草記錄了帝王昨晚至今晨的起居時辰,特意标注了一句未召寵/嫔/妃。
入宮數日了,她難得閑暇片刻,值房就挨近着帝王所居的承明殿,走出院門,對面就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荷花塘,據說裏面養了數條鱷魚,沈宜姝不敢挨近岸邊,只坐在石階上,托腮發呆。
暴君……當真沒有被惡鬼附體麽?
倒不是沈宜姝浮想聯翩,而是有關暴君的傳言實在是繪聲繪色,更有甚者說,暴君還在月圓之夜變成一匹狼……
沈宜姝被自己的幻想吓得一抖,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雙臂抱緊了她自己。
已開春數日,拂柳冒青,沈宜姝又想起了第一天入宮碰見的白衣男子。隐約之中,她總覺得,她與那男子似曾相識。
沈宜姝撓心撓肺,倘若白衣男子才是真正的皇上,而現在的皇上是被什麽髒東西附體了呢?
這可真不是她又想多了。
而是事情過于詭異,種種跡象都仿佛在暗示她什麽。
沈宜姝站起身,擡臂折斷了一根柳條。
柳條沾露水,可辟邪驅魔。宮裏不缺用來煮茶的露水,想要得來一壺露水并不是難事。
小太監來福走上前,道:“司寝大人,皇上那邊召喚了,大人速速過去吧。”
沈宜姝捏緊了手中的柳枝,她到底要不要賭一次呢?
若是賭贏了,暴君被驅魔,從此恢複正常,她也能迎來光明。
可若是賭輸了,也就是提前去死罷了……
沈宜姝應下:“好,我知道了。”
再次來到暴君面前時,沈宜姝看見暴君身邊站着一個蘭芝玉樹的少年郎,據說這少年是暴君在邊陲撿到的狼孩,因着他夠狠辣,與暴君有着同樣嗜血上瘾的特質,很得暴君器重。
沈宜姝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垂下腦袋。她袖中藏着一只瓷瓶,裏面裝着露水,以及一根柳枝。
沈宜姝站在那裏,身子僵硬,道:“微臣來了,皇上有何吩咐?”
霍昱正在用早膳,他需要看着沈宜姝下飯:“朕乏了,你取/悅朕。”
沈宜姝心裏的小人又在咆哮:“……”暴君!
不過,機會來了。
她躬身應下:“是,微臣遵旨。”
沈宜姝從袖子裏取出瓷瓶,一手握瓷瓶,一手抓着柳枝,抖着膽子道:“皇上,微臣給您變個戲法。”
她一心懷疑暴君被惡鬼附體,毫不猶豫揮出柳條,上面的露水撒了霍昱一臉。
暴君的玄色龍紋袍服也沾上了水漬,水滴順着他俊挺的額骨滑落,眉目間戾氣突增,暗幽幽道了一句:“沈司寝,你是想求死了麽?”
沈宜姝:“……”
沒有反應麽?
怎會這樣?!
沈宜姝已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态度卑微恭敬,道:“這是……一種儀式,表達微臣對皇上的敬仰之情!可替皇上清除身上晦氣,皇上可有覺察到神清氣爽了一些?”
一旁的少年噗嗤一笑,随即又抿着唇,強行忍住了。
霍昱擡手抹了把臉,沒有任何表情,垂眸看了看掌心的水漬,還真是……有些神清氣爽:“滾吧。”
眼下的沈宜姝太喜歡聽見“滾”這個字眼,她躬身行禮:“皇上萬福金安,微臣告退。”
她後退了幾步,随即轉身一路小碎步,不一會就跑不見了,從遠處去看,那抹緋紅色身影移動極快。
少年阿蘭憋笑着。
霍昱眸光冷冷的掃了他一眼。
阿蘭不敢造次,詢問道:“主子,這是阿蘭第一次見到您不殺厭惡之人。”
厭惡麽?他當然厭惡那女子。
膽小、怕事、虛僞、做作、瘦弱又醜陋。
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絲的優點。
唯一的作用就是下飯。
霍昱冷笑一聲:“腰太細,再養養,不夠鱷魚塞牙縫。”
阿蘭望着天,很想告訴主人,鱷魚不會嫌棄的……
相府。
羅氏眼眶含淚,但同時也是歡喜的,她與沈二爺一大早就開始着手準備入宮事宜。
今日是家屬每月一次探視宮官的機會。
羅氏與沈二爺恨不能把能帶的東西都帶上。這幾日當真是度日如年,生怕聽到宮裏傳來任何噩耗。
老夫人的上庵堂,沈相對身側下人使了一個眼色,讓下人端着托盤呈到了老夫人的面前,道:“母親,兒子無法了,無論如何走,都是死胡同,只能這麽辦了。”
老夫人接過托盤,上面擺放着幾件女兒家的貼身衣物。
老夫人的手抖了抖:“好!”
這廂,老夫人與二房夫婦一道入了宮。
沈宜姝把自己捯饬的甚是精神,生怕會讓父親與母親擔心。她還特意淡掃娥眉,撲上了胭脂水粉。
一見到二房夫婦,沈宜姝再也忍不出,眼淚汪汪,但又不敢訴委屈。
羅氏看着女兒全須全尾,但似乎清瘦了不少,當場落淚:“姝兒!娘的姝兒啊!”
一家三口摟在一塊傷神了好一會。
老夫人心中有愧,眼神一直在躲閃,她将相府送來的東西,都擱置在了案桌上,問道:“姝兒,皇上……不曾為難你吧?”
新帝對相府的态度,讓她實在捉摸不透。
無論是老夫人,還是沈相,都在擔心沈家會随時覆滅。
沈宜姝從羅氏懷裏出來,只能昧着良心說話:“皇上待我極好,皇上他更是……更是一位仁德明君。”
阿蘭坐在屋頂,翹着二郎腿,把沈宜姝的話聽得真切,他捂唇一笑,看了一會熱鬧就往承明殿的方向飛了過去。
“主子,沈司寝當真是這麽說的。她說主子是世間罕見的好人。主子,您說她是不是眼瞎?”阿蘭發自靈魂一問。
霍昱勾唇呵笑一聲:“再多嘴,朕拿你跟她一起去喂魚。”
阿蘭吐了吐舌頭,又迅速消失了。
今日沈宜姝休沐,送走了祖母、父親與娘親之後,她倒床就睡了過去。再度醒來時,已是落日黃昏,外面殘陽如血斜斜射入屋內,照亮了屋內起起伏伏的塵埃。
沈宜姝身為司寝官,身邊有兩個貼身伺候的宮人。
來福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太監,做事還算謹慎麻利。
翠翠膽小卑微,沒什麽存在感。
“司寝,你醒了?”翠翠走上前。
沈宜姝坐起身來,渾身酸痛,就仿佛這幾日受了天大的酷刑,睡了大半天也沒恢複元氣。
沈宜姝問:“皇上那邊可有吩咐?”
翠翠如實道:“皇上說讓司寝睡醒了再過去。”
沈宜姝:“……”暴君有人性了?這太不合情理!
她果斷爬起身,穿上了家中送來的貼身衣裳,外面套上緋紅色官袍,用了一碗陽春面後,這便抱着起居錄去了承明殿。
此時,沿途到處都挂上了琉璃宮燈,沈宜姝一邊走一邊給自己打氣。
好歹……她已經茍活了幾日了。
只要她嘴巴夠甜,臉皮夠厚,滾得夠快,熬到年紀就能被放出宮去了。
陸達手持承塵,立于廊下,見沈宜姝走來,淡淡笑過:“沈司寝,你來得正好,皇上在浴殿呢。”
沈宜姝:“……”皇上既在浴殿,她為何來得正巧?
她又不想再次目睹“龍體出浴”。
沈宜姝:“陸公公,我就在這裏候着吧。”
陸達又笑,态度随和:“皇上交代過了,若是沈司寝過來,就讓你過去。”
沈宜姝:“……”真是太讨厭了!
沈宜姝表面态度極好,內心的小人都開始種蘑菇了,她這個司寝好像比後宮的嫔妃還招暴君“待見”。
“多謝陸公公提點。”
沈宜姝低眉順眼往浴殿走去。
陸達看着她的背影,表情高深莫測。
浴殿熱氣折騰,沈宜姝不敢靠得太近,但眼角的餘光還是瞥見了一大片豔紅色花瓣。
玫瑰花的氣味,在熱氣熏染之下,滿殿皆是。
好一副/旖/旎/生/香的畫面。
沈宜姝低着腦袋,站在離着浴池三丈之遠的地方:“皇上,微臣來了。”
沒有動靜傳來。
沈宜姝也不給自己找事,她就那麽安靜的待着。
然而,正慶幸今日很快就可以混過去時,浴池傳來嘩啦水聲,是“龍體出浴”了。
沈宜姝深呼吸,做好給暴君擦拭的準備,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她已經能夠接受。
一道暗影投了過來,沈宜姝被濃郁的花香熏到了。
好一個香噴噴的暴君!
沈宜姝:“微臣這就去取棉巾。”
她剛要轉身,衣襟突然被一只大手揪住,就在沈宜姝受驚過度,尖叫出聲時,霍昱扒/開了她的衣/裳,露出了裏面的碧色小衣。
“啊——”
霍昱/埋/首/深/吸/幾口,再度擡首時,眼底一片猩紅,他似是突然失控,揪着沈宜姝的衣襟,提着她扔下了浴池。
接下來發生了什麽,沈宜姝不太記得了,她只知道拼命的往池岸靠近,玫瑰花瓣貼在了她臉上,遮住了她的鼻眼,很快就失去了一切意識……
莫先生站在龍榻邊,吃驚于龍床上竟然躺着一個女子。
皇上素來疑心重,從不會讓人輕易靠近,更別說是睡覺的地方。
不過,莫先生跟在霍昱身邊數年,知道他的脾氣,遂不敢多言,直接給女子把脈,片刻後,道:“皇上,沈司寝只是受驚過度,加之溺了水,身子骨沒有大礙。”
霍昱面色陰沉,指了指腳踏上的貼身衣物,嗓音孤冷:“先生且看看這衣物,可有問題?”
莫先生彎下身,拾起濕透的中衣,還沒挨近鼻端,他即刻身子一抖,面色滾燙了起來,當即跪地:“皇上,微臣失态了,這、這……這上面熏了濃郁的/合/歡/散!對女子倒是沒甚影響,可若是男子挨近了,必然動/情。”
霍昱眸光微閃,一揮手:“朕知道了,退下吧。”
莫先生一走,阿蘭走了出來:“主子,這衣裳是相府送入宮的,看來沈家是想用一個姑娘當刀刃,根本不顧她死活了。沈家想讓沈司寝得聖寵呢。”
霍昱眯了眯眼,眸光掃向了床榻,少女面頰蒼白,一副霜打過的樣子,如此可憐又憔悴,生命像在一點點的流逝。
“……暴君!暴君你別過來!”沈宜姝似是夢魇了,閉着眼,神色恐慌。
阿蘭挑了挑秀氣的眉毛,悄然退下。
霍昱走上前,一把捏住了沈宜姝的手腕,正要把她提下來,但下一刻被褥滑落,一大片雪膩撞入眼底,霍昱忽然放手,改成捏住了沈宜姝的下巴:“朕是暴君,嗯?”
夢中人還沉浸在自己的夢魇中,哭哭啼啼:“不要……不要殺我,不要拿我喂魚,我要怕死了……嗚嗚嗚……”
霍昱的手一頓,卻見沈宜姝的下巴處,已經留下了明顯的指印紅痕。
霍昱嫌棄的冷笑一聲:“呵,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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