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太過受寵

“母後,打狗也要看主人!”

……

沈宜姝雙腿發軟,自己沒用什麽力氣,身上重量幾乎都靠在了霍昱的一條手臂上。

聞言後,她側過臉來,先是撲鼻而來的紫檀香,然後,她仰望看着暴君,心生委屈。

她……才不是小狗!

暴君也不是她的主人!

但沈宜姝選擇閉嘴。

她不可當面倚仗暴君,如此一來,只會更加激怒了太後,那樣對自己不利。

當然了,她也不能露出委屈之色。

此時此刻,她選擇沉默,絕對不摻和太後與暴君母子之間的紛争。

太後眯了眯眼,忽然笑了:“皇帝,你莫要緊張,哀家只是替你/調/教/一下沈家姐妹。皇帝若是喜歡,大可收了她們。”

跪在地上的沈宜蓮立刻渾身緊張到僵硬。

皇上……他會開口麽?還會要她麽?

這一刻的沈宜蓮猛然間意識到了自己的內心,她想入宮!想成為新帝的女人,到時候她要讓前夫跪在她面前認錯!

沈宜姝縮了縮脖子,本能的怕了。

太後與霍昱母子兩人對視,彼此眼中都是淩駕于旁人之上的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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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這是在試探霍昱。

要知道,當年相府沈家的确見死不救,太後說出這話,無疑是想打霍昱的臉。

若是納了仇人之女入宮,世人會如何看待新帝?

霍昱唇角微微一揚:“母後大可不必如此,朕并未打算收沈家女入宮。朕的司寝,朕先拿回去了。”

沈宜姝:“……”拿、拿回去?!暴君把她當做什麽了?!

帝王話音一落,衆人基本上知道他的意思了。

看來,沈家女沒有機會爬上龍榻。縱使沈三姑娘暫時入了帝王的眼,但也只是一個沒名沒分的/玩/物/罷了。

沈宜蓮心一沉,失望灰心到了極致。

方才燃起的希望,剎那間破碎,落了一地殘渣。

她甚至于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這輩子,她當真……當真沒有指望了麽?!

這廂,霍昱提着沈宜姝的脖頸,轉身離開。

沈宜蓮為了自保,當即從絕望中爬了起來,一路跟在了霍昱與沈宜姝身後。

太後微微颔首,鳳眸掃向一衆貴女們,幽幽目光逐漸轉為溫和,笑道:“哀家就喜歡好看的小姑娘,你們都是哪家的丫頭?一一上前給哀家介紹介紹。”

太後很快就投入了自己的計劃之中。

與其倚仗兒子,她不如自己奪權!

唯有權勢掌控在自己手中,方能無所畏懼!

沈宜蓮一路跟在帝王身後,從一開始低垂眼眸,到了後面就堂而皇之的看着帝王高大的背影。

她的眼神有些癡。

親眼看着三妹妹被帝王護在臂下,甚至于三妹妹因為跟不上帝王的步子,都快要被帝王提起來了,模樣實在狼狽,但沈宜蓮竟然無比豔羨。

皇上是在意三妹妹了吧……

不然,皇上豈會親自出馬?

被人在意的感覺可真好啊。

行至承明殿,陸達擋住了沈宜蓮的路:“沈大姑娘,且留步。”

沈宜蓮只能止步。

是啊,她哪有資格靠近皇上左右,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三妹妹被皇上提入了內殿。

沈宜蓮再不是王家少夫人,相府嫡長女的身份也不再尊貴,這陣子的變故已經讓她徹底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與處境。

她抿了抿唇,福身道:“多謝公公,那……三妹妹她幾時能出來?”

陸達見沈宜蓮還算客氣,遂也沒有為難,只說:“沈大姑娘,此事不是咱家可以說了算的。”

也是,皇上想留三妹妹到幾時,就能留到幾時。

沈宜蓮只好離開。

父親将她送入宮,是她想法設法争寵的,可父親哪裏明白她心裏的苦。

她就像是一顆棋子,父親需要她在哪裏,她就要擺在哪裏,她從來都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

她倒是很豔羨三妹妹,二叔與二嬸大約是真心疼愛女兒的吧。

不像她,從一出生,就是一顆棋子……

內殿,沈宜姝步子踉踉跄跄,完全站不穩。

如暴君所言,她的确是被暴君“拿”回來的。

臉上火辣辣的痛感才逐漸開始清晰,她只覺得後脖頸突然被人松開,她腳下還沒站穩,眼看着下一刻就要跌倒。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後臀忽的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啪”的一聲,疼得沈宜姝嗷嗷直叫。

沈宜姝的胳膊肘被暴君拉住,對方稍一用力,将她掰了過來。

如此一來,沈宜姝就與暴君面對面了。

霍昱仿佛是在怒其不争,低喝:“你是朕的人,誰允許你這麽弱?為何不還手?又為何不搬出朕?!”

他太厭惡弱者了!

沈宜姝後臀也火辣辣的疼。

而更可怖的是,如此正面着暴君,她當真害怕。

其實,沈宜姝很清楚相府的處境,當然不會與太後正面沖突。

吃虧是福,忍一時風平浪靜,一時快意哪有小命重要?

再者,方才那個場面,她哪有機會反抗?

沈宜姝的臉蛋,以及她的後臀,都很痛。她本身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貪吃貪睡。入宮之後,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還需得時刻擔心小命不保。

她委屈上頭,兩行清淚滑落,但又強忍着不繼續哭出來。

霍昱抓着她的胳膊肘,兩人身高懸殊頗大,沈宜姝被迫墊着腳,她本就模樣狼狽,兩邊面頰上都有手指印,臉上淚痕斑駁。

霍昱忽然松開了她:“滾!”

罷了,還是眼不見為淨得好。

真讓人心煩意亂!

暴君一聲令下,沈宜姝強忍着眼淚,以最快的速度“滾”出了內殿。

但霍昱火氣未消,反而在沈宜姝離開之後,突然暴怒:“來人!”

陸達聞訊進來,“皇上,奴才在!”

霍昱閉了閉眼,胸膛起伏:“給朕,把那個婆子綁了喂魚!”

哪個婆子?

陸達後知後覺,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皇上,可……蔡嬷嬷是太後身邊的紅人吶。”

霍昱一個冷眼掃過來,眼底一片猩紅:“陸達,這宮裏到底是誰做主?!”

陸達身子一抖,當即應下:“是!皇上!奴才這就去辦。”

皇上這次是動真格了啊。

禦花園那邊正繼續辦雅集。

蔡嬷嬷已被人擡了下去,受了重傷,但命還在。

不過,蔡嬷嬷還沒躺下,陸達就帶着官侍過去,看着正在咳血的蔡嬷嬷,陸達道:“嬷嬷,咱家是來送你上路的,要怪……就怪你打了不該打的人。”

陸達知道,皇上處理蔡嬷嬷,也是在給太後傳達一個訊息——

這皇宮是帝王的皇宮。

唯有帝王說了算。

帝王的人,更不是別人能随便動的。

蔡嬷嬷大驚失色:“饒……饒了老奴吧!老奴可是太後跟前的人!皇上他豈能如此?!”

陸達搖頭輕嘆。

這蔡嬷嬷當真不會做人。

陸達對身邊宦侍做了一個手勢。

幾名宦侍立刻上前,用麻袋套住了蔡嬷嬷,直接堵住了她的嘴,系好麻袋往外扛。

守門小太監不敢阻擋,只能等到陸達把人帶走,小太監才去通報了太後。

禦花園雅集處,太後聽小太監把話說完,瞬間面色失色。

她撇下了衆貴女,直接去尋蔡嬷嬷,然而等到趕到,已是為時已晚,只見荷花塘內,幾條鱷魚正在撕咬分食着什麽,水中汩汩血水翻湧。

太後一陣幹嘔,指了指荷花塘,手指發顫,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太後保重啊!太後……”一男寵攙扶住了皇太後,不敢往荷花塘去看一眼。

皇上如此絕情,當真是不顧及母子情分了!

太後轉過身,緩和了片刻,就直接前去了承明殿。

陸達等人守在殿外,似是知道太後會過來,而太後一人入殿,其餘宮婢皆被擋在了門外。

陸達出于好奇心,目光快速掃過太後的幾名男寵,一個個還真是皆白皙俊美。也不知道皇上會允許這幾人活到幾時……

這廂,太後直奔龍案前,氣勢洶洶,指着霍昱就道:“皇上,你們霍家男子,當真一個個心狠手辣啊!蔡嬷嬷在冷宮陪伴了哀家整整十年,你如何能下此狠手?!”

霍昱神色淡漠,清冷而疏離:“母後,你恨朕?”

太後正在氣頭上:“若非是你當初太過無能,哀家的寶兒如何會死?!”

霍昱并未動怒。

因為在他看來,當年無能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廢太子。

他只是與廢太子共用了一個身體罷了。

霍昱和太後心裏都清楚,按着當時的情況,廢太子已經是盡力了,他自己都是自身難保,又談何保護病重的妹妹。何況,那個可憐的孩子,被太上皇指明了是個/野/種,誰又敢伸出援手?

霍昱看着太後,仿佛能夠通過她的鳳眸看見靈魂深處。

他依靠着龍椅,眸光幽幽,先是一陣輕笑:“呵呵呵……”

太後質問:“皇帝,你笑什麽?”

霍昱道:“母後承受喪女之痛數年,無處發洩,又不想直接殺了父皇,就把怨氣發在旁人身上,就連朕也不例外。你不是恨朕,你是痛恨你自己當初為何有眼無珠,選中了父皇那樣的男子。害人害己害死全族。”

“甚至于……你也恨着朕,你之所以懷念那個孩子,無非是因為她死了,倘若她還活着,恐怕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霍昱一語中的。

皇太後的身子晃了晃,步子不受控制的往後,後退了三步之後,她忽然雙手捂臉,嚎啕大哭。

但,還是不解恨。

随即,又開始用拳頭捶胸口。

是啊,她悔啊。

懊悔不已!

若有來生,她決然不會再與霍北元認識!絕不!她好恨,彼時只因在朱雀街頭多看了霍北元一眼!

太後站在禦前發洩情緒,霍昱沒有制止她,而是就那麽看着……

瞧瞧,就連太後其實也是一個弱者,縱使如今當上了太後,還不是痛苦不堪。

她就連殺了太上皇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一旦太上皇死了,她找死去複仇?!

支撐她走到今日的,并不是她的強大,而是她對仇恨的執念。

值房這邊,沈宜姝上過藥之後,就爬上床榻睡覺。

沈宜蓮挨近了她,道:“三妹妹,不久之前打你的蔡嬷嬷,被皇上喂鱷魚了!”

沈宜姝身子一僵,惶恐極了:“當真喂魚了?”

沈宜蓮連連點頭,她似乎甚是興奮:“三妹妹,可見皇上是在意你的。”

沈宜姝立刻雙手合十:“阿彌陀福,蔡嬷嬷呀,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做的,你要怪就去怪暴君吧!晚上千萬別來找我!”

沈宜蓮聞言,臉色一怔,捂住了她的嘴:“三妹妹,這話可莫要亂說了!”

沈宜姝不想被人欺負,但她也不想惹事,她只想當一個沒人瞧見的蘑菇,躲在角落裏度日即可。

沈宜蓮卻覺得,這是一個機會,道:“三妹妹,你一定要找到機會争寵,咱們沈家靠着你了,父親說……相府随時會被抄家。到時候,二叔與二嬸也難逃厄運的。”

沈宜姝:“……”

長姐的話,她竟無言反駁,但……勾/引/暴/君?!她只怕是活不到明日了。

沈宜姝小臉緊繃:“長姐,這種話莫要再提!我會介意的。”

沈宜蓮只能幹着急,倘若換做是她……早就不留餘力去皇上跟前露臉去了。

可惜,終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當晚,沈宜姝并未被召見。

暴君正當年富力強,又是一個陽氣過重的男子,他時常不召見後宮嫔妃,當真讓沈宜姝好生操心。

暴君明顯是戾氣沒有得到很好的發洩啊!

眼下,太後也再給暴君/物/色/美人入宮,到時候後宮佳麗三千,想來能夠纾解暴君的戾氣了吧……

沈宜姝躺在床榻上,默默地想着。

到時候,她這個司寝官就該/夜/夜/值班了……

哎,光是想想,就讓人臊得慌。

翌日一早,沈宜姝洗漱好,剛用過早飯,承明殿那邊的官侍就過來請她了。

小太監十四五歲的光景,面容親和,今日對待沈宜姝的态度,格外的敬重:“司寝大人,皇上今日要出宮去一趟國寺吃齋,皇上特意交代,要讓司寝大人過去呢。”

沈宜姝納罕,皇上如此殘暴,竟還吃齋?

沈宜姝點頭:“多謝公公,我這就過去。”

小太監立刻誠惶誠恐:“司寝大人客氣了,小的消受不起啊。”皇上第一次護着的女子,日後前途無量,他可承受不起沈司寝的道謝。

從值房去是承明殿的路上,沈宜姝發現,沿途的宮婢與宦侍,皆沖着她點頭哈腰、卑躬屈膝。

沈宜姝:“……”不知道的人,還真會以為她有多受寵。

見到暴君時,他已倚靠在車辇內,紗幔掀起,沈宜姝第一眼就看見了暴君骨節分明的手上纏着一串紫檀木佛珠。

佛珠油光華亮,看上去像是被人多年佩戴所致,随之而來的是淡淡的檀香。

暴君神色黯然,指尖轉動佛珠的動作從容雅致,像是不小心墜落凡間的堕仙,亦佛亦魔……

暴君眼光斜射了過來,沈宜姝立刻垂下腦袋。休息了一夜,她的臉頰上還有手指印,霍昱眸露不滿。

他的東西,他不允許任何人碰。

“上來!”霍昱低喝一聲。又是沒來由的暴躁。

沈宜姝不敢置喙,老老實實爬上車辇,落座那一刻,後臀生疼,她身子立刻端坐筆直。

霍昱看出來了,嗓音幽幽:“還疼?”

沈宜姝:“……”皇上問的是她的臉?還是屁股?

沈宜姝垂着腦袋,搖了搖頭,像只乖巧的鹌鹑。

畢竟……暴君昨日才把人喂魚了啊!

這脾氣太暴躁!

沈宜姝發自內心的害怕。

車辇開始緩緩行駛,暴君終于沒再說話,紗幔垂落遮住了外面的視野,車辇之內空間有限,給人一種孤男寡共處一室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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