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暴君喜好(二更)……

沈宜姝倒是不覺得委屈。

只要能保住小命, 如論暴君怎樣诋毀她,她都可以左耳進右耳出,也無論身處怎樣的困境, 只要不危及性命,且有一口飯吃,她就心滿意足。

畢竟, 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死了就是真的什麽都沒了。

沈宜姝跪坐在床榻上,雙手攏了攏睡裙衣襟, 胸口有些生疼, 但她不能表露出來。她默不作聲, 靜等暴君速速離開, 說實話, 她還想睡個回籠覺呢。

吃飯、睡覺,才是人生大事。

正垂眸思量着今日早膳、午膳、晚膳都吃些什麽, 那魔音灌耳的嗓音又輕飄飄的蕩了過來:“替朕穿衣。”

沈宜姝:“……”暴君自己沒長手麽?說好的不喜人近身伺/候的呢?

沈宜姝低垂眼眸,不太情願的準備下榻。

她身上的睡裙是用薄紗縫制, 長及腳踝,雖然看上去飄逸靈動, 但着實寬松, 且不方便動作。就在沈宜姝下榻之際,她的腳踩住了睡裙下擺, 傾身往前時,自己被自己給拜倒了。

霍昱眸光一眯, 原本按着他的身手,完全可以接住了沈宜姝,但霍昱剛要伸出手,又頓住了, 就那麽親眼看着沈宜姝跌趴在自己腳下。

“砰”的一聲,骨節撞擊實木地板的聲音甚是響亮。

沈宜姝又受到了驚吓,大叫一聲在所難免,疼得絲絲抽氣,細一聽,都已經帶着哭腔了。

霍昱垂眸看着她,見她像只青蛙一樣趴在自己腳下,挑了挑眉:“真蠢。不要以為如今被冊封了美人,就能得到朕的寵愛。朕不喜歡又蠢又醜的女子。”

沈宜姝膝蓋鈍痛,趴在地板上緩和身上的痛楚,眼睛裏已是淚光閃爍。

暴君話音一落,她腦子裏又開始浮想聯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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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暴君的意思是,他不打算寵愛自己?

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不知為何,沈宜姝突然覺得身上的痛楚沒那麽嚴重了,但她不能表現出來,以免暴君會誤以為她很“經摔”。

沈宜姝緩緩爬了起來,跪坐在地板上,表面上委屈巴巴,內心卻歡喜雀躍,但又裝出了傷心欲絕的模樣。

她仰面望着暴君,不說話,不動作,只想用表情告訴暴君:她太傷心了。作為一個又蠢又醜的女子,她不配得到暴君的寵愛!暴君千萬不要寵愛她!

霍昱眸光微閃,這個小呆子!她就該拿去喂魚!

但冊封與免死的诏書都已頒布,眼下只能如此。後宮多了一個美人,對他而言,無關緊要。

到了此刻,霍昱依舊認為,他之所以留下沈宜姝,無非只是懶得動手處理她,僅此而已。

“哼,朕走了,沈美人不用恭送,省得摔殘了。”霍昱丢下一句,轉身離開,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唇角是微微揚起的。

待霍昱一離開,沈宜姝原形畢露,朝着門扉的方向吐了吐舌頭。

她才不想送他!

好走不送!

沈宜蓮與翠翠進來伺候,見沈宜姝跪坐在地上,二人上前将她攙扶了起來。

沈宜蓮神色複雜,方才偷偷瞥了一眼帝王上車辇的畫面,她看見帝王笑了。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皇上那樣的人露出笑意。

想來,皇上昨晚是很滿意的。

“恭喜美人呢!”翠翠笑道。主子得寵,她們這些做奴才的也能有好日子過。

沈宜蓮見沈宜姝氣色甚好,奶白膚色,面頰粉潤,櫻桃唇豔紅微腫,她一心以為沈宜姝昨晚當真/侍/寝了。

沈宜蓮往床榻上張望了一眼,沒有瞧見血漬,遂問道:“三妹妹,元帕呢?”

沈宜姝搖搖頭,她雙膝剛才撞得不輕,只覺得腿軟,指了指一旁的錦杌:“長姐,且先扶我過去坐下。”

路都不能走了麽?

可見昨晚是受了“大難”了。

沈宜蓮是過來人,但也未曾像沈宜姝這樣,再聯想到帝王偉岸的身段,沈宜蓮神色一慌,有些舉措,同時心跳也加快了。

沈宜蓮給沈宜姝倒了一杯溫茶:“三妹妹,那你昨晚與皇上之間……”

沈宜姝不知作何解釋,暴君明明那麽嫌棄她,嫌她胸小,長得醜,還很蠢,但又冊封她,還……親了她。

她擡手摸了摸微腫的紅唇,輕嘆:“長姐,我亦不知該如何說,總之,皇上并非是……正常男子。”

沈宜蓮愣住了。

非正常男子?

難道是不行嗎?

傳言帝王不近/女/色,登基這些日子以來,也只來過三妹妹的玲珑閣。

沈宜蓮揪着手中錦帕,覺得惋惜又惆悵。但有些話不是她能夠宣之于口的,只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此時,沈宜蓮再看着沈宜姝,心中的不平衡感稍稍緩解了一些。

今天是每五日去給皇太後面前晨昏定省的日子。

沈宜姝所居的玲珑閣地處偏僻,乘坐嬌辇去重陽殿需得小半個時辰。

沈宜姝心裏很清楚,她要想在這後宮之中安安穩穩度日,除卻抱緊了免死券之外,還不能得罪了太後。

雖然太後已無權殺了她,但給她難堪還是可以的。

捯饬了片刻,沈宜姝臨出門之前,讓人給她找來一本書冊,她大致翻閱了幾眼,在腹中補充了一些文墨,這才出門。

還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她是七品美人的身份,不可過于冒進,除卻擡轎子的兩個小太監之外,身邊只帶着來福與翠翠。

長姐是沈家女,萬一被太後瞧見了,又招惹了她老人家生氣,那就得不償失了。

就快要到重陽殿的那段宮道上,沈宜姝讓擡轎辇的宦侍停下。

恃寵而驕,會死得很快。

何況,暴君根本就不寵她。

故此,沈宜姝想法子遮掩一切鋒芒,避開所有可能發生的紛争。

翠翠攙扶着沈宜姝繼續往前走。

沈宜姝的雙膝還沒上藥,走路一瘸一拐,縱使被翠翠攙扶着,也難以正常走路,從她的背後去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雙腿不利索。

此時,後宮其他十五位嫔妃也陸陸續續前來重陽殿。

張才人就住在聽雨軒的偏殿,她是跟着曹貴嫔一道過來的,聽雨軒就在這附近,二人相伴走來,隔着遠遠的距離,就看見沈宜姝艱難的往前邁步。

張才人是個才女,自幼飽讀詩書,心計上遠勝過曹貴嫔。

張才人也是正七品的位份,她與沈宜姝的地位是平起平坐,不方便直接發難沈宜姝。

可沈宜姝是拔得頭籌的女子,後宮嫔妃哪個不嫉恨她?!

張才人故意指了指前方,陰陽怪氣道:“貴嫔姐姐,你快瞧,那不是沈美人嗎,不愧是昨晚得了聖寵的,走路都不利索了。”

曹貴嫔氣了一夜了。

原本她的心情才稍稍被安撫,見此景,又開始氣憤、嫉恨。

皇上那樣神仙一般的男子,她多麽渴望成為了他忠實的信徒,一想到被帝王/寵/幸,曹貴嫔就忍不住悸動。

“哼!裝什麽裝?不過就是侍/寝了一夜,豈會走不了路?!”曹貴嫔語氣酸澀。

張才人故意添油加醋:“皇上一人可敵萬夫之勇,聽說皇上在邊陲那會,能以一敵百呢。”

言下之意,沈宜姝被帝王折騰成這副模樣,實屬正常。

後宮之中,尚無其他人得寵,當然無人知道帝王的……實力。

張才人此言一出,曹貴嫔咬了咬塗着豔紅色口脂的紅唇,望向沈宜姝背影的眸光,透着嫉恨與怨氣。

重陽宮的宮門是關着的。

沈宜姝亦是不明白皇太後的意思。

她站在原地歇息,也能讓膝蓋放松稍許,見曹貴嫔、張才人,以及王美人她們陸陸續續過來,沈宜姝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

“姐姐們也來了呀。”

除卻曹貴嫔之外,宮裏的其他妃嫔位份皆不高,她只需要向曹貴嫔行禮。

沈宜姝剛要福身,随着她微微彎下雙膝的動作,膝蓋一疼,直接就跪下去了。膝蓋磕在青石地面上,那可真是鑽心的疼。

“啊——”

沈宜姝當場尖叫,疼得淚眼汪汪,當場就落了淚,美人粉面桃腮,膚若凝脂,這一哭出來,更是我見猶憐。

蒼天可見,她當真是無心之舉,着實忍受不住這等痛楚。

衆嫔妃見狀,立刻紛紛後退了幾步,無論如何也要撇清幹系,沈美人“突然跌倒”與她們毫無幹系。

看來,還真不能小瞧了沈美人,是個有心機有手段的!

沈美人如此“受罪”,這事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裏去,必然會以為是曹貴嫔幹的。

站在曹貴嫔身側的張才人立刻後退了兩步。

曹貴嫔後知後覺,當場警覺:“沈……沈宜姝,你莫要害本宮!”

雖然大家都是剛入宮不久的嫔妃,但宮裏的這些陰私,戲臺子上早就唱過了。

沈宜姝見衆妃嫔紛紛遠離她,她在翠翠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一臉迷惘:“曹姐姐,我沒有害你,我只想給你行禮。”

曹貴嫔也後退了一步,驚恐的防備着沈宜姝的一切小動作。

這時,重陽宮的大門打開,太後身邊的宦侍出來道了一句:“太後娘娘今日體乏,不接受衆位娘娘的請安,娘娘們請各自回去吧。”

沈宜姝松了一口氣。

不用面對太後,那意味着今日少了一樁事。

衆嫔妃轉身紛紛離開,沈宜姝落後于人,慢慢吞吞的往前挪步。

沈宜姝納悶一問:“翠翠,姐姐們似乎都在防備着我。”

翠翠在宮裏待了幾年了,見慣了後宮争寵的畫面,她說:“美人,無論如何,咱們今後也要小心行事。”

沈宜姝:“……”但凡有可能,她只想一輩子窩在玲珑閣不出來。

不出半日,阖宮皆知,新冊封的沈美人被皇上“折磨”的走不了路,各宮的嫔妃只能強顏歡笑,前來送賀禮,順道打探皇上的喜好。

要知道,沈宜姝在帝王身邊當過幾日的司寝官,她比後宮其他貴嫔,都要了解帝王。

除卻曹貴嫔與張才人之外,其餘十三位嫔妃都到齊了。

玲珑閣雖景致極好,但占地并不廣,小小的庭院一下來了十多人,顯得十分擁擠。

其他妃嫔都是帶着重禮而來,盡可能的表露出“善意”。

沈宜姝很會自嘲,她坐在錦杌上,面色為難之色,道:“我身子不适,不宜站起身,諸位姐姐莫怪呀。”

衆人:“……”除了酸,還是酸!

大家都知道沈美人昨晚侍/寝了,無論沈宜姝此刻說什麽,她們都能聯想成炫耀。

王美人是個地道的江南美人的長相,又因常年練舞,腰身纖細柔軟,身段極好。她着實想不明白,為何帝王沒有看上她。

王美人故意旁敲側擊:“沈妹妹,你此前當過皇上的司寝官,理應知道皇上喜歡怎樣的女子吧?沈妹妹身子嬌弱,伺候皇上的擔子不能只落在沈妹妹肩上呀。”

私底下打聽帝王隐私,是大罪。

但打探帝王喜歡喜歡什麽樣的女子,這就無關緊要了。

王美人此言一出,其餘妃嫔們統統望了過來,一臉“求知若渴”。

沈宜姝倒是盼着後宮的嫔妃們都得寵,如此一來,她這裏就清淨了。

沈宜姝思忖了片刻,将暴君可能會喜歡的女子特征如實說了出來:“皇上他喜歡豐腴的女子,尤其是胸大的。對了,還需得聰慧機智、學富五車。”

衆嫔妃立刻紛紛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沈宜姝的/胸/脯,當即就意識到了差距……

從玲珑閣出來,十三位嫔妃先後都去了一趟太醫院。

不為別的,只想讨要幾幅/豐/胸/的藥方子。若是能夠補補腦,那就更好了。

皇宮校場。

霍昱手持一把/弓/弩,右手勾着箭矢,瞄準了數十丈開外的靶子中心,他眸光微眯。

白楓是帝王的心腹之一,曾經當過霍昱的太子侍讀,彼時鎮國公府衛家覆滅,太子被廢,白家也受到了牽連。

白楓一家子被發配邊陲,他也是這次跟着霍昱一同造反入京的。

六年邊陲歷練,也同樣練就了白楓的鐵血手腕。

白楓禀報道:“皇上,上次刺殺皇上的名單已經列出來,嫌疑人都在上面。”

只是嫌疑人,并非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按着霍昱造反時的作風,他會寧可錯殺萬人,不會放過一條漏網之魚。但目光瞥見了名單上的相府沈家時,霍昱眸光乍寒,右手指尖松動,箭矢飛射了出去,正中紅色靶心。

霍昱接過名單,掃了一眼,上面皆是朝廷大員,以及皇親國戚。

白楓為人謹慎,常年緊繃着一張臉,經歷過殺戮生死的人,眼中沒有溫度。

霍昱冷笑了一聲:“白楓,你要記着一件事,治理朝堂與打仗不同。水至清則無魚,朕這次不打算一網打盡,朕要放長線釣大魚。”

白楓擰眉:“皇上的意思是?”

霍昱勾唇:“朕要在一年之內,清除朝中所有異/黨,屆時不能歸順的,再直接殺了也不遲。”

白楓颔首:“是,皇上,末将明白了。”

霍昱把手中/弓/弩/抛給了路達,突然開口:“白楓,沈宜蓮和離了,你若是還想要她,朕就把她送給你。”

聞言,白楓立刻跪地,“皇上,末将……不曾想過……”

霍昱打斷了他的話:“朕知道你自幼喜歡她,只可惜她早有婚約在身,未婚夫還是曾經的廢太子,但如今不同了,你自己的私事,自己想明白了再來告訴朕,人給你留着。”

白楓替自己捏了把汗。

他自幼的确愛慕沈宜蓮,但這件事誰也不知,皇上他……到底是幾時知道?還是說,皇上從一開始就清楚?

霍昱沐浴更衣後,便開始用早膳。

阿蘭是個多嘴的,入京之後,無事可做,倒是對皇宮的一切大小适宜了如指掌。

霍昱沒什麽胃口。

那個又蠢又醜的女子不在,他吃什麽都覺得不下飯。

阿蘭将太醫院的一幕告知了霍昱,笑着說:“皇上,沈美人把您的喜好告訴了後宮其他嫔妃,眼下娘娘們都在想着如何豐/胸/補腦呢。”

霍昱摩挲着指尖,似乎在感受着什麽,他挑眉輕笑,“沈美人甚懂朕心,對朕的喜好如此了解。”

阿蘭:“……”主子分明不好女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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