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
原缜是原侯家排行第九的孩子,也是最小的那個孩子,年紀比我還小了三個月。
我們自小就認識,小的時候他的親姑姑,也就是我父皇的原配皇後,後來被貶為賢妃的那個女人常常接了這最小的侄兒在宮中小住。
當年我即使再如何冷淡早慧,但是孩童的脾性永遠是掩蓋不了的,宮中本就沒什麽玩伴,當原缜來的時候我總是難得的有幾分開心。
然後兩個人一起上房揭瓦,下地捉蟲,無所不為。
逗弄宮女,吓唬太監,燒毀宮殿我們都做過,當然被罰的也不少,比如燒毀了偏殿的那回,我們兩個一起被罰跪在書房門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而那個時候,我們兩個不過六歲。
也正是此,父皇才尋了借口,說是要懲戒我,将我送到了寺裏。
也正是因此,我遇見了同樣是六歲的昙明。
那才是我與昙明最初最初的相遇。
那段時間裏,我缺失了我唯一的朋友,然後重新又遇見了一個人。
同樣的年紀,一樣精致漂亮的臉蛋,卻是完全不同神态舉止。
佛下軟墊上,低頭潛心背誦佛經的男孩,聽到了我推門闖入的聲音,擡頭朝我看來。
煙霧袅袅,纏繞在他周身,一雙漆黑沉靜的眼眸直直看向我,我一下子呆住了。
廟宇裏素來安靜祥和,但那一瞬卻靜的我幾乎聽見了屋外鳥雀撲翅而飛的聲音。
陽光一束束的透過窗戶和我推開的門射入寂靜的廟堂,而那個男孩,美的不驚纖塵。
是我闖進了他的世界,還是,他那不經意的一眼,闖進了我的心?
後來,我在我們初見的那個佛堂裏誘他與我歡愛一場。
層層僧衣褪去,露出白蓮似的身體,眉宇若畫,眼若點漆,
他朝我伸出手臂,将我環到懷裏,
臉頰輕輕蹭着臉頰,輕的如漂浮缭繞在我們身邊的袅袅檀香青煙。
手臂撐着擺放了貢品的桌子,雙腿纏繞在他纖細的腰間。
一下一下,歡愉交融的滋味,我輕嘆輕吟,看着汗水自他額頭滑落至秀氣的下巴。
當一切緩緩積累至巅峰,我忍不住仰起頭,耳邊是他的喘息聲,誘的讓人想張口将他吞下。
睜開眼睛,佛在低頭微笑,一雙半開半合的眼睛正看着兩個凡人的糾纏。
一切情意和歡愉如潮水洶湧而來,淹沒了窗外美景,淹沒了佛的眼睛,淹沒了我和昙明。
我腦中一遍又一遍閃現,那次初見的場景,那個男孩,那張面容,那雙眼睛。
然後,是在在歲月流轉過後,漸漸展開的優雅眉目,和不變的沉靜姿态。
那是昙明。
然後,還是那年,我六歲那年。
我自玄音寺回宮,再次看到了原缜。
他穿着桃紅色的衣衫,高高的坐在官道旁的樹枝上,看到了我們一行人,興奮的一躍而下,驚吓壞了一旁伺候的人和車馬前的護衛,他卻自顧自歡快大叫。
那是六歲的原缜,不知天高地厚的原缜。
敢在官道上明目張膽的攔截公主儀駕的人。
精致漂亮的臉蛋,明亮的眼睛,飛揚的神态。
在所有人面前叫我李谛的原缜。
真心對我好,為我想,陪着我,在那皇城裏給予了我那些彌足珍貴的真實的原缜。
十年轉瞬即逝,顧府門口再見,俊美少年騎馬飛奔而來,意氣飛揚一如當初。
所以,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原缜再次闖到我和昙明休息的小樓時已是晚上。
我和昙明正在用晚飯,極精致的素齋,紅紅綠綠也別樣好看,這樣精致的飯菜我已許久未嘗。
昙明對于口腹之欲向來看得極淡,精致也好,粗糙也罷,不過是用來養這皮囊的必須之物而已。
原缜嘭的一聲推開門,闖了進來,然後再砰的一聲,怒氣騰騰的一下子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一雙眼睛被怒火燒的晶亮晶亮。
我慢悠悠的咽下口中的飯菜,放下碗筷,然後起身向他合十行禮道:“世子可已用飯菜,若不嫌棄,一道罷。”
原缜一眼直勾勾的看了過來,嘴巴也死死抿着,眉宇微蹙,神色裏透出了幾許委屈,看了看我,又偏過頭仔細打量着昙明。
昙明用罷飯菜,整理完儀态,方起身行禮,神态平和,眉目淡然。
許久,原缜才道:“不,不用了,我早就已經吃過了,哼。”說罷,恨恨的偏過了頭。
我想了想,大約是猜到了顧臨西對他說了什麽。
我笑着搖了搖頭,這才開始好好的看看我這位童年玩伴,在分離許久之後的變化。
一會兒不見,他已換了一身衣衫,不似先前的飒爽騎裝,現下穿了顏色極明豔的鵝黃色寬袖對襟長袍,頭發束起一半,玉簪在光暈下顯出別樣的溫潤剔透,面如敷粉,唇若塗朱,眼若點漆,真真漂亮至極的人兒。
少年雌雄莫辨的美麗在他身上越發突出,再加之行事張揚,言語無忌,若放在人群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我輕輕一笑,又看了眼昙明,兩個少年歲數相當,給人确實全然不同的感覺。
原缜大約是生夠了悶氣,猶猶豫豫的轉過身,看我神色不變,就道:“我剛才沒有吃飽。”
我眨了眨眼睛,忍住笑意,這才出門吩咐人再準備一份碗筷飯菜。
飯菜來得很快,原缜吃了兩大碗飯後滿足的放下了碗筷。
我給他遞送上一杯水,他喝了一大口,然後垂下眼睫思索了下,才道:“李谛,我聽姐夫說,你一直都在玄音寺。”
我點頭道是。
原缜偏頭看了眼昙明,語氣不善道:“這個人就是昙明?”
昙明淡淡微笑,微微颔首。
見他點頭承認,原缜又哼了一聲:“我可是十年前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了,沒想到——”似是想到了什麽,神色裏又是憤憤不平的,并且,瞪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便明白了,當年我回來之後,常常在原缜耳邊提起昙明,說,那是和我們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完全不一樣的人啊……
我看着身上灰色的僧袍,又看了看華服着身的原缜,微微一笑。
的确,已經是,完全不一樣了的人了。
歲月變遷太過無情。
但如今,我已緊緊的和昙明牽在一起。
原缜瞪完我,又道:“姐夫說你是因為南唐要來這裏,所以才被姐姐說動離開玄音寺的,是麽?”
我想了想,道:“大約是的。”
原缜靜默下來了,一雙眼睛直直看着我,我淡淡對視。
那雙眼睛漆黑,眼神銳利,就那麽毫不掩飾的顯示出他內心對我所說的話的思考和審視。
許久之後,他才微微一動眼珠,錯開了與我的對視的視線。
原缜自然是聰明人,他的年輕氣盛所帶來的沖動從來不是抹殺他聰明的兇手。
而他在我面前的坦然直白讓我心頭溫暖,畢竟,掩飾這個東西是我們從小就必須學會的。
又是許久,我才仿佛聽到了若有似無的一聲嘆息,輕輕淺淺,風一吹就散了。
原缜那麽聰明,他猜透了我的意圖,何況他一直以來都知道我真正渴望的是什麽。
當年年幼,我們兩個人偷偷爬上宮城之巅向遠處眺望,天高,風輕,雲淡。
“你……你……”他又是躊躇了下:“反正我不管其他,你就是要記着我才行。”說罷橫了我一眼,恨恨道:“也不許消失很久很久,要和我聯系,一定要!”
我睫羽輕輕顫了顫,微微一笑,
他明明知道的,我再一走,此生再無相見可能,卻偏偏要說出這等幼稚任性的話語。
原缜見我不答,死死咬住了唇,從牙齒裏擠出句:“這是你欠我的李谛!”一字一字,說的極重極重。
我恍然明白了什麽,念頭卻又如白光閃過什麽都沒剩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又狠狠瞪了昙明一眼,轉身走了幾步,踹翻了一旁的花瓶,在花瓶滿地的碎瓷中快步離開了。
後來,我總是有些無奈的嘆息,我和原缜,我在那個故地唯一的朋友,就那麽匆匆一見,又匆匆而別。
也許他那晚略有負氣的離開,心裏卻還是肯定至少他還是能見到我的,就連我也認為,至少我們這次可以好好的,鄭重的道別,即使離情也許會更重,但至少在往後的歲月裏不再有不可挽回的錯失與可惜。
此間絕豔少年,終究是一再錯過。
也許,這也是我後來,唯一的遺憾了。
結局
當那天晚上有人放火燒小樓想要将我和昙明滅口的時候我才恍然明白了許多。
火光沖天的時候,我與昙明已經在顧府後門口了。
我看着在火光明滅映照下那張華美的容顏,突然的不可抑制的想笑。
顧臨西原來根本就沒有想要再次讓我進入那個世界,反而呢,他要推開我。
他根本不給我動的那點心思任何轉圜之地,就那麽潇潇灑灑的準備放我走了。
措不及防啊措不及防,措不及防的恐怕還不僅僅是我,還有顧家裏的那一堆人,還有南唐的那一堆人。
顧臨西,你到底在想什麽,事到如今,我真的是無論如何都已猜不透了。
送了我和昙明上了一早就準備好的馬車,我和昙明剛停的腳步又要起了。
馬車要動的時候,我盯着從來就未說過一句話的顧臨西,我想問一句為何,但終究還是問不出口。
顧臨西就那麽清清落落的站在那裏,發随意的散落在衣襟背後,寬寬松松的披着一件淺色外衫,看似匆忙實則從容的姿态,風華太盛。
終究,未有一語,擦身而過。
我靜靜閉上了眼睛,他在身後默然相送,一如當初。
當年,我方年幼,他不過少年,正當意氣,他在細雨微風繁花下微笑,折花相送,我心下別扭卻喜悅。
然後是聽聞他成親,娶了原家嫡女,怒從心起,莽撞自山上跑下來想要去找他問個清楚,然後,迷失在那一片夕陽裏,夕陽當好,另一個身影踩着殘陽走入我心底。
顧臨西,即便當初我年幼如此,我卻仍舊相信你動過心的。
只是,緣當真是淺薄,淺薄至此,連恨意都沒有。
不知道往後歲月裏你是否還會憶起一個叫李谛的人,又是以如何的心緒來想那麽個人。
而我,更不知道以何理由來回憶點滴。
當我思緒複雜紛亂的時候,突然的,我冰冷的手被溫暖裹住。
我擡頭看去,昙明淺淺微笑以對。
突然,鼻翼微酸,幾欲落淚,終是埋到那檀香缭繞的懷抱裏,哽咽無言。
火光漸遠,月色正好。
昙明聲音溫和淡然:“是非已遠,從容在前,止柒,天下已在腳下。”
我摟抱住昙明,道:“天下在腳下,你也已經在我懷裏了,前路何懼?”
他似是低低的笑了,終了,我也淺淺勾起了唇角。
顧臨西小番外
銀白月光清清冷冷,勾勒出他的容顏也清清冷冷,一雙鳳眸遠遠望着遠去的馬車,黑的見不到底。風已有了涼意,吹起他單薄的衣衫,秀着精致暗紋的衣角翻飛着。
等到黑暗淹沒了那車影,他才半垂下眸子。
身後是沖天的火光,映的他的身影也似搖曳的妖豔火焰。
突的,他勾唇一笑,眼眸中光華一閃,再次擡頭,氣勢已變,眼眸斜的看着燒的正旺的小樓,一絲不屑滑過眼底。
他微微揚手,修長的手指一動,身後已有人上來恭敬行禮等待吩咐。
顧臨西的聲音優雅輕曼:“準備一下,拉着那些人,我們去給老夫人壓驚。”
身後的人彎腰函授道了聲是。
最後看了眼空蕩蕩的街道,他拂袖轉身,無所留戀。
番外【美人圖1】
林深在清晨起的時候便聽到了門外有車馬聲音,停駐之後便是些許人聲嘈雜,似是在搬弄物品。
過了有半個時辰,車馬聲又起,待車聲遠去這小巷才又靜了下來。
那個時候他已飲完一杯清茶讀罷一本書。
初夏時節,花葉已繁盛,尤是南方,葉濃花豔,一片融融恰恰。
林深自小樓外往外望去,花叢深處的那處人家似有人在走動。
他起身倚在窗口,左手搭着右手,手指一下一下敲打手背。
紫薇花開的極好,粉白粉紫的低低垂落,合着那個袅娜的身影,更添一份妩媚銷魂。
那個是女子的身影,那個身影極美,身段袅娜,姿态優雅,在林深眼裏,那花木扶疏倒是成了背景了。
女子步伐緩慢,只是低頭細看那些紫薇,然後慢慢擡頭看向枝頭。
林深手指敲打的動作不覺停了,身體也緩緩站直,眼裏那一抹漫不經心也淡去。
紫薇花叢裏的女子淺淺笑着,容華太盛,生生壓下了滿園花色。
女子似無所覺,伸手折了花兒然後戴在發髻。
突然的,林深也聽到了,屋裏有男子聲音傳出。
也許是離的遠了,那聲音并不真切,但的确是個年輕的男聲,也許,還是個好聽的男聲,
林深的目光跟着女子,直到女子消失在繁花深處。
半個月後,吳城的男子們瘋狂了,因為深虞公子在睽違多年後又一次執筆作了美人圖。
美人圖最終被人以高價買下了。
吳城男子在感慨美人圖上的美人,感慨賣畫千金一幅的深虞公子。同時也感慨那花了千金買畫的金主。
林深慢慢飲下一口酒,放下了手中的筆,仔細端詳了下筆下的人。
看了許久,又飲了一口酒,唏噓一聲。
美人果然是佳物,賞心悅目不談,更是招財進寶的寶物啊……
想到這裏,又不由的自窗外向那處人家看去。
他并不常見到那個女子,但是每一次見都忍不住感嘆此女之容,
他活了快二十年,美人見過千千萬,但風華到了這般地步的,這還是第一個。
他也曾見過那個男子。
只遠遠的瞥到一個背影,隐在了繁茂的花叢後,卻依稀可覺是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
直到那個午後。
有人敲開了他小院的門。
一對男女,靜靜而立,女子深色衣衫,男子淺色款袍,女子極美的容顏卻無甚多表情,冷冷清清,全然不似花下微笑時的氣韻。
男子——
林深微微訝異了。
那是個極漂亮的少年,大約弱冠年紀,白瑩如玉的容,漆黑如畫的眉,嫣紅的唇,和一雙,清澈而沉靜的眸子。
如果,他不是出家人的話——
林深調整了下表情,開始寒暄。
聽到兩人的來意,林深心下一笑,原來竟是為了求看他家院子裏那一株昙花。
是夜,星月朗然。
林深趴在窗口,微風送來花香,他看着樓下那一籠燈光。
燭火随風搖曳,閃閃爍爍,席地而坐的兩人從容飲茶。
昙花漸綻,雪白的花瓣次第漸開,風中花香漸濃。
女子偶有擡頭,月輝鋪瀉衣襟,脖頸白皙,弧度優雅,側顏似玉雕琢,昙花垂垂就在枝頭,她就那麽湊上前去。
燭火一陣閃爍,林深未看清她的表情,卻依稀感覺到了她的愉悅。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林深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燙了,不由的蹭了蹭衣袖。
突然——
那女子回過頭,正正對上了林深的眼眸,夜裏,林深想,她應當是看不到他的,于是便紅着臉假裝從容以對,還不自覺的扯出了抹笑容。
女子挑了挑柳葉眉,素手拿起茶盞,很是豪放的一口飲完,然後——
林深驚訝了,或許其實也沒那麽驚訝,接下來,他更有興致的挪了挪身體,頭往外伸了伸好看的更清楚些。
琢磨着,或許下次可以畫一幅雙美圖了。
後來,
那已經是很後來了。
林深已經和昙明和止柒熟識,他在某一日大醉之後,在自己的書房角落裏坑出了一幅畫,紅豔豔的小臉蛋上挂着羞怯的笑容。
一雙醉了眸子水汪汪的,他就那麽扭捏了一番,然後将畫一把塞到了昙明手裏,
之後立馬扭着不甚靈活的步伐踏進了自己的屋子,蒙頭大睡。
昙明目送林深遠去的身影,又看看身旁已醉倒的止柒笑嘆了一聲。
然後,緩緩,緩緩打開畫卷。
昙明眸子微微睜大。
仔細看罷,許久,昙明眼角眉梢溢出淡淡笑意,然後,俯下身子,在那醉倒了的人額頭輕輕珍惜一吻。
畫卷陳放在一邊,紙張已經磨出了歲月的痕跡,有種溫和平淡的米色,讓畫卷上豔麗的景色也靜了一分。
女子勾着男子的下颚,輕而纏綿的親吻。
昙花垂垂欲墜。
景當好,人當好,正是最好歲月最好風光。
昙明眯起眼睛,想起當年,恍然失笑。
原已經相伴如此多的時光。
突然便想起那個午後,
一個女孩推開了塵封的門,吱呀一聲,午後日光大盛,
然後,他遇見了她。
【美人圖2】
那幅美人圖是顧臨西無意中見到的。
準确的來說,是搶了人家的地盤後抄人家的家時正準備翻對方的書房之時無意中見到的。
當然了,顧臨西站在書房門口微笑的想,
把那麽一幅畫正正挂在書桌對面讓人不想看到也難。
他只是驚訝于自己居然一眼就認出了畫中的人是誰。
大約已經過了些年歲了,那幅畫也已算不上新了,但他還是自着筆細膩的畫裏想起了那個人。
不是畫上容色傾國的模樣,
大約只有十來歲,的确是俏麗的,卻還遠遠不是妩媚風流的。
原來,已由着歲月雕琢成這般容貌模樣。
顧臨西一直微笑着,
笑得身後的一叢人腿腳直軟冷汗直冒。
那夜裏,顧臨西讓人帶了那個被搶了地盤抄了家還被翻了書房的人上來。
人被帶上來的時候顧臨西正在煮茶,
水剛沸騰,水霧緩慢升騰。
看到被扔到地上的人,只微微一笑,悠悠道:“許世子,下人無禮,還忘見諒。”
端的是一副風雅卓然的衣冠禽獸樣。
許世子低頭沉沉笑,道:“顧公子哪裏話。”
說話時細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待齊整後方擡頭,淡定回望。
顧臨西笑意漸淡,直直看着盤腿在地上端正而坐的男人,即使狼狽至此,依舊氣度如舊。
腰背挺的極直,眼神清透而堅定,一如修竹。
一時寂靜無聲,茶水自顧翻騰。
突然,一聲輕笑打破了沉默。
許世子看着榻上笑起來的人,微微凝起眉宇。
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一般,顧臨西笑的直喘氣甚至有些輕咳靠倒在軟塌上。
他擡起一手,食指指着地上的人,邊笑邊道:“許惟杳——呵——許——咳咳,世子!”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榻上的人猛然坐起,
許世子只覺一股暴虐夾雜着憤怒的氣息沖着自己而來,剛要有所反應便看見茶壺夾着尚在翻滾的水朝着自己潑了過來。
灼熱的疼痛直入心骨,剎那間冷汗就下來了。
身體剛剛移動一瞬,脖子就被一雙冰冷的手死死卡住。
滾水潑過那張稱得上俊秀雅然的面容,瞬間就通紅一片,
這張好皮相算是毀了。
看着被毀了的面相,
顧臨西只覺得一直以來在胸口翻騰的那股氣息更加難以壓抑。
看着這張臉,就恨不得撕了,毀了,再不要出現。
“你以為你是誰?許家的廢物!一個個都是廢物!居然也敢——居然敢!”
手下力氣用的越發大,幾乎能聽見咯咯聲。
許世子大約快要死了,
但顧臨西突然就松手了,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地上殘喘的男人一會兒後又微微一笑,姿容華美,氣度超然。
“說說吧,李谛的畫是哪裏來的?”
許世子眼皮微微動了動。
顧臨西低低的又道:“李谛,我知道是她,你也認出來了是不是?”
許世子輕聲咳嗽了下,依舊沒有說話。
“怎麽,不敢承認?”
顧臨西又是一陣低笑。
“還是,你真以為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玄音寺裏的那個小和尚是許家人?”
許世子一滞。
“當初不是覺得一個亡國的公主配不上你許家,千方百計要除了她?”
顧臨西看着地上的人,淡淡道。
“若非李谛十四歲那年被下毒,我還不知原來那麽多人心心念念她不得好死。”
許世子的身體微微顫抖,卻依舊不發一言。
“你許惟杳算個什麽東西?嗯?你許家又算個什麽東西?”
顧臨西用腳踢了踢地上的人,語氣極淡。
“當初巴不得她死,怎麽,你就見了一幅畫就神不守舍到這種地步了?”
許世子突然掙紮了一下,猛地擡頭,死死盯着顧臨西,眼神裏有種看透了的光芒,
透露出一股,原來,你也不過如此的意蘊。
許世子的聲音還帶着點抖,卻字句清晰,他道:
“顧公子,你我,彼此——彼此!”
顧臨西回身一腳就踢上許惟杳的胸口,狠命踩住。
許惟杳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說!那幅畫哪裏來的!”
“顧公子是想問那幅畫哪裏來的,還是想問那個人在哪裏?”
許世子咬牙問。
顧臨西笑了。
放下了踩住對方的腳,慢悠悠的回到了塌邊,躺靠了上去,輕輕閉上了眼睛。
許久,
手指敲了敲塌底。
有人走到門外等吩咐,顧臨西道:“帶下去吧。”
窗戶打開着,窗外是晚香玉,香氣襲人。
顧臨西又忍不住低低笑出聲,睜開了眼,
自塌旁取出畫卷,緩緩展開,畫中女子栩栩如生,妖嬈身段,絕色容顏。
妖孽,壓在佛祖底下也震不住的妖孽。
壓在心底也藏不住的妖孽。
魔障吶。
魔障。
100問
1請問兩位的名字?
昙:昙明。
止:未入寺前,父皇取名為李谛,入寺後為止柒。
2年齡是?
昙:二十有一。
止:止柒亦是。
3性別是?
昙:昙明是男子。
止:女子,莫非止柒似男子?
【==例行問題而已啦,小7脾氣真壞。】
4請問你的性格是怎樣的?
昙:嗯,昙明卻是太優柔了些。
止:昙明的性子最好不過了,不似我,參了那麽多年佛還是俗人,貪嗔癡皆是心性。
【切,昙明是個溫和沉靜的卻是被止柒捏在手裏的,止柒就是只佛祖也壓不住的妖精。】
5對方的性格?
昙:止柒素來執着。
止:昙明執着怕是更勝我罷?
【不要轉移話題啊喂!】
6兩個人是什麽時候相遇的?在哪裏?
昙:六歲那年,玄音寺中。
止:嗯。
7對對方的第一印象?
昙:昙明是時年幼,只覺推門而入的女孩卻不似凡人。
止:跪在佛祖底下的,眉眼沉靜的另一尊小佛。
8喜歡對方哪一點呢?
昙:止柒都很好,昙明都很歡喜。
止:皮相好,性子好。
【小7你是認真的嗎?】
9讨厭對方哪一點?
昙:無甚可厭。
止:止柒怎會讨厭昙明?
【我信昙明】
10覺得自己與對方相性好麽?
昙:何謂……相性?
止:大約是相處的好不好?昙明與我共處十多年,自然是好的。
11怎麽稱呼對方?
昙:止柒。
止:昙明,小和尚,昔日怒時便叫小禿驢。
12希望怎樣被對方稱呼?
昙:昙明便好。
止:……其實,如若可以,叫聲娘子倒也纏綿得很。
昙【微怔】
【所以止柒你是在讓昙明還俗?】
13如果以植物來做比喻,覺得對方是?
昙:當是,薔薇可喻之。
止:昙花。
14如果要送禮物給對方,會送什麽呢?
昙:止柒要什麽會與昙明說的。
止:佛經,注解,醫書之類的。
15那麽自己想要什麽禮物呢?
昙:止柒送的便是昙明要的。
止:我要昙明便可。
昙【抿嘴,臉色微紅。】
【喂,止柒不許調戲昙明!!!】
16對對方有哪裏不滿麽?一般是什麽事情?
昙:止柒很好。
止:昙明近日卻是忙了些。
【==止柒的占有欲在發作?】
17你有什麽樣的嗜好?
昙:嗜好?看醫書可算?
止:我嗜昙明。
18對方的嗜好為何?
昙【抿嘴,臉紅的更厲害】
止:昙明自然嗜止柒了。
19請問你的毛病是什麽?
昙:這個,大約就是性子優柔了些。
止:太過冷情。
20您做的什麽事(包括毛病)會讓對方不快?
昙:我若太晚不歸……止柒便會不理我了。
止:不理昙明的話,昙明會自己坐在一旁生悶氣。
21你們的關系到達何種程度了?
昙:……可算,俗世中的夫妻了吧。
止:不是夫妻的夫妻。
【止柒你在鬧別扭嗎?】
22兩個人初次約會是在哪裏?
昙:約會?
止:這個,昙明的屋子和我的屋子?
23那時候倆人的氣氛怎樣?
昙【臉紅】:挺好的。
止:再好不過了。
【==所以止柒你的節操呢?你都不會臉紅一下嗎?!】
24那時進展到何種程度?
昙【繼續臉紅】:……已,已是……
止:破戒了。
25經常去的約會地點?
昙:止柒的後院。
止:嗯。
26您會為對方的生日做什麽樣的準備?
昙:止柒……從未過過生辰。
止:昙明是棄嬰,故而不知生辰,所以亦是從不過生辰。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昙:自然而然。
止:嗯。
28您有多喜歡對方?
昙【羞澀微笑】:很喜歡。
止:嗯,很喜歡。
29那麽,您愛對方麽?
昙【紅暈更深眼神卻沉靜明亮】:昙明已起私心,心中的止柒大過佛祖了。
止:自然是愛的,愛得緊。
【止柒你就像個流氓==】
30對方說什麽會讓你覺得沒轍?
昙:不說話的時候,卻是最無奈的。
止:與我事事以佛辯。
【挺好的,佛辯什麽的,哲學什麽的,最深奧了】
31如果覺得對方有變心的嫌疑,你會怎麽做?
昙【輕輕微笑】:昙明不知,亦無可奈何。
止:別去信他,便是我與他白日裏少說幾句話,他有時也會不樂意的,近日裏更是撒嬌膩人,也不知怎的。莫說我不會變心,如若我真的變心,我定也會被他纏死。昙明卻真是個玉石俱焚的。
【哎喲怎麽這次說了那麽多,感覺有怨言呢?撒嬌的昙明多萌啊,還不是因為你有寶寶了。至于昙明,的确是個執着的。】
32可以原諒對方變心麽?
昙【皺眉咬唇】:……不會……原諒。
止:不原諒。
33如果約會時對方遲到一小時以上怎辦?
昙:我們大都一起出門。
止:嗯。
35對方性感的表情?
昙【臉紅,耳朵尖也紅】:……
止【輕笑】:床上難耐時。
【==我說止柒,你真的像個流氓啊喂!學學昙明的羞澀不行嗎?!】
36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最讓你覺得心跳加速的時候?
昙:與止柒一同,是心安處。
止:嗯,兩人共處,倒是最心平之時。
38做什麽事情的時候覺得最幸福?
昙:一同看書下注。
止:賞花,煮茶,論經。
39曾經吵架麽?
昙:……嗯。
止:大約算是有過的。
40都是些什麽吵架呢?
昙【抿唇不語】:……
止:不過是些雞毛蒜皮之小事。
41之後如何和好?
昙:自然的便。
止:各退一步,便好。
42轉世後還希望做戀人麽?
昙【微笑】:佛祖垂憐……
止:如若昙明未曾厭煩我的話。
43什麽時候會覺得自己被愛着?
昙:……止柒替我蓋被,理書,端茶。
止:一直。
【昙明是日常控呢……】
44您的愛情表現方式是?
昙:在一處,不分離。
止:同他好。
【==止柒你夠了啊】
45什麽時候會讓您覺得“已經不愛我了”?
昙:……不會的。
止:昙明久出未歸之時。
46您覺得與對方相配的動物是?
昙【輕愣,然後微笑】:大約是……莊周所夢之蝶吧。
止:雪團兒似的碧眼波斯貓。
【……止柒你是認真的嗎?認真的嗎?昙明哪裏像貓了哪裏像啊喂!!碧眼波斯貓什麽的明明是傲嬌屬性的啊!!】
止:他纏人得緊。
47倆人之間有互相隐瞞的事情麽?
昙:沒有。
止:為何要隐瞞?
48您的自卑感來自?
昙:……昙明……到底不能名正言順娶止柒為妻。
止:亡國之徒。
【昙明乖乖不哭嗷~~~】
49倆人的關系是公開還是秘密的?
昙【咬唇】
止:私下的怕是都曉得的。
50您覺得與對方的愛是否能維持永久?
昙:能的。
止:我既讓昙明随我出來了,便是打着一輩子的主意了。
51請問您是攻方,還是受方?
昙:攻?
止:受?
【嗯,準确答案==】
52為什麽會如此決定呢?
昙【茫然狀】:這個?
止【不明狀】:什麽?
53您對現在的狀況滿意麽?
昙【若有所悟】:止柒在旁,卻是滿意不過了。
止【同若有所悟】:滿意的。
54初次H的地點?
昙【蹭的臉紅】:後山……
止:輝月時,後山中,夜歸下。
55當時的感覺?
昙【複雜微笑】: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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