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矛盾

“醒了？”萬古的聲音帶着點剛睡醒的沙啞，頗有少年氣的特別性感，使得我當即紅了臉頰。

我扭頭悶聲悶氣應道：“嗯，醒了。”

萬古瞥我一眼，自顧自坐直身活動了下脖頸，頓時傳來骨骼的“咯咯”聲。

看來他待着有段時間了。這麽想着，我又偏過些視線去看他。

猛地，我發現自己是趴在床上的。再倏然，我回憶起了自己背上中了一刀的事情，且所受傷的地方正不規則的跌宕疼着。

我咧咧嘴，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真是的！注意力一回來才發現，這特麽簡直疼死我了！

“餓嗎？”萬古邊按下床頭鈴邊問我。

我強撐着小聲答：“還行。”

“嗯。”萬古坐回了椅子上，翹着二郎腿雙手抱着臂面無表情注視我，“反正你現在暫時也應該吃不了東西。”

登時，我腦袋躍然一個大大的問號：“那你還問我？”我有點沒好氣的回他。

聞言，他故意似陰恻恻眯了眯眸子，上下審視地掃視我：“痛嗎？”

這不是廢話嗎？！“當然疼了！”

說話瞬間，語氣有點激動的我牽動了傷口，剎那又帶來了一陣酸爽。

萬古哂笑：“知道痛，知道會受傷，那你當時還沖上去？”

媽的。我有點不爽。

不服輸地咬着牙齒看向他，我努嘴：“我好心救你你不感謝我就算了，你竟然還這麽兇我，我可、我可要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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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出口，萬古須臾僵了僵身子，随即微妙變了變神态。

他傾身上前，在護士開門之前，飛快在我耳邊抛出兩個字：“笨蛋。”

我笨蛋？我……

好吧好吧，我笨蛋我笨蛋，你萬古就是個臭皮蛋！

這麽憤憤想着，我聽到邊上檢查完畢的醫生說：“好的，病情好轉的不錯，家屬馬上再給換下藥吧，今天換藥時間也差不多要到了。”

家屬？！神馬誤會啊？！

我火速想解釋：“他——”

邊上的萬古則已經十分熟練地應了下來：“好，麻煩了。”

一旁的護士莞爾：“不麻煩。有你這麽責任的男朋友在，這位小姐怕是也很欣慰吧。”

一說完，我便聽到了關門聲，連解開這個美麗誤會的半秒鐘都絲毫沒給我。

遲鈍的我彼時還沒意識到另件更為重要的事情，而是自顧自問：“他們誤會的時候你就不解釋一下嗎？”

萬古邊打開櫃子邊疑惑：“幹嘛要解釋？”

好家夥，不答反問，這一記操作屬實讓我有點接不下去。

“算了。”我放棄和這個奇怪的家夥交流。

正趴着打算眯會兒，我麻麻的背部忽感覺一涼，而後是輕一沉。

本就敏感的我頓時繃緊了脊椎和神經，牽動的傷口剎時疼得我龇牙咧嘴。

“啊啊啊！萬古你幹嘛啊！”我捏緊了拳頭怒道，“我真的要生氣了！”

給我上藥的萬古指尖頓了頓，而後轉到我跟前，趴在我身邊模樣有點委屈。

“我只是想給你上藥。”

“上藥？”我一愣，随即在心裏埋怨了幾聲自己的本腦袋，“抱歉抱歉，是我——”

哎？！不對啊！萬古給我上藥？！那我不是被他看光光了？！

眼瞧我漲紅了臉，早有預料的萬古眨巴眨巴眼睛，先一步在我之前開了口：“你最嚴重那幾天是護士負責幫你上藥的，然後等你情況好轉起來這幾天都是我在幫你了。放心，除了傷口，我什麽都沒看到，也不會随便亂去看的。”

“呃……”我被萬古的這番措辭搞得有些羞赧，“抱歉，明明是你在照顧我，我還老是稀裏糊塗的給你添麻煩。”

萬古怔怔盯了我一會兒，接而只是笑：“噗，你在想什麽啊，你怎麽會是麻煩呢。”

末了，他又站直身子仔細幫我上起藥來。

途中，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麽似，娓娓道來之前的事：“那個假冒老師混進學校的人已經被送進警局了。還有他不是兇手，他只是被兇手利用的棋子罷了，目的麽，大概就是躺在我面前的你這副凄慘樣子。”

聽出他最後揶揄之下的小低落，我撓頭笑了笑：“啊哈哈，沒事啦，反正我的小命不還很幸運的在嘛。”

萬古沉臉：“不是幸運，是兇手故意設計的下馬威，這次并不是為了取你性命，只是為了想讓你受重傷。”

說這話的時候，萬古的情緒悄然有了點變化，聲線裏藏着惱怒。

“我想兇手應該是個很了解你的人，且說不定原本就是在你身邊和你常常待在一起的人，清楚你是個什麽性子。同樣的，他也很清楚我。”

我轉了轉眼眸，看向萬古：“可為什麽那時候你會……你會突然變得好暴躁的感覺。”

萬古挖苦：“因為你笨吶，我不兇一點，怎麽保護你這個笨蛋啊。”

我……我其實也沒有那麽笨吧！

我撇撇嘴，最終還是沒把這話說出來。不過我想，這話可能會藏不住地就寫在我的臉上。

塗完藥，萬古便在我身邊重新坐了下來。

他離我的距離比剛才稍微近了些。

看了看我，随即他直接伸了腦袋埋進了我手心。

伴着長長的一聲長嘆，我聽到他說：“我有狂躁症，之前對你兇，對不起。”

我驚愕一瞬，沒有說話。

他便繼續：“那個假冒的家夥剛出現時我就發覺了，在兇手設計陷阱之中的我們要想再發現點什麽，就得按照他所設計的劇本走。

我從廁所出來後快速瞄過隔壁女廁天花板，發現那邊也有小洞，而且比男廁的隐蔽不少。我曾去過廁所上方的辦公室，知道男廁所之上挖得那個洞在監控範圍之內，且男廁所有地方皆是，所以可以知道那個冒牌貨渾水摸魚進來就是為了偷窺別人的。

而兇手就是利用了他這一點。

冒牌貨長有腦袋，想必稍微也是有點智商的，肯定會将洞挖得小巧方便，會将它挖在監控死角處，才不會被人惹疑，更何況是那會兒有人死後的緊張時段。

原本我想的是兇手是想将冒牌貨設計刺那的那一刀順勢嫁禍在那人的頭上，不過後來我發現我想錯了，我感覺——兇手只是在自相矛盾。”

說完這一大堆，萬古驀然擡起腦袋，認真看着我：“那個兇手在自相矛盾。明明他那麽有心計，設計了那麽多，但是最後竟然沒有殺你，只是害你重傷。”

我有點懵：“說不定他只是把我當做餐前玩物而已，打算把我這只小耗子玩一會兒再讓我死呢。”

“不是！”萬古篤定道，“我感覺真的是自相矛盾！”

聞言，我自嘲着勾了勾嘴角：“你也說了，‘你感覺’。何況過程如何，等我十八歲那天，我就已經死了不是嗎。”

萬古皺眉，情緒平靜了幾分的：“不，這就是自相矛盾。我看過冒牌貨的那把刀，前端鈍，後端利，是被他人有意破壞的，不自信看的話根本覺察不出來，只會覺得那是捅了你一刀後的變化。若只是想玩弄你，他沒有必要這般費勁。”

說到這，他又抿唇，陷入思索：“這是給你的下馬威，也是不想取你性命的傷害你，那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畢竟，你躺在醫院這段時間，外頭安靜了很多，什麽都沒有發生。”

聽着他的話，我頗覺好笑：“你剛才不還是他在自相矛盾麽，要真是如此，說不準他只是在矛盾最後要用哪種方式殺了我吧。”

“不對。”萬古再次否認我，“我想他在矛盾的是——到底要不要殺了你。”

我聽了渾身一抖，萬古的話語不禁在我腦海幾遍來回播放。

——“我想他在矛盾的是，到底要不要殺了你。”

逐漸的，這話和我腦中另個深嵌着的思緒重合——在十八歲之前的這三個月內完成殺了我的挑戰。

挑戰……挑戰？

真的就，是挑戰？

不是挑戰外界因素，而是挑戰他矛盾的內心？

我擰眉，不屑這怎麽可能，那家夥可是殺人犯吶！

他殺了其他人的時候都是那麽的沒有絲毫人性，沒有一點的猶豫的啊！怎麽可能還會矛盾這個？！這又不是在寫小說！

算了，還是不要想好了，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能活一天是一天吧，反正我只想做一條小鹹魚。

有點無力地垂下眼睫，我問萬古：“今天幾號了？”

萬古看也不開手機：“離你的生日還有一個月。”

“一個月？！”我驚得快要掉了下巴，竟然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嗎？！不過話說，“你怎麽知道我生日？”

萬古坦然一笑，十分理所當然：“擺脫，我現在可是你的保镖哎，怎麽可能會不知道這種重要的信息啊。而且我可是很喜歡你的哎，又怎麽可能不知道這種事情呢。”

“啊？”我有點楞。後知後覺的，我想起某企鵝軟件上會提醒好友生日這回事，而且萬古他也曾給我發過生日祝福，記性特別好的他理應自然能記住，“哦，這樣。”

“嗯？”聞言露出一副疑惑表情的萬古不信地重複“這樣？就這？你不驚訝嗎？”

“當然驚訝了，不過驚訝之後就不驚訝了呀。”我這話簡直不容置疑，聽來就有道理。

說回來，我對萬古說的“狂躁症”有些愧疚。

之前只遠觀他的我全然不知道這些，而現在近處他的我也皆是不知道。

啧，我還真是不夠關心他啊。看萬古這段時間如此盡心盡力幫助我，看出些奇怪來的我卻沒能好好問問他是不是發生什麽了，只是在心裏暗自留了心眼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