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Day 007

魚塘在天黑前挖好了，葉蘭舟按約定結清款項，目送他們開着挖掘機突突走遠。葉蘭舟又和搭建大棚的師傅們打過招呼，明天要出去一趟後天回，有事情打他手機，這才回了院子。

晚飯是葉蘭舟用中午煮的高湯再調味，煮好的牛肉切一切，配上中午剩下面團扯出的面條，做了兩碗牛肉拉面。牛肉清湯鮮美補氣血，帶筋的牛肉切面厚實有嚼勁，澆一勺紅油辣子，撒點醋和香菜碎，葉蘭舟化郁悶為食欲，吃的額頭冒汗。

坐在他對面的顧西樓，不知是被辣的還是熱的，面皮微紅，鼻尖也冒汗了。

晚飯過後，葉蘭舟将中午留出的雞雜，用加調料前的牛肉湯不加鹽煮熟，再用一個不鏽鋼小盆裝了，放到院裏後門門後。

顧西樓：“……你要喂那只黑狗？”

葉蘭舟：“反正這些東西我們也不吃，送給它吃不是剛好。”

顧西樓微微歪了頭，如瀑的黑發從他肩頭滑下，他的語氣透出不解，“……不修門嗎？”

葉蘭舟正扒着門縫觀察，不甚在意，“晚點再修。”他還想再多看看那狗，要是對方今晚還來就好了。只要願意吃，收養還遠嗎？

要說葉蘭舟的夢想，從他工作開始就沒變過，一直是那兩個：第一是有間自己的房子，要是能有地兒種菜就更好了。第二就是養一條狗。

因為第一個夢想從未實現，第二個夢想自然也無處落腳。他不想在自己還輾轉租房的時候養狗，房東一般也不會允許。更何況現在火車和汽車都不允許帶寵物，每逢春節他必須回家過年，寵物安置也是問題。他更不想讓一條狗的一生大半時間，都用來等待主人回家。

所以葉蘭舟曾決定：如果給不了安定和陪伴，就不養狗。等有條件再說。

在葉蘭舟還沒穿書，也還沒上學的小時候，他鄉下老家最多時養了四五條狗。其中一兩條是父親朋友或親戚給的，另外三條是收養的流浪狗。那時家裏開着早餐店，不缺一口吃的。母親心善，加上自己和父親也愛狗，流浪狗來到他家，葉蘭舟和母親就會給狗吃的。

有吃的，流浪狗就不走了，也不再是流浪狗，而是葉蘭舟的童年玩伴。但鄉裏養狗，是很難的，因為偷狗賊特別多。他家的狗都是放養。每天晚上母親關門時，對着門外大街大聲呼喚小狗們的名字，一條條的小狗就會像一陣陣風一樣跳過門檻，沖回家。

早上母親早餐店開門做生意，小狗們再像風一樣沖出去玩耍。只是有些沖出去就再沒回來，都被偷狗賊捉去了。父親有一朋友特愛吃狗肉，是小葉蘭舟最讨厭的人。

在老家房子賣掉前，葉蘭舟的生活中總是有狗的。但葉蘭舟大學時，老家的房子被賣了。那時家裏養的是兩條山東細狗，和二郎神的哮天犬同一品種，腰細腿長，據說特別擅長抓兔子。

葉蘭舟不知道老家田裏有沒有兔子，只知道有過野雞。有次母親下地回來，帶回來幾顆和鹌鹑蛋大小差不多的野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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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房子沒了後，那兩條還未長成的細狗就被父親送給了他二妹家，看廠子用。葉蘭舟上大學時回家，聽父親提起：有次他去找二妹，也就是葉蘭舟的二姑，剛走到二妹家村頭，那兩條細狗就遠遠迎了出來，熱情地把尾巴搖出殘影，他走到哪，那兩條狗就跟到哪。

葉蘭舟當然是知道狗會怎樣歡迎它的主人，他的初中和高中都在縣上學校讀的。每到星期天放假，他都會坐一個小時的汽車回家，家裏的狗總是最先撲上來歡迎他。以前家裏還養過一只獅子狗串串，被大姑要去看家，父親同意後，狗就被抱走了。葉蘭舟人微言輕，反對無用，哭了一場。

那之後過了幾年，他再去大姑家，那只獅子狗串串仍然記得他。它被狗繩一直拴着，狗是越栓越兇的，誰也不能靠近它。但葉蘭舟小心靠近後，它卻對他搖尾巴，還舔他的手。這是葉蘭舟哭的第二場，他那時還在讀小學，不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

二姑家的那兩條細狗——葉蘭舟曾想：他一定要抽時間去看看的。只是沒想到意外先找上了他，如今已經回不去了。它們要是還活着，應該也有11歲，算老狗了。

“你很喜歡狗？”顧西樓的話打斷了葉蘭舟的回憶。

葉蘭舟沉默半晌，輕笑一聲，“狗比人可愛多了。”因為狗永遠忠誠。

它不會介意主人的所有缺點，在它眼中：主人就是最好最強大，是珍貴且唯一的。所以狗回饋給人類的愛，永遠比人付出的多。畢竟人脫離嬰幼兒時期後，接觸的人和物越多，對感情的付出就會越吝啬。很多時候付出全部熱愛，也只能換來苦澀無果的單戀。

葉蘭舟沒有過這種熱情。或許本可能有，但在他發現自己性向的瞬間，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熄滅了。他隐瞞躲藏了太久，害怕受傷和失去，做不到一往無前地喜歡上任何人。他畏懼袒露真心，披着享受孤獨、無懼寂寞的外衣，直到僞裝成了習慣。他回絕家人朋友介紹的相親：“我一個人也過得挺好。”

自嘲地笑了笑，葉蘭舟拍拍手，扶着膝蓋站起，回頭對顧西樓說：“早點休息吧，明天要早起。”

顧西樓點點頭，兩人各自洗漱後安睡，一夜無夢，時間來到了第二天。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飛來~(* ￣3)(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