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作品相關(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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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嘴誇張的無聲大笑。
百草吓了一跳:“三娘子,你怎麽了?”
岑三娘嘴一閉,輕搖着團扇斯文的微笑:“其實我高興的不得了。逗你呢。”
“三娘子你真是……”百草想說她壞透了,又不敢說,嘟着嘴不滿,“就知道逗奴婢!”
“贏了錢去扯身細布做件新夏衣穿呗。你喜歡白底染寶相花的還是淺粉染纏枝紋的?”
百草再次興奮起來:“要淺粉染纏枝紋的,配月白裙子,紮闊闊的藍色腰帶。奴婢瞧到那天方家娘子身邊的丫頭這樣穿來着。真好看!”
“好!我再出錢給奶娘扯一身,我自己……百草,你贏了錢,是不是得孝敬點我呀?”岑三娘壞壞的又逗起百草來。
“奴婢早就想好了,要把銀子攢着。将來三娘子出嫁,給你打副上好的釵環!”百草得意洋洋。
“逗你呢!我才不想嫁呢。”百草大方,岑三娘卻沒了興致。
兩人沿着石子甬道往外走,身後響起丫頭的喊聲:“三娘子留步!”
回頭一瞧,是三老太太院裏的小丫頭。岑三娘停下來,微笑着問她:“可是堂祖母找我?”
小丫頭點點頭:“老太太請三娘子過去。”
大夫人嗆着了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岑三娘折了回去,走在了前頭。
百草機靈的從荷包裏掏了幾枚銅錢塞小丫頭手裏:“天熱,給你買涼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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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笑眯了眼,聲音大了些:“謝謝姐姐。聽說是從京城來的客人,一早就來拜訪老太太。”
京城來的?岑三娘第一反應是外祖家來人了。
李氏過世,外祖家不是拿着嫁妝單子拿走了全部嫁妝,對自己不聞不問嗎?岑三娘腦中不由自主想起每次提到外祖家,奶娘許氏都輾轉難以成眠。三年來,她總以大病一場後想不起外祖家的事向許氏打聽,許氏都不肯說。如今,外祖家來人了?
來就來吧。一邊是外祖父,一邊是堂祖母,沒準她還能混水摸魚呢。岑三娘覺得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進得廳堂,卻沒見着人。岑三娘給三老太太,大夫人,四夫人行了禮,裝着不知道,問道:“不知堂祖母喚三娘來可是有話要吩咐?”
三老太太笑道:“客人從京城來,我估摸着是受了你外祖家的囑托來看看你。人在外院,你大堂嬸陪你去見見。”
“是。”岑三娘錯愕了下,沒有多問。
許氏說過,李氏遠嫁,外祖家就從沒使人來過隆州。過世時來人擡嫁妝,自己還病着呢。外祖家的人也從未沒見到過自己。
但她也不能表現得太吃驚。她還想借外祖家的勢為自己謀得個好出路呢。讓岑家三房摸不透自己的底最好不過。
辭了老太太,大夫人親熱的攜了岑三娘的手出去。
大夫人依然打扮華麗,淺綠織金的紗裙,戴着金葉子編就的發箍,鬓旁插着數朵酒盅大小的金花钿子。三寸闊的金黃色綢腰帶系在胸下,勒出豐滿白皙的胸頸。
“三娘,我記得你的奶娘許氏是你母親的陪嫁是吧?”大夫人笑着問道。
岑三娘馬上明白大夫人是想探底來了。她輕聲說道:“我從未見過外祖家的人,大堂嬸,你看是不是叫奶娘過來?”
“我已經叫她先過去候着了。說也奇怪,你娘嫁過來這麽些年,也沒見你外祖家來人走動。唉,可憐的孩子,這三年來,你外祖家對你不聞不問的,這會兒怎麽突然來人了呢。”大夫人憐惜的看着岑三娘。
“還好有堂祖母大堂嬸四堂嬸照拂,不然都不知道會是什麽情形。”岑三娘說着,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疼得直皺眉頭。
她明白,大夫人擔心自己對外祖家的人說不好聽的話。來人總會走的,這是岑家三房的地盤。岑三娘沒那麽傻。
“哎呀,都是大堂嬸不好,又惹你傷心了。高興點,畢竟你外祖家還惦記着你。”大夫人說着從頭上拔了只金花钿插在了岑三娘髻邊,端詳了幾眼道,“出了孝,別總打扮得這麽素淨!”
賺了,這只花钿至少值五兩銀子。岑三娘露出了笑容:“謝謝大堂嬸,大堂嬸待三娘真好。”
多說幾句好聽的,沒損失。
兩人出了月洞門,進了前院待客的花廳。
進了門,兩人坐下。大夫人坐了主位,笑意盈盈的說道:“公子,三娘來了。”她端起茶盞,目光在那位年輕公子和岑三娘之間游走,似想看出兩人之間的關系。
奶娘許氏表情有些奇怪,她想說什麽,又閉上了嘴,站在了岑三娘身後。
來人是個年輕公子。有多年輕呢,岑三娘覺得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千裏迢迢,外祖爺就叫了個小屁孩來看自己?他穿了件墨綠織菱花紋綢圓領深衣,腰間絲縧上系了塊白玉。看衣着是大富人家公子的打扮,難道他是自己的表哥什嘛的?
一見岑三娘,年輕公子就站了起來。
岑三娘也趕緊站了起來。
“小人名叫空青,奉我家主人之命送樣東西給三娘子。”空青從袖中掏出一只匣子,恭敬的遞給岑三娘。
居然是個仆從!大夫人一口茶卟的嗆了出來。
不方便說
“誰上的這種茶?”大夫人将茶盞重重的放下,一副厭惡這種茶水的模樣。
門口垂手站着大夫人的貼身大丫頭,她機靈的回道:“夫人息怒,外院茶水房新來的小厮不知您的喜好。奴婢這就去給你換過。”
大夫人嗯了聲,抽出帕子在嘴角拭了拭,臉上又堆出了笑容:“小哥兒說您從長安來,可是奉了三娘外祖父的令?”
稱呼從公子變成了小哥兒。
空青微微一笑,對大夫人拱了拱手道:“我家主人和三娘子外祖家有些淵源。路過隆州,是以令小人備禮探望。東西已經送到,小人告辭。”
“等等!”大夫人斂了笑容,盯着空青淡淡說道,“我奉了老太太的命陪三娘見客。既然你不是三娘外祖家的人,請問貴主人如何稱呼?我們岑府素來不接來歷不明者的禮。”
仆從的衣着打扮這麽講究,其主家身份也非同小可。大夫人不弄清楚,心裏不踏實。
“大堂嬸說的有理!”岑三娘也不願意空青就這樣走了。和外祖家有些淵源,對岑三娘來說,就是可以利用的對象,“就這般受了你家主人的禮,與禮不合。還請告知你家主人名諱。既與外祖家有舊,三娘自當登門拜訪才是。”
空青微笑道:“我家主人名諱不方便告之。主人的行程小人也不方便透露。告辭。”
說罷團團一輯,便要離開。
“百草!”岑三娘給百草使了個眼色。
百草捧着那只匣子攔住了空青:“你拿回去吧,我家三娘子不會收的。”
空青皺了皺眉,從袖中拿出一片名刺放在匣子上:“這是隆州刺史的名刺。我家主人不過是對故交的外孫女略表心意罷了。三娘子放心收下便是。”
意思是刺史大人能為他家主人作保?大夫人再不敢攔着空青,堆出了滿臉笑容:“小哥兒莫惱,我是三娘的堂嬸,也是為她着想。”
空青笑了笑:“小人省得。”
岑三娘心裏暗罵,又不是皇帝微服出巡,這麽神秘幹嘛?她迅速想出措辭,抱歉的說道:“母親遠嫁,一生不得再回長安。三娘也未在外祖父堂前盡孝……如果你家主人尚在隆州停留兩日的話,我想趕點針線活給外祖父捎去,可以嗎?”
空青爽快的應下:“待小人回禀主人之後再給您回話。”
他說完朝岑三娘拱手一禮,徑自辭去。
點翠蝶釵
“這什麽人哪!擺這麽大的譜!”大夫人說着,看向了許氏。
許氏低頭回道:“回大夫人,奴婢并不認識他。”
大夫人呷了口茶,笑道:“想必是李家老太爺交游甚廣。長安多貴人嘛。不知送了什麽給三娘子。”
就算她不問,岑三娘也不打算瞞着。她從百草手裏接過那只匣子放在幾上,笑道:“我也好奇的很。”
打開匣子一看,岑三娘倒吸口涼氣。匣子裏是枝金制的點翠釵。釵身是金包銀,釵頭是兩只栩栩如生的翠蝶。
“這工藝……怕是內造才有吧!”大夫人看着岑三娘手裏的點翠釵喃喃說道。
黃金為底,取翠鳥最青綠的羽毛一絲絲粘上。蝶翅輕薄如紙,蝶須以極細的幾股金絲絞纏而成,頂端嵌着兩顆藍寶石。拿在手裏,輕輕一動,便似要飛了起來。岑三娘想起了母親李氏那枝金銀團花蛾兒分心的工藝。
因有交情,路過隆州看望下故交的外孫女,連名諱都不透露,随手就送出這麽一枝貴重的點翠釵。岑三娘的外祖家究竟是何來頭?大夫人直截了當的問許氏:“李家老太爺在京中任何職?”
許氏低着頭,額頭沁出點點細汗:“老太爺未曾入仕。”
意思是李家老太爺沒當過官,只是和那送禮的人有些交情。大夫人釋然了:“三娘想給你外祖父做針線,有什麽需用的,直接去織造房取便是。”
“多謝大堂嬸。雖不知那人是否今日便會離開,三娘先做着。萬一可以的話,三娘也能代母親盡點孝心。”岑三娘中矩中規的答了。
回了院子,關上院門,岑三娘讓百草在樓下守着,帶了許氏上樓。
“三娘子……”許氏一開口,就哽咽了。
岑三娘嘆了口氣,拎起茶壺倒了杯茶放到許氏手裏:“媽媽坐下說吧。為何一提外祖家,媽媽就緊張。”
許氏放下茶,抹了把淚,欺欺艾艾的,嘴皮張張合合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岑三娘瞧着都替她着急:“媽媽一向爽利,我不是不曉事的人。有什麽都照實說。”
許氏漲紅了臉,聲如蚊蚋:“夫人……夫人是私奔!”
岑三娘目瞪口呆:“私奔?你說我娘和我爹是私奔?不是有嫁妝有陪房,怎麽可能是私奔?婚書呢?難道沒有官府的婚書?”
“有的。只是……都是後來補的。”終于張開了嘴,許氏源源本本的将故事說給岑三娘聽。
私奔
大意是李氏在長安和四房的岑老爺一見鐘情。李老太爺就一個獨女,隆州在他眼裏就是鄉下地方,直接将岑老爺請去的媒人打了出去。
李氏就勇敢的收拾細軟,在忠心且強壯的貼身丫頭許氏幫助下翻牆私奔成功。李氏和岑老爺以天為媒地為憑成了夫妻。李老太爺帶人在江上追上了兩人的船。小兩口決定跳江殉情。出于對獨女的愛憐,也為了不致蒙羞,李老太爺補了婚書,送了嫁妝和陪房,吐了一口血後拂袖而去。
李氏陷入情愛,又心懷對老父的愧疚數年,終于一場風寒成了引子,病逝。岑老爺癡情男子一枚,一年之後思念成疾,也撒手人寰。
李老太爺雖說成全了女兒,但也氣得吐了血。白發人送黑發人,壓根連多看岑家人一眼的心思都沒有,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岑三娘。所以擡了嫁妝走人,不留一針一線。陪房劉伯陳伯和奶娘許氏是出于對李氏的忠心,自願留下來陪伴小主人。
聽完長篇言情故事後,岑三娘終于明白許氏為何不提外祖家的原因了。
“我外祖父真沒當過官?他怎麽認得肯送我點翠釵的貴人的?”岑三娘問道。
許氏狠狠擦了把眼淚,挺起了豐滿的胸,驕傲的說道:“三娘子莫要忘了,你母親姓李。你外祖父雖然沒有爵位沒有入仕,但李氏一族誰人敢欺?”
大唐李氏是國姓。其中隴西李氏是天底下最出名的門閥,眼下就有一位正當着皇帝呢。岑三娘大汗:“媽媽的意思是,我外祖家和皇帝家是本家來着?”
許氏嚴肅的說道:“正是!你外祖家也出自隴西李氏。”
岑三娘再一次目瞪口呆。
可隴西李氏也不是人人都和皇帝這一支親近,位高權重。她眨巴着眼睛只想确認一件事:“意思是哪怕我外祖父沒有爵位也沒當官,也有大把位高權重的親戚熟人是吧?”
許氏用力的點頭:“當今皇上和咱們家都沾着親呢!”
好吧,還和皇帝沾着親。岑三娘有點啼笑皆非的感覺。不過她總算搞清楚了狀況。就算到了她外祖父這代已經沒落,身份仍然清貴無比。
她拿出那只點翠蝴蝶釵給許氏看:“你瞧這工藝和母親那只金銀團花蛾兒分心是不是挺像?”
我也不想這麽聰明
許氏只瞧了一眼便道:“這兩枝釵都是內造之物,三娘子看這釵尾的鈴記。那枝蛾兒分心本來就是你外祖父送你母親的生辰禮。”
岑三娘驚訝不己:“啊?外祖父不是照着嫁妝單子把東西都收回去了嗎?為何還留下那只釵?從前不是說,那是我爹送給我娘的麽?”
“是老太爺讓你爹送的,所以夫人才會那麽喜歡。”許氏嘆了口氣道:“奴婢因此才有底氣,如果三老太太随意替你訂下親事,奴婢便去求老太爺替你作主!”
“覺得他并非對我絕情到底是吧?”岑三娘感慨道,“他老人家就一直一個人?外祖母早去了,沒有續弦麽?”
許氏猶豫了下道:“老太爺有繼室,膝下有兩位公子。三娘子,奴婢一直琢磨着,老太爺疼夫人,繼太夫人卻不喜歡夫人。老太爺沒接您回去,也是怕你受委屈。你別恨他無情。”
繼室夫人不喜歡母親。母親私奔,外祖父松了口,也有這樣的原因吧。
岑三娘笑道:“怎麽會?外祖父最終還是留了那枝釵給我……還給母親補了婚書嫁妝,給了陪嫁。岑家無人知曉中個內情,全了母親的顏面,我覺得他挺好。”
許氏松了口氣。
岑三娘突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媽媽為何不告訴大夫人我外祖家如何威風?咱們狐假虎威一把,不是挺好的?”
許氏苦笑道:“夫人畢竟……說起來岑李兩家是姻親。二老爺還在長安當着官,岑家三房又照顧着三娘子。如果二老爺有事去求老太爺幫忙,奴婢也不知道老太爺心裏怎麽想。萬一他仍然恨着岑家人,傷了二老爺的顏面,反而對三娘子不利。”
岑三娘完全理解許氏的心态。一方面覺得外祖父未必對自己全然無情,萬一有什麽還想着能求他老人家撐撐腰。另一方面許氏其實也不敢肯定外祖父對自己的态度。
自己一半血緣是李氏,另一半血緣卻是岑氏。李老太爺恨着岑氏,沒準兒連自己這個外孫女一并恨上也有可能。父母過世這三年,李老太爺不就當自己是不存在的嗎?
“無論如何,那位貴人的出現對咱們來說都是好事情。我讨了個話頭,那位貴人還會使人來回話。一來二往的,三房上下多少也有些顧忌,不至于随便把我打發了。媽媽将以往三年來給外祖做的鞋包好,那送釵的人不能幫着帶去長安,也另托人送去。從前咱們沒有送,這會兒不就有現成理由了?外祖父的故交來看望我,不表示孝心說不過去呢。希望這六雙鞋能讓外祖父心軟一些,咱們就真的多了條後路。我倒不指望他能給我富貴,如果有一天他認了我,母親在九泉下也會高興的。”岑三娘極滿意如今的情況。
許氏神情複雜的看着岑三娘,贊道:“三娘子真聰明,竟想得那麽深遠。不然也不會每年讓我給老太爺做鞋。”
岑三娘扮了個怪臉:“我也不想這麽聰明的,沒辦法呀對不?”
許氏撲哧一笑:“媽媽将來就指望你了。”
作者題外話:我也不想這麽勤勞的。
老太太的心計
有着神秘主人的小厮空青的拜訪引起了岑氏三房的疑慮。大夫人轉身回到後院,一五一十的将情況告訴了岑老太太。
“送了枝內造工藝的點翠蝶釵,有刺史大人的名刺……來頭不小啊。”岑老太太陷入了沉思。
四夫人對神秘來客并不感興趣,她心熱的是範府的家財:“母親,三娘外祖父會插手她的親事嗎?”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說道:“三娘和六娘歲數一樣,還沒及笄呢。不着急。”
“可是範夫人那裏……”四夫人心急。
老太太總有老去的一天,岑氏三房一旦分家,四老爺是靠不住的。五少爺七少爺還在讀書,沒個前程。九哥兒雖說過繼到四房,四房早沒了長輩,他只能認自己這個親娘。将來四房的産業就等于自己的。
範玉書身體羸弱,一看就是個短命相。岑三娘嫁到範家,要想拿到範家的産業,更需要娘家人撐腰,也只能依靠岑氏三房,跳不出自己的掌握。
岑三娘嫁個硬氣的夫家,不會拖累九哥兒,也許還能助九哥兒一把。但是自己又能得到多少實際的好處呢?四夫人左右思量,都覺得答應範夫人這門親事是極劃算的。
大夫人想着範夫人許下的四萬兩銀子也有些心動。岑氏雖是大族,三房二老爺三老爺都做着官。但是誰又會嫌銀子多呢?
“母親,李老太爺擡走了李氏的嫁妝,一件也沒留給三娘。這三年來也不聞不問的。我看哪,也許也就是他的故交好友路過,念及老友的外孫女孤身一人,便送份禮看望一下。”
大夫人言下之意是就算送禮的人身份雖然貴重,一個過路的而己。李老太爺根本就沒把岑三娘這個孫女放在心上,用不着顧忌。
老太太看了她倆一眼,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我說過了,三娘還沒及笄呢,親事不着急。”
怎麽不着急?範夫人就範玉書一個病弱的兒子,巴不得現在就給他娶妻,開枝散葉。眼下是看上了岑三娘出身隆州岑氏的身份,想和岑家結為姻親。可也保不準範夫人為子嗣計,給兒子娶個大兩三歲的媳婦。
四夫人正要開口,大夫人搶先說道:“母親說的是。等等看吧。”
等什麽?難道大夫人不樂意收範府四萬兩銀子?四夫人不屑的撇撇嘴,心想你主持中饋倒是不缺銀子使。
大夫人轉過頭對四夫人笑:“涼一涼範夫人也好,省得她以為咱們家真差銀子呢。”
四夫人有些明白了。讓範夫人等等看,沒準兒還能再把彩禮加幾成。
大夫人鄙夷的看了眼四夫人,暗罵一聲掉錢眼兒裏的蠢貨。領悟到老太太的另一層意思就不肯明白告訴四夫人了。再等等,還能看那貴人離開,回了長安之後,京城李府會有什麽動靜。
“說起來三娘外祖家和咱們家是姻親,不走動也不好。寫信給老二,讓他去拜訪下李老太爺。”岑老太太淡淡說道。
“是。媳婦這就給二弟妹寫信。”大夫人完全明白老太太的意思。這是要讓二老爺去探探李府的虛實。
李府如果對岑三娘不上心,岑家就用不着顧忌那麽多。李府如果在意岑三娘,那麽範家那門親就再也不用提及。四萬兩銀子雖然誘人,卻不值得賠上岑家的名聲。
再則,二老爺如果打探到李府只是一般人家,倒也罷了。如果李府勢大,善待岑三娘,能和李府多走動,這門姻親就還有更好的利用價值。
大夫人為先前自己的短淺目光汗顏,越發佩服老太太老姜彌辣,行事周到。
“範夫人如果前來拜訪,就說我端午累着了不見客。老四媳婦去陪着就是了。範夫人再提親事,就說是我的意思,三娘一來還未及笄,二來……她畢竟是四房的女兒,寄住在咱們家,她的親事也要問問京城她外祖家的意思。”岑老太太說道。
四夫人終于聽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掩唇笑道:“範家不過有幾間鋪子幾畝田,就想娶個高門大戶的媳婦擡身份。咱們家三娘就算是個孤女,外祖在長安,那也不是一般人家。”
老太太贊許的颌首。
讓她來
空青離了岑府,并未在城中停留,騎馬出城,直奔城南碼頭一角停靠的船。
卻見岸邊自家侍衛嚴陣以待,将船圍得嚴嚴實實,不由得心下一沉:“怎麽回事?”
“空青,瞧見那人沒有?盯着咱們的船老半天了。”一名侍衛冷眼看向岸邊一人。
空青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的碼頭茶寮裏坐着個穿水墨色暗花綢衣的年輕男子,身邊站着個五十出頭管事模樣的老者。兩人正對着自家的船肆無忌憚的指指點點。
空青忍不住皺眉:“可有別的舉動?爺知道麽?”
那待衛搖了搖頭:“沒敢驚動主子。那人還想上船找船老大,被咱們攔下後,就去了那邊茶寮。”
“我去看看。”
空青進了茶寮,舉手一揖,微笑道:“這位公子如何稱呼?聽府裏侍衛說,公子一直盯着我家的船,可是有什麽地方不妥?”
“在下隆州方銘。”方銘眼睛一亮,起身回了禮,“公子便是船主?這下可好了,遇到正主了。請坐!”
空青掀袍坐了,笑道:“船主是我家主人。不知公子為何要見我家主人?”
“你先回吧。”方銘打發了身邊的老者,殷勤的給空青倒了杯茶:“我不是想見你家主人,我是想見這艘船的船老大。在下家中行商,因靠着這條江貨物多行水路。家中正打算置辦一條貨船……聽我府上的管事說,您主人的這艘船似與別的舟船大不相同,是以想請教船老大,這樣的船是請何處的匠工建造的。”
原來是這樣。空青再無興趣和方銘交談,離座笑道:“方公子可南下蘇揚二地,那裏造船手藝高的匠人甚多。我家主人的船也是購自那裏。告辭。”
“多謝!”方銘拱了拱手。
空青停下了腳步,轉身又道:“方公子還請回府去吧。我家主子好靜,不欲被人打撓。”
方銘愣了愣,心想自己在旁邊看看就叫打撓?他家主人未免也太擺譜了吧?神情便有些不悅,看了眼那艘船,不覺又是一愣。
此時未過午時,陽光自東而來,碼頭上林立的船只都沐浴在一片溫暖的光線中。那艘船停靠在碼頭邊沿,與別的船刻意拉開了距離,顯得異常醒目。船艙裏走出一名男人,穿着件銀白色的苎麻深衣,陽光映照,身姿如冰雪。
“疊雪裁霜。一件苎麻,十兩金。我的錢還是不夠多啊。”方銘羨慕的啧啧幾聲,搖頭去了。
空青上了船,見自家主人出得艙來,趕緊上前将岑府一行細細禀告。
“她想托我帶針線活兒?”男了笑了笑。
空青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待着。
男子款步走向船頭,享受着河風的舒爽,片刻後開口說道:“讓她親自送來。”
“是!”
惡整範夫人
“三娘子!三娘子!”百草進了院子,提起裙子就往樓上跑。
許氏瞪了她一眼:“做什麽這麽急?三娘子午睡還未起來,吵着她我揭你的皮!”
百草笑嘻嘻的吐了吐舌頭,攀着許氏的胳膊興奮的說道:“媽媽不知道,我在門口看了出好戲。”
許氏正要說話,樓上傳來岑三娘懶洋洋的聲音:“媽媽,百草回來了?”
“三娘子!我回來啦!”
岑三娘穿着件白底撒藍碎花的家常短襦,披散着長發,趿着雙薄底軟鞋慢吞吞的從樓上走了下來。
“三娘子,我給你梳頭。”許氏放下手裏的針線,去拿梳子和頭油。
岑三娘最煩夏天用頭油,趕緊制止:“我又不出門,天熱抹了頭油膩得慌。讓百草給我編成辮子就好。”
許氏只好作罷,嘀咕着往外走去:“門沒栓嚴實,來個人瞧着怎生是好……”
岑三娘飲了口百草遞來的涼茶,笑着對百草說道:“九哥兒使阿富找你出去說什麽了?”
百草細細梳着頭發,想起方才那幕,笑得花枝亂顫:“範夫人今日登門造訪,是四夫人接待的。九哥兒使壞,讓阿富拿了把大錢讓街上的小子捉了一口袋螞蚱,悄悄放進範夫人的轎子裏了。九少爺拉着奴婢躲在巷子裏,一盞茶工夫範夫人就出了門,才上轎子就……哈哈哈哈!”
“哎喲!臭丫頭,扯着頭發了!”岑三娘護着頭發歪着頭嗔道。
百草笑得直不起腰來,幹脆松了手,一陣大笑。
岑三娘自己編起辮子,想起那情形也忍不住笑:“九哥兒也不怕被捉個現行,堂祖母讓他屁股開花!”
百草接過岑三娘的辮子用頭繩纏緊實了,咯咯笑道:“九少爺機靈着哪,警告奴婢不準笑出聲,自個兒捂着嘴。聽到範夫人在大街上叉腰大罵,拉着奴婢就跑了。倒是阿富那小子,膽小得很,一路哭喪着臉害怕被老太太知道發賣了他。氣得九少爺踹了他屁股一腳說,範夫人是你主子麽?你這般難受!你不說百草不說,難道少爺我會去告發自己?豬腦子!阿富這才不吱聲了。”
岑三娘心裏覺得溫暖:“九哥兒還說什麽了?”
百草歪着腦袋學岑知林的模樣:“九少爺說,莫說四萬兩,四十萬兩也休想讓我叫範結巴姐夫!”
岑三娘臉上笑容僵住,喃喃說道:“範家願出四萬兩銀子的彩禮啊。”
百草不服氣的撇嘴:“九少爺說的對,四十萬兩彩禮三娘子也不稀罕。”
“我是不稀罕,可有人稀罕。”岑三娘嘆了口氣,看到百草杏眼圓瞪,趕緊又叮囑她一句,“你這些天多去走動走動,探探口風。別張嘴胡說,聽到沒?”
百草的神情漸漸變得驚惶:“三娘子,她們……她們真的想把你許給範家少爺嗎?”
“所以讓你多去探探口風嘛。記着,不管府裏傳出什麽風聲,你聽着回來禀我就是,別沖動和人家拌嘴。”岑三娘板起了臉。
“奴婢知道了。奴婢這就去。”見岑三娘斂了笑容,百草壓下心裏的害怕和憤怒,認真的回道。
這時院門口傳來許氏的聲音:“大日頭的,田媽媽怎麽來了?”
岑三娘無奈的轉身上樓:“說我在樓上午睡才起,換件衣裳。給田媽媽端碗涼茶請她歇着。”
岑三娘上樓換衣裳,樓下傳來田媽媽的聲音:“那位京城來的小哥兒又來了,留了話。老太太囑我來告訴三娘子一聲。”
岑三娘大喜,速度換了衣裳下樓。
束腰圓桌上擺着六雙鞋。千層鞋底針腳細密。雪白的鞋幫子,黑色的緞子鞋面用同色繡線繡着卷雲紋,蝙蝠等圖案。岑三娘每一雙都拿到手裏細細看過,滿意的說道:“媽媽和百草的針線都做得極好。好歹我也幫着粘了鞋底,說是我做的,也說得過去。明兒我親自送去就是。”
許氏有些擔憂:“奴婢聽田媽媽的意思,老太太囑她陪着你去。”
岑三娘放下鞋笑了笑:“正巧不知那人底細,有堂祖母身邊持重的老媽媽陪着,我也放心。”
作者題外話:明天,,見個面吧。
初見(一)
轎子晃晃悠悠擡出了城。
空青走在轎子一側,田媽媽本該走在轎子另一側。她得了老太太的叮囑,刻意走到了空青身旁:“你家主子沒有住在城裏驿館嗎?”
空青溫和的解釋:“我家主人行船經過隆州,所以暫居在船上。”
田媽媽不再問了。團臉上一直挂着笑容,轉頭就給轎子裏的岑三娘解釋:“三娘子,咱們是要去城南外碼頭的船上見客。”
仿佛她剛才是替岑三娘詢問來着。
轎子裏傳來岑三娘的聲音,帶着一絲歉意:“辛苦媽媽了。”
以田媽媽的年紀,一直跟着轎子從城裏走到城南外碼頭,的确辛苦。端午阖家去城南外碼頭看龍舟賽,田媽媽也是坐了頂青簾小轎随行的。
田媽媽最喜歡岑三娘這點,體恤知禮。她心裏暗暗琢磨着,盡可能在老太太面前給三娘子多說幾句好話。
到了碼頭,百草扶了岑三娘下轎,瞟了眼田媽媽。裝六雙鞋子的包袱本該百草拿着的,田媽媽堅定的拎在了自己手上。
“三娘子小心腳下。”百草扶着岑三娘慢慢走上踏板。
需要當心嗎?岑三娘垂着頭,一副嬌弱的模樣。登船的踏板不像比的別船只僅兩三塊木板拼成,完全就是一個小樓梯。兩端還有雕花的扶攔,鋪着大紅猩猩氈。這讓她越發忐忑。若非大富大貴人家,行船在外,哪裏會有這樣的講究。
上了船,空青引着她進了船艙:“三娘子稍事歇息,小人去禀報主人。”
艙房寬綽,裝飾華麗。
岑三娘看了眼,在客位坐了。田媽媽和百草垂手肅立在側。
才坐下,便有一名侍女端了茶奉上,行了個福禮離開。
百草見艙房裏只有主仆三人,低聲說道:“三娘子,她穿的是绉紗裙子呢。”
“別說話。”送來的是蓋碗茶,岑三娘揭開茶蓋,愣了愣,慢吞吞的拂着茶沫子,綴了口。
氤氲的熱氣掩住了她眼裏的驚詫。
侍女穿的绉紗裙子上有牡丹紋。這種绉紗料是織布時經緯線粗細不同,讓衣料有了凹凸感。上好的绉紗能讓布料上的花紋栩栩如生。侍女行走間,裙子上的牡丹花便似一朵朵正在綻放。
連侍女都比自己穿的華貴。
岑三娘穿了件白底滿地撒玫紅碎花窄袖襦衣,紮在高腰天藍色綢裙裏,臂間挽了條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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