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可今夜,他要讓她記住他!……

音音被他反扣着雙手,被迫仰起頭,與他呼吸相纏。

江陳看見那雙清澈的眼裏只映出一個他,凝視了片刻,他說:“你從來都不記得我。”

可今夜,他要讓她記住他!

男子身上清冽的沉水香萦繞鼻端,腰後的大手帶着薄繭的觸感一下下傳來,讓音音如墜雲端,來不及細想他話裏的種種。

豔豔紅唇下是纖細的脖頸,雪白一片,綿延進衣領深處。呼吸起伏間,盈盈綿軟。

江陳的眸色漸深,忽而将人攔腰抱起,丢進了錦緞堆裏。

于勁搓着手在外面來來回回的走,他有些擔心,主子爺好不容易有個瞧上的,不會最後關頭又不可心,給攆出來了吧。

正思量,忽聽裏面小姑娘莺莺嬌泣,顫顫的喊了一聲“疼。”接着便是男子暗啞着嗓音,低低道了句什麽。

屋子裏的燭火噼啪一聲,爆出一個燭花,朦胧暧昧裏,羅帳上的流蘇輕輕搖晃,由緩到急,伴着斷斷續續的低泣。

三更過後,裏面才喚了水。

音音渾身酸軟,如何爬不起來,由着婆子替她換洗一番,卧在錦緞上,柔軟乖順。

江陳瞧她模樣,愣了一瞬,在外側躺了下來。

女子與他隔得極近,溫熱清甜的氣息絲絲縷縷纏過來,與他的糾結在一處,無端的讓人憋悶。

他忽而起身,朝着外邊喊了聲:“于勁,備頂軟轎,将沈音音送回去。”

他自有記憶起,從來未被抱過,他的祖母說過,身為男兒,便該堅毅孤勇。他一個人慣了,枕邊忽而多了個人,實在壓迫的緊。

音音本還有些迷瞪,聽了他這句話,驟然驚醒。

是了,他們本來便是一樁交易,她出賣身體,他付出權力,自然該做完就走,她不過一個玩物,哪有什麽過夜的恩情。

她咬着牙起了身,一件件披上衣衫,掀錦衾時忽而愣了一下,身下牙白錦緞上,幾滴鮮紅的血分外醒目,刺的她眼眶微微泛紅。

她本以為會在新婚之夜,欣喜的交付于她的郎君,卻未料到過,會是這樣境況。

江陳聽裏面悉悉索索的聲音嘎然而止,回頭一瞧,便看見了她眼角的淚,不由皺了眉:“沈音音,你這般不願又何必來.”

他說着,看見她皙白的手下那滴鮮紅,忽而頓住了。

默了一瞬,目光又落在她鎖骨處深深淺淺的痕跡上,半晌才道:“今日便留下吧,等明日再走。”

“主上,轎子備好了。”

于勁的聲音恰當的響起,在門外低低禀了句。

音音便勉力爬起身,将那件半舊的薄棉披風裹了,朝她盈盈拜了拜,轉身便要出門。

江陳瞧着她執拗神情,微挑了下眉,終究什麽也沒說。

他從窗口看見那個荏弱的背影拐進了廊下,單薄的舊披風飄飄蕩蕩,裹不住半點暖意,不由微擰了眉,喊于勁:“把我那件狐裘披風拿給沈姑娘吧,夜裏寒涼。”

小姑娘聽見聲音,頓住腳,轉過頭來,瞧着他的面目默了一瞬,忽而笑了,在昏黃的風燈下散發着溫潤柔美的光,像一株暗夜幽昙,剎那綻放。

她隔着迷離的夜色,盈盈一拜,嗓音也輕柔,她說:“大人,後會無期。”

大概交易了了,他們再不會相見,她想遙遙的看一眼,這個她首次肌膚相親的男人。

她不恨他,倒是感激他,還能給她困境裏的選擇。只是以後,也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

這句後會無期順着夜風飄進江陳耳中,讓他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手指輕輕敲着窗框,脫口問了聲:“沈音音,你打算動身去何處?”

音音站在夜色裏,微思索了下,道:“去邊塞小城吧,我小時有幸随父去過,那裏自由豁達,說不定能容下我這罪臣之後。”

邊塞以後是要去,可不是現在,但她卻不欲同他多說。

說完轉了身,在昏暗的廊下,越走越遠,隔着老遠,也能看出行動不太利索,腿腳還微微發顫。

江陳想起榻上時,她吃力的逢迎,細軟的身子像是朵菟絲花,在風雨中搖擺飄蕩,下一刻似乎便要零落了去,只能緊緊攀附住他的腰身。

隐隐又有暗火竄上來,他微微閉了閉眼,對候着的于勁道:“讓孫太醫過去給她瞧瞧身子。”

那樣嬌柔的人兒,今夜确實弄的狠了些。

于勁反應了片刻,才明白了這話裏的“她”指的是沈家姑娘,撓了撓頭,有點為難:“爺,您也知道,孫太醫古怪的很,這大半夜的為了這點子事去喚他,怕是喊不動。”

女子初夜哪個不疼,忍一會子就過去了,哪裏需要勞煩這樣的聖手。

“孫太醫的長孫可是在大理寺當值?”

江陳轉了轉手上的扳指,慢條斯理問了句。

這懶洋洋一句話卻讓于勁後背一涼,曉得今夜孫太醫要是不去,主子爺怕是要拿他的長孫做筏。他們主上雖然狠戾果決,可從來公私分的開,上位以來還未如此蠻橫過。他下意識看了眼沈家音音遠去的方向,曉得往後,但凡關系到這姑娘的事,怕是要多費些心了。

他領了命,當即轉身要走,卻聽他的主子又淡淡道了句:“先讓沈音音住進雪園,等沈沁的病穩住了,可自行離開。”

雪園,那個主上一早買來了,卻諱莫如深的地方?

音音回到客棧時,天際已泛起青白的光暈。

她走的極為緩慢,身子一動便扯的痛,讓她額上沁出汗來,到了門邊,扶着門框歇了許久,臉上的蒼白之色才緩和了些許,總歸需得掩飾一二,不能讓阿素又擔憂。

阿素其實早聽見了動靜,卻并未轉身,只死死咬住唇,靜默着等她自己推門而入,才将人迎了進來。

她一句話也不問,手上的動作輕柔的不像話,伺候着她的小姑娘換洗更衣。

她怕自己一說話,那些竭力忍住的哭聲便要迸出來。可觸到那白皙肌膚上的痕跡,眼淚還是忍不住,大顆大顆墜下來。

她想起那個男人高大強健的身體,心裏止不住的發抖。她的小姑娘,也不知如何挨過的這一夜,這屈辱的一夜。

音音卻回身握了下她冰涼的手,蒼白面上浮起笑意,道:“阿素,都過去了。”

她說完,坐至床邊,端詳小阿沁天真的睡顏,問:“阿素,孫太醫可有說,還需施針幾日?”

阿素摸了把淚,壓下所有情緒,故作輕松道:“孫太醫說了,大概再有個十幾日,二姑娘這病症便能壓制下去,等日後按着方子吃藥便可,也無需擔憂。”

還有十幾日啊。音音下意識去摸了下床頭的錢袋子,微蹙了眉頭。

這京都物價貴,住十幾日客棧算下來,也得十幾兩銀子,于她們來說,是筆不小的開支。再加上沈沁的藥食起居,哪一樣都需要不少錢財。

在生計面前,容不得人矯情,左右睡不着,她幹脆去桌邊摸出繡樣,展開來,細細描摹。

她母親教了她不少的本事,尤擅工筆,繪出來的花鳥人物富麗工巧,想來描出來的繡樣定受歡迎,賣了也能換幾個趕路錢。

剛俯下身,忽覺手下的繡樣一晃,已被阿素抽了去。

擡起眼便見阿素紅着眼眶,語氣咄咄:“姑娘!你不心疼自個,可阿素心疼!你剛剛才.”

她說不下去了,看見素來行止端正的姑娘,此刻用腰墊靠在身後,勉強坐直了,握筆的手還有些微微發顫,忍不住就泣不成聲。

音音嘆息一聲,只得住了筆,剛要開口安撫幾句,卻聽客房門被敲響,于勁的聲音猝然傳來:“沈姑娘歇下了嗎?讓孫太醫幫你瞧瞧可好?”

阿素喜不自禁,當即摸了把淚,開門道:“孫太醫快請進吧,瞧瞧我們姑娘可還好。”

孫太醫黑着一張臉,也不切脈,打眼将人瞧了兩下,留下個補益的方子便去了。

于勁環顧了一圈狹窄的客房,斟酌道:“姑娘住在此處怕是多有不便,孫太醫每日從太醫院過來需得不少腳程。”

音音心裏咯噔一聲,怕孫太醫因着路途遠,便懶怠過來給阿沁瞧病了,當即道:“我們可以搬去太平坊的,只要孫太醫方便。”

說完了又有些後悔,這太平坊離着皇城雖近,卻也是一等一的富貴去處,那房費可是不便宜,她們未必住的起。

于勁瞧她為難的緊,笑了:“姑娘也不必憂心,我們爺在太平坊倒是有處宅子,左右無人住,你們不妨搬過去住幾日,等二姑娘的病好了再做打算。”

音音本不欲同江陳再有牽扯,可想到現下的境況,左右為難一陣,終究是謝着應下了。

待于勁一走,天也大亮,她拉住要去抓藥的阿素,垂下眼,低低道:“順便給我帶副避子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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