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在短短的幾分鐘內,超市的一扇玻璃門跟幾扇玻璃窗全都被遲等給打碎了。
等到屋外徹底沒有亮光後,超市也陷入了黑暗中。
白年的視力算不上太好,漆黑的屋內他只能聽見幾聲粗聲的喘息。
唯一一個仍舊能行動的哨兵,他的酒氣完全在短暫的交鋒中褪了幹淨,白年能聽見到他喘着粗氣,跟遲等打商量般的語氣:“哥們,你體能不錯。
這向導是你的嗎?”白年靠着收銀臺,正扭頭懶散地找着這超市的電燈開關,聽見遲等得意地回了句:“沒錯。”
白年頓了下,他轉回頭,眯着眼睛在黑暗中找遲等的身影。
那哨兵抽着氣說:“既然這樣,不然你先用着,用廢了再……”他話音還沒說完,緊跟着就傳出來了一聲痛呼。
白年聽見這哨兵吐了口口水,随後暗罵出了一聲。
白年不耐煩,想着有完沒完,遲等突然像一陣風一樣刮到了他身邊,而後興奮地問道:“白老師,我把他的手、腳全折斷了,只讓他嘴巴能夠說話,行嗎?”“……”白老師沉默了片刻,想着遲等這是真的出籠了。
躲在超市內的另外一位哨兵,明顯聽見了遲等的這句話,他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竟然憤怒地罵出了一聲:“你是個哨兵,為什麽要去問向導的意見?!”“……”白年站在原地摩挲下巴,這些不夜場的哨兵非常看不起向導?裏爾市內的社會環境,是每個人都特別警惕哨兵,通常情況下哨兵跟普通人或向導犯了同等的錯誤,哨兵的懲罰會特別重。
白年不太懂,為什麽會造成這種兩極分化的變化。
裏爾市人跟哨兵的關系,他還可以理解為哨塔人為操縱導致的,那麽不夜城也是有一個組織人為地降低向導的身份嗎?白年的鞋跟在地上噠噠地點了好幾下。
那個哨兵像是對于身為哨兵的遲等的态度不滿,甚至忿忿不平地開口道:“兄弟,你是外面來的可能不太懂。
這麽多年來,他們一直不給哨兵提供正确的精神疏導方式。
我們哨兵生來就比常人強大,他們忌憚我們……”白年腳上動作頓了頓,問道:“正确的精神疏導?”哨兵像是沒有聽見白年說話一般,只繼續跟遲等說道:“兄弟,不知道你犯了什麽錯,需要帶着一個向導到不夜城來。
但是你相信,不夜城裏你不會有這麽多束縛,也不需要被精神穩定類藥物左右,你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白年眼睛眯了眯,聽見這個哨兵話鋒一轉,聲音帶上了些許的輕視:“向導而已,不過是我們用來精神穩定的工具而已。”
哨兵語氣十分急切繼續開口說道:“你可以通過我的引薦進入不夜城。
不夜城歡迎所有哨兵。”
白年瞥了眼遲等,對方在黑暗中的輪廓模糊。
哨兵古怪地笑了一聲:“而且如果你喜歡某位向導,你完全可以據為己有。
只要你的能力夠,沒有人敢觊觎你的所有物。
你可以讓向導完完全全屬于你,變成你的所有物。”
白年見遲等呼吸頓了下,好像真的把對方的話給聽了進去。
白年見狀幾乎立刻輕笑了一下,他的笑聲非常輕,立刻被站在他旁邊的遲等聽見。
遲等轉過頭,一雙眼珠在黑暗中也灼灼地望着白年。
漆黑的環境中,也擋不住白年白皙的臉,似笑非笑的神情。
遲等對着白年眨了下眼睛,他頗有些哀怨地開口說道:“怎麽辦,白老師,有些心動了——”那個哨兵覺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這個看起來兇惡異常的哨兵,甚至沒有放出自己的精神體,就把他打的只能到處躲蹿。
對方的實力這麽強,完全沒有理由去聽命于根本沒什麽戰鬥能力的向導。
“我們哨兵崇尚的是戰鬥能力,按照你的能力。
不僅是你面前這個向導,你想要什麽向導都可以。”
這個躲藏起來的哨兵再接再厲道,“你可以得到城主的欣賞,城主或許會賞賜你幾個向導。
那些向導可跟別的向導不一樣,他們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精神力都非常強大。”
白年懶洋洋靠着收銀臺的身子站直了起來,有些可笑地問道:“你們不夜城還處在奴隸制度中嗎?”他話才落下來,躲在物品櫃後的哨兵突然朝他的方向急速奔了過來。
哨兵的動作很快,爆發力也非常強,白年幾乎在感受到對方沖刺過來的力度時,精神就緊繃了起來。
論純體能戰鬥能力的話,白年絕對不是哨兵的對手。
所有的向導、普通人,都不會是哨兵的對手。
白年在感受到對方撲面而來的惡意時,神經拉緊,他的精神體就從他身後浮現了出來。
漆黑的超市內部瞬間被白年的水母照射的像是個美輪美奂的海底世界。
遲等在白年精神體出來的一瞬間呼吸頓了頓,他側頭去看白年身後的水母。
在遲等的概念裏面,跟其他人打鬥,絕對是一件亢奮的事情。
他打人,或者被打,甚至殺人或者被殺,都是一件能夠讓他精神異常興奮的事情。
遲等的心裏沒有被威脅,也從來不會有明知雙方差距而産生的緊張感。
敵人越強大,他才會越興奮。
遲等盯着白年的精神體,在水母的熒光照射下,白年身上像是鍍上了一層光,白年的臉色仍舊冷靜異常。
在對方從黑暗中沖出來的瞬間,遲等看見白年的眉頭蹙了起來。
一些非常細微的變化,遲等能夠十分清晰地觀測到白年情緒的轉變。
在遲等認知裏,白年不會害怕,不會緊張,是山崩于前都會面不改色的白年。
遲等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非常想要撕碎白年這張冷靜的臉。
對方說的讓白年屬于他,這實在是個誘人萬分的條件。
他可以讓白年從次以後眼裏心裏都只有自己,遲等因為這種幻想砸了下嘴巴。
身子卻十分迅速地攔到了白年身前,他伸手一把拽住了沖過來的男人的衣領。
他扯着對方的衣領往旁邊的玻璃上摔了過去。
被甩開的哨兵十分迅速地穩定了自己的姿勢,他膝蓋跪在地上,十分警惕地望着遲等,嘴上幾乎咆哮起來:“我可以讓你看看,向導在面對一個正常的哨兵時,是多麽脆弱!他可以任你做任何事!”遲等站在白年身前微微側了下自己的腦袋,他小聲沖自己身後的白年嘀咕道:“白老師,我心動了一秒鐘。”
膝蓋跪地的哨兵正小心翼翼地從地上站起來,嘴上繼續吼道:“你看,他的精神體因為精神高度集中跟緊張,被吓出來了。
這些向導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厲害,你可以試試。”
遲等的臉上卻突然升起了一陣駭人的戾氣,他身體周圍充斥的氣息,讓那個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嗓子啞了下來,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遲等步子不急不緩地走了過去,直到走到男人面前,男人仍舊沒從地上站起來,遲等才彎腰伸出手直接掐住了對方的喉嚨。
遲等的用力之大,直接把這個已經有些傷痕累累的哨兵從地上給提了起來,他眼睛發紅,臉上帶着十分明顯的憤怒。
他把男人提到白年身前,随後把對方扔在了白年的腳下,他一腳踩在對方的胸口上。
再側過頭去看白年身後的熒光水母。
水母在空氣中搖曳着身姿,美得跟他初次見面一樣。
遲等吞了下口水,有些躊躇又小心地問道:“白老師,您剛剛緊張了嗎?因為擔心他會傷害您?”白年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遲等。
遲等身為哨兵,他的天性中就有好戰的成分,他因為不懼危險,也不在乎任何精神不穩定所帶來的後果,所以對于這種情緒顯得有些神經大條。
他不知道,白年在面對即将到來的危險時,也會緊張甚至會感到害怕。
他被他腳下踩着的哨兵點醒,白老師是非常厲害的白老師,是在正常情況下、面對很多難以控制的事情都能夠保持冷靜的白老師。
他在面對別人不可控的暴力威脅的時候,也會感到緊張。
他的精神體毫無預兆地從身體裏暴露出來,正是他精神緊繃,想要自救的象征。
遲等懊惱起來,他腳下越發用力碾了下去。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明明感覺到白年的情緒變化,但是根本沒有理解,他更加不能理解,為什麽明明自己在身邊,還是會讓白年精神緊繃起來。
明明之前在城裏的時候,白年在面對自己創造出的非常糟糕的場景時,在面對自己所有糟糕透頂的情況下,白年都能夠非常冷靜地安撫自己。
他十分小心地再看了一眼白年,聲音顯得有些喪氣跟委屈:“白老師,您不相信我可以保護您嗎?”他因為這種可能,而産生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憤恨,他腳下惡狠狠地碾了下去,知道腳下的人發出慘痛的呻吟聲。
遲等怒斥了一句:“閉嘴!”他把對自己無能憤怒發洩在了別人身上,白年看了他一眼,身後的水母緩慢地回到了他的身體。
遲等聲音仍舊小心,有些遲疑地問了出來:“還是您覺得、我會傷害你?”白年覺得頭疼,他是個人,又不是神,雖然內在情緒波動不算太大,但是仍舊擁有一個正常人擁有的開心、憤怒、緊張,這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嗎?即使是他,在蹦極的時候,也會在跳下去的一瞬間,會因為失重而心慌好嗎?白年長出了一口氣:“你在想什麽?”遲等委屈:“他說剛剛您害怕了。”
白年先是嗤笑了聲:“憑你啊?”遲等腳尖碾壓腳下人:“憑他。”
白年輕笑了聲:“我之前有說過,我不是個做事沒有準備的人。”
遲等看着白年。
白年說:“如果沒有能夠保證自己生命的武器在身邊,我是不可能輕易深入我所不了解的險地。”
遲等有些遲鈍地應了聲。
白年心裏想着——當初把你從哨塔接到我家裏來,我都做了萬全的準備。
雖然生命沒什麽特別的,但是我不喜歡超出我控制的事情,而且因為些莫名其妙原因死了,那可真的是荒唐可笑至極。
白年在漆黑的環境中,微微往遲等的方向湊了湊,他微微彎了下眼睛,意有所指地問道:“那你覺得這個,能保證我生命安全的武器是什麽?”遲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覺得白年可真是該死的好看啊。
白年啧了下嘴,表情似笑非笑:“看來我對你的信任,比你對自己的信任還要多一些。”
遲等直勾勾地盯着白年的微微張合的嘴唇。
他看見白年的嘴唇微微開啓,笑着問道:“是不是啊,小白?”遲等聽到這個稱呼,幾乎想要汪汪叫上一聲來表達自己的贊同,最後克制住把這種羞恥的聲音咽回了肚子裏,他咕嚕着嗓子,回答道:“是的。”
白年非常滿意地眯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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