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煙煙煙白年離開時,特意讓遲等帶上了那個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的哨兵。

遲等臉上略帶嫌棄地把哭成震動模式的男人扛上肩頭,随後加速兩步跟上白年。

“白老師,我們現在去哪兒?”遲等問。

“找個沒有人的小巷。”

白年回答道。

遲等用眼角瞥了一眼自己肩上扛着的男人,心裏頗有些興奮地想着,白年是準備把這個蠢貨哨兵帶到沒人的地方去殺人放血嗎?遲等非常配合,走路的步子都邁大了起來。

他甚至想把最開始被他一拳錘倒昏過去的哨兵,一起扛過去埋了。

但白年沒說讓,他只好割愛了。

不夜城的邊緣并沒有多少人,大概是像守門人所說,這些邊緣入口地帶是各個派系圈下的地盤。

白年跟遲等二人沿路走了數十分鐘,等走到燈光璀璨的地方,人才逐漸多了起來。

向導跟哨兵二者在彼此眼中,總是非常容易區分開,白年已經感覺有不少視線似有似無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白年覺得有些頭疼,他素來脾氣算不上好,往日裏做了什麽激起民憤的事情,也絲毫不怵,該怎麽招搖過市就怎麽招搖過市,對于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向來是冷嗤一句,揚言要把對方的眼睛珠子給挖出來。

這會兒,在這個陌生地方實在被盯煩了,他沒再往不夜城更繁華地區走去。

打了個轉身,往旁邊那些霓虹燈照不到的黑暗地方走了過去。

遲等大喇喇地扛着個哨兵,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其他人怪異的目光,見白年走着走着突然轉了個身,才有些後知後覺地環顧了下四周。

他發現了一些似有似無的目光跟過來,他當即沖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龇起了牙,古怪地笑了一聲:“怎麽,你也想要被我扛在肩膀上一起離開?”被挑釁的哨兵,聞言臉色一黑,他直起自己的背部,想着哪裏來的小兔崽子竟然敢跟爺爺挑釁,就看見遲等肩膀上扛着的那個哨兵,衣服上火狼幫的标記。

男人前進的步子頓了頓,最後忿忿轉身離開了。

遲等恐吓完了一個人,視線往旁邊瞥了幾眼,正準備挨個教訓一遍,眼角瞥見白年往陰暗處逐漸走遠的背影,他暗罵了聲,轉身立刻跟了上去。

白年走進了一個光線灰暗的小空地處,這片空地地面非常黏膩。

白年非常嫌棄地踩在地面上,因為光照不足的原因,沒辦法完全分辨自己腳下踩的是什麽。

白年又往更深的地方走了兩步,腳下突然感覺到了一個柔軟的觸感,白年臭罵了一聲,他迅速收回腳,用腳輕輕輕輕往前踢了踢,發現地上果然挺着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白年蹲下身,在非常微弱的光亮下觀察地上這人的死活。

遲等走過來的時候,看見白年蹲在一個已經沒有呼吸的人面前,他頓了頓,把自己肩上的哨兵甩到了地上。

“白老師……”遲等想提醒白年說,這個人已經死了。

白年喃喃道:“死多久了,精神海消散了嗎?”遲等就看見白年伸出手指,指尖凝出了一個細小的熒光水母,遲等微微側了側腦袋。

這會兒才恍然過來,白年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白年想要趁對方心跳停止,還沒徹底腦死亡的時候進入對方精神海獲取信息。

這個時候,對方精神海內的大門幾乎是完全大開的,任何向導都能進到他的大腦裏,都能夠窺探他所有希望或者不希望被他人知道的信息。

遲等低頭看了眼,被自己摔到地上,正蜷着身子痛苦又難耐地呻吟着的哨兵。

遲等之前不理解,為什麽這個哨兵精神體攻擊了白年後,他隔了沒多長時間就變成這副死了全家的模樣,也不是很了解白年為什麽要特意帶上這個哨兵。

遲等蹲下身,噌噌噌地湊到了白年身邊,輕聲問道:“白老師的精神體……?”白年在發現這個死人已經死了有一會兒,大腦已經變成空殼後,撤出了自己的精神體,他大概理解了遲等的意思,回答道:“觸手有點麻痹神經的毒素,對人體效果不算大,最多只有輕微的麻痹感。

接觸精神體的效果比較好。”

遲等眼睛往旁邊躺着,靜靜望着上方,整個人寫滿了頹喪的哨兵看了一眼。

“這種效果?”遲等疑惑,“讓人痛哭?”白年嗤嗤笑了一聲:“之前有過測試,會讓人持續一段時間的情緒低落,或者是情緒崩潰,覺得自己不配活着。”

遲等興致勃勃:“如果是我的話,也會變成這樣嗎?”白年聞言,也興致勃勃地盯着遲等看了好一會兒,随後他眼睛微微眯起來:“你可以把你的精神體放出來,讓我試一試。”

遲等聞言把自己興致勃勃地手給縮了回來,他搖頭,嫌棄地說道:“我不是很喜歡它。”

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也不一定能控制住它。”

白年聳了下肩,并沒有再做要求,現在不是對遲等的精神體感興趣的時候,他說道:“但是這種情緒,并不會持續很長的時間。

我讓你把他帶過來,是想趁我精神體讓他精神狀态不好的情況下……”白年說着停了下來,他站起身,走到那個渾身散發着頹喪氣息的哨兵面前,他居高臨下地把自己手指尖的小水母往哨兵的大腦處彈了過去,然後再補充道:“讓我精神體簡單進入到他的精神海中去。”

遲等蹲在原地仰頭看白年,見白年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他垂下眼睛對着躺在地上的哨兵看了一眼,見哨兵像是因為被入侵有些難耐,他痛苦地呻吟了兩身,随後閉上眼睛放棄了抵抗。

遲等眼內殺意一閃而過。

白年閉着眼睛非常努力地感受到,自己一點細微的精神體反饋給自己的反應。

這個進入遲等的精神海不一樣,像是自己只抽了腦內的一根神經去感知對方,所以他才得更加仔細地感受對方精神海的狀況。

對方精神海的狀況算是穩定,如果不是之前放出精神體攻擊自己的話,白年不一定能夠這麽順利地進去。

因為被白年的精神體攻擊,對方此刻的精神海顯得十分的陰郁。

白年能夠走馬觀花地略知觀看過這個哨兵的前半身。

他是不夜城的土著,父母不詳,自有意識起就在不夜城的救濟站吃救濟糧,因為睡覺的床號是121,所以救濟站的人都喊他百二一,他也因此而命名。

等到他長到了青少年時期,白年才能從這個青少年的眼中窺見這個不夜城簡略的大致面貌。

不夜城分為四個區,每個區都擁有一個管轄組織,而四個組織中通常最強勢的那個組織,會直接升為不夜城的管轄者,組織的老大則被稱為城主。

但因為不夜城中哨兵衆多,哨兵都争強好戰,雖然共同承認了主要管轄區的存在,但是明争暗鬥仍舊不少。

百二一出生在東區,東區一直都歸火狼幫的管轄,而他的精神體又正好是狼,幾乎在成年的那刻就自動進入了火狼幫。

火狼幫大多數哨兵的精神體都是狼。

白年有些懷疑,這是同擁有狼精神體的哨兵相結合,才導致的所生下的後代精神體單一。

白年甚至想,不用等這個毫無法律的不夜城發展壯大,去威脅哨塔,再過幾十年,這群人應該再也孕育不出健康的後代。

百二一是個土生土長的小喽啰,這輩子連太陽都沒見過,他去過最遠的地方甚至只是坐上不夜城的電車,被火狼幫的幾個小管理者帶到了西區參加了一個劍拔弩張的會議。

接下來白年看見的信息非常雜亂,一個人成長到了二十多歲,再沒接觸過新的信息,他的人生看起來就幾乎一成不變起來。

百二一的工作剛開始,是在東區的店鋪裏收保護費,每天在別人店門口呼來喝去。

上了三十歲之後,轉到東區點頭入口看守,時不時有人想通過他到上面的世界去看看,百二一通過這個來混一點小錢。

休息的時候去酒館喝酒,看脫衣舞娘的表演,有的時候會跟酒館裏一點錢,甚至幾根煙就能帶回家的女人度過一個夜晚。

他生活簡單的令白年發笑,他守在通往地上路口的電梯前,竟然從來沒有想過坐電梯上去看一眼,他對未知不敢興趣,對天空、太陽、月亮這些東西都不感興趣。

白年蹙着眉頭品味這個哨兵荒謬的一生。

雖然白年并不想承認,但是他的一生中,确實都是在尋找讓自己感興趣的事情。

幼兒時那些難以破解的玩具,青少年時母親留下的幾份筆記,成年後哨兵的精神穩定,工作後是哨兵的精神海……他覺得這個白二一的生活荒謬,工作一周攢一個星期的錢,在酒館快活兩個小時就全部沒有了,而下個星期又這麽周而複始。

實在是太可笑。

白年抱着可笑的情緒,繼續往對方精神海的更深處走了過去。

随後他感覺到了對方死水一般的精神産生了輕微的波動,似乎不想讓他再窺探下去。

白年絲毫沒有自己正在侵犯他人隐私的,面不改色地繼續感受着對方的記憶。

二十多歲的百二一跟着小管理到了西區,在一場幾乎差點互毆起來的會議過後,西區管理層帶着幾個其他區的人進入了一個房間。

白年啧了一聲。

那是百二一人生第一次見到向導,向導在不夜城是十分稀缺的資源,往常他們能見到的向導幾乎都是癡傻到話都不會說的人。

他見到的這個向導非常瘦弱,她看起來非常非常小一只,一個身形正常的哨兵幾乎都能把她抱小孩似地抱在胳膊上。

這個向導眼角噙着淚水,拽着他的衣袖,小聲說:“求求你,救救我。”

百二一的心神瞬間被擊倒,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感覺,傻呆呆地看着這個噙着淚的女人。

最後結果當然百二一當然沒有救這個向導,他甚至沒能在這個向導意識清楚的時候跟她說上幾句話。

他在幾年後花費了攢了很長時間的金幣,上了這個女人的床,女人只會啊啊叫,再也不會噙着一雙帶淚的眼睛求他救。

白年睜開了眼睛,垂眼看這個躺在地上,垃圾一樣的哨兵。

“這是什麽不可觸碰的秘密?”白年嗤笑道,“因為愛情?”白年笑得有些惡趣味,像是一個智商正常的人類在跟弱智溝通。

百二一雙目赤紅,還努力地解釋道:“向導配什麽愛情,不過都是玩物。”

白年撇了下嘴,他确實不理解,對方把那一瞬間的怦然心動珍藏在內心最深處,當成不可觸碰的秘密。

但這并不妨礙他看見對方這副嘴臉心中略有嫌棄,遂立刻站上了道德的制高點開始出言譏笑道:“喜歡人都不敢承認,廢物。”

百二一被白年氣得氣喘籲籲。

白年非常久沒有這麽輸出過了,他一時間舒服地眯了下眼睛,擡起腳輕踹了幾下躺着的哨兵,幾乎用陰陽怪氣地語氣說道:“你知道不夜城外面是什麽嗎?”百二一仍舊氣喘籲籲。

白年頭也不回地對着站在自己身後的遲等勾了勾手指,舒爽地繼續譏諷道:“是這個……”遲等因為不知道白年在跟對方聊些什麽,心情非常不爽地沉臉走到了白年身邊。

然後就見白年突然側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遲等睜了睜眼睛,完全愣住。

白年用諷刺的語調說道:“自由、平等。”

白年頓了下,補充道,“自由戀愛。”

他裝完逼後啧啧笑了一聲,随後擡起腳直接離開了這個陰暗的小巷。

遲等還處在自己被親得愣神狀态,見白年擡步走,低頭陰翳地看了眼百二一,他本來是準備離開後就直接擰斷這個該死的哨兵的脖子。

他對白年有一種古怪的占有欲,他不敢在白年面前表示,更不敢對白年說,他見到白年進入別人的精神海,只想把這個被進入的人個殺了,更何況,好像他們之前還擁有了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突然被親了一下,讓他的情緒立刻高漲了起來,他厭惡地看了眼地上躺着的百二一,最後還是直接跨了過去,他趕上白年,根據自己聽見的零星信息發問:“白老師,不夜城外面自由平等嗎?”遲等覺得不是這樣的,裏爾市的哨兵好像被管控得很慘,甚至他們都沒辦法知道正确的精神穩定法,哨兵的壽命比正常要短暫。

不夜城的環境跟治安似乎有些糟糕,但哨兵至少都自由,而且擁有正确的精神穩定辦法。

白年“啊”了一聲,毫不負責地随嘴說道:“随便說說,用來氣他的。”

遲等喔了一聲,雖然如此……遲等想着但是後面半句“自由戀愛”是真的。

他跟白老師是自由戀愛。

白年向來得理不饒人,沒有理也不太饒人。

他只是想要諷刺、刺激他人,對自己話不負半點責任。

可是他跟遲等都沒有想到,這個在不夜城出生從沒離開過的哨兵百二一,在聽完了白年的話,竟然踏上了他在很多年間,只盯着看卻從來沒想過要坐上去的電梯。

他在生活中是個沒什麽過多想法的人,他出生在這裏就紮根在這裏,從沒想着挪到別的地方看一下。

他有錢就花,有酒就喝,有女人就上,人生中唯一一次悸動,他覺得有些離經叛道、以及費錢。

甚至在他自己的刻意下,也變成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個從外面來的向導說“自由平等”,百二一不太理解這個詞語,他覺得在不夜城,他就非常自由,所有人都是拿拳頭說話,也非常平等。

他确實從來沒曾想過,向導跟他們一樣是同樣的人。

百二一不理解,他腳步蹒跚地走回了東區入口處,自己的同事還仰面倒在地上沒有醒過來。

“那一拳頭可砸的真狠。”

百二一這麽想着。

再過半個小時,這個入口就會火狼幫的人來換班,有人會發現暈倒的同事跟消失的自己,然後他們會去找剛剛那兩個人的麻煩。

他們是死是活都跟自己沒有關系,百二一想,自己要到上面去看一眼。

-------------------淦我頸椎那個了,頭現在都低不下來錯別字也沒來得及改哦看看明天能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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