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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華離開時,盛承光送她到樓下,盛明華坐進車裏後降下車窗對他說:“我這幾天才知道那邊照顧的阿姨不盡心,我已經給她換掉了。你不用操心她以後的事,我會叫人用心盯着的。”

盛承光點頭。目送她的車在前後保镖車輛的保護下緩緩駛出去,直到車尾燈模糊在夜色裏,他臉上一直保持着的微微笑意終于消散的一絲不見。

他往回走去,沒有坐電梯,推開樓梯間的門,一邊給沈軒撥去了電話。

沈軒還以為盛總是特意致電祝他新年快樂,感動的不行,等聽盛承光說完,他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什麽?!怎麽可能?!”當初他的确建議盛明華和趙懷章再懷一個孩子,因為同父同母的情況下配對的成功幾率更高,但是一來那兩個人都已經上了年紀,二來……誰都知道盛明華和趙懷章貌合神離已經有幾十年了。

大概正是因為這樣,盛明華懷孕以後沒有告訴任何人,一直在南邊養胎。

“看上去起碼有六七個月了——你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盛承光難以壓抑自己的語氣。

沈軒也很懊惱:“這一向都是我爸和我伯父給她看病,你也知道我家人,你姑媽要是有心瞞着,他們肯定不會透露給我半個字啊!”說到這裏沈醫生語氣一轉:“承光!她既然現在來找你,應該是做過羊水穿刺或者臍帶血穿刺,确定配對成功了!”

盛承光也知道這事也怪不了沈軒,只是他此刻心情狂亂,也只有對好友能這樣發脾氣。

“你立刻去查,盡快告訴我結果。”

八樓轉眼就到了,一路爬樓梯上來,盛承光倒是不怎麽喘,只是心口那裏憋的又冰又疼,嗓子眼裏跟含了針一樣。他站在門口喘了口氣,開門進去。

裏頭子時也是剛回來,一手抱着東西,另一手換鞋,金雞獨立狀。他一推門她往前一磕,人摔的跪在地上,手裏的東西撒了一地。

“哎呀……”她輕聲驚叫,手連忙去劃拉地上那堆東西。

盛承光皺了眉,把她扯起來按在鞋凳上坐好,揉着她膝蓋問:“摔疼了?”

“沒有沒有!”子時看他臉色不好,連忙搖頭。

她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令盛承光更為惱火,想生氣,又忍住了,轉頭替她撿那灑了一地的焰火棒。印着彩色圖案的劣質紙盒子很不符合盛總的品味,裏面還漏出不少銀灰色的屑屑,把玄關地上都弄髒了。他收拾好了,心情也勉強壓住了,勾起嘴角問她:“怎麽買這麽多?”

子時很自豪的回答:“我把錢給他,他把這些全給我啦!”

盛承光回憶了一下:他至少給了她一千塊錢。

她又亂花錢,而且被人騙了。

本來這種事盛承光是要說她兩句的,可是今天……他願意縱着她。

今年的最後一天,就讓他和她都放縱一次吧。

他用手背暖她冰涼通紅的臉頰,子時縮了縮脖子,對他做了個鬼臉,盛承光被逗笑了,俯身在她凍的通紅的鼻尖上吻了一下,極為溫柔。

子時有些不好意思,伸出雙手嬌憨的對他說:“壓歲錢呢?!”

昨晚他壓着她“做游戲”,不依不饒,子時哭得很慘,他哄她說再堅持一會兒就有壓歲錢。

盛承光想起昨夜那時的躊躇滿志,與眼下的心情簡直恍如隔世。

當下他臉上表情未變,牽着她進屋,嘴裏說:“我記着呢。快去洗手吧,我們開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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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年夜飯,盛承光精心做了兩冷四熱六個菜:冷菜是酸辣海蜇頭和糖醋排骨,炒菜是龍井蝦仁、清蒸鲈魚、泰式咖喱蟹和肉圓炒青菜。另外還有一盤藕夾和一盤鹵味拼盤,湯是海參河蝦雞湯,最後起鍋前他放了一把娃娃菜的菜心進去,一燙就熟,鮮美無比。

子時期盼這一頓已經很久很久了!洗了手坐在桌邊,每上來一道菜她就贊嘆的“哇”一下,等盛承光剛坐下,她迫不及待就要上筷子。

盛承光笑着捉住她手說:“先拍個照吧。”

子時拍手說好,拿手機把這一桌拍了下來,想想還上傳到了她的微博上。

一邊傳照片她一邊随口問了句:“剛才是誰打電話給你啊?”炸藕夾的時候他去陽臺接了個電話,回來後從她身邊走過,她聞到他身上有煙味。

盛承光給她盛了一碗湯放在她手邊涼着,輕描淡寫的說:“哦,是沈軒。”

子時擡起了頭,“是不是……齊光他有什麽?”

“不是,”盛承光給她碗裏夾了一筷子青菜,“齊光很好,他和家人在一起過年呢。”

家人……子時臉色變了。盛承光也後悔說錯了話,就打岔轉移她的注意力:“你發微博了?你的讀者都看到了嗎?”

子時就刷新留言看——她極少用微博,所以雖然是除夕夜,回複立刻暴漲:“大大你終于出現了!抱住!”

“《如果你是一只熊》坑了嗎坑了嗎坑了嗎……”

“好多好吃的!”

“更新!更新!更新!”

“餐具好漂亮啊!桌子是紅木的嗎?”

“子時大大廚藝高超!”

……

子時不斷刷新着看,笑的眼睛都彎了。

她對面,被她冷落的盛總不高興了,伸手把手機拿過來一看,然後更加不高興了:“你膽敢侵占我的勞動果實!”

“不是啦,她們都不知道你啊!”子時心虛的解釋。

盛承光聞言挑了眉,“你在粉絲面前假裝單身?”

子時“呃……”了一下,他神色更加緊逼,她沒辦法,說:“要不……我現在告訴她們?”

盛承光居然擡了擡下巴。

他今天不對勁,子時其實感覺到了,但是……她笑嘻嘻的舉起手機拍了一張他的照片。

英俊的男人坐在精心準備的年夜飯桌前,一身的人間煙火,微博底下評論如爆炸一般。

子時吃兩口就刷新一下留言,然後樂呵呵的看半天。盛承光本來的确是逗她開心,這時候也受不了了,給她碗裏夾菜,說:“你好好吃飯——有這麽開心嗎?”

她放了手機,吃的腮幫子鼓鼓的,“……不告訴你!”

不告訴你:就是有這麽開心啊!

第一次有人陪我過年,第一次有人說……你的男朋友什麽什麽的。

盛承光,你竟然會有這麽一個片刻是我的。

**

吃過了年夜飯,盛承光帶她去陽臺上放焰火棒。

她買的焰火棒真是無聊極了,長長的一根抓在手裏,點燃了以後噼裏啪啦的閃着銀色火花,一根閃到頭就沒有了——毫無花樣。盛承光不肯把打火機給她,只好等在一邊随時給她點火。點着了她在那兒晃圈玩着,他在旁邊看着,順手點了一根煙抽。

剛才他炸藕夾的時候,沈軒來電話告訴他:“我黑進了我伯父的電腦……懷孕27周了,19周的時候做的羊水穿刺,配型指标中白細胞抗原A、B、DR三項六個位點有五個相和,确認可以進行幹細胞移植。”

盛承光當時站在陽臺上,迎面是舊年最後一天刺骨的夜風,背後的溫暖屋子裏子時正在客廳沙發上玩平板電腦,他吸了一口冷風,“嗯”了一聲,“是個好消息。”

沈軒也“嗯”了一聲,卻又嘆了口氣。

的确是齊光的好消息。

“還有件事,”沈軒避着家裏頭的熱鬧,壓低聲音說:“我翻了我爸書房,找到了你姑媽的脈案。她當年生齊光的時候落下了病根,現在又是高齡産婦,這一胎……得格外小心。”

“我明白。”盛承光很平靜的說。

他已經平靜下來了,也已經有了對策,詳細的安排正在他腦海中逐步的完善。可是眼下,看着火光中她的笑容,他的對策和安排顯得別樣殘忍。

盛承光一直看着她,目光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和:這傻姑娘,怎麽就這麽高興呢?這有什麽好玩的?

子時轉頭發現他在看自己,興奮的朝他撲了過來,盛承光連忙丢了煙,捉住她兩只手笑着罵她:“喂!你燙壞我衣服的話賠不賠啊?”

“賠啊!”子時今天開心的什麽都忘了,自然而然的向他撒嬌,像每一個熱戀當中的女孩子那樣幸福:“……我就把我自己賠給你叭!”

盛承光抽了她手裏的焰火棒丢在地上,把她抱進懷裏。

“誰要你啊!”

他聲音太低,将其中的無奈與不舍埋的深深的,子時這會兒正滿心都是幸福,壓根聽不出來什麽,掙紮着又要去放她的焰火,盛承光強按着她多抱了會兒,松開她時揉揉她頭發,無奈的問:“有那麽好玩麽?”

子時就拉他一起。盛承光兩手各握着一根,仍然覺得這東西無聊又刺眼睛,轉頭去看她,看她年輕的臉龐在銀色的火花裏烨烨生光。

子時被他看得轉過頭來,笑着對他說:“火樹銀花。”

盛承光用手裏的焰火棒輕碰她的,“這麽點火光就用上這個詞了?你真當我中文不好?”

子時笑嘻嘻的,滿足又驕傲,“這是我的火樹銀花。”

不必張燈結彩,只需暗夜生光。

遠方天際,絢麗的焰火此起彼伏,半片天空都被映亮了,而他們這裏的黑夜只有這單薄的銀色火光。盛承光一時心緒難平,傾身過去,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個晚上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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