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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想忘又不肯忘的記憶。

沒有備課,亦沒有教材,他就這樣口若懸河地講起課來,從三原色講到色差、攝像,從光圈講到蝕刻,那些知識沒有在歲月的磋磨下褪色,而是歷久彌新。

陸寒江也漸漸聽得入了迷。

他在N大就學時,常常是翹課大王,偶有幾次準時到的,注意力也不在學習上。

這是他第一次以學生的角度去傾聽秦莊的課程,盡管他明知這只是南柯一夢,明知秦莊此生再沒有重返校園的機會,也心甘情願去陪他演完這場戲。

明明沉浸在喜歡的事情裏,為何眼睛濕潤了呢?陸寒江心道。

随着下課鈴響起,秦莊的講課終于告一段落。

臺下僅有的唯一的學生為他鼓起了掌,掌聲在空蕩蕩的教室裏回響,就像永遠回不去的那些過往。

秦莊放了剩下的一小截粉筆,對陸寒江道:“我們走吧。”

認清了現實,從幻想中拔足離開吧,陷在樊青河陰影下的我們,是沒有未來的。

【系統提示:副線人物陸寒江愛意+10,當前愛意值95。】

【系統提示:“回到過去”心願達成100%。】

他們帶上自己那點少得可憐的行李,再度踏上了逃亡的路途。

陸寒江開着車,秦莊坐在後座上,兩人難得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話,暢談着對未來的期望。

陸寒江:“我們可以去買個莊園,種些莊家,再養一批羊駝。”

秦莊:“還得有條狗。”

陸寒江:“對,養條狗來看家。”

秦莊:“我說的是寵物狗。”

陸寒江:“你喜歡狗麽?那到時候,我去寵物商店挑一只可愛的白毛團子給你。”

秦莊:“我會自己掙錢,不會欠你人情。”

陸寒江勾起唇來,道:“好。”

卻聽一聲嘎吱聲響,車子在急剎作用下停了下來。

原本車來車往的道路,不知何時只剩下零星幾輛。

以他們的車為中心,從四面八方紛湧而來,像在攔截什麽窮兇極惡的匪徒。

秦莊心頭忽地重重一頓,有些不好的預感霎時浮了上來。

不遠處那輛停駐的黑色轎車後車門打開,那個毀了秦莊一輩子的惡魔急不可耐地下車,像要抓什麽偷人的妻子一樣,氣勢洶洶地朝他們沖了過來。

秦莊将身體陷在後座裏,空氣堵塞在兩肺中,再吐不出來。

陸寒江也不自覺地将方向盤攥得死緊,呼吸聲重得仿佛能擊毀車窗。

這一刻他們終于明白,這場出逃……失敗了。

陸寒江在駕駛座上坐立不安,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他用一種近乎破碎的嗓音對秦莊道:“老師,我們撞過去吧,好不好?”

秦莊搖了搖頭。

他知道不可能的,以樊青河心狠手辣的程度,怎麽可能給他們脫逃的機會。

當樊青河出現時,秦莊不複離開時的急切,也失去了奔往自由的熱烈,仿佛變成了一個在牢房裏默默等待槍決的死囚。

他蠕動幹裂的唇,吐聲道:“就到這裏為止吧。”

他用僅剩的力氣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又伸手去掰車門。

陸寒江想挽留,可還沒等他抓住秦莊,就叫人搶占了先機。

樊青河站在門外,不容辯駁的嗓音穿透進來,跟他那張陰恻恻的臉一樣讓人通體生寒:“下車。”

若是換了以前,秦莊很想逆着他的鋒芒挑釁一下,哪怕會被毆打,也能欣賞到樊青河無可奈何的模樣。

可現在他有些累了。

兜兜轉轉,翻來覆去,還是沒能逃離這座囚牢。

他依然是樊青河掌中的金絲雀,被細細的金鏈子拴着,到死都無法掙開。

在樊青河碰到他之前,陸寒江已經率先下車撲了過去,他擋在秦莊面前,試圖阻攔那比他體格大了整整一號的男人。

“老師快走啊!”陸寒江在扭頭提醒秦莊的同時,挨了樊青河全力一拳,頓時痛得像蝦米一樣蜷曲下去。

樊青河是個練家子,單是赤手空拳,都能讓人生不如死。這一點秦莊領教過多次,早已爛熟于心。

再一看,樊青河槍已出了手,就抵在陸寒江額頭:“你再敢多走一步,我就殺了他。”

秦莊站在橋上,底下是洶湧的江潮。

而他的心也如這沸騰的江水一般,滾滾流過貧瘠的肝腸,沖刮着無法愈合的舊傷。

“我跟你走。”他說。

語氣并不勉強,帶着點聽天由命的順從,卻唯獨沒有該有的悲哀和憤怒。

他打開車門,從陸寒江的車子裏抱出一個五顏六色的蝴蝶玩偶,一步一步往樊青河的方向挪。

在經過陸寒江身側的時候,秦莊看見他面上盛滿了凄然,仿佛自己走過的不是一條簡單的水泥路,而是奈何橋。

“秦莊……”陸寒江試圖挽留秦莊,可他雙拳難敵四手,只能眼睜睜看着秦莊離開。

秦莊俄而頓住了腳步,看了這帶他逃亡的男人一眼,道:“你欠我的,從今天起一筆勾銷了。要是有機會的話,就幫我收個屍吧。”

他抛下這樣一句話,便再也沒看陸寒江一眼,只對着樊青河将手擡起,任由他将自己拽進新車裏。

樊青河的表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一個掌握着生殺予奪大權的上位者,在慢條斯理地轉着指環,想着折磨逃兵的法子。

等了許久,樊青河才對他開口:“跑了這麽久,感覺如何?”

秦莊用手揪着蝴蝶的絨毛,說:“很好。”

第二十章 囚鳥(20)  笑意未答眼底,那裏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仿佛這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其中的魂魄早已死去。

樊青河搭在腿上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在極力隐忍打他的沖動,可當他看到秦莊那雙眼睛時,所有怒氣便都消失無蹤。

笑意未答眼底,那裏只有一片沉沉的死寂。

仿佛這不過是一具軀殼,而其中的魂魄早已死去。

陸寒江被孤零零地留在橋上,他從疼痛中抽離後,便拼了命地去追樊青河的車。

像要逆着時光,跑回一切都沒發生的時候,将秦莊從那個惡魔手中奪走。

可兩條腿終究跑不過四個輪子的車子,他還是被遠遠抛在後頭,那輛車也在衆随從的掩護下,消失了蹤影。

而秦莊這一去,就成了永別。

【系統提示:副線人物陸寒江愛意+5,當前愛意值100。】

香煙烙在身上的感覺并不算陌生。

三年來,早已不知遭遇過多少次,他也從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到後來的習以為常,一如他對樊青河的态度。

這是他跑得最久也最難找的一次,樊青河的怒意成倍地增加,甚至将分別時他對陸寒江的回護,都算在了裏面。

秦莊毫不懷疑他會殺了自己,之所以沒動手,想必只是一時半會找不到這麽中意的替代品。

可現在的情況,又比直接殺了他好多少呢?

身體像要被撕裂了一樣。毫無感情的折磨,仿佛他天生就該受這些罪,天生就該替父親還債。

一天,又一天。

接連好幾日,樊青河都在摧殘他的身體,哪怕他已經流血,哪怕他痛到昏厥,也不曾停手。

第五天,秦莊仰躺在床上,擡眼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天花板,和樊青河恨意滿滿的眼神。

他恍然間想起他們剛開始認識的時候,樊青河還沒有撕下那層僞裝,看他時也滿眼溫柔謙遜。

他就是被那一點魚餌誘使着,傻乎乎咬了鈎,被刺得腸穿肚爛、遍體鱗傷。

如今被開了膛,破了肚,難道還不夠清醒嗎?

還要繼續愛下去嗎?

愛?

事到如今,他還有愛的可能嗎?

愛這個禽獸?

秦莊驟然笑了起來,笑得咽喉都湧上了血腥味,也不肯停歇。

看他笑得抽成一團,樊青河從一開始的疑惑轉為不滿,想也沒想就一巴掌甩了上去,喝問道:“你笑什麽?”

秦莊被他打得懵了半天,耳朵宛如失了聰,半天聽不見一點聲音。

想來樊青河也是習慣成自然,對他想罵便罵,想打便打,自然而然就下了重手。

秦莊本還想說些什麽,卻只覺胸口一悶,所有血管仿佛都堵了起來,鹹腥的血味瞬間彌漫上鼻子和口腔。

“你……怎麽……”樊青河眼看着他從笑個不停,到瘋狂吐血,下意識拿起被角去擦他唇邊的血跡。

“不要再吐了!”他發出幼稚的命令,仿佛這是秦莊能控制的一樣。

黑暗覆壓上來,完整地包裹了他。

樊青河的臉也一點一點變得昏暗,最終随着眼睑的閉合,徹底消失了去。

不知多久沒來過醫院了。

當秦莊從混沌中醒來,聞到的便是消毒水的味道。

樊青河難得沒讓找家庭醫生來給他處理,而是親自把他送到了醫院,盡管也是樊青河名下的産業,是關他的另一座囚牢。

呼吸器罩住秦莊口鼻,因他本就清減單薄,被這樣一遮,越發顯得臉蛋瘦小、神情憔悴。

迷迷糊糊間,聽見醫生的聲音。

“病人情緒波動太大,髒器有不同程度的衰竭,想必是長期處于抑郁狀态導致的。此外,伴有嚴重的外傷——尿道感染、腸道脫垂。”醫生說完病情,又對樊青河道:“堂叔,你怎麽把人弄成這樣才過來,再流會血人都沒了。”

堂叔?哦,一丘之貉,都是他那邊的人。

“我怎麽知道,他命賤,以前怎麽折騰都沒事。”

命賤?若非秦莊沒力氣,恐怕真要大笑一場。

自己這樣茍且地活着,不願意去死,在他眼裏就是賤命一條嗎?

醫生:“沒事?上次被車撞斷腿也是送我這來治的吧。”

被連番指責,樊青河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回嘴道:“他自己過馬路不注意,能怪我嗎?”

“說起這個,”醫生似乎想到了什麽,對樊青河道:“剛剛護士給他做光感測試的時候,他的反應有些遲鈍,可能眼睛方面出了點問題,我這邊的建議是等他恢複好了再做進一步的檢查。”

樊青河:“哪有這麽多毛病,矯情。快點開完藥,我帶他出院。”

醫生:“出院個頭啊,叔你有沒有常識,人剛搶救過來,你又要帶回去折騰嗎?再玩就死了。”

他不是沒有常識,他只是怕我太好過。秦莊如是想。

醫生:“要留院觀察,護工費記你帳上了。”

樊青河:“不行。”

醫生:“愛行不行,要帶走就帶走,趕明兒殡儀館送我家開的那個,給你打個九五折。”

樊青河語氣有些不快:“你什麽意思?”

醫生:“叔诶,你上點心吧,好好看看那檢查結果行嗎?您家這位年紀輕輕,身體情況連七十歲老翁都比不上,再不好好照看着,過兩年就得入土了。”

樊青河:“他才27歲……”

秦莊懶得再聽他們的争執聲,閉上眼睛便想休息,可沒過多久,樊青河便推門走了進來。

這下秦莊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整個身體處于緊繃狀态,怕樊青河再次出手打他。

樊青河坐在椅子上,邊翻着手頭的一大堆檢查報告,邊嘟囔道:“誇大其詞。”

他嘴上雖這麽說,卻仍是認認真真看起X光片來。

外傷——想都不用想,就是他幹的。

抑郁?能讓他活着都不錯了,還有什麽好矯情的。

樊青河一邊努力說服自己,一邊皺起眉頭。

哪怕是個行外,也能看出秦莊的情況實在太嚴重了。

病來如山倒。

在看到這份報告前,樊青河敢說,他并沒有讓秦莊死的心思。

畢竟很難再找到這樣稱心的玩物。

還有什麽理由,他想不出來,也不願意去想。可意識到這個人會永遠閉上眼睛,他就沒來由地煩躁。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7-24 14:25:59~2020-07-30 10:26: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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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囚鳥(21)  現在的秦莊是鋒銳的、強勢的,仿佛他已隐隐淩駕于樊青河之上,成為了這場感情游戲的主宰者。

樊青河站在天堂和地獄的中間,反複進行着心理鬥争。

能怪自己嗎?如果不是他和那個姓陸的一起跑出去,孤男寡男一起過了幾個月,自己至于這麽生氣?鬼知道他們做了什麽勾當。

誰讓他是姓秦的那雜種的兒子,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樊青河一走,系統的提示音又準時響起:

【系統提示:主線人物樊青河愛意+10,當前愛意值80。】

“恭喜玩家,賀喜玩家,由于您在整個游戲環節中的傑出表現,成功觸發金手指大禮包:ooc限度100%獎勵。”

秦莊垂死病中驚坐起,問:“什麽意思,可以放心ooc了是嗎?”

系統:“正是如此。在之後的這段時間裏,您可以脫離人物原設,用自己的性格行事呢。只要最後将數據刷滿就好。”

秦莊早盼着收拾樊青河這渣滓了,恨不得當場就下床,給他來一套社會主義的鐵拳。

但僅僅如此怎麽夠呢,自然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系統看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奇一問:“玩家您想怎麽通關呢,後面的數據可能不太好刷呢。”

秦莊:“這你就不知道了,對付垃圾渣攻,我有一寶:戴綠帽。”

系統聽完,當場栽倒。

系統os:這到底是哪個旮旯跑出來的魔鬼玩家啊,口味也太重了吧。

但既然已經綁定,小小系統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也許是知道女護工在此多有不便,樊青河派過來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

秦莊平日裏并不怎麽愛說話,除卻吃喝拉撒以外,更多時候是躺在床上發呆。

樊青河過來,他也不理,仿佛這個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

坐了幾次冷板凳後,樊青河道:“你別跟我較勁,別墅那邊,我已經加強了防守。等你出院了,就搬回那裏去。”

見他半天沒回話,樊青河道:“說句話。聾了嗎?”

秦莊扭過臉去,閉了眼,擺明了排斥的态度。

見他不再像之前那樣百依百順,樊青河有些氣結。卻也知道是自己做過了火,沒再追究他的冷淡,稍坐一會便走了。

稍稍能脫離床榻時,秦莊便開始與那健壯護工眉來眼去。

很多不自知的人都有一種蜜汁自信,覺得自己帥比潘安,別人瞥他一眼就是看上了他。

秦莊瞧出這護工也有一顆不規矩的心,在他給自己擦身時,特地拿手指尖尖蹭了蹭他的手背,挑逗又暧昧。

護工被他一蹭,當即左看右看,見沒人,這才低頭道:“小兄弟,你別勾勾搭搭的,大哥只喜歡女人……”

男護工照顧秦莊這麽多天,知道他傷在何處,又看樊青河每隔兩日便來一遭,也猜到了他們的關系。

秦莊生得斯文白淨,時不時顯露出一股病态,很容易激起別人的保護欲。

聽他拒絕話語,秦莊并沒有氣餒,只勾勾手喊那護工靠近,在他耳邊吐氣如蘭道:“沒關系,我穿女人衣服也很漂亮,你要是不信,去買一件來,我給你錢。”

“給……給多少錢呀?這個,你身上沒髒病吧?”男護工想也是沒女朋友的,已有些意動了。

“沒有,你要是怕,就下樓買一盒Durex。反正睡誰不是睡呢,是不是?你自己找窯姐,還得花錢。我不一樣,我倒給你錢。除卻買衣服的,再給三千,夠不夠?”

“夠夠夠,但是你那個金主,不會找我麻煩吧。”男人還有點膽怯。

秦莊像妖精一樣舔舔自己手指,又拿眼去勾他,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反正他也不常在這。”

男護工連連點頭,道:“诶,诶,那我去買,趁他不在,咱們好好玩。”

越好的那一日,樊青河前腳剛走,護工就帶着東西溜了進來。

花裏胡哨的女人衣裳,還有一頂劣質假發。

秦莊并沒有嫌棄,他乖乖地換好衣裳,戴上黑色假發,從病床上翻坐起來,為那護工解開腰帶。

一套過程做得行雲流水,仿佛已在心裏排練過多次。

他在心裏計算着時辰,一二三,扯下了那人底褲。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

樊青河去而複返。

很好。秦莊心想。來得很準時,不枉自己特地将他的車鑰匙藏起。

看到病房中情景時,樊青河第一反應是自己走錯了地方,後退一步看清門牌號,才終于停下腳步。

看見正主回來,護工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手忙腳亂地提起褲子,就要往外跑。

樊青河也在這時看清了那披頭散發的“女人”的真容——秦莊。

他一時間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就要逃走的護工的領子,狠狠一拳揍在他的臉上。

護工雖然長得健壯魁梧,卻遠遠不是樊青河的對手,連續挨了好幾拳,摔到地上疼得直叫喚。

“呵呵。”就在這時,秦莊突兀地笑了起來。

樊青河一聽這幸災樂禍的笑聲,仇恨便成功得以轉移。他舍了狼狽不堪的護工,邁步進了秦莊的病房,用一扇門将試圖看熱鬧的人的目光攔在外面。

一想到秦莊在為那個男人做那種事情,樊青河就一陣反胃,恨不得弄死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再一看他身上那不倫不類的女人衣服,更是怒火翻湧,大步上前,啪地給了他一巴掌,打得他整個人都摔到了床上。

秦莊挨了打,面上的笑容反倒更加放肆,他挑釁道:“樊老板,這麽大火氣做什麽?你情我願的事。”

“你情我願?”樊青河一把揪起他來,道:“你看看你穿的這是什麽東西,惡心!”

秦莊:“這沒什麽啊,你喜歡穿西裝,我喜歡穿女裝,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嘛。”

樊青河被他的厚顏無恥給噎到,只得轉變矛頭:“那種貨色你也吃得下去,下賤!”

秦莊:“長得還算周正,有什麽吃不下的。誰讓我喜歡真家夥呢,看不上假棍子。”

這句話徹底點燃樊青河的怒火,他霎時間對着秦莊又打又罵,摔了病房內半數的東西。

秦莊笑笑,猶在煽風點火,道:“诶,用力點打,舒服。”

見他這樣,樊青河反倒停了手,滿眼狐疑地看了過來。

“怎麽不打了,樊老板?”秦莊大咧咧當着樊青河的面扯下肩帶,道:“還是你也想玩玩?”

“你故意的?”樊青河問。

秦莊:“什麽?”

樊青河:“用這種低劣的手段,吸引我的注意力?”

秦莊揚起唇,許是覺得太過有趣,他忍不住便笑了起來。

這得有多狂妄,多自大,才會認為自己做這些是為了博取他的關注?難道他真以為,在經歷這麽多事以後,自己還會對他有所期望嗎?

盡管身體仍未康複,秦莊仍是當着樊青河的面下床,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過去的秦莊是怯弱的、卑微的,在樊青河面前逆來順受,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可現在的秦莊是鋒銳的、強勢的,仿佛他已隐隐淩駕于樊青河之上,成為了這場感情游戲的主宰者。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從地獄到天堂,如此簡單。

“樊總,這不就是你對我的定位嗎?沒了男人就不行的賤種。我是在踐行你的話啊,怎麽,你還不滿意?”

樊青河的瞳孔劇烈緊縮,看着面前這無比熟悉的,陌生人。

“你瘋了?”

秦莊:“對,我瘋了,是你親手把我逼瘋的,忘了嗎?”

翌日,秦莊帶着樊青河新揍出的傷,在醫生護士的夾道歡送下,一路飛着吻離開了醫院。

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秦莊了。

即使在回去的路上,他也會不住地對前座司機動手動腳,哪怕樊青河甩他巴掌,他也只笑不哭。

曾經,秦莊的悲傷是樊青河最佳的樂趣源泉,從他身上,樊青河能找到跟報複秦則誠一樣的快樂。

可現在他是一個瘋子,時刻帶着讨人厭的笑,打他罵他也起不了作用,還會看到他樂在其中。

樊青河有些挫敗,秦莊對他的不在意讓他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更讓他忍受不了的是:秦莊在想方設法地勾搭自己身邊的人。

無論是來送飯的傭人,還是負責看管的保安,不管是男是女,他都像條野狗一樣往人家身上貼。

為此樊青河特地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守在家裏看着他,可那人即使被關在籠子裏,也不複之前的郁郁寡歡,光是玩手指甲都能玩個半天,還剩半天就扯被褥上的絲線來織手串,只要他能夠到的,都能成為他的玩具。

從三年前撕破臉以來,樊青河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認認真真地看過他。

秦莊與秦則_嬌caramel堂_誠,其實并不十分相似。

許是繼承了母親的臉骨輪廓,秦莊并沒有秦則誠那種精致的美感,不張揚,顯得斯文又白淨,眉眼中自帶一股書卷氣。

随着囚困時日的增加,他身為老師的特質在逐步消失,就像籠中鳥漸漸忘記了森林的蔥茏,羽翼失去光澤,趾爪也不再鋒利。

他在死去。

軀體雖然依然在此,可靈魂卻已去往九天之外。

作者有話要說:秦莊:妖豔賤貨模式已經開啓。

第二十二章 囚鳥(22)  秦莊擡起頭來看了看他,在那瞬間出手如電,一刀紮進了樊青河的胸膛。

樊青河想将他扭轉回去,變得沉靜也好,變得冷漠也好,最起碼別像這樣瘋狂——瘋狂的盡頭,往往便是毀滅。樊青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一點。

“你想要什麽?”樊青河像一個吵完架後費盡心思哄對象開心的普通男人,這樣問。

物質上的要求,他都可以辦到。

哪怕秦莊現在發神經,要拿阿爾卑斯山山巅的積雪來泡酒,對于樊青河而言,也不過小事一樁。

秦莊很快有了回應,答案很簡單,甚至可以說他話裏帶着一股懷念:“我想吃你雕的蘿蔔花。”

這句話觸動了樊青河心裏僅有的一絲柔軟,他恍惚間想起那天酒醉時與秦莊的吻,那是騙局中少有的溫情。

“我去雕。”樊青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答應,但他就是這樣走了出去,在那許久沒動過手的廚房裏,挑出鮮嫩肥大的蘿蔔,去皮、雕花。過程很慢,但他很快活。

恍惚間,那些仇啊恨的,似乎都已離自己遠去,只剩下一場精心準備的晚宴,和一顆期待對方開懷的心。

樊青河一共雕了三朵玫瑰,擺在繪有竹枝的餐盤上,附好刀叉,再端去房間裏給他。

“你打算這樣喂我嗎?”秦莊看着栅欄外的樊青河,如是道:“像喂狗一樣?”

當秦莊用這樣諷刺的語氣時,樊青河不知不覺就落了下風。

他頓了頓,還是為秦莊打開了籠子門。

兩人面對面盤腿坐在地上,進食。

秦莊嘎嘣嘎嘣咬完第一朵,面無表情。

樊青河卻有些期待他的回答,問:“好吃嗎?”

秦莊:“還行,少了點味道。”

樊青河:“什麽?”

秦莊擡起頭來看了看他,在那瞬間出手如電,一刀紮進了樊青河的胸膛。

餐刀并不十分鋒利,刺入少許就停了下來。

樊青河顯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動手,竟沒像平常一樣反手就打,只是有些遲疑地看向自己胸膛。

秦莊拔出刀子,将刃尖的血跡抹在蘿蔔花上面,又用叉子叉了,塞進嘴裏。

“玫瑰花是紅色的。”他小口咀嚼着嘴裏帶血的花,臉色平靜得就像那只是普通的番茄醬。

十分鐘後,樊青河坐在客廳裏,裸着上身由家庭醫生為他處理傷口。

而秦莊,則被收掉刀叉關回了籠子裏。

聽傭人說,他很平靜,只是在落鎖時起了回身,去看窗外被栅欄切割成無數片的天空。

樊青河再一次意識到,秦莊變了。

或者說,他無所顧忌了。

以前他會惟命是從,會百依百順,因為他還渴望能走出去,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所以他願意忍受現在的屈辱。

可現在秦莊仿佛什麽都不想要了,打罵傷不着他,自己的所作所為傷不着他,哪怕是這樣日複一日的幽囚生活,他也根本無所謂。

所以樊青河建立在愛情之上的報複缺少了原來的作用,虐得到他那具身體,卻折磨不了他的心。

當一顆心堅如鐵石,它将變得無堅不摧。

為了更加了解秦莊,找把柄也好,深入控制也罷,樊青河讓手下整理出了最完整的資料。

所謂的酒店總經理,只是挂名。

樊青河真正的靠山是盤桓于這片大地,宛如史前巨獸的樊家,可以讓他的觸手伸到任何地方。

而秦莊的故事,簡單得不行。

爹不疼,娘不愛,發奮努力,半工半讀,才得以完成學業。

他最大的愛好便是色彩學,大學時也毫不猶豫選擇了這個專業。

若是沒有樊青河出現,他或許會走學術道路,寫論文,評職稱,再找一個看得過去的男人,過平平淡淡的下半生。

可樊青河稍稍動了下手指,于是秦莊的喜好、自由,須臾皆成泡影;事業、愛情,轉眼便化虛妄。

樊青河以食指在黑字白紙上輕敲,想起在醫院那天,侄子說給他聽的秦莊的病情。

如果秦莊眼睛出了問題……

如果他再也無法像之前一樣生活……

就像老鷹折了翅膀,就像麻雀入了囚籠,就像野犬栓上鎖鏈,那他,還是他嗎?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一個秦則誠的替代品,還是一個完整的秦莊?

樊青河揮退了家庭醫生和傭人,從燈火通明的走廊,一路走回卧室。

之前動亂造成的痕跡,已經全部被清除幹淨,冰冷的木質地板上,放着占了大半面積的銀色囚籠。

褥子已然換了新的,秦莊就趴在上面,蓋着一層薄被,四肢微蜷,靜靜睡着。

他睡着時也不甚安分,眉毛是擰着的,仿佛黑暗中亦有他無法驅除的噩夢。

之前就是在這裏,樊青河險些把他給弄死。

那或許是樊青河第二次如此近距離地死亡,第一次是他多年前被匪徒們帶走的時候。

而秦莊的瀕死,帶給他的恐懼恰如當年。

眼看着他血湧如潮,看他失血瀕危,看他像布娃娃一樣了無生氣,由着自己将他抱下樓、放到車座上。

樊青河已許久不曾對一個人牽腸挂肚過,自從秦則誠背叛他以後,他便在自己和旁人之間築了一座透明的牆,他不出去,別人也進不來。

他将性與愛分得很開,養過情人,卻從未愛上過誰,他本以為,自己可以永遠這樣過下去的。

可人是感性的動物,只要心不死,總會愛上那麽一個人。甚至會恨不得将那人抓過來,塞進胸腔裏填補那份寂寞。

秦莊外逃久久未歸,他第一反應也不是抓到後要怎麽他,而是擔心他會不會死在外頭。随着時間延長,這份擔憂才被嫉妒、恨意所替代。

今日秦莊的反抗,更将他重新擺到那個不願面對的難題前:他,愛秦莊嗎?

愛嗎?可笑,他怎麽可能愛上仇人的孩子。

不愛嗎?那大可一槍崩了他,或看着他死去。又為何會舍不得,會心疼?

或許,真的該改改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了。

最起碼,讓秦莊活久點,活到自己死去的時候。

這一生太漫長,他不想獨自面對餘生的漫漫孤寂;這一生也太短暫,他無暇去敞開心扉、重新愛上一個誰。

等胸口那點傷愈合得差不多的時候,樊青河帶秦莊出了趟遠門。

他聽說多看看自然風光,會對病情有好處,盡管不知道會不會奏效,他仍是買了票。

秦莊這病,也約莫是關出來的。

冷冰冰的牢籠,四四方方的房子,一成不變的窗外景色,還有難得進來打掃或送飯的傭人,當樊青河不在的時候,這些就是秦莊能面對的所有東西。

沒有電子産品用來與外界交流,也沒有書籍來消磨無聊的時光,他大多數時間只能像一只籠中鳥一樣,在狹小的空間裏來來回回,周而複始。

以往樊青河将這當做懲罰,現在卻是不想了。

G省有名的5A景區,峰岩奇險,谷澗幽深,雲霧缭繞,素來是G城人旅行必到之處。

樊青河打定主意要跟秦莊一起露營,早在山下便已買好了帳篷。

一輛純黑小汽車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們,內裏坐着的都是樊青河的保镖,穿着常服,以便随時跟從。

樊青河在山下買了幾樣簡單吃食,遞到秦莊手裏。

“吃吧。”

秦莊擡眼看他,目光清清冷冷的,沒什麽情緒。

順從永遠比反抗來得簡單得多,而順從之後的不交流,或許也是一種另類的反抗。

秦莊坐在專供游客休息的回廊邊,用一次性筷子慢慢吃着盒中的關東煮。

回廊頂上垂下來無數綠藤,随風輕揚。那些拖家帶口的、情侶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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