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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明白了事情大概。

趙雲瑾在未做足準備的情況下就貿然進了藏, 縱使知道學校名稱和地址,也分不清東南西北。适逢大雪,離了車以後就迷了路, 得虧碰見附近的牧民,把他送到了這裏來。

校長道:“難得過來,也沒什麽好招待你的……”

趙雲瑾嘴甜會來事,将那碗酥油茶微微一舉,道:“沒事, 這個就很好。反正我過來也是看我朋友的……”他說着便擡眼去看姜呈璧, 導致那人直接成為了焦點。

校長又說:“天快黑了,這裏離鎮上旅社有一段距離,要不你就住學校裏吧,我給你收拾一間房來。”

趙雲瑾:“不用麻煩, 我跟呈璧睡一間就好,反正我們以前也這樣不分彼此的。”

他這話說得親密, 旁者無心,落在姜呈璧耳中,卻怎麽聽怎麽暧昧。

但一想到這可能也是趙雲瑾慣用的撩人手段,姜呈璧心裏便劃過一絲嘲諷。

校長便将目光投向他, 問:“姜老師, 可以嗎?”

眼看他們已經達成一致,姜呈璧也不可能強人所難, 讓校長去幫他收拾,便點下頭來:“嗯。”

等校長和牧民一走,姜呈璧便乍然變了臉色,寒霜一樣的,對趙雲瑾愛理不理起來。

而姓趙的就像只聞着肉骨頭的狗似的,屁颠屁颠地湊到他旁邊。

“我想你了。”他這麽說,活像受了多大委屈一樣的。

姜呈璧:“跟我沒關系。”

趙雲瑾:“那天的事……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保證,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們倆好好過日子,好嗎?”

姜呈璧:“只有你,沒有我。”

趙雲瑾:“不行,你得對我負責,你不能玩了我就跑。”

姜呈璧:“誰玩誰,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一正經起來,趙雲瑾就無話可說了,像被漿糊抹了嘴,變成一個有嘴無舌的啞巴。

姜呈璧:“今天睡一晚,明天我送你走。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走過去熄了爐火,招呼趙雲瑾跟他一起離開,那态度算不得親密,敷衍得宛如客服招待來賓。

趙雲瑾也不敢反駁,跟那舊社會的小媳婦似地,一步一步跟在他後頭走,順着那漫長的走廊,很快便到了姜呈璧住的地方。

小山村自然沒大學那麽好的條件,屋子不過十六平米,一桌一櫃一床一椅,旁邊緊挨着個洗手間,便沒了。

趙雲瑾乖乖洗完澡搓完衣服,待到要睡覺的時候,就縮在床裏頭,細聲細氣地問姜呈璧:“是不是因為我,你才來這的?”

那人不說話,他就自顧自地往下說:“剪了頭發、換了號碼、換了住址,一副要跟過去一刀兩斷的做派。我就這麽讓你讨厭麽?”

姜呈璧:“跟你沒關系。”

他越是冷淡,趙雲瑾便越是要證明點什麽,驀然在被子裏摟緊了他,就像以前親熱時做的那樣。

姜呈璧像只被碰到尾巴的蝦子一樣渾身一彈,反應過來後就往後縮。

這樣的抗拒顯然惹惱了對方,那人猛地湊過來,吻他。

這是一個兇狠至極的吻,說是親熱,倒不如說是野獸在宣告主權。

唇舌之間變作戰場,一方攻城拔寨,一方城門緊閉,揮戈反擊。

趙雲瑾半天沒讨着好,只撞得牙龈生疼,細細的血味從邊緣彌漫開來。

他盯着姜呈璧,明明他才是先發制人的那個,此刻卻委屈得生了淚花:“我沒碰他,我什麽都沒做,你為什麽要這麽讨厭我?”

姜呈璧對他的诘問無動于衷,只狠狠擦了擦嘴,又将身子轉過去,将背朝着他,道:“睡吧。”

于是趙雲瑾便知,他這一拳還是打在了棉花上。

姜呈璧只要不理會,他說再多都是無濟于事。

可他不想走,他千辛萬苦才找到這來,不是為了見一面就被趕回去的。來時一個人,回去怎麽着都得一雙。

他揣了一肚子難受與憤懑,一旁的姜呈璧卻有些難以入眠。

趙雲瑾咬痛了他的唇角,現下傷口還在泛疼,可他的心卻玩命蹦跶着,像是永遠都停不下來。

他對趙雲瑾餘情未了,他明白。将近半年的情誼,無數歡聲愛語與心動點滴,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忘卻的。

可他原諒不了。

趙雲瑾的出軌和欺騙,都超過了他所能容忍的底線。

所以他只能逃走。

躲到這遙遠的高原,躲進偏僻的村莊,只是為了将趙雲瑾這個人甩出自己的生活,為了躲開這段戀情所造成的負面影響。卻不曾想,趙雲瑾會跟過來。

是他還沒玩夠這樣的戀愛游戲麽?還是,一時半會找不到更好的呢?

姜呈璧仰躺在床上,睜着眼看空洞的天花板,耳畔是趙雲瑾均勻的呼吸聲。

為自己而來?姜呈璧沒有這麽自戀,也不敢再生出什麽期望。

他是個庸俗的人,不想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日子,也不想談一場波瀾起伏的戀愛,他只想找一個相愛的人、簡簡單單地過下去。

可即使他已經将要求放得這麽低,這平靜的生活還是被趙雲瑾打破了。

他不知道那些事究竟被傳了多遠,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他不敢去面對往日同事們的鄙夷目光,也沒有勇氣去承受千夫所指。

他只能在事情惡化之前,遠遠避開,将腦袋埋進沙地裏,如同一只怕事的鴕鳥。

關于愛情,他已不再抱有任何指望。

雖打定主意第二天就送趙雲瑾離開,卻不想有東西比他動作更快——高原反應。

第二日趙雲瑾躺在床上怎麽喊都起不來時,姜呈璧就知道壞了:那人滿臉潮紅、呼吸急促,意識已然迷糊。

他生怕鬧出大問題,忙不疊找校長借了車子,請好向導一路開到醫院。

等挂完號、将人送上病床時,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後了。

姜呈璧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始才覺出無力來。

高原反應這情況,可大可小。小的調養幾天,吃點緩解藥,也就恢複了。若是嚴重的,便會引發肺氣腫之類的症狀,甚至于丢命。

姜呈璧自然不希望趙雲瑾出什麽事,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前男友,單單他為自己而來,又鬧出這樣的後事,姜呈璧都不可能安心。

校長發來信息,問他趙雲瑾的情況。姜呈璧勉強動了動發抖的手指,回了句沒事,才向校長請了假。

出現這種情況,必然要人陪護,他一時半會是回不去了。

校長表示理解,并說要幫他代課,讓他照顧好朋友,便下了線。

姜呈璧心緒紊亂,回了句謝謝後便再無他言,疲憊地陷在椅背中,等待檢查結果出來。

許是上天也對他多有眷顧,醫生過來告訴他,情況不嚴重,吊幾瓶水、吃點口服藥就夠了。

姜呈璧高懸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連聲表示感謝。

趙雲瑾迷糊睡了一覺,醒來時只覺胸口發悶,仿佛有人将胳膊壓在自己身上。他以為還在從前,伸手去掰,卻只碰到一襲被子。

陡然從天堂到達人間,趙雲瑾不得不睜開眼睛接受現實。

姜呈璧并未走遠,就坐在病床旁邊,在給他削蘋果。

趙雲瑾過去愛慘了他這雙手,連歡好時都要放在嘴裏輕啃,如今那纖長五指正拿着刨子,将蘋果皮削成長長一條。手的主人沒再戴那礙事的眼鏡,一雙澄澈明亮的眸子微微失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趙雲瑾想喊他名字,可一張嘴,氣音便噴成了呼吸罩上的白霧。

姜呈璧卻被他的動靜吸引過來,連忙放了東西,改去扶||他:“醒了?別動,當心吊針。”

趙雲瑾便乖乖不動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這近在咫尺的人,猶恐在夢中。

因為這病,姜呈璧一改昨日的冷漠,變得體貼起來,讓趙雲瑾頗有些受寵若驚。

姜呈璧:“你想吃點什麽?我買了湯和飯,還熱着。”

趙雲瑾去掰那呼吸罩,說了聲:“都好。”

姜呈璧沒敢讓他亂動,趕忙按了護士鈴,讓護士來幫他處理。

等呼吸罩取了,趙雲瑾便一臉幸福地躺在床頭上,沖姜呈璧道:“我想你喂。”

縱使之前交往時,他都沒這麽膩歪過。

姜呈璧倒也沒說什麽,乖乖拿起勺子來,舀了一勺喂到他嘴邊。

趙雲瑾得寸進尺,又去捉他手。這次姜呈璧迅疾躲開了。

在對方略有些失落的目光中,姜呈璧道:“醫生說你最多後天就可以出院了。”

趙雲瑾聽出他話裏暗藏的驅逐意味,臉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了。

姜呈璧:“我幫你請好了護工,接下來兩天我就不能陪在這了。哪天想走說一聲,我幫你買票。高原跟平原氣候很不一樣,你還是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吧。”

趙雲瑾忙捉住他手腕,就像要挽留他的離開一樣,道:“是我給你添麻煩了嗎?我沒事,高原我也能适應,今天出院都行。你別趕我走。”

第五十四章 從蚊子血到朱砂痣(9)  “他大獻殷勤,或者突然悔悟,這些遲來的示好,就像奶油蛋糕上腐爛的草莓一樣,失去了原有的香甜,甚至于有點反胃。”

姜呈璧:“你沒必要這麽委曲求全, 我們之間的感情沒有深到這個份上。興許沒了我,你還能過得更開心呢?”

趙雲瑾:“怎麽可能開心得起來?你走了這一個多月,我魂都丢了, 沒日沒夜地找你……”

姜呈璧:“你只是習慣了, 一時半會适應不了。”

趙雲瑾:“什麽意思, 你覺得我在說謊嗎?”

姜呈璧:“是或不是,現在都不重要了。我們的感情已經結束了,趙先生。我們做的約定, 你一條都沒有遵守。我想我們并不适合在一起。也許當初走得匆忙,沒将這個意思完整地傳達給你,那我現在再說一遍吧。”

他對趙雲瑾一字一句地吐出決絕的話語,殘忍得就像一個屠夫對着案板上的俎肉揮下鍘刀:“我們分手了。”

無視掉趙雲瑾震驚與難受交加的眼神,他借口洗杯子, 起身離開了病房。

陪護過後, 姜呈璧回到了課堂。

盡管這個山村偏僻又難找,但鑒于政府的大力扶持,學校裏倒也屋瓦俱全。可因為師資力量不夠,學生們又大小摻雜, 所以只能采取混合制的授課法:

各年級分批次上課,高年級的聽課, 低年級的就做作業,反之亦可。

課間休息時,姜呈璧也會走出教室來吹吹風,看學生們玩橡皮筋或是踢毽子, 有時玩耍的人不夠, 他還會湊過去幫忙舉繩。

高年級裏也有幾個膽大的,跟他混得熟, 便沖他擠眉弄眼道:“姜老師,你看,那個怪男人又來了。”

姜呈璧一擡眼,便看見了那個窩在校門口,想躲沒躲成,被他目光捉了個現行的男人。

出院以後,趙雲瑾也沒如他所願地離開,而是像個粘人精跟屁蟲一樣,又跑到了學校裏來。

美其名曰助教,說能幫着打掃,最重要的是不收錢,只管吃住就好。

他雖沒姜呈璧有經驗,但到底是個大學生,教這些山村裏的小孩子綽綽有餘。再說他對吃住都沒講究,也不收工錢,這一來二去,校長便有些動心,只擔心姜呈璧不樂意,才一直沒答應。

幾日下來,饒是旁觀的校長,也看出了他倆的不對勁:不像千裏迢迢來相會的至交好友,倒像是欠債人和債主。

這裏民風淳樸,校長也沒往同性戀這方面想,只覺得待學生認真仔細的姜老師,在這位趙先生面前冷得就像一塊冰。而姓趙的那位也半點不氣餒,次次用熱臉貼人冷屁股,還越挫越勇。

趙雲瑾這次沒能擠進姜呈璧的屋子,只勉強圖了個離他不遠的宿舍住下。因趙雲瑾不是外派來的有編制的教師,在這待着也沒什麽補貼,純粹是靠愛發電。

他是樂在其中,姜呈璧卻覺得無比困擾。

他上課,那人就扒在窗臺外偷聽,或是摸進教室裏,待在最後一排蹭課。

到夜裏,就尋着各種理由來借東西,這會說燈不亮,過會就說龍頭沒了水。

而姜呈璧只将心口用堅冰封着,任他怎樣示好或是叨擾,兀自巍然不動。

想到這裏,姜呈璧将目光回轉,對學生道:“沒事,不用理他,你們繼續玩。”

上課鈴一響,姜呈璧就領着孩子們回了教室,拿着書卷和粉筆,給他們講起課來。

趙雲瑾只得待在院子裏,拿掃帚把垃圾和落葉掃到一塊,拿小簸箕裝了,倒進垃圾桶裏。

從窗子看過去,他的背影甚至有些蕭索,充滿孤單落寞的意味。

【系統延時播報:主線人物趙雲瑾愛意+10,當前愛意值85。】

十點數據,自然不是一時之功,而是這一兩個月來,點點滴滴彙聚而成的。

秦莊叼着棒棒糖,嚷嚷道:“苦肉計,苦肉計哦。”

系統:“苦肉計嗎?我看他挺實誠的。”

秦莊:“曾經的我也很實誠啊,不也沒換來他的真心?愛情這東西,就是個奢侈品,得到的時候不想要,想要的時候得不到。”

系統:“綜合你前兩個故事來看,這個不算渣的了。也就花心了一點,現在還洗心革面了。”

秦莊:“出軌這種事,向來只有0次和一萬次。他做沒做到最後,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之間的信任被破壞了。”

他攤攤手,繼續充當情感大師,道:“他大獻殷勤,或者突然悔悟,這些遲來的示好,就像奶油蛋糕上腐爛的草莓一樣,失去了原有的香甜,甚至于有點反胃。

要是他下次再犯呢?如果他追回之後,又不珍惜呢?而且他有了前科,就算真的和好了,還要每天都擔心他有沒有出去偷腥,他對着手機屏幕偷笑是不是有了新歡,一次次陷在懷疑和猜忌裏,這種感覺太折磨人了。”

系統:“所以,一點點可能都沒有嗎?”

秦莊挑挑眉,指着樹下賣力打掃的人,道:“那要看他自己了。”

幾天後,清潔工趙雲瑾正式上崗,成為了學校裏的一名小小助教。

他的任務倒也輕松,主要是幫小學生們輔導下作業,或是在姜呈璧應接不暇的時候,幫忙講講課。

趙雲瑾以前雖然沒當過老師,但幾天下來,也适應得還不錯。

同學們對他的到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對他的稱呼也從“怪男人”變成了“趙老師”。

姜呈璧只依然當他不存在,每天做完自己的事就走,從不主動與他交流。

趙雲瑾雖碰了釘子,倒也從助教生活中發現了新的樂趣。比如在教學生的間隙裏,擡頭看看那位在黑板上奮筆疾書的姜老師,看他沉浸于工作中的認真姿态,看他短短的黑發,看他瘦削的臉龐。

以前他看這人,欲望多于愛。

現在再看,卻擔心他眼眶下淡淡的黑眼圈,操心他是否會睡不好,或是吃不香。

正是愛多于欲了。

交通不便的小山村裏,也有快遞的存在。

趙雲瑾跑去驿站拿了東西,将包裹拆了,把買來的防曬霜獻寶似地送到姜呈璧面前。

“紫外線強烈,你好好防護,別曬傷了。”

姜呈璧只不過瞥了一眼,就走開了。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他不欲與之多加牽扯,自然不會承這分禮。

可當晚回住處時,這防曬霜仍是規規矩矩待在了他的桌面上,不用想,定是那位趙先生的傑作。

趙雲瑾在分手帶來的短暫消沉過後,也迅速轉換了思路。

分手就分手吧,大不了重新追,反正姜呈璧近期都得待在這裏,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他就不信,這孤男寡男的,還擦不出愛的火花了。

姜呈璧在這裏修身養性,趙雲瑾也跟着吃齋念佛,過往的pao友全斷了個幹淨,撩騷的一律拉黑,弄得幾個相熟的朋友,還以為他看破紅塵出了家。

趙雲瑾:“放NMD屁!老子這回是遇到真愛了。”

“真愛?你傻了吧。這圈子裏,誰會認真?”朋友們都不信。

趙雲瑾仰臉去看姜呈璧,那人正在給孩子們做飯,暖暖的微光灑在他的臉上,像鍍了一層神聖的金邊。

趙雲瑾心裏微微一動,回了句:“他不一樣,很不一樣。”

三年不開張卻突然冒泡,問:“你去追他了?”

趙雲瑾難得揪住這家夥,當即戳進私信裏開火:“不許再給我多嘴多舌,不許再把呈璧和我的事拿出去宣揚,不然我回去以後就弄死你!”

三年不開張:“懂懂懂,帖子我都删了,再也不敢了。”

趙雲瑾:“都怪你!”

三年不開張:“好好好,怪我怪我。你好好看着你家姜老師吧,這回可別再丢了。”

趙雲瑾跟做什麽重要承諾似地,回了個“嗯”過去,再擡起臉時,已笑得一臉幸福,活像一只得了骨頭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柴犬。

快樂的日子總是顯得短暫,不知不覺,來西藏已經三個多月了。

姜呈璧這身子倒也古怪,大雪封山的時候不見毛病,倒是在陽光明媚的春日裏遭了風寒,腦子迷糊、頭重腳輕,躺在床上起不來。

得虧今天是周末,孩子們不用來上學,倒也少了件煩心事。

他一缺席,趙雲瑾立刻就有了感應,屁颠屁颠跑過來敲門,見他不開,便輕車熟路地翻了窗——這裏民風淳樸,連窗子都是不上防盜的。

彼一落地,趙雲瑾便瞧見了躺在床上滿頭大汗的人,湊過去問:“怎麽了,病了嗎?”

說着便去探他額頭,觸手滾燙,顯是發了燒。

姜呈璧由他聲音辨別出人來,只可惜沒什麽力氣回應,便只僵躺着不作答。

“你先別起,我給你找找退燒藥。”趙雲瑾說着便在姜呈璧的常用藥盒裏翻找起來,沒一會找出藥來,又拿着電熱壺去燒水,忙裏忙外。

待喂完藥和水,趙雲瑾又端了一盆水過來,将毛巾擰了,去脫姜呈璧的衣服。

後者病得迷迷糊糊,卻還不忘伸手來擋,看得趙雲瑾一陣可樂,道:“緊張什麽,你以為我會趁人之危啊?我還沒那麽禽獸。”

姜呈璧有些着惱,得虧閉着眼,臉也泛着病态的紅,倒也沒人看得出來。

第五十五章 從蚊子血到朱砂痣(10)  “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不要趕我走。一輩子給不了,就十年;十年給不了,就一年。見過光明的人,是無法忍受黑暗的。”

趙雲瑾用毛巾給他擦拭身體, 從上到下,擦完前胸擦後背,比病房裏的醫生護士還盡心。

姜呈璧時而小聲哼唧着, 那副渾身發汗、面色潮紅的模樣, 像極了他們做那種事時的情況。

趙雲瑾吃準了他動彈不得, 湊到他臉上親了一口,這回倒真是趁人之危了。

姜呈璧惱怒地揮手來打,卻撲了個空, 還是趙雲瑾玩鬧似地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上來了一下。

連行動都受制于人,姜呈璧霎時間更氣了。

趙雲瑾将毛巾清洗幹淨,疊成小長條放在姜呈璧頭上,給他降溫。等幫他蓋完被子, 又捉起他手來, 絮語道:“有時候我會想,要不就這樣過下去算了。山高地遠,遠離凡塵,就我們倆住在這裏, 兩個人,一輩子。”

“平時你總對我愛理不理, 這下倒好,虎落平陽,掉到我手裏了。我知道你能聽得見,我也就跟你絮絮叨叨, 說說心裏話。”他嘆着氣, 明明年紀不大,卻多了幾分老氣橫秋的意味:“呈璧啊, 我爸媽那代就沒帶好樣,導致我也信本能不信愛情。更何況,同性戀也沒那一紙婚書當證明,比不得異性戀穩定。”

“我十八歲那年,交了第一任男朋友。那時我初出茅廬,笨得厲害,連吻都不會接。我以為交往了就是一輩子,可很快,他就跟我各奔東西。”

“圈子裏很亂,很多人騙婚、濫交,更出格的也比比皆是,活像一個大染缸。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以為這就是常态了。”

“我承認,最開始見到你的時候,我并不愛你,只是垂涎你的臉和身體。可慢慢的,我喜歡上了這種平靜的生活,開始在下班時期待與你見面,在每個清晨留戀着你,不想離開。我最初只想游戲人生,現在開始思索與你的天荒地老。”

“在遇到你之前,我過得很不堪。得不到父母的關懷,也沒什麽人生目标,一天一天,得過且過。在你之後,除了差點越線的那次,就再也沒有碰過別人了。”

“不怕你笑話,來這之前,我辭了職,帶上了自己所有的積蓄,打的就是孤注一擲的主意。我想的是,要是沒辦法追回你,我也沒必要回去了。”

他将目光垂落,床上的姜呈璧雖閉着眼,卻并未睡着,似在靜靜聽着。

“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不要趕我走。一輩子給不了,就十年;十年給不了,就一年。見過光明的人,是無法忍受黑暗的。你就是照進我世界裏的那束光,如果失去你,我會瘋狂。”

他捉着姜呈璧的手,在他身邊躺了下來,輕聲哄道:“我在這陪着你,睡吧。”

許是有人相陪,許是被熟悉的氣息環繞,許是病降低了他的防備心理,總之,姜呈璧聽着那咒語般的哄聲,竟真的陷入了沉睡。

時間緩緩流逝,窗外草長莺飛、鴉鵲啼鳴,靜谧得仿佛這就是一生。

姜呈璧醒來時,天已黑透,借着屋外日照燈的光,勉強看清身側場景:趙雲瑾就趴在他身邊,睡得比他還要熟上幾分。

他起床的動靜驚醒了那人,後者幾乎是瞬間便彈坐起來,花了兩秒辨明情況,便趕緊将他按回床上。

“你好好休息,別亂跑。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做飯。”

他這樣緊張兮兮的,倒弄得姜呈璧渾身不自在起來。

姜呈璧咬着下唇,耳朵羞得通紅,半天半天才吐出來一句:“上廁所。”

“哦哦哦。”趙雲瑾這才會過意來,尴尬地撓了撓頭,又去扶他起來。

因病後體乏無力,姜呈璧便沒有拒絕。

等照顧完他,趙雲瑾也意識到天色不早,跟姜呈璧說了一聲以後,就去學校廚房裏搗鼓吃的。

正值周末,校長有事不在,學生也不必過來,是以偌大個學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食材還剩點土豆、蘿蔔,趙雲瑾怕營養不夠,又去冰箱裏找了塊鴨肉,放了半瓶啤酒,炖成一鍋,端到姜呈璧屋裏。

亮白的節能燈被電線懸在上頭,鐵鍋裏散發出袅袅香氣,令這不算大的宿舍,也變得溫馨起來。

趙雲瑾給他裝了飯,盛了湯,服務周到地送到手邊。

姜呈璧燒已經退了,剛吃完藥,本沒什麽胃口,看見鍋裏冒頭的白玉似的蘿蔔與金黃的土豆,也生了幾分食欲,拿起筷子來扒飯。

“別光吃菜,吃點肉。”趙雲瑾夾了塊好肉,送到姜呈璧碗裏。

後者沒說什麽,乖乖将鴨肉吃了,一口一口往嘴裏送飯。

趙雲瑾看他如此聽話,頗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滿足感,遂更賣力地招呼起來。

待吃飽喝足,趙雲瑾便同他一起去屋外散步消食。

他們的活動範圍也不大,純粹是圍着學校的圍牆裏外打轉。

草葉上沾了露水,亮晶晶的。趙雲瑾便故意去踩那路邊的雜草,踩到了就忙不疊蹦開,看起來比七八歲的小學生還幼稚。

姜呈璧沿着水泥路慢慢走,偶爾回頭看他一眼。而趙雲瑾每次都能準确地捕捉到他的目光,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這樣敏感且迅速,倒好似一直在等他一樣。

“呈璧。”趙雲瑾身高腿長,幾下跳到他身邊,追着問:“你還記得那副畫嗎?你答應我的那副?”

姜呈璧:“怎麽了?”

趙雲瑾:“你可一定要畫完啊。要不這次我就不收你照料費了,你拿那畫抵債,行不?”

姜呈璧給了他一記白眼,道:“你高原反應我還專門請了一天假呢。怎麽我給你請護工就不算錢,你照顧我發燒還算上帳了?”

“我這不是想讓你繼續畫嘛……诶!”他突然像發現什麽新大陸一樣,叫喚起來:“你剛剛是在跟我調笑嗎?你居然說了一二三……四十多個字,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活寶。”姜呈璧懶得理他,他卻又亦步亦趨地跟了來,去夠姜呈璧的手。

“做什麽?”

毫無疑問,被打開了。

趙雲瑾厚着臉皮道:“沒什麽,就摸摸你手涼不涼,怕你再生病。”

他這樣說着,又将那人手一拽,揣進自己口袋裏暖着。

姜呈璧掙了兩下沒掙開,也就随他了。

散完步,洗完澡,趙雲瑾又以怕他照顧不好自己為由,跑過來跟他擠一張床。

姜呈璧自然不讓,連打帶踢想趕他出去,卻被趙雲瑾攔腰一抱,給結結實實地摁在了懷裏。

“我明天就走了,讓我在這再待一晚吧。”

“明天走?做什麽?”姜呈璧沒聽明白,就多問了一句。

趙雲瑾看他不跑了,這才放下心來,聲音卻仍有些悶悶地,解釋道:“回去。”

姜呈璧:“不來了?”

趙雲瑾:“還來。只是……可能要挺久才能來了。”

姜呈璧聽完,陷入了沉默。

之前他費盡心機趕趙雲瑾走,這人也死賴着不走。現下他好不容易習慣了這人的存在,他卻又要離開了。怎麽着,都有點小失落。

姜呈璧:“膩了?”

果然,年輕人都是貪圖一時新鮮,喜新厭舊。他想。

“沒有,怎麽可能呢。”趙雲瑾失笑,又捉着姜呈璧蔥根般纖細白皙的手指,一邊把玩,一邊道:“我不想這樣下去了,不想瞎混日子,也不想居無定所。我貪圖的不是一時的新鮮,而 是你的一生一世。”

他跟姜呈璧挨得很近,氣息幾乎就落在那人的耳邊。

“你學歷高,長得又好,就算在山區支教,也有津貼可拿。我無業游民一個,純粹吃老本過日子,怎麽看都有點不登對。以前我沒細想我們倆之間的差距,可現在……我想往上走走,變成一個配的上你的人,正式入駐你的生活。”

他緩了緩,補充道:“我找我媽借了點錢,想去學軟件工程。那個我一直喜歡,只是沒敢去嘗試。現在有了你當目标,倒也沒那麽害怕了。”

他唯恐姜呈璧會多想,又指天發誓道:“我保證,只是去進修,不是為了泡這個泡那個。我會每天給你發視頻,要是我敢偷腥,就讓天雷把我給劈死,讓我下輩子當太監,一輩子沒人愛!”

姜呈璧:“我有那麽多疑?”

許是動了真心的緣故,趙雲瑾沒法像從前一樣将甜言蜜語當豆子似地往下倒,每句話都得深思熟慮好久,才敢說給對方聽。

“呈璧啊,要是三年後我成功了,我們就在一起吧,好不好?雖然沒什麽結婚證書,也沒親朋好友來見證,但我會把你當成自己的伴侶——僅有的、唯一的一個。”

他道:“我現在不敢說太多,怕說得多,做得少,又惹你不開心。”

他捏着姜呈璧的無名指,将早已準備好的軟尺在其根部繞了一圈,測完後又飛快抽離開去。

“求婚戒指,會和我一起回來。你等我,不要找別人,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決心。”

“我愛你。”

他說着這樣的話語,湊過去給了對方一個吻。本想如從前一樣吻他唇瓣,又恐他會厭惡,只能堪堪落在了唇角處。

【系統提示:“一生一世一雙人”心願達成50%。】

【系統延時播報:主線人物趙雲瑾愛意+5,當前愛意值90。】

第五十六章 從蚊子血到朱砂痣(11)  姜呈璧一擡頭,兩位分別多時的人的目光便在空中交彙,一個風塵仆仆、從倦意中浮出一絲笑,一個春風化雨、眼裏漾出萬點星辰。

趙雲瑾用比來時更迅捷的速度, 退出了他的生活。

姜呈璧一開始并未察覺,只是在擡眸看課堂時,再找不到那個在後排蹭課或教孩子寫作業的聲影。

牆邊的落葉, 也久未有人來掃, 積了厚厚一層。

廚房裏也不再有人加餐, 用再普通不過的食材,做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惹得孩子們食指大動, 一連吃上好幾碗。

适應離開,要比适應歸來,要難得多。

只是每天都會有視頻電話打過來,有時在清晨剛醒時,有時在午間休息時, 有時在日暮黃昏後。

趙雲瑾喜歡與他說話, 能将生活中那些瑣碎小事,編成一長串轉述給他聽。挂電話時仍依依不舍,好不容易挂了,一看顯示的時間, 才知道已經聊了半個多小時。

姜呈璧有時并不怎麽得閑,常常将手機放到一邊, 就去做其他事,或寫教案,或淘米做飯。每每這時,趙雲瑾就會在那邊呼天搶地, 活像遭受了皇帝冷遇的冷宮棄妃。

等姜呈璧放下手中事去看他時, 他立刻就眉開眼笑了。

雖分隔兩地,卻也經常會收到那人寄的一些小禮物。有時是潤膚水, 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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