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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防曬霜,或是幾件剪裁得體的西裝和襯衫,還有可供他解饞的小零食。
于是櫃頂桌上床下,都被趙雲瑾的東西填滿,就好似被那人的氣息環繞着,你我難分。
一年後,趙雲瑾背着個偌大的旅行包,重新回到了這裏。
不少學生都記得他,歡天喜地地擁過去,被他一人一包小零食給收買了,高高興興地喊他“趙老師”。
趙雲瑾連忙做了個噓聲手勢,問他們:“姜老師呢?”
“姜老師在教室裏,我領你過去看。”有熟絡的,拉着他便往教室門口走。透過窗子往裏觑,正瞧見姜呈璧坐在講臺上給學生們批改作業。
黑發稍稍長長些許,遮了眼,被他別到了耳後。
側臉依然精致無雙,燈光将睫毛打成半汪深色的影,垂落在他白玉般的面龐上。
趙雲瑾還沒看夠,學生便已沖了進去,驚醒了那安靜工作的美人。
姜呈璧一擡頭,兩位分別多時的人的目光便在空中交彙,一個風塵仆仆、從倦意中浮出一絲笑,一個春風化雨、眼裏漾出萬點星辰。
姜呈璧助趙雲瑾解了旅行包,直接将他帶回了自己的宿舍。
學校裏又新來了幾位老師,将趙雲瑾之前睡的房間占了,是以現下兩人只能擠在一塊。
姜呈璧怕床太狹窄睡不好,趙雲瑾卻很滿意這樣的安排,接了姜呈璧遞過來的熱茶,還不忘跟他炫耀:“我培訓結束了,剛找了新工作,就在你隔壁的中學裏,當信息技術老師。”
姜呈璧:“還考了證?”
趙雲瑾:“對,現在是名副其實的趙老師了。”
姜呈璧搖搖頭,道:“看不出來,我本來以為,你性子活潑,會找個自由點的活。”
趙雲瑾:“現在也不賴啊。”
他一邊喝茶,一邊偷眼去看姜呈璧。
其實有一點原因他沒說:他就是看準了教師的那三個月假,想有更多機會來陪他。
姜呈璧:“什麽時候走?”
趙雲瑾:“後天。”
姜呈璧:“這麽快?”
趙雲瑾:“對。新學期要開學了,得上崗。”
他看姜呈璧有些落寞,便趕緊解釋道:“等這個學期完,我就回來了。能陪你兩個月。”
姜呈璧:“你別這樣說,我壓力很大。”
趙雲瑾:“沒關系,你就當我一廂情願好了。反正多我這麽一個追求者,也是追。對了,我給你買了一套新衣服,穿上看看。”
他說着扭頭去包裏翻找。
姜呈璧:“夠多了,你每次都給我送東西,這屋子都快裝不下了。”
趙雲瑾:“人在遠方,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就只能買東西了。對了,你說來了幾個新同事,有你喜歡的嗎?”
姜呈璧:“幹嘛?打聽我的朋友,還是打聽我的私生活?”
“沒有。”趙雲瑾連忙躲開,将目光投向茶杯裏,看到杯中倒映出來一雙帶笑的眼。
姜呈璧在等他,他很開心。
到了夜裏,趙雲瑾也規規矩矩的,沒有做什麽逾越的舉動。老老實實洗完澡就上了床,側躺在裏邊,将大半空間都留給了姜呈璧。
姜呈璧本以為他睡了,剛熄完燈準備睡覺,就被他伸手一攬,給放躺在了手臂上。
“枕這。”趙雲瑾獨占了他的枕頭,又指着手臂讓他靠。
姜呈璧推他一把,道:“發什麽神經呢,明天你手會麻的。”
“麻就麻,先睡了再說。”他閉着眼,跟什麽大型犬一樣,蹭着蹭着,窩到姜呈璧頸邊。不一會,輕微的鼾聲就響了起來。
他奔波了一天,又是坐高鐵又是坐汽車的,早累透了。
見他這樣,姜呈璧也沒再掙紮,用手輕輕拍了拍他脊背,也跟着睡了過去。
趙雲瑾滿心期待着一個學期後的重逢,卻不想,先回來的人,會是姜呈璧。
姜呈璧請假回家,也不是為了誰,只是怕那屋子太久沒人住,一些電器會損壞。
趙雲瑾自那次撬鎖進門以後,便再也沒有貿然闖過,那些家具也都照常擺在原位。是以姜呈璧并未發現他的闖空門舉動,只自己拿起工具打掃着屋子,想收拾出個能住人的模樣。
剛抹到一半,便來了電話。
是個陌生號碼。
姜呈璧以為是騷擾電話,沒理會。等鈴聲沉寂下去,不到片刻,又重新響了起來。
這次姜呈璧終于接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那頭的人準确無誤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小姜,有空出來見一面嗎?”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姜呈璧怔住了。
下課時間一到,趙雲瑾比那些搶着吃飯的學生還要跑得快,揣上公文包便沖出了百米外,去學校附近的商業街裏享受美食。
他咬着串串,剛準備給姜呈璧發個視頻,便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路口處一晃而過。
趙雲瑾嘴角一勾,大覺新奇,噼裏啪啦地給姜呈璧發信息:“嘿,你猜我剛剛在xx街看見誰了。一個男的,穿了件白襯衫,長得好像你哦。”
姜呈璧拿起手機瞥了一眼,回道:“嗯,我回來了,有點事。”
按完發送後,便将目光投向了對面坐着的那個男人。
唐予明,他的大學同學,也是他的前男友,兼初戀。
當年的姜呈璧,并沒有現在這樣大膽,養在象牙塔裏,青澀懵懂,看什麽都稀奇。
他并不清楚什麽是同性戀,只隐約覺得,自己好像對身邊漂亮的女孩子沒什麽興趣,卻總會忍不住多看籃球場上揮汗如雨、英姿勃發的男孩子幾眼。
事情的轉機發生在一個午後,他坐在宿舍裏看電影,舍友唐予明突然坐過來,将電腦屏幕湊到他跟前,說:“看我這個吧,更好看。”
姜呈璧點點頭,唐予明便将手機擱到桌面上,開了全屏。
此後過了很久,姜呈璧才知道那部電影的名字:《霜花店》。
而當時,他只是乖乖坐在那裏,欣賞着內裏獨具風韻的古裝人物,時而低頭看看中文字幕。
他在看電影,唐予明卻在看他。
目光順着他修長的脖頸,滑到鎖骨處,再到他老實曲着的兩條長腿。
目光裏有好奇,有打量,也有欲望。
姜呈璧耳朵紅起來時,是在床||戲開始的時候。
王與侍衛,侍衛與王後,侍衛愛上了王後,所以王要殺了這對奸夫淫婦。到結局時,王不忍下手,被侍衛親手斬殺。
姜呈璧看得有些感傷,許是搞藝術的人都有些多愁善感,見電影裏的人落了個悲慘命運,他也感同身受地流出淚來。
就在他伸手去拿紙巾擦拭時,忽覺唐予明将手伸了過來,覆在了他的腿間。
“你也是,對嗎?”
姜呈璧吓了一跳,低頭去看時,才發現自己有了反應。
兩個同性戀處在一個宿舍裏,就這樣順理成章地,搞到了一起。
姜呈璧是被唐予明一點點帶上路的,從笨嘴拙舌地接吻,到趁着別的同學不在、在單人床上溫存。
漸漸的,兩人都減少了與外人的來往,将注意力盡數投注到對方身上。
旁人都當他倆是關系好,卻不知,他們已從同學發展成了情侶。
兩人家世相仿,長相也匹配,姜呈璧在床上處于下風,唐予明覺得讓他吃了虧,便在其他地方對他關懷備至。
初戀的感覺,就像掉進蜜罐子裏,一張嘴,便嘗了滿嘴的甜。
那時的姜呈璧,也以為他們能一生一世,甚至做好了向父母出櫃、把唐予明帶回家的打算。
可還沒等他将想法付諸于實踐,唐予明便親自打破了他的幻夢。
“我們分手吧。”他說。
“為什麽?”姜呈璧顯然無法理解,畢竟在這之前,兩人還那樣如膠似漆,也不曾吵過什麽架、鬧過什麽別扭。
唐予明:“我要去國外讀研了。”
姜呈璧:“我可以等你回來啊。”
唐予明:“不用了,我以後可能就留在那邊工作了。”
姜呈璧:“那我怎麽辦?難道你對我的那些好,都是假的嗎?”
第五十七章 從蚊子血到朱砂痣(12) 愛情是一把刀,當它被包裹在糖衣之下時,它是最嬌豔的花、最柔軟的棉、最醉人的酒;可當利刃掙出,它是最鋒利的刺,最致命的毒,最難愈的疤。
唐予明半阖着眼看他, 目光裏有不舍,更多的卻是憐憫。他說:“同性戀,不都是玩玩嗎?誰會認真?總會要走到結婚生子那一步的, 難不成真跟男人過一輩子?”
他說得這樣振振有詞, 好似是個同性戀就可以随意玩弄別人的感情, 就可以享受過後便不負責,繼續過他“正常人”的生活。
那時姜呈璧對這樣的情況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着唐予明離開, 而那人連飛機都沒讓他送。
許是初戀帶來的傷痛太深,過了很久很久,他都沒有找新人。只是小心隐藏着自己的性取向,讓工作和繪畫填滿自己的生活,以致無暇他想。
趙雲瑾, 是貿貿然闖進來的一團熾火, 讓他冰冷的胸膛重新獲得了依存的滋味,也讓他的四肢百骸重新暖了起來。
對新的感情,他也是認真的。
可得到的回應如出一轍,趙雲瑾趁他不在, 劈腿,還說出了跟唐予明一樣殘忍的話。
所以他遠走, 他離開,他寧願不要這份不純粹的感情,只求一個解脫。
可現在,當初放棄他的人又回來了, 還說要跟他複合。
他滿腹愁腸、郁郁寡歡, 唐予明卻在這個間隙裏端詳着他。
留着短發,顯得精神又有朝氣。
比大學時成熟不少, 衣着時尚,容貌卻一如往昔,還是那麽好看。
這幾年裏,唐予明在國外奔波,也并非全無改變。
從前,他把同性戀當作見不得光的事,哪怕跟姜呈璧親熱,也只敢偷偷地來。
離開時,也沒有想過要帶他走。
可出國留學以後,他才發現世界遠比他以為的遼闊,同性戀也沒那麽見不得人,很多國家通過了一系列法律,來保障他們結婚、撫養後代、養老的權利。
反倒是戴着有色眼鏡去看待同性戀的,才是群體中的另類。
唐予明的世界觀被颠覆了。
他不得不敞開心扉接納那些思想,也開始思索向父母坦誠,最後他也做到了。
一切都那麽容易,仿佛他的擔憂和疑慮,都是不必要的東西——前提是經濟獨立,擁有足夠大的話語權。
當生活水平穩定以後,他便開始考慮自己的感情生活。
誠然,他這些年遇到過不少人,談過戀愛的也有幾個。可一旦有了多種選擇,便生了比較心理。外頭的花花草草雖然動人,可他總會想起當初那個青澀懵懂的初戀,從他們第一次笨拙地接吻,想到最後決絕的離別。
所以他回來了,想挽回這個曾被他放開的人,并跟他度過漫漫餘生。
唐予明:“我一直沒有忘記過你。”
“是嗎?”姜呈璧喝了一口咖啡,靠品味那些苦澀,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愛過那麽久的人,若說沒半點感情,是假的。
可縱使舊情難忘,理智依然穩穩地壓在上頭,讓他不敢越雷池一步。
愛情是一把刀,當它被包裹在糖衣之下時,它是最嬌豔的花、最柔軟的棉、最醉人的酒;可當利刃掙出,它是最鋒利的刺,最致命的毒,最難愈的疤。
唐予明輕巧地甩脫了這一切,他卻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來淡忘傷痕,任由光陰抹平記憶,讓甜蜜與疼痛一并成為過往。
“你呢?過得怎麽樣?”闊別幾年,彼此都有些生疏,唐予明只能努力找着話題,來拉近跟他的距離。
姜呈璧:“還好。”
唐予明:“有新的男朋友嗎?”
姜呈璧:“有一個,不知道算不算。”
聽到這樣的回答,唐予明顯然多了幾分喜意。
他頓了頓,緩緩說出自己來此的目的:“你願意跟我走嗎?我現在穩定下來了,在E國找了份很不錯的工作,跟父母分開住。”
當初夢寐以求的東西就擺在眼前,姜呈璧卻有些興致缺缺。
遲來的愛情,就像枝頭枯萎的玫瑰一樣,發黑、糜爛,再讓人生不起半點采摘欲望。
只是有些好笑。
笑這人前後迥異的态度,笑他過了這麽多年還想挽回,笑他以為人心不會痛,說丢就丢,說要就要。
姜呈璧:“我在這有親人,也有事業。”
唐予明卻顯得很體貼,道:“沒關系,反正我最近休假,可以陪你。E國允許同性婚姻,我們能成為合法的伴侶,甚至于每年回來兩趟,只要你喜歡。”
若非早知這人的說話方式,恐怕姜呈璧得以為他在跟自己相親。
他看着唐予明越發英俊的臉,目光卻有些發散,似乎在透過他看着什麽人。
他在想,人的承諾,究竟作不作數呢?
現在唐予明能回頭來找他,以後生活不穩定了,或是改主意了,是否又會毫不猶豫地将自己抛棄?
還有,比自己年輕幾歲的趙雲瑾,又能給自己帶來什麽呢?自己比那人年長幾歲,有的是年輕水嫩的小男生往他身上貼,等新鮮勁過了,他當真不會動心思嗎?兩次背叛,自己能承受得住嗎?
“我再考慮考慮吧。”他端起杯子來,将咖啡一飲而盡,正準備轉身走開,卻又被唐予明拽住了手。
唐予明:“你現在住哪?建議我過去坐坐嗎?”
別答應他,別答應他。就在兩人交談的隔壁,趙雲瑾腹诽道。
從姜呈璧回了那條信息開始,趙雲瑾便一路跟随過來,按照姜呈璧離開的時間和附近店鋪的分布情況,成功鎖定了這間咖啡館,并找了隔壁的位置坐下來,聽牆角。
這短短十幾分鐘,他的心就像做了過山車一樣,高高低低、起伏不定。
原本姜呈璧突然回來就夠讓他高興了,能在一條街上偶遇,更是天賜的緣分。誰想會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還是姜呈璧的前男友,于是那桃花也沾了臭狗屎,變得難聞起來。
而姜呈璧對他的評價,什麽“有一個,不知道算不算”,更是讓他如坐針氈。
是的,的确,他們已經分手了,現在只是他單方面追求,姜呈璧并沒有點頭答應。
可這層關系他自己心裏清楚也就罷了,讓這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裏冒出的情敵知道,實在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還未開場就先輸了一局。
“我再考慮考慮”這一句,更是讓他忐忑。他生怕姜呈璧腦子一熱,就跟這野男人跑了。
野男人是什麽德性,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姜呈璧對這人的感情有多深。如果是露水姻緣,那還有辦法拆散,若是海誓山盟,只怕自己要被橫刀奪愛。
趙雲瑾暗罵自己為何不趁早對姜呈璧好點,将他身心都牢牢綁定,令他對自己情根深種,片刻都離不開。不然也不用擺出這幅偷聽的姿态,委委屈屈的,大可直接沖出去給野男人一拳,打他個滿臉開花。
姜呈璧拒絕不開,便只能含糊答應。看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咖啡廳,趙雲瑾生怕對方染指他看好的高嶺之花,火急火燎地結完賬,便追了出去。
唐予明打了車,跟姜呈璧一起擠進後座,都沒什麽話講。
唐予明只得噓寒問暖:“你爸媽還好嗎?”
姜呈璧神色淡淡,道:“都過世了。”
“啊,抱歉。”意識到姜呈璧在這些年裏受了不少摧折,唐予明心中更添幾分內疚:“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姜呈璧:“苦難是常态,幸福才是奢侈。”
唐予明:“我以後會加倍對你好的。”
姜呈璧笑笑,并未作答。
不能确保會實現的承諾,是最不靠譜的。他說,姜呈璧就聽着,不往心裏去,也不拆穿。
姜呈璧住的地方離兩人碰面的地點并不遠,兩站路,剛坐上車就到了。
他出來得匆忙,房子卻已約莫打掃幹淨,開着窗,濕潤清新的風從外吹了進來。
唐予明剛坐下,姜呈璧便翻找着茶餅給他泡茶,燒開水、洗茶杯。
“這房子挺大的,你一個人住嗎?”唐予明問。
姜呈璧:“嗯。”
唐予明瞥眼看見電視機和洗衣機上的防塵罩,問:“剛從外地回來。”
姜呈璧:“對,西藏。”
唐予明:“去那麽遠?旅游嗎?”
姜呈璧:“支教。”
唐予明:“怎麽突然想去那裏了?那麽遠,又冷。”
姜呈璧:“清淨。”
唐予明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感慨:“你變了很多。”
姜呈璧洗東西的手一頓,片刻後回道:“人總是要變的,不是現在,就是将來。”
“不一樣,你以前話多一點,也沒這麽冷。”他話剛說到一半,姜呈璧就把茶端了過來,放在茶幾上:“喝茶吧。”
“诶。”唐予明端起杯子來,吹上面的浮沫,時不時擡眼看看對面的人。
姜呈璧靜靜坐在凳子上,兩條長腿随意放着,目光有些發散。風吹拂着他襯衫的衣領,宛如情人的手一樣反複撩撥他。
精致、漂亮,只是很少露出笑顏,仿佛一尊隔絕煙火沒什麽人氣的白玉雕像。
唐予明記得與他的很多瞬間,記得他疼時的輕微啜泣,記得他笑時的淺淺弧度,記得他坐在圖書館裏看古奧繁澀的文章時眉間的折痕,記得他吃了一嘴糖葫蘆湊過來求親的可愛模樣。
可這些都成了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的東西,他們都長大了,不複當年純真熱烈,也不複當初大膽癡情。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9-02 15:46:25~2020-09-03 11:35: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AAAA黎總總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五十八章 從蚊子血到朱砂痣(13) 人是趨利避害的動物,會反射性地躲開那些讓自己痛苦的東西。
唐予明:“當時年紀小, 總想着去外面看看世界、闖蕩闖蕩,等見得多了,才發現千般屋舍房宇, 其實都沒什麽不同;百種珍馐小食, 都不如家鄉的合适。”
姜呈璧不知他只是随口一提, 還是另有所指,便只默默聽着,不做聲。
唐予明:“最近你有空嗎?”
姜呈璧:“半個月假。”
唐予明:“回去西藏?”
姜呈璧:“嗯。”
唐予明:“支教不能結束嗎?我想跟你待久一會。”
姜呈璧:“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唐予明:“打電話怎麽夠, 當然是時時刻刻親眼見着,才有意思。要不你就別去了吧,我也難得跨越千山萬水去找你,坐飛機都夠暈了。”
他叫苦不疊,姜呈璧卻想起了其他的事。
一路跋山涉水, 自然累得很。當初趙雲瑾不就是坐了很久很久的車, 才抵達小山村麽?可他似乎沒沖自己叫過累,常常到了才聯絡,從不說其他。
姜呈璧:“你準備在這吃晚飯嗎?我剛回來,家裏也沒什麽菜。”
唐予明:“在這吃吧, 點個外賣都是好的,我想跟你多聊會天。”
姜呈璧不置可否。
唐予明:“你大學時就喜歡畫畫, 現在這愛好還在保持嗎?我認識的一些朋友很喜歡收藏畫作,到時候我能幫你宣傳宣傳。”
姜呈璧:“随手塗鴉,上不得大雅之堂,沒什麽必要。”
唐予明:“你太謙虛了。對了, 你說的那位朋友, 不往你這來?”
姜呈璧:“他有自己的工作,而且我們也沒有在交往。”
唐予明:“你在等我嗎?”
姜呈璧:“你想多了。”
兩人在這從往昔談到今朝, 一路尾随而來的趙雲瑾卻活似成了個抓耳撓腮的猴子。他恨不得變身忍者穿過那道牆,或是化作蜜蜂鑽過那扇窗,把野男人咬成個大豬頭。
他守着、念着、盼着,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動的香饽饽,被別人惦記上了,叫他怎麽能不氣。
情敵造成的危機感,也令他不得不思考起一件事——一件早有準備,現在卻想提前做的事。
唐予明死乞白賴地在姜呈璧家耗到下午,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想在附近找間酒店住下,以便常常過來找。
他還沒走出多遠,就被外頭蹲草叢的趙雲瑾給揍了。
唐予明挨了一拳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趙雲瑾在那罵道:“幹你娘的,敢觊觎我家呈璧,找死吧!”
唐予明擦了擦滲血的嘴角,意識到這就是姜呈璧說的那人,迅疾回了一拳:“老子是他男人,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趙雲瑾聞言,恨不得直接掐死他:“我也是他男人!”
唐予明冷笑:“新歡?呵,我跟他談戀愛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呢。”
趙雲瑾不甘示弱:“那你就該老老實實滾回你該去的地方,別來打擾他的新生活。”
兩情敵見面,分外眼紅,話沒說得了兩句,就再度開打,活像兩只大猩猩在那裏争奪配偶。
趙雲瑾是越打越兇,越打越難受,只覺得自己以前真是昏了頭了,竟被那長得不怎樣的小網紅給勾得破了戒,導致現在什麽阿貓阿狗都敢騎到自己上頭。
唐予明則見招拆招,尋着機會就給對方一下狠的,也覺得自己當初就該把姜呈璧一起帶走,免得現在還跟這渾小子比劃拳腳。
打完以後,兩敗俱傷,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離開時還不忘放狠話,一個說:“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呈璧周圍,我揍死你。”
一個回:“我立馬帶他出國結婚,氣死你。”
唐予明是個會賣慘的,到酒店以後塗完紅藥水,就将傷情拍成照片發給了姜呈璧,附帶信息:“被你朋友打的。”
趙雲瑾倒是年輕氣盛,覺得打架和被打傷都不是什麽光彩事,沒給他說。
看完唐予明發過來的信息,姜呈璧沒覺得有多心疼,只覺得諷刺。
以前自己在意他的時候,怎麽不玩這招?
到如今一顆心都凍成冰渣子了,又來你争我搶了。
是以他什麽話都沒回,只安靜關了手機,将廚餘垃圾清理好扔到垃圾箱,洗了個疲憊的澡,便上床睡覺。
等臉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趙雲瑾便帶着自己精心準備的“大驚喜”,找上門來。
在他們曾共眠過的床榻邊,姜呈璧坐着,趙雲瑾單膝跪着,送上一枚置于禮盒中的紅寶石戒指。
那寶石顏色豔麗,像心髒,像胭脂,像一枚鑲嵌在銀色金屬上的朱砂痣。
趙雲瑾顯得很莊重,雖然他額頭上還貼着遮掩青痕的創可貼,但話語卻是堅定的:“呈璧,我知道自己不能和你步入婚姻的殿堂,也沒法做到十全十美,當我想讓餘生的每一刻鐘,都有你相陪。我會遵守諾言,盡心竭力地對你好,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貧窮富貴。”
姜呈璧垂目看他,反應不甚明顯,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冷淡。
趙雲瑾懷着喜悅而來,見他不言不語,心裏便有些打鼓。
他知道自己的求婚倉促了些,本應該在姜呈璧支教結束時、自己工作更穩定後,才走到這一步,可唐予明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那種生怕伴侶被搶走的危機感,令他不得不将計劃提前,以致于現在這幅尴尬局面。
姜呈璧會答應麽?雖然這人很少表現出抗拒姿态,對自己的進攻也能忍則忍,但那也只能說明他脾氣好,不能說明他對自己感情有多深。
若是他拒絕……
他在這邊忐忑,姜呈璧則陷入了長久的思考。
他明白趙雲瑾乍然求婚的動因是什麽,雖有詫異,但更多的是茫然。
唐予明的離開,給他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心理創傷,盡管那人歸來時,也讓他回憶起了曾經的美好,讓他生出絲舊情複燃的感覺,可他并不想重蹈覆轍。
他不清楚唐予明這些年的經歷,也不知曉他相比數年前有沒有發生什麽變化,更不可能草率地同他遠走。
但不接受唐予明,不代表自己就一定得答應趙雲瑾。
天底下遠不止這兩個男人,他也沒必要做什麽1或2的單項選擇題。
他有事業,有薪水,有自己的生活,也還正值青年,有的是時間結識更好的人,見識更廣闊的天空,不必将眼光局限在這小小的世界裏。
趙雲瑾的求婚,與其說是一種表白,倒不如說是一種束縛。令他的感情完全牽系在這人身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趙雲瑾中途變心,只怕他連苦都訴不出。
是以他雖未明言,心裏卻已有了決斷。
他伸手去夠那個戒指盒,就在趙雲瑾眸中泛出欣喜,以為要心想事成時,他将蓋子“啪”地一下合上了。
姜呈璧:“我還沒準備好。”
趙雲瑾的笑容霎時凝固了,他過了好一會,才冰河解凍般遲緩道:“你這是……拒絕了嗎?”
姜呈璧:“對。”
趙雲瑾百思不得其解,問:“為什麽?你要跟他走嗎?”
“跟他沒關系,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他擡指揉了揉眉心,待收斂好心神後,便直視着趙雲瑾的雙眸,說:“你應該能看得出來,我受過情傷。我當年的确很愛他,付出的也不少,可他也如那時的你一樣,并沒有把這份感情放在心上。
人是趨利避害的動物,會反射性地躲開那些讓自己痛苦的東西。我花了好幾年才淡忘有關他的回憶,在你進駐時鼓起勇氣重來了一次,可結果你也清楚……”
趙雲瑾頓時啞然,不知作何回應。
“說句心裏話,兩者相較,你比他好。可人的一生是很漫長的,你能在一年內從不愛到愛,那過段時間,等激情退卻、愛情失溫,你還會在意我嗎?
我這個人,沒什麽好的,除了一張還算看得過去的皮囊。性子冷,對待生活也沒什麽新鮮花樣,跟我過日子,就要做好平淡如水的準備。
這樣的一生,你難道願意嗎?”
“我……”趙雲瑾起了個頭,又息住了聲。
其實他并非全無辦法反駁,姜呈璧覺得他自己單調乏味,可在趙雲瑾眼裏卻充滿了趣味。哪怕他只是簡單洗個碗、畫個畫、寫個字,對于趙雲瑾來說都很有意思。
而且淡然的生活,也代表着平靜。是以往流連花叢、居無定所的他,想要也得不到的。
可他并沒有将話說出口,因為他看得出來,姜呈璧拒絕的意味是極濃厚的,近乎于不容置喙。
姜呈璧不相信他,所以哪怕他說得再天花亂墜,在對方眼裏也只是大空話。
背叛過的人,需要用更多的努力,來證明自己的決心。
距離自己做出錯事到現在,也不過一年時間,不足以讓姜呈璧對他重建信任、重燃愛火。
他沒有輸給唐予明,只是輸給了當初的自己,和這不算漫長的時光。
【系統延時播報:主線人物趙雲瑾愛意+7,當前愛意值97。】
【系統提示:“一生一世一雙人”心願達成70%。】
意識到繼續跪着也是無濟于事,趙雲瑾只得将戒指收好,讪讪地站了起來。
第五十九章 從蚊子血到朱砂痣(14) 那些想要卻得不到的人,化作了床前白月光;得到又失去的,成了心口朱砂痣。
姜呈璧:“你要繼續在這待着嗎?”
趙雲瑾:“啊?”
姜呈璧:“我要出門了。”
意識到自己可能耽誤了他的行程, 趙雲瑾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沒事你忙吧,我就走。”
将趙雲瑾驅逐出自己的領地後, 姜呈璧長長地嘆了口氣。
其實他今天并沒有安排, 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人是一種複雜的動物, 理性與感性并存,喜歡與厭惡同在。
對待同樣的事,同樣的人, 在不同的心理狀态下,也會有不同的權衡。
曾經不甚在意的存在,在時光的磨砺下,蒙上了真愛和初戀的濾鏡,便變得不可割舍起來。
那些想要卻得不到的人, 化作了床前白月光;得到又失去的, 成了心口朱砂痣。
滿心以為是愛,卻只怕是被浮雲遮了眼,看不清這浮華表象下的真實。
自我感動罷了。
他懶得去分辨,只覺得有點累了。
于是去了江邊, 吹了半天涼風。
江水滔滔,一路奔流往下, 卻帶不走他眼裏半點哀愁。
很奇怪,那些曾經夢寐以求的東西就放在手邊,他卻完全沒有去碰的想法。
或許在這些年的跌宕中,他對愛情的期盼與信賴, 也如河水般緩緩流逝了。只曉得止步不前, 畏懼試探,像環抱自己拒絕別人示好的野獸。
唐予明、趙雲瑾, 下一個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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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使頭腦是清醒的,身體卻仍存留着那些或美好或疼痛的記憶,牽扯着心髒發出痛呼。
跌跌撞撞,順着馬路一路走回家。
霓虹燈的燈交彙在眼中,宛如一場五光十色的夢。
細想人生不也就這樣嗎,總是陷在各種各樣的選擇裏,看不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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