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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回,将那點情意全部耗盡,再勞燕分飛。
河對岸燃起了煙花,嘭咚嘭咚的巨響聲中,年輕的情侶們相攜着走過,坐在河邊共賞美景。
姜呈璧看着他們,不自覺地就生了羨慕。
真好啊。他想。
他一時恍惚,便忘了防備對面飛馳而來的汽車,當猛烈的撞擊襲上周身時,一切靜止。
“嘭!”
趙雲瑾如往常一樣,在美食街裏吃完餐點,便要往回走。
為了方便工作和尋找姜呈璧,新租的房子就在不遠的地方,順着河邊人行道走一段路,也就到了。
今天失敗的求婚,并沒讓他難過多久。
嘿,反正日子還長着,大不了多試幾次,總會成功的。他這樣自我寬慰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只要呈璧不跟那野男人走了就成。
他揣着裝戒指的紙盒,咬着噴香流油的烤串,卻發現平常車水馬龍的主幹道上,響着警笛。
不遠處還拉着黃色的警戒線,救護車嗚嗚嗚地闖過去,衆私家車紛紛讓道。
是出事故了嗎?帶着幾分看熱鬧的心态,趙雲瑾朝人頭攢動的地方看了一眼。
在交通如此便利的當下,車禍這種事情,每天都得發生無數回,不是在這條道,就是在那條路。
他沒準備靠太近,畢竟這種事故現場,定少不了血肉橫飛的場面。看多了怕做噩夢。
就在他準備繞遠些離開時,忽地瞥見泊油路上一點熟悉的亮光。
不是路燈,也不是手電,倒像是什麽玻璃片,染了血。
趙雲瑾吃東西的動作霎時就頓住了,他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辨明那是一副似曾相識的金絲眼鏡。
騙人的吧,怎麽可能,神經病。哪有這麽巧的事。
他一邊罵着多事的自己,一邊用發抖的手去褲兜裏掏手機。不知是不是手出了汗的緣故,鎖屏劃了好久都沒劃開。
電話撥過去,過了好久都沒人接。嘟聲一聲連着一聲,就像趙雲瑾胸膛裏的心髒一樣一抽跟着一抽。
當界面跳轉成通話計時時,趙雲瑾的心這才放下來,剛準備同那人說說話,就聽一道陌生男聲響起:“病人正在搶救,您是哪位?”
“我……”趙雲瑾腦子都是木的,遲鈍了仿佛一秒,又仿佛一年,才怔怔道:“我是他朋友。”
“我們是xx醫院,病人出了車禍。”那邊簡短說完,見趙雲瑾沒說話,便挂斷了電話。
拽着手機的人,僵得仿佛變成了一顆行道樹。
等他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就像發了瘋一樣,将手裏的吃食往垃圾桶裏一扔,拔腿就往路上跑。
快點,再快點。
他恨不得那輛出租車開成火箭,轉瞬就沖到想去的終點。可紅燈依然一次次将他攔停,就像死神刻意拿着秒表計時,略施手段就叫他停在原地,任他焦心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也不為所動。
趙雲瑾将手機攥得死緊,整個人繃得像根弓弦,仿佛再加一點力道,便會分崩離析。
他無數次祈禱,祈禱那通電話只是一個幻覺,又或者是誰偷走了姜呈璧的手機,才導致了這樣的烏龍。或許那人現在就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梳洗完畢,吹完頭發看着書,伴着皎潔的月光入睡。
可有一個長着山羊角的小小惡魔,在他腦子裏來回蹦跶,說着難聽的話:“誰讓你不在家裏陪着他,誰要你離開他,誰讓你對他照顧不周,要是他老老實實地留在西藏支教,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還有一個伸展着小翅膀的天使,在說着安慰的話:“別怕別怕,也許沒那麽嚴重呢。興許就是受了點皮肉傷,流了點血,修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但趙雲瑾知道,這不過是在自我欺騙罷了。
“搶救”這個詞,就像一個魔咒一樣,烙刻在他腦海裏,散發着滾灼的氣息和皮肉燒焦的臭味。
戰戰兢兢,忐忑不安。
當付完車錢沖下車時,他甚至腿軟得差點跪到地上。
在哪呢?在哪呢?
他撐着飄忽的身子,沖到前臺去問人。那副能把人吃下去的可怖模樣,把護士姐姐都吓了一跳。
“啊?xx路車禍送來的那位,在三樓西側搶救室。”
聽她說出地點時,趙雲瑾飛一般地沖上了樓梯,連電梯都來不及等。
手術室的燈亮着,醫生護士們來來往往,新的器械推進去,染血被重新推了出來。
趙雲瑾站在門外,踮起腳從玻璃處看了一眼,透過攢動的人頭,看清了躺在病床上接受搶救的人的模樣。
就這一眼,趙雲瑾的所有祈禱僥幸直接灰飛煙滅。
好幾個小時,他就在ICU外的走廊上來回踱步,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仿佛變成了一個裝了發條的機器人。
甚至生出些幼稚的期望,寧願折自己的壽,來将他保全。
為什麽這種事要降臨在他身上呢?他那麽溫柔、善良,哪怕是最貧窮的孩子,他亦不曾有過冷落,常常不厭其煩地為孩子們批改作業,從黃昏直到三更。
是不是自己突然的求婚給了他壓力,間接導致了這一切發生?不是拒絕了嗎?如果自己是那個災星,自己願意滾的呀。躲到沒人知道的地方,躲到姜呈璧找不到的地方,離他遠遠的。
可奇跡并沒有發生。
當黎明的光撒進窗子裏來時,搶救室的燈也被一并關閉。
筋疲力盡的醫生推着覆着白布的人走了出來。
趙雲瑾也不知從哪裏生出來一股力氣,竟就那樣沖到病床邊,顫抖着手去掀那層布料。
護士認出他是在外等了一宿的人,沒有阻攔。
白布拉開後,那人失色發白的臉顯露出來,臉上還殘留着幾星血痕,眼睑靜靜阖着,仿佛永遠不會再睜開。
趙雲瑾傻乎乎地伸手去探他鼻息,就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也不是想學,只是下意識就那麽幹了。
皮膚還殘留着些許餘溫,可氣息已然斷絕。貼在胸口上去聽,也聽不到搏動的心跳聲。
“呈璧?”趙雲瑾喚了喚他,道:“你醒醒啊,天亮了。”
那人靜悄悄的,沒有作答。
趙雲瑾便繼續自說自話:“不是說要去教書嗎?孩子們還在等你回去呢,可不能偷懶呀。”
“你說說話啊……”
……
【系統延時播報:主線人物趙雲瑾愛意+3,當前愛意值100。】
當唐予明聞訊趕到醫院時,一切已成定局。
趙雲瑾怔怔地坐在屍體旁邊,臉上淚痕舊的未幹,便又覆了新的。他也不說話,就坐在那裏,也不知是癡了還是傻了。
“人呢?”唐予明問。
趙雲瑾沒有反應。他連動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了,像具行屍走肉一樣,怔怔地看着對面的人。
這一刻生與死的感覺變得不甚明顯,他甚至想,要不直接跟着姜呈璧一起去了,到了地底下,也好作對快活鴛鴦。
可一想到姜呈璧可能并不願意見到他,他又抖擻着肩膀抽噎起來。
唐予明問不到回答,緩緩往前幾步,才看到那病床上僵躺着的人。
那是昨日還鮮活的、充滿生氣的、與他說過話的人,如今,卻成了一個不會哭、不會笑的死物。
第六十章 從蚊子血到朱砂痣(15) 一滴淚從哭紅的眼裏墜下去,正落在寶石上,将它沖刷成血一樣耀眼奪目的顏色。
“誰幹的?”唐予明問。
趙雲瑾過了許久才從喉嚨裏找回自己的聲音, 回道:“醉駕,人已經被抓了。呈璧老老實實走的斑馬線,被它橫撞過來……搶救無效……死亡。”
他無暇再去管唐予明的反應, 若是在之前, 他可能會争風吃醋、對其大打出手, 可現在他只想靜靜陪着他愛的人。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模一樣的紅盒子,将款式一致、尺寸卻大了一號的紅寶石戒指取下來,一點一點套到自己無名指上。
看着那淚似的寶石, 他仿佛見到自己做下決定、許下一生承諾時那傻乎乎的模樣。
那時呈璧一定在笑他吧,笑他的幼稚、天真。
可他是認真的。
一滴淚從哭紅的眼裏墜下去,正落在寶石上,将它沖刷成血一樣耀眼奪目的顏色。
這是他精心挑選的求婚戒指呀,他想把自己的下半生交托出去, 他想收心跟呈璧好好過日子的啊……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他将兩手攤開,捂住臉,在這冰冷的太平間裏,痛哭起來。
姜呈璧的喪事, 辦得很草率。
他父母已逝,獨生子女, 只有一個表弟跑過來,為他處理身後事。
趙雲瑾站在熟悉的門庭前,看着搬家的人在屋子裏進進出出,拾掇着所有值錢的家當。
眼見那些過往一點點被帶走, 趙雲瑾乍然攔住他們, 問了一句:“這房子要賣嗎?”
表弟:“嗯。”
趙雲瑾:“東西都留着吧,我買。”
他在那些人不解的目光中, 将大小物件悉數還原,擺放成自己熟悉的模樣。
看到那張被随意丢棄的畫板時,他沉默着去撿了來,待觸及那張屬于自己的、未完成的畫時,又驀然紅了眼眶。
在他們蜜裏調油的時候,這張畫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期間因為各種原因,這畫一直拖着,只繪了半張臉。
後來因為他與小網紅的事,姜呈璧一怒之下去了西藏,它也被落在畫室中,再得不到主人的丁點疼愛。
趙雲瑾珍而重之地将它放回去,連那些本該被扔掉的廢紙,也一團一團地複原。他那麽認真細致,好像只要他做得足夠好,時鐘就能被扭轉,一切就能重來一樣。
仿佛靜候着,門就會被推開,姜呈璧會帶着一臉笑意和幾句嘟囔,走進來。
“今天回來晚了,那些小家夥怕考試不過,一到下課就來拷PPT。”
“怎麽這樣看着我,我臉上有花嗎?”
又輕巧地趿拉着棉布拖鞋,鑽進自己懷裏,用他獨有的方式撒嬌:“累了,想吃紅燒排骨。你會做嗎?”
會,什麽都會。以後你想吃什麽,就給你做什麽。
再不濟,還可以學。
會幫你打掃好房間、疊好被褥,會收拾好你的衣服,扔進洗衣機。會晾衣、會洗菜、會泡茶,會刷碗,只要你想得到的,我都能幹。
等以後我買了車,就每天雷打不動地送你上下學。無論你想去多遠的地方吃喝,都能帶你過去。
會收心,不會再拈花惹草,要是再碰別人一根手指頭,就自宮。
你不想大肆宣揚,我們就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小日子,把每一天都過得充實又有趣,每一天都有新花樣。
你知道嗎,你一點都不平淡。你不是白開水,是上帝造人時最心愛的安琪兒。所以他把美麗的皮囊和內心都給了你,讓你出現在這世界上。
可現在,他想念你了,所以未經允許就将你帶了回去,回了天堂。
只留下我這個平凡的普通人,仍沉浸在你給予的幸福回憶中,難以自拔。
如果我從現在開始努力生活,死後能和你去一樣的地方嗎?
還能否再見到你,對你說起那些情話呢?
你知道嗎,我找久未謀面的父母借了點錢,買下了這套房子。
欠款會耗盡我餘下十幾年的工資,可這些并不重要。我只是……想留下一點屬于咱們倆的東西,想在原處等一等,看你什麽時候會回來。
老人說,逝者的被褥應當燒掉,不吉利,怕亡靈會回到原處來睡。
應當是假的吧。不然為何我一日一日卧在此處,你都不曾出現呢?
若你來,我不會怕你,我會竭盡全力抓緊你的手,在皎潔的月光下将你擁緊。
那時我年少輕狂,以為一輩子很長,以為總有機會獲得你的原諒。
可直到你離開以後,我才明白,背叛這種事,是不能有的。往往在還沒來得及挽回的時候,就成了空談。
要是我沒那麽花心、放縱,或許我們現在還好好的,你依然當着你的大學老師,我也會慢慢走上正軌,成為配的上你的人。
人常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鳥之将死其鳴也哀。
我還未能面見死亡,為何已經開始思考這些荒唐的事。也許,因為我已經在前往死亡的路上了吧。
我常常感到自己頂了個空殼子,肉還覆在骨頭上,可五髒六腑都變得很沉,氣喘不上來,體溫也逐漸喪失。
會裝成你還在的樣子,于桌上擺兩幅碗筷,買點心時總會多買一份,入睡時将右臂攤平,左手環成半圓,把你圈在懷裏。
可夜裏不再有你的呼吸聲,早上醒來時,也只是新一天的輪回。
你的衣服、床褥,我都沒舍得扔。小心翼翼地洗幹淨,折好放在衣櫃裏。想你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
有時候會嘲笑自己,明明買下了房子,卻活得像個租客。不敢輕易挪動屋子裏的擺設,也不敢換掉壞掉的椅子和家具,生怕你回來看到東西不見了,會發脾氣。
雖然你并不是那樣的人。
當老師也挺好玩的。我在休息時間裏另接了工作。軟件工程,就業機會總是很大的。
也累。
但正好,能榨幹我身體的每一分力氣,讓我回來以後,倒頭就睡。
如此,才能少難過一點,少想你一些。
沒有再找別人。
每每有人問起我的感情生活,無論男女,我都會把右手大大咧咧地亮出來,給他們看無名指上的戒指,告訴他們我已經結婚了。
可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到無人處,眼淚就會落下來。可能是淚腺壞了,改天得去挂個眼科。
其實年紀小的情人,也沒那麽容易變心。今天是我三十六歲的生日,我等了你十幾年,再堅持得久一點,就是一輩子了。
你看,這夠不夠證明我的專一與真心?如果不夠,就再努力努力。
我還去過西藏幾次,孩子們見了我,問你去哪了。
我說,你在生命開始和結束的地方。等他們以後長大了、老了,積攢了很多很多故事,就可以過去講給你聽了。
我也有故事,只是有些單調,怕你不願意聽。
你不在以後,自然什麽都是單調的。
許是年紀大了,熬不了夜,加了幾天班,感覺魂都沒了。
我坐在沙發上,倒了點酒,也沒看電視,就摩挲着買給你的那枚戒指。
買的時候,它還很新,像一份從天而降,掀起無數漣漪的愛情。現在它舊了,像婚姻,受了歲月磋磨,不甚惹眼,可只要換着角度瞧,還是能看見當初的模樣。
我喝得醉醺醺,腦子裏空白一片,心髒的躍動也顯得不甚明晰。
我沉浸在這樣的感覺裏,只隐約從血液的脈動裏讀出四個字:我想你了。
第二天,是周一。
經常早早就到了學校的趙老師,這次卻罕見地缺席了教員早會。
同事們聯絡不上人,便派了代表去他家裏找。
門關着,敲了門也沒人應。
請師傅來開了鎖,才發現那人趴在茶幾上,身子已冷了多時。
見他右手緊攥着,似拿着什麽東西,掰也掰不開。透過手指的縫隙,勉強窺見一丁點,恰是和他無名指上一模一樣的,紅寶石戒指。
因勞累過度,趙雲瑾猝死在自己花費半生精力買來的房子中,在他三十六歲的光陰裏。
許久之後,遠方傳來了故人的消息。
說是那個叫唐予明的人,與別的男人結了婚。
但好像他一直惦念着另一個人,到最後也沒有放下。一次次婚姻,都以慘淡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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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拿面巾紙擦了擦臉,問一旁看完戲依然無動于衷的男人:“你難道就不心疼,不感動?”
秦莊翹着二郎腿,吃着棒棒糖,道:“沒感覺。”
系統:“哼,那我下次給你安排個超虐的。”
秦莊:“沒問題,我奉陪。”
系統:“虐身虐心哦,渣攻不是人。”
秦莊吊兒郎當:“游戲而已。”
系統翻來翻去,挑三揀四,看秦莊那副“放馬過來什麽東西都虐不到我”的猖狂模樣,給他選了個“冰炭不同爐”。
秦莊果然不屑:“就這?”
系統盡責地給他介紹設定:“武俠世界,一個仙風道骨武林盟主,一個殺人如麻魔教至尊。”
秦莊:“大嗎?”
系統:“啊?”
秦莊:“沒事,開傳送門吧。”
系統:“哦。”
等秦莊走了,系統還聽他待通道裏在那唱:“爺真幸運,一次嫖倆……”
系統:“???”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是讀者點梗,所以新加一個he結局。
喜歡看be的可以直接跳過。
第六十一章 從蚊子血到朱砂痣(16) 趙雲瑾:“沒什麽意思,滾回你的E國去,別讓這裏的泥土污了您高貴的腳。他不會跟你複合的,明白了嗎?”
趙雲瑾咬着剛出鍋的熱乎烤串, 從人行道上走過。
車水馬龍的主幹道上,警笛大作,黃色警戒線圈定的範圍裏, 醫護正小心翼翼地将傷者搬上擔架, 送上救護車。
交通如此便利的當下, 發生車禍簡直是司空見慣的事,不是這條道,便是那條路。不稀奇。
就在趙雲瑾準備收起看熱鬧的心态, 繞開這段區域時,忽然瞥見了那傷者的鞋。
棕色的……尖頭皮鞋,與姜呈璧今天所穿的一樣。
趙雲瑾的心陡然提了起來,想也沒想就奔至馬路邊,用目光追逐那傷者, 想看得更仔細些。
因為角度問題, 他什麽都沒窺見。
不得已,他只能拿出手機,撥打姜呈璧的號碼。
很快就撥通了,卻沒人接, 随着鈴聲一陣接着一陣,他的心也仿佛被放在油鍋裏煎炸一般, 疼得一縮一縮。
一定不會是那個人的……呈璧雖然出了門,但也不一定會出現在這裏。也許已經回家了呢?
可為何自己渾身都失了力氣,像被抽走了魂魄,還生出滿背冷汗來?
趙雲瑾跌跌撞撞地沿着馬路牙子前進, 腦子裏整個成了漿糊。
自己應該守着他的, 不該放他一個人留在家裏,不該讓他出門, 不該那麽傻乎乎地離開……
要是呈璧真的出了事,他只怕連死的心都有了。
許是天不絕人路,就在他連立都立不穩的時候,突然瞥見一道立在人群中、無比熟悉的身影。
趙雲瑾頭腦一熱,想也沒想就沖了過去,無視掉被他擠開的那些人的怒罵,将對方緊緊地抱在懷裏。
他抱得那麽用力,仿佛要将那人渾身骨肉都揉碎了,融化到自己身體裏去。
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時間突然變得無比漫長,短短一分鐘,就像過了一個世紀。
姜呈璧被吓了一跳,先是因為那場車禍,其後便是趙雲瑾突然的擁抱。
剛剛,他走過斑馬線的時候,那輛小汽車瘋了一樣地直沖過來,幾乎是貼着他的身子撞過去,将不遠處的一名路人軋倒,卷進了車輪底。
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讓姜呈璧一陣後怕,手心手背俱是冷汗。
如果他當時再往前一步……只怕現在被擡走的,就是他自己了。
兩個驚魂甫定的人,像蘸了萬能膠一樣緊粘着;兩顆極速躍動的心髒,如鼓點般敲擊着胸膛。
過了好一會,姜呈璧才從趙雲瑾突然的舉動中清醒過來,擡眼去看他。
姜呈璧:“你怎麽在這?”
趙雲瑾沒回答,只收緊了抱着他的手,勒得他都不适起來,仍不肯放手。
姜呈璧發出小聲的抗議:“腰要斷了……”
趙雲瑾這才從偏執狀态中清醒過來,捧着姜呈璧的臉細看,問:“是你嗎?”
姜呈璧:“不是我,還能是誰?”
聽見熟悉的腔調,趙雲瑾這才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長舒一口氣,道:“幸好,幸好你沒事。”
未等對方說話,他又來一句:“以後不許一個人過馬路了,知道嗎?”
姜呈璧哭笑不得:“不一個人過,難道還兩個人過啊。”
“可以。”趙雲瑾卻把這句戲言當了真,忙道:“以後我陪你。”
“你瘋了嗎?我沒什麽事,就是吓了一跳。”姜呈璧嘟囔道。
趙雲瑾:“我才是真的吓死了,那個人穿了跟你一樣的鞋……我以為是你……”
姜呈璧這才明白他這過激反應的由來,低頭看了自己鞋一眼,說:“哦,這個嗎,xx牌的新款,很常見的。”
趙雲瑾才不管,只将他拽離危險區域,直到兩人都踩進綠化帶裏頭了,才道:“回家,我們回家。”
姜呈璧:“你太緊張了,我沒事,那車子擦着我過去的。”
趙雲瑾聞言頭皮一炸,緊張兮兮地道:“它還碰着你了?給我看看。”
他不由分說地撸起姜呈璧袖子來,去看他胳膊上有無傷痕。檢查完手臂又去撩他襯衫,看得姜呈璧都不好意思起來,忙按住他的手,解釋道:“真沒事,別耍流氓。”
趙雲瑾魂都吓飛了,此時哪管什麽流氓不流氓,只将他手緊緊攥着,亦步亦趨往家的方向走。
姜呈璧掙不開他,只能跟着挪步。等到了門口,才後知後覺道:“這是我家……”
趙雲瑾:“那就開門。”
“哦。”他古裏古怪的,姜呈璧也不好拒絕,只能掏出鑰匙來開了門。
在姜呈璧的字典裏,或許并沒有“引狼入室”這四個字。是以當趙雲瑾進了門,說出要在這睡的時候,他整個腦子都是木的。
如果是普通朋友,要留宿也就留宿了。
可他……前男友……不知跟自己在這屋裏滾過多少回的……
姜呈璧:“我給你收拾客房。”
趙雲瑾:“我睡主卧。”
姜呈璧咬了咬舌尖,思索要怎樣拒絕才能不傷情面又達到目的。
趙雲瑾卻先給了臺階:“打地鋪。”
姜呈璧:“哦。”
一個小時後,洗完澡的兩人,以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床下的尴尬狀态,共處一室。
姜呈璧仍有些忐忑,問他:“你真的不會半夜爬上來吧?”
趙雲瑾:“我在你眼裏,就是這種精蟲上腦的人嗎?”
姜呈璧:“倒也不是……”
剛見證完一場車禍,憂心忡忡的趙雲瑾,一改平時那溫柔模樣,變得兇狠異常。
姜呈璧感覺他吃了□□,也不敢去當那點火的引線,便只能适當降低音量,以免對方朝自己開炮。
趙雲瑾:“手給我。”
姜呈璧:“幹嘛?”
趙雲瑾:“給我。”
姜呈璧一頭霧水,想了想,還是從被窩裏伸出一只手,垂到趙雲瑾面前。
那人一把抓住了,捧在手心裏,這才閉目道:“好了,睡吧。”
姜呈璧心跳微微一滞,恍惚又有了當初戀愛時的感覺。
這是……在擔心他麽?
所以才會這麽緊張、害怕,卻沒辦法表達,只能兇巴巴……
姜呈璧不敢細想,生怕深思以後,自己好不容易平靜的世界又會泛起新的漣漪,怕趙雲瑾趁虛而入,怕熄滅的火再度複燃。
他揣着那麽幾分忐忑,靜靜睡了過去。
很快,便到了休假結束的時候。
趙雲瑾雖在車禍事件隔天便被趕出了家門,卻一有機會就往他家裏跑,就連回個藏,都要一路護送。
無論姜呈璧如何解釋,諸如“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行李箱不重不用你提”、“我會好好看車的真不用護送到站”,對方都不為所動,依舊我行我素,幫他把所有事情辦好。看得姜呈璧一陣耳熱,只覺自己被當成了生活無法自理的白癡。
唐予明也不知從何處得了消息,趕到高鐵站來要送他。
趙雲瑾一邊幫姜呈璧把行李箱扛上檢測儀的傳送帶,一邊默不吭聲地擠到兩人中間,挑着眼看唐予明。
唐予明:“做什麽,我送朋友,不行嗎?”
趙雲瑾:“謝謝了,不用。連這麽點遠的西藏都不願意陪他跑,你也就到此為止了。”
唐予明:“什麽意思?”
趙雲瑾:“沒什麽意思,滾回你的E國去,別讓這裏的泥土污了您高貴的腳。他不會跟你複合的,明白了嗎?”
唐予明:“關你什麽事?你又算是哪根蔥?他承認你了嗎?”
趙雲瑾白眼一翻,罵了聲“二百五”,便領着姜呈璧進了高鐵站,完全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
承不承認,那也是他們倆的事,跟這野男人半點關系都沒有。完全沒必要花費時間跟他掰扯。
趙雲瑾将目光挪轉,看向一旁靠在椅背上補眠的人。
車禍烏龍,讓他認清了一些事。
比起跟那姓唐的争風吃醋、和姜呈璧複合,更重要的,就是确保姜呈璧的安全。
只有這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所謂的未來才有意義。
自己可以等,一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總會熬到這人點頭答應的時候。
從姜呈璧對待唐予明的态度來看,他是個重情的人,做不到一刀兩斷,也不可能徹徹底底跟自己斷開聯絡,或是開始新的感情。
他的心是脆弱的,關着門,你得一點一點撬開了,才能擠進那心扉裏,占上一個位置。
只有用足夠的熱戀與癡纏,才能撫平他心上的傷痕,讓他重新聚集起愛的勇氣。
趙雲瑾學着他的,靠到椅背上,手卻仍挨在一起,與他十指相扣。
疾馳的列車一路向西而去,轟轟烈烈的響聲裏,所有迷茫與未知都被抛到腦後,只剩下嶄新的明天,在道路的盡頭迎接。
三年支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于姜呈璧自己而言,支教生活更像是一種歷練。他看到了不同于發達地區的孩子,他們天真質樸,卻也舉步維艱;見過西藏驟變的風雲,與無邊的蒼雪,在白日時穿短袖,在夜晚時穿夾襖;看太陽從東而升,向西而落,一日一日,循環輪轉,卻又似乎有什麽不同。
趙雲瑾的關懷從未缺席過,一到寒暑假時,便不遠千裏地跑過來,跟自己一起教學。
第六十二章 朱砂痣(尾聲)+冰炭不同爐(1) 不知是不是有幾分異族血統,他的眼窩比中原人要深,睫毛也如扇子一般濃密卷翹。 秦莊覺得自己今天真是撞了大運,竟撿了這樣一個惹眼的男人
就連學校的老師們, 也看出了他倆之間的暧昧。不解有之,厭惡有之,但更多的還是祝福。
總會有人問他:“怎麽還不在一起?記得給我們發喜糖啊。”
姜呈璧總是一笑而過, 說聲還早。
還早什麽, 他也不知道。
起初他只是想看看趙雲瑾能堅持得了多久, 怕那人只是一時腦熱,等熱情消退就變作冷漠,怕他心意變遷等着等着就愛上了別的人, 怕他跟過去一樣游戲人生、玩弄自己的感情。
可當姜呈璧背好行囊,出現在與趙雲瑾約好的見面地點時,一切忐忑與不安都化作塵煙湮盡。
那人穿了身熨帖修身的男裝,身高腿長,正靠在一輛越野車上等他。每隔幾秒鐘, 就要拿起手機來看時間, 時而擡頭看看出站口,生怕會與他錯過。
姜呈璧也不說話,就站在一旁,看他跟迎賓機器人似地點頭又擡頭, 看他臉上的焦急與期待,看他一次次來回踱步, 仿佛在等候什麽重要的面試。
過了好一會,趙雲瑾才發現那立在車站廊柱邊的男人,忙不疊快步走上前去,幫他把行李接了過來:“你來了呀, 怎麽不喊我, 快上車。”
趙雲瑾方才還是陰雲遍布的一張臉,現下就成了萬裏晴空, 唇邊帶着笑,眸中泛着喜,殷勤又熱切地接過姜呈璧的行李,放進後備箱。
姜呈璧答:“沒什麽,剛到。”
他坐上副駕駛,看趙雲瑾為自己系上安全帶,又去點火開車。
城市與三年前并沒什麽不同,除了多修了些高樓大廈外,熟悉的地方依然如從前一樣。
趙雲瑾:“是先回家還是先去吃飯?”
“先吃飯吧,反正回來了,現下也不急。”姜呈璧将車內環境掃視一圈,評價道:“這車還不錯。”
趙雲瑾笑笑,說:“當然。這可是我的陪嫁。”
“啊?”姜呈璧被他這話給說愣了。
趙雲瑾:“打開儲物格看看。”
姜呈璧看他神神秘秘的模樣,下意識就照着他的話去做了。
儲物格裏放着那個并不算陌生的紅盒子,盒蓋啓開,寶石戒指正在熠熠發光。旁邊則豎着張卡片,上面是趙雲瑾的字跡,寫着:“我的寶貝,歡迎回來。”
姜呈璧看得有些感動,耳朵也悄悄紅了。
趙雲瑾又說:“看後面。”
姜呈璧順着指引将目光投向後座,那裏似放着什麽東西,用黑色的布蓋着,一根細繩從布身上延綿過來,就落在自己左手邊。
他心意一動,像拆開什麽重要禮物一樣,拽動那根繩索。
黑布緩緩落下,嬌豔欲滴的玫瑰花顯露出來,堆了滿滿一後座,如火一般點亮了他的視野。
趙雲瑾:“喜歡嗎?”
姜呈璧點頭:“嗯。”
趙雲瑾:“那現在……你願意答應我的求婚嗎?呈璧。”
姜呈璧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将腦袋慢慢靠到車門邊,沉浸在這突然而至的幸福感裏,久久沒能緩過來。
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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