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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一股屬于他的自信與張揚。
可現在的他像縮進厚厚龜殼裏的烏龜,被厚厚的陰翳覆蓋住,死氣沉沉的,再不敢輕易與人交心。
宋惜任忍住将他一把摟住的沖動,囑咐他好好休息,才腳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見他離開這間房子,秦莊才慢慢松懈下來。
他看着那白茫茫的被套,就像喝醉酒一般,徑直倒了下去。
終于不用再費盡心思迎合路南亭的喜好,就請讓他好好地喘口氣吧。
第九十九章 重生之圈養(16) “別動我的家人……求求你……”在極度的恐懼下,秦莊連聲音都已在發抖
躲在宋惜任羽翼下的生活比之前要輕松不少, 最起碼不用應付路南亭各種變态的折磨。
宋惜任偶爾會過來,給他帶點新鮮蔬菜、瓜果,還有從商店裏買來的便當速食。
這也是秦莊所要求的。他不願意暴露在日光之下, 不想給路南亭找到自己的辦法。
宋惜任家裏很大, 甚至有一個另僻的放映廳, 內裏有價值百萬的高端放映設備,還有不少限量的影碟。
他不怎麽來,這裏便成了秦莊一個人的天地。
秦莊常常是捧着泡面或加熱後的便當, 蜷着腿縮成小小一團坐在沙發上,看着熒幕裏的電影,一坐便是一整天。
與世隔絕,也是茍且偷生。
為方便他與外界聯絡,宋惜任用自己的身份信息給他置辦了一部手機。
秦莊沒有太多不得不聯系的人, 在給父親發了一條報安好的短信後, 便将它擱置在那裏。
違約金的事,宋惜任雖應承了他,卻并沒有立馬辦妥。秦莊有求于人,也不好多加催促, 便只能繼續等待。
就在他膽戰心驚地過着如老鼠般躲躲藏藏的生活時,有人先路南亭一步找上了他。
那天秦莊如往常一樣早早起床, 穿着睡衣去往盥洗室洗漱,剛把刷牙進行到一半,門鈴就叮咚叮咚響了起來。
那時他睡眼惺忪,腦子還沒轉彎, 以為是宋惜任忘了帶鑰匙, 順手就把門打了開來。
映入眼簾的不是那個摧殘他的兇神,也不是最近容留他的屋主, 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氣質出衆的青年女子。
女子穿了身藏藍色緊身長裙,手肘上挎着一個窄口拼色小包,踏一雙後綴藍寶石的銀色細高跟,婀娜多姿,比熒幕上的電影明星還要精致和亮眼。
她在門開後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秦莊一眼,那目光裏帶着幾分笑意,仿若在看着一只不值一提的小小蝼蟻。
“請讓讓。”她禮貌又得體地別開秦莊,大大方方地提步走進了玄關。
“你是?”秦莊見她談吐不凡,還以為是宋惜任的朋友,便沒有阻攔。
女子沒理會他,只像個看房人一樣将這屋子大致看了看,就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
“倒茶。”她指指茶杯,示意秦莊道。
秦莊遲鈍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問:“诶,我嗎?”
“不然呢?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嗎?”女子斜睨了他一眼,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好似她才是這屋子真正的主人。
秦莊雖心有疑惑,但到底是寄居在別人家裏,不好輕易得罪了來客,便只好乖乖走到茶幾旁,用宋惜任的冰裂紋茶具給女子沏茶。
一杯雨前龍井剛喝到一半,房門又被新來者推開。這次不是旁人,正是屋子的戶主宋惜任。
屋子裏同時擡頭看他的人一坐一立,貌似還算和諧。可落在宋惜任眼裏,這就是風暴來臨前那僅有的片刻寧靜。
他沒有多看秦莊一眼,只是快步走到茶幾前,與女子遙相對視。
“茶不錯。”女子見正主來了,優雅地向他舉杯示意,又輕輕瞥了秦莊一眼,意有所指道:“只是泡茶的人手藝差了點,竟能把這樣的好物糟蹋成這樣。”
即使她已經欺壓到了自己頭上,宋惜任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們的站位雖高下明顯,可顯然女子才是這場對話的主導者。
情緒鋪墊到這裏,她也将牌面亮了出來:“就這樣一個東西,也值得你拿三千萬來買?不至于啊宋老板,你縱橫花場這麽多年,什麽稀奇貨色沒見過,現在品味未免也下降得太快了吧?”
秦莊在一側旁觀着他們兩個你來我往,只覺氣氛凝滞得都要滴出了水,連大氣也沒敢出。
宋惜任的态度已經很明顯地告訴了他,這個女人來頭不小。
曠久的沉默過後,宋惜任開了口:“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和他無關。”
“你也知道這是我們兩個的事啊。”女子笑得輕蔑又放肆,恍若一個女王在高高在上地俯視她的附庸:“那你還敢打破我們的約定?”
她聲調轉高:“宋老板,各玩各的,是咱們心照不宣的事。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他帶到家裏來,髒了這僅有的一畝三分地。想扶他上位還是想趕我出門,你結婚證上配偶那欄還沒易主呢!”
秦莊悚然一驚,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竟然是宋惜任的妻子,而宋惜任……竟已經有了妻子。
“顧繁清,你在外人面前胡言亂語些什麽?他只是我一個借住的朋友,遇到點困難周轉不開而已,不要把我們的關系想得那麽龌龊。”宋惜任斥道。
“是嗎?”被稱為顧繁清的女子慢吞吞站了起來,而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甩了秦莊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換來的是秦莊的錯愕,與宋惜任下意識的攙扶與保護。
顧繁清冷眼看着對面幾乎要抱作一團的兩個人,嗤笑道:“宋惜任,說謊也得先打好草稿。看得這麽要緊,還說普通朋友,騙鬼去呢?”
宋惜任知道心跡暴露,只得放開回護秦莊的手,沖他道:“你先出去。”
話已至此,秦莊便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邁步出門檻的時候,他還能聽見身後傳來女子與宋惜任的争執聲:“這些鬼話,你去跟我爸當面說吧!宋惜任,你既然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
宋惜任:“你何必這麽小題大做,他的存在根本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彼此相安無事不好嗎?”
……
後面的話秦莊也沒心思去聽了。他合上門,等走到電梯裏,透過金屬的光看到自己的模樣時,才發現自己仍穿着那一身沒來得及換的睡衣,頹唐至極。
原來他從來只是一個局外人,被當成玩物一樣在這些人手裏周轉來回,到最後依然是一無所有。
離了宋惜任的居所後,他沒有力氣再逃。在最近的公交站投幣上車,去了許久沒回的家。
秦莊父母離異得早,他從小跟着父親生活。再長大些,父親另組了家庭,有了新的孩子,他也識趣地不再打擾,除卻工作後時不時寄點錢回家外,便和親人再也沒了交集。
如今遍經風雨的小獸帶着一身傷回到最初的小屋,迎接他的除了一臉驚喜的父親,還有那個人……
他躲了許久的路南亭就蹲在椅子邊,一臉殷勤地給腿腳不利的父親捶着腿。
桌上放着大堆人參燕窩鹿茸之類的滋補品,一袋挨着一袋,顯然是有備而來。
父親見了他,忙招手喊他進來,笑容滿面地道:“小莊兒回來啦。你現在進了這麽好的單位了?怎麽沒跟爸說呢?”
又指着路南亭說:“你老板人真好。過節的福利親自開車送了過來,還不趕緊謝謝人家。”
秦莊看着那個讓他毛骨悚然的男人,在父親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下,艱難地吐出四個字:“謝謝……老板。”
路南亭似乎很滿意這樣的效果,那假笑裏頭也摻了幾分真意,裝模作樣道:“嘿,這有什麽好謝的。小秦是我的得力幹将,他的父親,自然就是我的父親。當然是要用最大的敬意來對待的。”
他說得雲淡風輕,秦莊卻從裏頭聽出了另一層意思:現在路南亭已經知曉了他的家庭住址與背景,如果自己不聽話,他随時會對自己的親人下手。
這一招,是要斷了他的退路啊……好狠的心!
“秦爸爸,張姨和弟弟呢?怎麽沒看見他們?”路南亭上輩子和秦莊形同夫妻,對他的家庭成員了如指掌,出口時毫無阻礙,仿佛早已排練了多時。
“他們啊,都們出去了。張茴她們那個廣場舞隊,跳贏了縣級比賽,現在要代表市裏去參賽了。莊兒他弟弟還在學校裏呢,課業緊,不放假。”秦父說到自己妻子兒子時一臉驕傲,顯然那是他非常在乎的家人。
“路老板,您大老遠跑過來也不容易,不如今天中午你留在這裏吃飯,嘗嘗我的手藝?”秦父邀請道。
秦莊嘴唇微動,想要打斷他們的對話,最後卻還是沒敢把話說出口。
路南亭聞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秦父被貴客上門和親兒子回家的喜悅沖昏了頭腦,渾然沒發現秦莊眼底的懼怕與恐慌。吩咐秦莊好好陪老板以後,秦父便揣着錢包出了門。
等人一走,路南亭便瞬間轉變了臉色,像陰狠的毒蛇般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獵物,問他:“玩得開心嗎?”
秦莊惶惶然向後退了兩步,卻撞到沙發腳,差點摔到地上。
路南亭的這句話,已然戳穿了他所有的僥幸。原來這個人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下落,卻仍像貓捉老鼠一樣看着自己徒勞地奔逃,再守在早已布好的陷阱旁,等他自投羅網。
“別動我的家人……拜托你……”在極度的恐懼下,秦莊連聲音都已在發抖。
路南亭得意洋洋地湊到他耳邊,吐聲道:“那就要看你表現了。”
他用極其暧昧的手法撫摸着秦莊的後頸,問他:“你父母的房間是哪一間,指給我看看。”
第一百章 重生之圈養(17) “一晚上兩千,怎麽樣,符不符合你的身價?”
“你要做什麽?”秦莊宛如被老貓逮着的老鼠, 從血脈裏湧現的恐懼讓他連動也不敢動,顫抖的瞳孔裏倒映出男人玩味的笑容。
“我做什麽?這不是你應該考慮的問題。”路南亭咬着後槽牙,模樣猙獰得像要将他整個人都吞吃入腹:“哪一間?”
秦莊趁着剩下的力氣還未流失前, 使勁去掰他鐵鉗般的手指, 卻反被他擒住雙手, 拽向了主卧。
四四方方的屋子,陳設着白橡木大床與幾樣同色木質家具。
看得出這屋子的主人是懂得生活的。屋內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貼牆的大衣櫃邊立着數字電視機與液晶顯示屏, 床頭櫃上擺着精裱的相片簿,裏面是溫馨又甜蜜的一家四口。
可路南亭卻如牛嚼牡丹般糟蹋了這一副好景象,他反鎖住秦莊雙手,就徑直扯起他的褲子來。
“放開我,路南亭!”秦莊在他手底下無力地掙紮, 卻依然如之前無數次一樣, 被毫無意外地強占。
秦莊那雙不複明亮的眼眸痛得渙散起來,氤氲上痛苦的水霧,層層疊疊積攢成淚河。
“喜歡這份禮物嗎?”路南亭喘着粗氣,肆意淩遲着底下這具身體, 見秦莊疼得都打起顫來,反而越發得意了。
他知道秦莊有多缺愛:自小父母離異, 被父親一個人辛苦拉扯大。連這個後媽,都是他成年後不舍得父親一個人孤寡,勸着父親去找的。
可以說秦莊的世界裏,父親這個角色占了極大的比重, 親情中夾雜着敬重, 無法分割。
路南亭卻偏要踐踏他這份感情,讓他在父親和繼母的床上被自己侮辱, 親手玷污他心中這塊淨土。
哪怕已經被踐踏成這幅落魄模樣,秦莊仍死咬着下唇,不願在他面前求饒。
每次在他以為路南亭對他的折磨已經到極限時,那人都能用新的行徑刷新他的認知。
而他甚至連一個合理點的解釋都得不到,被憎恨得毫無根據,仿佛他生來就如此惹人讨厭一樣。
似乎嫌他的反應不夠有趣,路南亭就着這個姿勢湊到他耳邊,滿懷惡意地問道:“你想想,你爸這一來一回要多久,夠我做完嗎?”
聽到這細針般尖銳鋒利的言語,原本如鴕鳥一樣把頭緊埋的人,也不得不扭轉過來看向他。
秦莊啞聲道:“路南亭,我欠你的已經全部還給你了,你為什麽連最後一點體面都不留給我呢?”
路南亭薅着他的頭發,迫使他看向自己的雙眸,正色道:“一個玩具,要什麽體面?你只是我的寵物而已,我讓你當人,你就可以站着。我讓你不當人,你就只能跪着。”
“你應該不想讓你爸看到你這幅模樣吧?還是說,你想讓他幫你去還那筆違約金?”眼見秦莊的面色逐漸灰敗下去,路南亭便知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
他一邊享受着這許久未嘗過的銷魂滋味,一邊發號施令:“能不能結束,主動權在你。總得叫幾聲好聽的,讓我開心開心吧?”
路南亭說着便解下手上腕表,放到秦莊面前,讓他看看一點點流逝的時間。
我到底算什麽呢?秦莊這樣問自己。
一個供人取樂的小醜,還是一個便宜賤賣的戲子,又或者,一只被項圈禁锢着的、聽話的家犬。
也曾對這人不遺餘力的栽培感恩戴德,也曾因他展現的溫柔有過片刻動心,也曾對這個不對等的關系患得患失,本以為能游刃有餘地處理好一切事情,卻原來反成了他手裏的玩意與賭注。
都說痛與付出成正比,不愛,也就不痛了。
是不是只要他收回所有感情,就不會再難受了呢?
想到這裏,他的面色在短短瞬間由悲到喜,竟正順着路南亭的心意,露出谄媚的笑容,放聲吟叫起來。
路南亭渾然不知在這剎那間他完成了怎樣的心理建設,又或者明明知曉,卻只是不在意。
他依然如從前一般傲慢地征服着他的所有物,為這場追捕游戲的勝利高歌喝彩。而這個人究竟是真心順從還是假意迎合,他不關心。
秦莊趕在父親回來前,撐着酸軟的身體将一切恢複了原樣。看着這熟悉無比的房子,他卻知道這将是自己最後一次在這裏逗留。
入雲的高塔會囚住他的身體,鎖鏈不在他手中,只在他心裏。
與路南亭一前一後走出門時,正巧和買菜回來的父親擦肩而過。
“這麽急?吃完飯再走啊!”秦父連東西都來不及放,提溜着幾大袋蔬菜肉類追上前去,趕在車門關上前到了秦莊面前。
“小莊兒你看你,怎麽能讓客人不吃飯就走了呢……”如許多久不見孩子的普通父親一樣,秦父有許多話要念叨,許多話要數落,可許是秦莊的反應太死寂木然,他也隐隐察覺到幾分不對,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秦莊坐在後座上,強扯出一副笑臉,對父親道:“公司裏還有點事,得回去了。那邊都是商業街,一頓飯能解決的。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那腿去醫院裏多看看,別舍不得錢。”
知子莫若父,聽秦莊這幅交代後事般的口吻,秦父心裏也打起了鼓。他頓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小莊兒,受什麽委屈了嗎?你告訴爸,爸幫你出出主意。”
秦莊這次卻實實在在笑了起來,笑父親的天真,也笑自己的命苦:“我能有什麽事,多大個人了,還能讓你來解決?好了,回家去吧,真得走了。”
他越說越鼻酸,生怕自己唰地一下便落下淚來,慌忙關了車門,便扭過頭去。
路南亭踩下離合,讓車子漸漸提速出發。
而秦莊看着僵立在路口凝望自己的父親,卻又驟然發起狂來,瘋狂拍着路南亭的座椅,喊道:“讓我下去,你讓我下去,我再跟他說幾句……”
路南亭下意識開了車鎖,踩下剎車後還沒來得及把車停穩,就看着秦莊推開車門,如箭一般朝着後方飛馳而去。
短短幾十米,秦莊跑了幾乎一個世紀。
他像個出色的演員般迅速收斂好眼裏的淚花,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銀行卡,強塞到父親手中。
“拿着,裏面有一些錢,是我這兩部戲攢下來的。密碼是你的生日。我接下來估計會很忙,不能常常回來看你了。我會好好工作,不要擔心我。”秦莊連珠炮一樣說了大堆,給了父親一個大大的擁抱,又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迅速轉身溜掉。
他不敢去看父親表情,只如逃命一樣跑回車內,又催着路南亭離開。
原本他有千言萬語要訴說,有滿腔熱淚要流淌,可當他回到路南亭身邊時,那話便霎時消了,淚也瞬間幹了,只剩下一片無盡的空茫與深深的疲憊在他周身游蕩。
“回去吧。”他說,像要被槍決的犯人終于上了刑場。
這次回到家中後,路南亭不再拿手铐鎖着他,甚至買了各種游戲設備來給他消遣玩樂。秦莊立在角落裏看工人們将器材搬上搬下,只覺得這場景像極了主人在布置貓爬架。
路南亭還“貼心”地為他想好了還錢的渠道,在夜深人靜時,摟着他細語:“一晚上兩千,怎麽樣,符不符合你的身價?”
秦莊落在他懷裏,再覺察不出丁點曾經的溫暖,只有煉獄般的酷寒。他點點頭,如同精致的木偶。
他其實不喜歡游戲,也不喜歡娛樂,他只喜歡演戲。
只是如今這樣的願景也成了奢望,路南亭再沒說過讓他接戲,他也識趣地沒有再提。
卻也漸漸習慣了在路南亭不在時一個人打開電視,将那些老片翻出來,一遍又一遍地細看。
沒有觀衆,就對着鏡子慢慢地演。今天反串旦角,明天就演救世主。
度日如年的境況裏,總得找些事情消磨這永無止境的漫長時間。
有時候也會看着電視機裏那些年輕陌生的鮮嫩面孔,摸着自己憔悴的粗糙的面容,笑自己年華老去。
演員的花季其實就那麽幾年,他不是天才,也沒專業演員那樣好的基礎。錯失了這最寶貴的、應當去奮鬥的時光,再想去追趕其他人的步伐,已是難上加難。
路南亭從不會對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那個人會想的,無非是今天添個什麽适合辦事的秋千架,明天又買幾件性感出挑的情趣裝。
自己在他眼裏,或許就是個能走會動的發洩器皿。可以被抱,但永遠不會被愛。
有愛的話應該會很開心吧。
相互扶持,彼此理解。也許得日日為生計而奔波,也許過得并不富裕,但最起碼是平等的、尊重的。
路南亭偶爾也會捏着他細瘦的手腕,像在譴責不會照顧自己的寵物一般,問他:“怎麽不多吃點,硌得慌。”
秦莊并非不想吃,只是食不下咽、味同嚼蠟,漸漸的也就沒了胃口。
可他知道路南亭想聽什麽,想看什麽,于是他迅速谄笑起來,沖路南亭道:“不夠好,我要的當然是山珍海味、魚翅燕窩。”
似乎他越下賤,越俗氣,路南亭便越是滿足。
仿佛這才是路南亭眼中認定的自己。
第一百零一章 重生之圈養(18) “只有我會要你,爛貨。”路南亭勾唇冷笑道。
【系統提示:主線人物陸南亭恨意-15, 當前恨意值30。】
因為知曉秦莊已經無處可去,路南亭也漸漸放松了對他的管制。不會再關着他,甚至允許他出門采買和在附近游玩。
原本秦莊還不明白為何顧繁清會突然找上門去和宋惜任理論, 現在看到路南亭這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态度, 也差不多搞清了前因後果。
路南亭很享受操控他人生的感覺, 有一次在他埋頭服侍的時候,一邊用手抓着他的頭發,一邊對他的長相大肆品評:“你現在這幅樣子, 可沒有劇組會要你。”
秦莊忍着咽喉處傳來的幹嘔感,沉默地繼續吞咽。他知道自己現在形容憔悴、雙眸無神,根本達不到劇組選角的标準。
但這樣的話被人如此直白地說出來,還是微微刺痛了他。
“只有我會要你,爛貨。”路南亭勾唇笑道。
許是這樣的話已經被說過多次, 秦莊的反應沒有達到路南亭想要的效果。于是那人眼神一變, 幹脆地拿過手邊的遙控器,将檔位調到了最高一檔。
細微的嗡鳴從秦莊身體裏傳了出來,令他的表情出現了一瞬的遲滞。
這些折騰人的東西,路南亭沒有親自感受過, 自然不清楚在檔位超過一個限度後,便只剩下尖銳的、像被電擊般的刺痛感。又或者他清楚, 只是拿這個來懲罰自己罷了。
玩弄過後,路南亭會離開這間房子,兀自去上班。而秦莊會一個人留在這裏,苦熬過一整個白天。
為了給他找點事做, 路南亭把打掃屋子的任務交托給了他——畢竟路南亭沒有請清潔阿姨來參觀他倆私生活的興趣愛好。
秦莊抹完桌椅, 又去拖地。
可這屋子他昨天才打掃完一遍,幾乎沒什麽灰塵可掃。
他左看右看, 只得把油污的杯碗茶盤拿去刷了,将兩人脫掉的髒衣服放到洗衣機裏洗幹淨。
可即使是這樣簡單的事情他也能做錯。當路南亭辛苦了一天回到家中,看到晾衣繩上懸挂着的衣物時,立刻就發起了脾氣。
“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這件高定阿瑪尼只能手洗不知道嗎卷成這副陳菜樣子,還怎麽穿?”
秦莊被他的喝罵聲吸引到陽臺,看清他手裏衣物的狀況時,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他定定地看着那衣服半晌,邁步過去接:“我再幫你熨一熨。”
“不必了。”路南亭啪地一下打開他的手,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顯然正在氣頭上,完全不想聽秦莊說話,拿着衣服就氣沖沖地回了客廳。
秦莊維持着伸手的姿勢久久未語,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塑。
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從窗框外鋪灑進來,卻根本暖不到他分毫。
這是路南亭最喜歡的衣服,自己以前都是直接手洗的,怎麽這次就忘了呢?
是從什麽時候起記性開始變差的呢?
許也知道自己反應過了激,到晚飯時路南亭情緒就已緩和下來,還沖對面緘默吃飯的秦莊邀請道:“等下一起去逛街嗎?”
逛街?秦莊又疑惑了。
他雖不算什麽有名氣的演員,路南亭卻算個時常出現在娛樂雜志的大老板。他們兩個出行,就不怕鬧出什麽負面新聞麽?
“就是去買點零食、衣服,看看電影什麽的。”路南亭補充道。
秦莊看他興趣頗大,知道由不得自己拒絕,便點頭答應下來。
開車到達商業街後,路南亭給他簡單買了幾樣吃的,又為他選了幾件合身的常服。
秦莊就像個沒有自主意識的洋娃娃,拿着他選好的衣服就進了試衣間。
隔間裏沒有鏡子,可秦莊低頭一看,就望見自己滿身的斑駁痕跡,指痕牙印,醒目非常。他一件一件将衣服脫下,又一件一件把新衣服穿上。
他明白,再好的穿着也掩蓋不住從皮膚底下透出的沉沉死寂。路南亭一日不放他,他便一日勝似一日地頹靡。
不知是路南亭先高擡貴手,還是他在這樣的沉默中滅亡。
“怎麽換了這麽久?”路南亭在外催促道。
秦莊便不好再拖延,順着他的意思走了出來。
試衣間對面的鏡子裏顯出一個消瘦的青年,棉質的衣裳緊緊貼在肋骨上。在他眼裏憔悴不堪的醜态,在路南亭眼中卻成了弱柳扶風的脆弱感。
眼看路南亭眼裏顯出欣賞之色,導購也适時地湊過來推銷:“您弟弟穿這身真好看,顯得腰窄腿長的。現在我們店裏有活動,買三件打九折,先生要不要再挑兩件?”
聽到秦莊被誇,路南亭也覺得面上有光,沖導購道:“你照着他的身材尺寸再去找幾件合适的,只要好看,都可以買下來。”
導購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這個月的業績有了着落,當即笑容滿面地沖路南亭介紹起其他款式來。
秦莊只将目光投向別處,望着衣服架子出神。
這裏雖是高端品牌店,但陸陸續續也來了些客人。沒過幾分鐘,就有個女客湊到秦莊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袖:“你好,請問你是《胭脂淚》的男主角嗎?”
秦莊被問得一愣,想了半天才回憶起來,這是他出演的第一部 電視劇。
“播了嗎?”他動了動許久沒說話的嘴唇,問她。
“正在播呀,你沒看嗎?真沒想到我逛個街還能遇見明星,你能給我簽個名嗎?簽手機殼上就好。”女客興致勃勃,說着就從皮包裏拿出馬克筆來遞到他手中。
這算得上是秦莊第一次與自己的觀衆接觸,他有些驚喜,也有些無措,抓着拿筆杆都不知要如何下筆。
女客還在同他絮叨,道:“我第一次看見新人演員演得這麽好的,好有天賦啊。你一定要好好加油哦,我看好你。”
“謝謝,你過譽了。”秦莊在她手機殼上一筆一劃地寫着自己的名字,剛寫到一半,筆就被人搶了過去。
他扭頭一看,就看到路南亭不甚愉悅的表情。
“他不是,你認錯人了。”路南亭幹脆利落地将筆和手機還到女客手裏,拽着秦莊便到了櫃臺前。他将挑好的衣服往櫃臺上一丢,沉聲指揮道:“結賬。”
秦莊茫茫然地往後看,見那個被留在原地的女客一臉錯愕,顯然也沒意識到這樣的發展。
路南亭将秦莊拉出店子,到了無人的一處過道,便又對他數落起來:“就不該帶你出來,就知道惹是生非。”
秦莊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線,在這節骨眼上生了幾分傲氣,對他道:“有人認出我了。”
“有什麽用?”路南亭恥笑道:“你可別忘了,這資源還是我給你的。我能讓你起來,也能讓你跌下去。”
秦莊被他一句話堵死,胸口就像壓了什麽一樣難受。他不願再和路南亭争辯,借口去廁所,逃離了那個地方。
他進到洗手間後,直接将水龍頭打開,對着鏡子洗起臉來。
那水是涼的,可潑到臉上也絲毫澆滅不了他心裏的絕望。路南亭永遠這樣,高高在上地把控着他的一切,欲他生,他便生;欲他死,他就得去死。
但他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也會難過,也會心痛,為什麽可以這麽殘忍地在他心口上一遍又一遍地切割呢?
“秦莊?”一道略顯熟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吸引了秦莊的注意力。
秦莊扭過頭去,待看清來人面容時,又尴尬到恨不得馬上遁走。
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站在他面前的,赫然是那個被路南亭下死命捧出來的“巨星”任書寧。
許是以前都帶着有色眼鏡看他的緣故,這次秦莊與他面對着面,才發現任書寧其實并不是那種妖媚惑人的長相。正相反,他長得很正經,眼神清澈,眉眼間隐隐含着一絲書卷氣。
再回想自己,秦莊頓覺慚愧,有一種小三見了正宮的慌亂感。
“好久不見。”任書寧倒顯得很熱情,還主動要與他握手。
秦莊不知他是何來意,警惕地沒有動。
任書寧倒也懂禮貌,看他不願意,便自顧自地收回手去。
“你最近遇到什麽麻煩了嗎?怎麽瘦了麽多?”任書寧又問。
這話聽起來,倒算是在關心自己了。因為路南亭明目張膽的偏愛,秦莊也下意識将任書寧劃分到了對立陣營。他不曉得任書寧會不會把他說的話轉告給路南亭聽,便只能選擇沉默。
“唔,你不願意說的話也沒關系,尊重你的隐私。這是我的電話,你要是想尋求幫助,可以找我。”他遞了張名片過來,和善道:“大家同事一場,我不會袖手旁觀的。”
秦莊只盼着能早點結束與他的對話,接了名片後敷衍地說了句謝謝,就轉身離開了原地。
任書寧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目光頗有些意味深長。
秦莊出了洗手間後,連看也沒看那名片,轉手便扔進了垃圾桶。
路南亭恰巧在這時過來,看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好奇道:“扔什麽呢?咬牙切齒的?”
“三俗小廣告。”秦莊說完這一句,也不管路南亭是何反應,便快步往外逃去。
第一百零二章 重生之圈養(19) 這個男人太懂得如何用言語傷人,每一次都像在告誡自己,當初接近他是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
對于路南亭來說, 他的工作有沒有秦莊參與都一樣。
娛樂圈從不缺有實力有顏值的年輕人,要頂替一個只存在于他記憶中的天才而已,輕而易舉。
只是這一日, 死水般的生活裏稍微多了點不曾預見的波瀾。
“老板, 一份快件。”任書寧罕見地進了他辦公室, 給他送來了一份包裹嚴實的快件。
“誰送的?”路南亭将桌上文件一合,接了他手裏的東西。
任書寧回答道:“她自稱顧小姐。不過很奇怪的是,她給我這個東西時, 說除你以外,不能再讓更多人知曉。而且也不能告訴別人她來過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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