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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路南亭雖不明所以,卻還是先支開了他。

“嗯。”

待任書寧走出以後,路南亭便拿出抽屜裏的美工刀, 專心致志地拆了起來。

去掉外面層層疊疊的塑料包裝袋後, 裏面是個帶密碼的鐵皮盒子。不過幸好密碼已被調好,他輕輕一摁開關,就開了。

原本他還不知顧繁清找他有何事,畢竟他們兩個之間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牽扯, 最多也不過上次給她通風報了信,讓她成功去捉了次宋惜任的奸。

這對夫妻之間的彎彎繞繞, 秦莊這個圈外人不清楚,路南亭卻是多少聽了一耳朵。

宋惜任和顧繁清,這兩人的長輩是世交,他倆是同在一個大院長大的青梅竹馬。這位顧小姐的背景甚至比宋惜任的還要過硬一些, 于是這場婚姻多少帶了點聯姻的意味。

他們兩個之間到底有沒有真感情呢?也許最開始是有的。

只是宋惜任天生是個花花腸子, 貪圖新鮮,不是那種能共度一生的良人。久而久之, 顧小姐也對他絕了念想,兩個人開始各玩各的。

但宋惜任帶秦莊去的那間房子是他倆的婚後共同財産,也是他們的婚房所在,對于顧繁清來說很有紀念意義。非不得已,宋惜任不會帶人去那裏。

所以金屋藏嬌的事情敗露以後,哪怕宋惜任不将人雙手奉還,也會顧及她的感受,不會再留秦莊久住。

是以當初路南亭的計策才能運行得那麽順利,一石二鳥,既逼得秦莊無處可逃,又讓情敵宋惜任多了個時時看管的監工。

當路南亭看清盒子裏放着的東西時,那雙原本還滿是疑惑的眼裏,霎時變得精光無限。

裏面是大堆文件和磁盤,無一例外,都是宋惜任的犯罪證據,賬務往來、washing money的證據、錢色交易,甚至還有他年少時犯下的幾條命案。

路南亭正愁沒法一舉将宋惜任置之死地,這下倒好,這一把大刀直接遞到他手中,讓他怎麽能不好好利用?

只是,顧繁清為何突然送了這樣一份大禮過來?難道就為了這個造不成什麽威脅的男小三,她要将宋惜任趕盡殺絕不成?

盡管心中仍然存有疑惑,但好不容易有了一雪前世之恥的機會,饒是路南亭再如何老道,此時也有些坐不住了。

秦莊并不知外界的風起雲湧,他所能接觸的,無非是客廳的那臺液晶電視,還有時不時回到這間屋子裏的路南亭。

為了斷絕他與外界的聯絡,路南亭連手機都沒還給他,只像養貓養狗似的,将他豢養在自己夠得着的地方。

秦莊習慣了這種生活後,倒也不抱怨了。只每日吃吃喝喝,做些家務,若是心情再好些,就去附近的超市裏買些新鮮菜蔬,權當散步。

信息時代,連報刊亭都成了趨于淘汰的東西。他讀書的時候,總喜歡去書攤上找幾本連載小說、連載漫畫,拿到學校裏和志同道合的同學一分享,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将這些書塞塞藏藏,免得被以“影響學習”為名收走。

随着年歲漸長,喜歡的書籍也換了類型。漫畫小說成了過去式,時尚雜志卻成了新寵。

這一年來,任書寧成了小有名氣的明星,不少雜志都拿他的照片當做紙封。秦莊随手拿起手邊一本時,老板還意趣盎然地沖他推薦:“這本是新進的貨,賣得特別好,好多學生都喜歡他哩。”

秦莊在口罩後輕輕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嫉妒麽?也許是有的。只是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磋磨,他早已學會了将真實情緒藏在心底,不在面上表露出來。

況且他又有什麽資格去渴慕這些呢?豔羨,應該發生在實力相當的人面前。一個寵物,與主子的心尖子,是沒有任何可比性的。

除了封面人物采訪外,這本雜志裏還有不少關于流行穿搭和彩妝的內容。秦莊不想被外界抛太遠,正準備掏出手機付賬,就看到了雜志後面壘着的一大疊報紙。

“宋氏公子身陷命案傳聞,已被逮捕接受調查。”

這樣醒目的一行字,配着占了半張版面的圖文,宛如一記重擊般讓秦莊僵在了原地。

他怔怔地抽出報紙,反複确認紙上人物是宋惜任而不是別的什麽冒牌貨,一字一字去看紙上內容,生怕有丁點錯漏。

此時明明是青天白日,他卻陡然生了一身冷汗,手上提的購物袋也重逾千斤,壓得他指骨發疼。

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路南亭愛着的,風光無限;路南亭恨着的,身陷迷途;路南亭厭惡着的,半死不活。

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圍着那個人轉動一樣,由着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今日他能讓家底深厚的宋惜任被困局所擾,來日他榨幹了自己最後一絲價值,是不是也可以讓他步上宋的後塵?

秦莊渾渾噩噩地回到那個所謂的“家”時,那人已先他一步進了屋子,正站在客廳處扯他自己的領帶。

“去哪了?”路南亭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看他從外面回來也沒有責備,只是用一種家常的口吻問他所為。

“逛了逛街,買了點東西。”秦莊仍被之前兔死狐悲的情緒所籠罩,僵硬地換好拖鞋,就想逃進廚房裏躲避他的視線:“你先坐會,我去煮飯。”

“還煮什麽,這麽多還不夠我們兩個吃的?”路南亭讓開道,在他身後的飯桌上,赫然已放好了好幾份打包好的飯菜。

秦莊見理由失了效,便不好再說,只乖乖放了東西,換好圍裙去擺筷子置桌椅。

路南亭看他為自己忙前忙後的樣子,極為受用。哪怕秦莊已麻木得失了許多往日的神采,在他眼裏也平添了幾許風情。

“你買了書?”路南亭從後面單手摟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則抽出櫃子上的雜志,細細看了起來。

秦莊發出蚊吶般的細響:“嗯。”

路南亭:“買這期幹嘛?書寧的雜志公司裏多得是。你要是想要,過兩天我給你搬一箱過來。”

他話語裏的親昵與理所當然,讓秦莊頓覺自己是個自慚形穢的小醜。他茫然地看着桌上熱氣蒸騰的食物,不自覺便說了心裏話:“我羨慕他。”

羨慕他有人疼有人愛,羨慕他不必每日提心吊膽,羨慕他可以在紅毯上發光發亮,羨慕他擁有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

要是他能過上任書寧那樣的日子該有多好啊?

可以享受鮮花和掌聲,可以擁有輝煌的事業,可以能做任何他想的事情。

哪怕只有一天,也值得懷念一輩子了。

可這樣掏心掏肺的真話,換來的只是路南亭毫不掩飾的嘲諷:“他擁有的,都是他值得的。你配麽?”

秦莊苦笑了一下,沒有作答。

這個男人太懂得如何用言語傷人,每一次都像在告誡自己,當初接近他是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

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路南亭吃飽喝足、享用完他的身體,就繼續回了公司。仿佛在這裏多待一秒,都會耽誤了他的複仇大計。

秦莊累得沉沉睡去,又被夜裏的寒風凍醒,迷迷糊糊地起來關窗。

天一片陰郁,黑雲壓頂,濃烈的風從遠處吹來,灌了滿堂。

暴風雨就要來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路南亭突然發了善心,許秦莊正裝出席,和他一起去談生意。

可秦莊如約到了地方,卻不見路南亭身影,只有幾個零星的侍應生在處理杯盤,讓他坐等。

秦莊從清晨枯坐到下午,又從下午等候到黃昏,餓得饑腸辘辘,草草吃了桌上幾樣零食,不知什麽時候便睡了過去,再醒來時,人已到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睜開眼,看到許多沒穿衣服的青年男女在對面嬉鬧,還有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正飲着酒水,滿面笑意。

再回看自己,剛剛恢複知覺的身體,也是不着片縷。

Party的主人是被衆星捧月的一個頗顯油膩的男人,鬓發白了一半,看向他時宛如在審視獵物。

“看看,我們的新客醒了。”

他右手邊一個樣貌猶顯稚嫩的少年掩嘴笑了笑:“這就是路老板送來的‘好貨色’,也不怎麽樣嘛。”

若非寒意依然如冰刀削骨,恐怕秦莊得以為這是一場無端的噩夢。

他癱坐在地觀望了許久,才發現這似乎是一場門檻極高的游樂party。那些争奇鬥豔的年輕“花卉”,無一例外是在娛樂圈裏冒過泡的小明星。

作者有話要說:宋惜任下線倒計時。感謝在2021-06-27 22:04:56~2021-07-10 10:24: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凡&琪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一百零三章 重生之圈養(20)  “是因為我嗎?是不是我害你變成這樣?”

少年看他仍在懵懂, 不懷好意地建議道:“幹爹不是要玩俄羅斯大轉盤嗎?不如就拿他嘗嘗鮮。”

“瘦成這幅鬼樣子,我抱着都嫌硌手。我還是喜歡你這種年輕水嫩的。”party主人伸手将少年一摟,調笑道。

秦莊早已不是什麽人事不知的雛兒, 清楚地知曉這些話的含義。

他不願在這種欲望橫流的場所久待, 只強撐着站起身來, 對能做主的那個男人道:“抱歉,我不想參加你們的活動,可以讓我回去嗎?”

“這麽掃興?”來客中有人不樂意了。

秦莊沒管周圍的議論聲, 只将目光投向派對的主人,問他:“既然是路南亭送我過來的,能不能讓我給他打個電話?”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竟然同意了他的請求, 讓人給他送來了手機。

秦莊憑借着模糊的記憶, 按下了路南亭的號碼。可每一次,那邊都傳來“正在通話中”的回應。

如是十幾次,派對主人的忍耐也到了極限,問他:“怎麽了, 沒人接嗎?”

秦莊忍着羞辱感,低聲道:“我再打一次。”

這回不等他播出, 便顯出了來電信息。那是個陌生的號碼。

等秦莊按下接聽鍵,裏面傳來的卻是宋惜任的聲音:“xxx,路南亭是不是送了個人去你那裏?”

許久未聽過這個音色,秦莊霎時間有了種如夢般的虛幻感。

“你在找我嗎?”秦莊揣着一絲希冀, 問。

電話那頭的宋惜任顯然松了一口氣, 他對秦莊道:“沒事,別怕, 你把手機給他。”

秦莊如他所說,将手機遞還給派對主人,由着宋惜任跟他周旋。

因為離得遠,他聽不清宋惜任的發言,只能從派對主人的反應裏窺見一二。

“宋總,你的手可伸不到這麽遠來啊。我這裏是什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旅社嗎?而且我這滿座賓客都看着呢,你想讓我下不來臺?我想幹什麽?我不想幹什麽。你要帶人走,可以,你親自來。”

不知怎麽的,聽他說出這句話,秦莊心裏陡然湧上一股濃濃的不安。他想開口阻止這場對話,可等他邁步上前的時候,電話已經挂了。

這顯然是一個設好圈套的羅網。

路南亭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支煙,茶幾的煙灰缸裏已經滿是煙頭。他舉目看向茫茫夜色,推下了這場游戲的第一張多米諾骨牌。

他為這一天已經等待得太久。

宋惜任,那個他仇恨到骨子裏,只想除之而後快的人,從今以後,就會從他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

其實這是一場冒險的賭局。姓宋的大可不管不顧,任由秦莊留在那個派對上,而他自己明哲保身地逃往國外。

在路南亭計劃裏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宋惜任從此流亡,而秦莊成為場上賓客的玩物,直到第二日晨光灑落時,由自己去将他接回。

想到此處,路南亭心髒有些無來由的難受,焦躁與煩悶就像萦繞在心口無法驅散的烏雲,凝成實質攥着他的血肉,讓他連呼吸都不暢起來。

值得嗎?他不知道。

他就像特地給妻子和奸夫創造見面機會的懦弱的丈夫,費盡心機只為了抓奸在床。當他部下最後一步棋的時候,秦莊的反應已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惱怒也罷,惡心也罷,絕望也罷,反正他是屬于自己的東西,一輩子都逃不出自己手掌心的東西。大不了囚着他,困着他,反正人生那麽短,磋磨着磋磨着,也就是一輩子了。

【系統提示:主線人物陸南亭恨意-10,當前恨意值20。】

宋惜任出現之前,派對裏的形勢已經趨于了白熱化。

且不說那些本就赤條條的俊男美女,連那些之前還秉承着些許道貌岸然的賓客,此時也化作了被欲望驅使的野獸。

幾十號人在大廳裏上演着原始與本能的大戲,淫糜的氣息與食物腐敗後的味道如出一轍,在這群“動物眼中”,這叫活色生香;在還維持着幾分冷靜的秦莊眼裏,是“令人作嘔”。

他只被給予了兩個小時的寬限。時間一到,若是還沒有人來,他便也會成為這些糾纏着的軀體中的一員。

可即使他已将自己藏在最角落,也有青年男子過來搭讪。那人用一種輕挑散漫的姿态輕擡他的下巴,沖他道:“別等了,宋老板不會來的。他現在官司纏身,自身難保,哪有空來管你……”

秦莊從他的話裏頭窺見了些許隐秘,正準備聞訊一二,那男人就被同伴一記倒肘引開了注意:“你跟他說這些做什麽,小心禍從口出。”

就在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眼看就沒了轉機的時候,大門轟地一聲被推開。

宋惜任在衆目睽睽之下闖了進來,目光在大廳內逡巡一圈後,便看也不看那些混亂糾纏的男女,直奔秦莊的所在。

他着了一身修身西裝,看起來像是要去參加婚禮的新郎。可當他解開外衣為秦莊披上時,又仿佛成了電影裏無所不能的豪俠。

秦莊眼望着他為自己扣上扣子,心頭的擔憂終于落到了實處,墜進由驚訝、感激、欣喜混雜的深潭裏,濺起波瀾無數。

他想表達的太多,真到了該說的時候,卻又驟然失了語,只知道傻傻地望着,像個終于等到施舍的苦旅人。

“這個人,我帶走了。”

宋惜任渾然沒管那些人的詫異目光,牽着秦莊便往外走。

在他們就要跨過門檻時,許久沒說過話的派對主人突然開了口:“宋老板,你這樣做,算是徹底得罪我了。你真想好了?”

宋惜任頭也沒回,只是抓着秦莊手腕的手微微收緊了一些,他的表情明明在笑,卻又仿佛含着幾分苦澀與沖動過後的豁然:“人這一輩子,總得潇灑一回。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後就沒機會了。”

這句話抛下以後,再無人攔他們。

大門轟然閉合,攔下那些人或怒或看好戲的目光,也斷了任何回轉的路。

等被宋惜任拽到空闊處,秦莊才發現這竟然是一艘航行在海上的游輪,而方才那間屋子,也不是什麽別墅的大廳,而是輪船的艙室。

此時夜已沉沉落了下來,海上共載月與星辰,鹹濕的海風帶來岸邊的氣息,若此時第一要務不是逃亡,恐怕他們會忍不住坐下來好好品味一番。

宋惜任領着他從甲板邊的爬梯爬下,落到早已準備好的機動快艇上。

離了那要命的地方,秦莊終于找到了開口的機會。

他和宋惜任對坐在座位上,于馬達的轟鳴聲裏,向着岸邊駛去。

“你為什麽會來?”秦莊問出了心中積攢許久的疑惑。

“不是你讓我來的嗎?”宋惜任笑他道。

星月之下,宋惜任的臉蒙了層淡淡的光暈,像老照片多了一層昏黃的濾鏡,帶着點雖近在眼前但又似乎觸及不到的缥缈。

上次的分別并不算愉悅,充斥着暴力的撕扯與噪雜的謾罵。秦莊本以為他不會在和這個男人扯上幹系,可到了這種危急的時刻,他卻是唯一一個願意來救自己的人。

“不應該……”秦莊搖了搖頭,正色道:“他們說,你這次來會冒很大的風險,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不過一夜的雨露恩情而已,像宋惜任這樣的人,應該多的是備選。

“嘿,你是在質疑我對你感情的深厚嗎?”宋惜任笑着問道。

也不知怎麽的,明明他臉上的笑容這麽輕松,落在秦莊眼裏,卻無端端多了幾分沉重。

“我這個人雖然花心,但對待每一份感情都很認真啊。不信啊?”他依然是那副調笑的口吻。

秦莊:“路南亭給你帶來了很大的麻煩,是麽?”

宋惜任:“算不上,他還沒這麽大的能耐。”

即使到了這種緊要關頭,他仍不忘踩情敵一腳。

“只是以前做過的一些事情被翻出來了而已,一個大壞蛋受到了法律的制裁,這不是大快人心的事嗎?難道我在你眼裏,是什麽好人?那看起來我的僞裝還不錯啊。”宋惜任摸着自己的下巴,嘚瑟道。

秦莊問道:“你以後會去哪?”

“我不知道。”宋惜任的情緒瞬間又落了下來,認真對他說道:“其實每個家族都是一個龐大的利益共同體,表面的榮光背後,有數不盡的肮髒手段。而我,就是其中一個料理善後的端口。

可是啊,無論你為他們做了多少事,真到了無可轉圜的時候,壁虎也只會選擇斷尾來保全自己。”

秦莊一直在靜靜聆聽他的每一句話,哪怕他真話裏摻着假,哪怕他各種插科打诨,也未曾打斷過。

待宋惜任将話說完,秦莊才鄭重問了一句:“是因為我嗎?是不是我害你變成這樣?”

“想什麽呢!”宋惜任彈了他額頭一記,笑罵道:“你有多大能耐,還能扳倒我了?跟你沒關系,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我能在這個位子上待這麽多年,也早就想好這一天了。

對了,這個送給你。”

他對着秦莊攤開手,掌心裏赫然是他那枚從不離身的孔雀胸針。

第一百零四章 重生之圈養(21)  “別想從我手裏逃走。你這輩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它是一個信物, 也是一個護身符。你帶着它,以後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去h省皇後區諾爾路72號, 找那裏的人幫忙。”

宋惜任又補充道:“還記得上上次我們見面時的那家酒店嗎?我在那裏留了點東西給你, 不多, 但足夠讓你得償所願了。”

“我不要。”秦莊将胸針推還給他。

宋惜任這幅交代後事般的口吻讓他心裏沒來由地打鼓,他總感覺若是應承下來,便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秦莊正色道:“我要你親自帶着它來找我。”

“這麽不客氣啊。”宋惜任失笑, 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又覺得他可愛起來:“要不這樣,你別跟路南亭幹了,我手底下的資源都可以給你,你想演戲就演戲, 想進綜藝就進綜藝,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也不至于虧待了你。”

“好。”秦莊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于是對話又歸于沉默之中。彼此都知道這是謊言,知道設想的那一幕永遠不會實現,卻還是願意待在這夢境裏自欺欺人。

像是要為這場離別加一個更完美的分手儀式, 宋惜任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個人,克制不住地往他靠近。

這看起來是一個吻的前奏, 秦莊在會意以後,默默閉上了眼睛。

此刻的他是什麽心情呢?順從,歉意,還是感激?總歸不會是自己希冀的那個。

宋惜任笑笑, 沒有再繼續下去, 只是輕撫他發旋,說:“到岸了, 準備下去吧。”

秦莊擡眸一看,這才發現岸邊黢黢山石、燈火樓閣,已經觸手可及。

宋惜任降低了快艇的速度,帶着他泊停在柔軟的金沙之上。

海風腥鹹,不算太冷,可宋惜任仍是認真為他拉好西裝,令他遠避寒涼。

孔雀胸針被再一次送到秦莊面前,哪怕知道他不會接,宋惜任仍是強行塞到他口袋中。

宋惜任:“外面太危險,早點回去吧。這一別,怕是要很久才能見面了。”

聽說還有再見的機會,秦莊高懸的心這才放下一點。

宋惜任領着他上岸,擡頭看了看茫茫的夜色,道:“你往西,我往東。一直走一直走,別回頭。”

秦莊:“為什麽?”

宋惜任:“多看幾眼,我怕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秦莊:“好。”

他們在礁石與大海的掩映下分手道別,向着兩個方向行去。

秦莊滿心想着他留給自己的東西,回憶着那間酒店的名稱與位置,猜測着究竟是什麽物件。

走了約莫二十分鐘,秦莊剛在馬路上走了沒多久,就聽見警鈴聲從遠處傳來,恰是宋惜任離開的方向。

他霎時間将那人的叮囑抛到了九霄雲外,怔怔然轉身,看着地平線那頭閃爍的各色光芒,只覺咽喉被一只無形之手緊緊扼住,最擔憂的事在這一刻成了現實。

他赤着腳,不顧一切地向着對面沖去,才跑出數十步,就被一只手狠狠往後拽倒,摔進一個空置已久的懷裏。

“別去,你也不想跟通緝犯混在一起的吧。”熟悉的路南亭的嗓音從頭頂傳來,只一句就讓秦莊冷凝成了冰塊。

為什麽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趕過來,又為什麽能準确無誤地找到自己的下落?秦莊不堪細想,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種錯誤。

多可笑啊,他以為是從魔窟中被救,卻原來是被獵人當做誘餌,緝捕了那只偷食的黃雀。

“放開我!”秦莊啞着嗓子掙紮道。

“如果我說不呢?”路南亭将手收緊,仿佛要把他捏碎一般,用力禁锢在懷中。

秦莊幾番反抗無果,拼盡力氣夠到他雙手,張開唇狠狠咬去,只咬得滿嘴都是血味,趁着路南亭吃痛時,甩開了他。

慢一點吧,再慢一點吧。秦莊想。

讓我和他說說話……

我知道他十惡不赦,我知道他應當伏法,可他從未有一絲一毫對不起我,他是我唯一的保護者……

哪怕一秒鐘也好,讓我和他說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将你牽扯進這場恩怨裏;對不起,那通電話不應該由你接起;對不起,哪怕到最後都沒能把這顆心分一點給你……

他歇斯底裏,不顧一切,哪怕路南亭在後面窮追不舍,也不肯回頭。

直到他被粗糙的礁石絆倒,重重摔在海灘之上,這場追逐才終于告一段落。

就在這時,一道刺耳的槍聲直擊夜空,也如重錘般狠狠敲擊在秦莊心口。

“宋惜任,宋惜任……”他扒拉着金沙,想從地上爬起,奔赴那邊看看究竟。

他想,警官不會無故開槍的,也許這一槍只是示警……

可路南亭很快便沖上前來,一個擒拿手,便将他重新按回了沙土之上。

秦莊在男人面前,就如一只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弱雞崽,輕易就被卸去了所有反抗之力。

放了我,我不要再繼續了。

路南亭,我對你而言到底算什麽呢?一個誘餌?一個可有可無的玩物?一個可以随便送人的東西?

極度的心理重創下,秦莊連話也說不出來,就這樣悲痛交加地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像在鬼門關裏走了一遭,等再醒來時,天已大亮,眼前所見之處,是一所醫院的單人病房。

床邊懸着吊瓶,還有個不曾見過的男護工在打瞌睡。

秦莊起身的動靜驚醒了那人,惹來一句:“你醒啦,你已經睡了三天了。老板剛走,我幫你給他打電話。”

秦莊置若罔聞,只将手上的針頭拔掉,光着腳就要往外走。

“喂,等等。”護工在後面追,而秦莊因多日沒進水米的緣故,沒走幾步就險些摔了一跤,扶住牆才堪堪站穩。

他身上的衣服已換了一身,任他摸遍口袋,也沒找到那枚孔雀胸針。

“你是要找什麽東西嗎?要不要我幫你問問老板?”護工問。

秦莊扭過頭,沖他道:“那你順便告訴他一聲,從此以後,我和他再也沒關系了。”

盡管暈頭轉向,他仍是竭力往外走着。哪怕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他也不曾停下。

多像一場夢啊,仿佛只要他醒過來,前塵所有就都化作了虛無。

可當他走到廣場上,看見大屏幕上播放着最新的時事新聞,聽見那句“宋氏財團第二子宋惜任畏罪自戕,警方仍在調查中”的話時,還是沒忍住紅了眼眶。

他立在人群中,一字一字将內容看清,生怕錯漏了丁點信息。

多好笑啊,這樣一個人從他生命裏逝去了,而他只能從媒體的報道中才能窺見只字片語。好像這一場事故從頭到尾都與他無關一樣。

秦莊苦笑着與屏幕上的宋惜任揮手告別,繼續麻木地向前走。

他沒有太多目的,就想離路南亭遠一點,最好讓那人永遠都找不到他。這樣不遺餘力折磨他、利用他、算計他的人,讓他覺得既恐懼,又惡心。

從路邊賣唱者的琴盒裏借了兩塊錢後,秦莊搭上了去酒店的公交車。

宋惜任會給他留下什麽呢?是一枚游戲的複活幣,還是一張寫着“被騙了吧,其實我們都是在演戲”的搞怪便簽。

他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來。可扭頭一看車窗玻璃裏,只倒映出一張涕泗橫流、又哭又笑的醜陋臉龐。

那禮物其實一點也不難猜。

當秦莊進到宋惜任預留的那間房子,打開盒蓋時,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小醜》的碟片。

封面上貼着宋惜任的留字:“你在我家裏暫住的那幾天,總是循環觀看這部電影。我想你一定很喜歡,所以買來這個限量版送你。希望你能一直堅持自己演戲的夢想,走上衆人豔羨的大舞臺。”

沒戲。秦莊腹诽着,将碟片翻開,底下還有一張便簽,貼在面值足有五千萬的支票上。

“很抱歉一直隐瞞着我已婚的事實。起初是覺得不過萍水相逢,沒有說的必要。後來怕你心有芥蒂,不敢再說。那一次鬧得不愉快,我很抱歉。早就答應好的事也因種種原因,拖到現在才兌現。

交完賠償金後,剩下的錢你可以自己留着,過上稍微舒适點的生活。如果想繼續在演藝圈發展,我的家人會幫你。

我不會像路南亭一樣壓抑你,因為很快我就會離開這裏。以後也許天各一方,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只希望你過得開心快樂。”

原來他早已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他明明可以不管不顧地離開,卻還是毅然決然地掉頭回來,用他的命換了自己的命。

這一份沉甸甸的情,讓自己怎麽還?又如何才能還得清?

秦莊緊緊擁着那個小小的盒子,蜷縮在床腳,泣不成聲。

路南亭再收到秦莊的信息,是在兩天之後。那是一份關于秦莊合同的仲裁通知,那人準備用三千萬,換取一個自由之身。

路南亭一直密切留意着那人的動向,掃了一眼文件後,便拿出手機撥通了秦莊新換的號碼:“秦莊,別想從我手裏逃走。你這輩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算你能成功解約又怎麽樣?我照樣能讓你在娛樂圈混不下去。明白嗎?”

第一百零五章 重生之圈養(22)  借着窗外黯淡的月光,他看見秦莊坐在窗邊,手裏夾着一支煙,正在慢慢地抽着。

離開了路南亭的秦莊, 并未走宋惜任給他留好的那條路。

本能的,他不想再欠那個人更多。

他本就是清清白白地來到這世上,等将他要讨的讨回, 他和這個世界的聯系也就結束了。

接到路南亭電話時, 秦莊正坐在新租的公寓裏吃着快餐。銀行卡裏屬于他的錢不多, 不足以支撐他過上過分優渥的生活。而且物質上的享受,也從來不是他所求。

面對這一通差不多是“封殺宣告”的來電,秦莊足足沉默了十幾秒, 才從喉嚨裏擠出帶着氣音的四個字:“我知道了。”

他挂完電話,看着桌上殘留的飯菜,也失了再動筷子的欲望。

從開始到現在,路南亭要的,從來都是一個聽話的玩物。自己的人格、自主意識、夢想, 這些于路南亭而言, 都沒有自己在床上的價值來得重要。

為了達成目的,路南亭不遺餘力地摧毀自己的人際關系、社交網絡,逼迫自己一點點退讓,甚至背負上人命債。

只是現在秦莊不想再順從了。

宋惜任的死讓他失去了所有堅持的動力, 這份愧疚感與愛情無關,僅僅只是作為人的本能內疚罷了。

他沒有把路南亭的話放在眼裏, 解約是他一直以來都極力争取的東西,如今只差臨門一腳,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解約當日路南亭本人并沒有到場,只是派了幾個公司的負責人前來, 與秦莊中斷紙面上的合作。

那一日, 天朗氣清,秦莊呼吸着久未嘗過的自由空氣, 感慨萬分。

他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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