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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可心上的枷鎖卻永遠不會解開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後,秦莊出門參加了最新一輪電視劇的試鏡。
他現在在外飄零,需要一份工作來維持基本的生活。
宋惜任死後,路南亭從中獲益不少,在娛樂圈的影響裏也進一步擴大。而這份力量很快就作用在了秦莊身上,讓他明白沒有資本支持的個人,在圈子裏是如何寸步難行。
最初幾天,秦莊連續跑了十幾個組,有的落選,有的起初打來了電話,後來卻還是以各種理由拒絕了他。
不用想都能明白,這些是誰做的手腳。
即使處在被動地位,秦莊仍是不服輸。影視劇無法參與,他就去試綜藝、試廣告,無論拍攝場地多遠,無論過程多艱難,他都會按時到場,在鏡頭面前呈現自己最好的一面。
他知道路南亭勢大,可娛樂圈到底不是他一個人的天下,那麽多可以選擇的商家、品牌、資本,路南亭不可能一個個都管得過來。
可他顯然低估了路南亭無恥的程度。
那一日他新接了一個雜志拍攝的工作,內容主要是當平面模特,拍幾組照片。這其實較之演戲來說,平模對他的吸引力稍弱,但他知道自己如今沒有挑挑揀揀的條件,便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對待。
當他換好衣服準備投身于鎂光燈下時,工作人員的驚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舉目望去,見到整個拍攝場地都在那一聲後沸騰了起來,甚至有場務拿着手機沖到編輯身邊,一邊唾沫橫飛地解釋,一邊指着自己示意。
盡管距離稍遠,可秦莊在努力伸長脖子後,還是看到了他們手機裏播放着的畫面。
視頻模糊不清,連聲音也細微到難以辨別,可秦莊還是透過那熟悉的場景,認出了主角是自己——沒穿衣服的自己。
從很早以前起,他就發現路南亭有在房子裏裝攝像頭。卧室、客廳、盥洗室,這些他會對自己任意施為的地方,是攝錄的重災區。
他并不知道路南亭拍下這些是為了什麽,特殊癖好,還是留作要挾?那時他連自由都沒有,隐私之權就更無法貪求了。
可現在,那些錄制的影像終于成了插向他的一把刀子,讓他在衆目睽睽之下丢掉了為數不多的臉面。
眼看現場一片混亂,拍攝也無法再繼續進行,秦莊識趣地去試衣間裏脫下了品牌方贊助的衣服,将它折好後帶了出來,珍而重之地放回原位。
此時衆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異樣,有揶揄的,有看好戲的,他粗略掃了一眼,已經了然入心。
不需要去評價什麽,這場合作因他個人的原因不得不中斷,是他的過失。
看着為自己忙活了一整天的工作人員,他深深鞠了一躬,而後拿上自己的随身物品,頭也不回離開了拍攝場地。
現代社會,網絡的傳播力量是很大的。
不消半天,秦莊就輾轉從社交群裏看到了屬于自己的“影片”。
畫面中僅有自己一人,路南亭因為鏡頭角度的問題,被擋了個嚴嚴實實。所以呈現在網友面前的,是他自己被欲望折磨得大汗淋漓,恬不知恥放聲吟//哦的場面。
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想笑。
作為一個公衆人物,難道路南亭不知道此舉會給自己造成多大的影響嗎?他清楚得很。
他只是得意洋洋地拿着鞭子,想将自己再趕回樊籠裏罷了。
影片造成的影響并未持續多久,一日過後,熱度就被壓得差不多了。
與那人打了這麽久的交道,秦莊也明白他的意思:此次只是小懲大誡,以作警示,若自己依然不願回去,後面的手段只會更過分。
秦莊坐在出租房裏抽了一根煙,睜着眼看着黑夜被日頭染成白晝,終于下定了決心。
路南亭不是想逼得他無路可退麽?他接招就是了。
雖然時日不久,但再次回到路南亭的這間房子時,他已沒了任何懼怕的心态。
拿備用鑰匙進門的時候,那人正好坐在沙發上,在擺弄從他這裏收繳的胸針。聽見門鎖滑動的聲響,路南亭才擡頭往外看了一眼,見到是他時,眼底有幾分掩飾不住的詫異。
路南亭顯然也沒想過錄像的效果有這麽大,本以為還要多費點周折的……
秦莊來時也沒帶多少東西,他當着路南亭的面将背包一丢,就大咧咧脫起衣服來。
對方顯然沒見過這樣直白的一幕,疑惑問道:“做什麽?”
“路總不是想gàn我嗎?我回來履行義務啊。”哪怕在做這樣羞恥的事情,秦莊臉上也未見半點尴尬之情,仿佛一切都是那樣理所當然,仿佛服從路南亭的指示是他刻在骨子裏的本能。
路南亭鮮見地噎住了。這是他的目的沒錯,可這事被秦莊說和做出來,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都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甚至懷疑秦莊笑着笑着就會給他來一刀。此情此景,要麽是他瘋了,要麽就是秦莊被他刺激瘋了。
秦莊一步步行到他面前,将他推倒在沙發上,一邊欺身上來,一邊輕撫着他的臉,溫聲細語地說道:“怎麽了?這不正是路總想要的嗎?還是說,路總被其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榨幹了,沒工夫對付我了?”
路南亭一把捉住他作亂的手,凝視着他的雙眸,半信半疑地問:“你真想好了?留在我身邊,不走了?”
秦莊不答反笑,語含諷刺:“我有得選嗎?”
聽聞此言,路南亭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來。他嘗試着摟住這人腰身,見他沒有反抗,這才進一步将他摟進懷裏。
“事情我已經讓人壓下來了。你知道我只是想警告一下,沒有別的意思。”罕見的,他給了一句解釋,即使這樣的話對于秦莊來說已沒有任何安撫作用。
“我知道了。”秦莊并未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只是問他:“我的房間在哪?”
路南亭:“出去幾天,還把自己當客人了?你跟我同住就好。”
秦莊便沒有再言,開了包,安心放起自己的東西來。
路南亭在一旁看着他動作,有許多話就堵在喉嚨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本以為秦莊反應會很激烈,會辱罵他,會和他掙個魚死網破。可現在對方平靜得有些駭人,倒好似海嘯來臨前的模樣。
“有些事,你不願意的話,可以拒絕的。”路南亭将衣服從地上撿起來,遞到秦莊面前。
秦莊沒有接,只是看着他笑:“我願意的。”
他看起來還是同從前一樣,又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路南亭努力忽視心頭浮現的些許刺痛,幫着他将物品擺放好,等手頭再無事可做時,秦莊便又走進廚房,開始料理午飯。
他專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将土豆胡蘿蔔挨個切成小塊,放進鍋中翻炒。
這些以前得想方設法逼着他做的事情,他現在做得不亦樂乎。
是認命了嗎?路南亭有些不信。可一時半會他也找不出秦莊的茬,只得繼續聽之任之。
新進來的第一天,秦莊就把路南亭從頭到腳伺候了個服服帖帖,聽話得好像路南亭只說要如個廁,他都能跟進去幫他把褲子脫了。
路南亭頓覺自己是只被雌性盯上的公螳螂,只等被利用完最後一絲價值,便被對方吞得連渣都不剩。
晚上共眠,迷迷糊糊睡到後半夜,路南亭猝然醒了過來。借着窗外黯淡的月光,他看見秦莊坐在窗邊,手裏夾着一支煙,正在慢慢地抽着。
這一幕說起來實在有些夢幻,因為在路南亭的記憶裏,秦莊是從來不沾煙的。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7-25 22:35:55~2021-08-01 19:01:0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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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重生之圈養(23) 再精致的謊言,也拼不回一顆支離破碎的真心。
已記不清有多久不曾這樣安靜地相處過, 當撕扯與謾罵演化成日常,能想起的快樂亦不過爾爾。
透過朦胧的月光,路南亭忍不住想, 前世的秦莊, 在他故去後, 是否也會在夜深人靜時點上這樣一支煙。
自己應當是愛這個人的,可恨了太多次,已想不起那些蜜語甜言。
秦莊坐在高高的窗臺上, 一邊是近在咫尺的人間,一邊是遙不可及的深淵。他沉淪于香煙帶來的麻痹感中,一時間,竟有些眼眶濕潤。
其實他要的從來都不多,只要有人願意拉他一把, 他就能停下來了。
回首時正好看見路南亭凝望他的雙眼, 黑黢黢的,如夜般深沉。許是因為初醒的緣故,那人眸子裏沒有鋒刀般的寒涼,只有懵懂與怔忪。
“路南亭, 到此為止吧,好麽?”
那一瞬間, 秦莊的話決絕到,好似他一松手就能從窗口跳下去,用最殘酷的行為結束這一切。
可窗外冰冷的金屬防護欄将路南亭的想法拉回現實,他陡然想起, 秦莊是逃不走的。無論是此刻, 還是在更遠的将來。
自己又為何要放手?辛苦籌謀這麽久,不就是為了今天嗎?
“不, 絕不。”路南亭斬釘截鐵地說。
秦莊沒有再說什麽,只是扭過頭去,重重抽了一口煙,用力得仿佛要将火星一并吞進肺裏,在那血肉之軀裏燃燒起來。
【系統提示:主線人物陸南亭恨意-10,當前恨意值10。】
翌日晨起時,一切如初。桌上擺放着秦莊起早做好的早點,而這人也因抵抗不住困意,又鑽回了被窩裏繼續補眠。
平靜得好像昨夜的不尋常不過是黃粱一夢。
路南亭咬着秦莊做好的三明治,滿懷疑慮地看了他一眼,便揣着文件袋走出門去。
這是個适合出門的好天氣。
秦莊一覺直睡到下午一點,草草吃了點東西果腹,便開始在屋子裏翻箱倒櫃。
四點,他坐了很遠的車去寄了幾份快遞,又在不遠處的商業街裏打包了晚上要吃的餐點,最後去五金店裏買了幾樣工具,這才回轉。
到這一天,他終于行使了半個屋主的職責,在客廳卧室裏大肆拆除起來。
六點,路南亭提前回了家,入目的景象,是一地破損的攝像頭,和一堆被砸成碎片的硬盤。
而秦莊坐在一片狼藉中,仍在好整以暇地敲着屋子裏唯一一臺放映儀。
像預料的一切都成真了一樣,路南亭看到如此反常的秦莊,竟有了“這才是對的”的感覺。
是嘛,如果不作妖,那就不是他了。
以秦莊的性子,怎麽會那麽聽話地乖乖跑回來,當自己的附庸。總得作出點亂來,讓自己頭疼才對。
“砸,都砸了。這屋子裏的東西,都是你的,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路南亭上前一步,近乎縱容地說道:“要是還嫌不夠,給我來幾錘子,也行啊。”
秦莊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只繼續做着手裏的事情。倒是路南亭先坐不住,扛着被敲幾錘子的風險來到他面前,将那不算輕的鐵錘從他手中拿走,又執着他那雙手,放在日光下細看。
這人慣是不會照顧自己的,砸些破爛而已,倒把自己一雙手弄得滿是傷痕。
路南亭從櫃子裏找來醫藥箱,若無其事地給他上起藥來。
“不喜歡,就拆了。以後這屋子裏只留你想要的東西。你不喜歡那些錄像,就毀掉。只要你願意陪在我身邊,這些都無所謂的。”
他這樣深情款款的,倒好似多在乎自己一樣了。秦莊想。
碘酒澆上被邊邊角角割出的口子,陡然而來的疼痛沒有激起秦莊半點痛呼,他只是享受般地感知着這一切,像一個将油門踩到最大、奔赴懸崖的狂徒。
又數日。
籠中的小鳥再逃不出獵人的指掌,當意識到這一點後,路南亭決定,要給秦莊一個家了。
也許這人一輩子都不可能與他同心同德,但那又怎樣,愛本就是他一個人的事。
他精心準備了香槟與玫瑰,在西餐與甜點混合的香氣中,揣緊了口袋中那個小小絨盒。
被他以買煙為由支使得跑了整整三個超市的秦莊,再回返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堪稱浪漫的場景:
地上灑着金粉與亮片,桌上布置着香氣四溢的晚餐,燈光半昏,暮色四合。
“歡迎回家。”路南亭穿着一身灰色西裝,打理得好像一個要步入禮堂的新郎,規規矩矩立在桌邊時,倒真有幾分君子模樣了。
他顯然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頓,發型規整有型,衣襟袖口還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然而他并未嫌棄着一身休閑服,風塵仆仆的秦莊,只在朝秦莊走近的過程中打開了屋子裏的音響,讓舞曲彌漫在整個客廳之中。
“還記得你陪我跳過的那支舞嗎?我們,重新來一遍吧?”他嘴上問詢,實則已經将邀舞的手伸出,在殷切地盼望着對方回應。
秦莊記得那支舞,也記得自己曾在舞池中無數次踩到這個人的腳。
那時他們還沒徹底撕破臉皮,自己還像只孫猴子般在他的忍耐線上蹦跶,可以肆無忌憚,也可以随心所欲,而不是像此刻,真真假假,如履薄冰。
秦莊緩緩将手搭到他掌心,又在路南亭逐步擴大的笑顏前,将他的手推回。
“我有點累了,讓我先洗個澡吧。”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管路南亭是何反應,放下好不容易買來的煙,轉身就進了淋浴間。
熱氣蒸騰,圍繞在鏡子周圍,倒映着他瘦削修長的身體。
頭發剛剪沒多久,不短不長,簡簡單單地搭着,映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秦莊知道路南亭想要什麽。這麽久以來的相處,他已能透過那個男人的表情猜測出一二。
将一輩子的綁縛美化為一生一世的諾言,表面上擡高自己身份,實際上跟從前也沒什麽兩樣。
只可惜我連這樣的承諾都是假的,一輩子這麽長又這麽短,從未有人真的愛我。秦莊拿着花灑将熱水淋漓灑下,如是想。
他願陪路南亭演完這場戲,不為讨好,只為圓一個長長久久的夢,一個他也幸福過的美夢。
他像個盛裝打扮的新娘一樣,換好衣服,回到廳堂。
路南亭在燈火之中等着他,舉杯邀他共飲,同進美食。
秦莊吃着那些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美味佳肴,眼淚流進肚裏,也混成了鹹腥的苦澀。
可他面上仍然帶着笑意,像永遠都不會有悲傷一樣,哪怕周圍沒有聚光燈,哪怕沒有臺詞與劇本,他還是如一個優秀的演員般表演着。
吃飽喝足,音樂再起。
路南亭将桌椅推開,讓出場地,攬着他的腰在暖黃的水晶吊燈下共舞。他望向秦莊時溫柔似水,仿佛那些欺騙、背叛、利用、侮辱、摧殘,都不複存在了一樣。
酒意微醺,路南亭望着這近在咫尺的人,難得吐露了真心。
“知道我為什麽唯獨選了這間房子送給你嗎?”他問。
秦莊:“為什麽?”
路南亭笑得狡黠,像在訴說一個僅有自己才知曉的秘密一樣,道:“我們曾一起在這生活了很長時間,你工作很忙,我也事務纏身,可無論什麽時候,無論在一起多久,我們都像第一天戀愛一樣甜蜜,即使有争吵,也不會留到第二天再解決。
偶爾會拌嘴,會争吵,會因為生活習慣的不同而鬧得不可開交。很多時候都是我先讓步,我一低頭,你就心軟,氣也消了……”
他說得煞有其事,具體到枝葉末節,好像這些真的發生過一樣。
秦莊聽他說了一通,只當他是從書裏劇裏學來的,像在聽着別人的故事。
“什麽時候?”他問。
路南亭将思緒從回憶中抽回,看向他,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還沒有你。不過從此以後,就只剩我們倆了。”
在音樂的最後一個節拍,他帶着秦莊停下了腳步,又從口袋中掏出那個早已被他體溫捂熱的盒子,對着秦莊打開來。
一枚銀色的鑽戒,和前世一模一樣的款式。
秦莊:“這又是什麽新的游戲?”因為信任早已不複存在,對于路南亭的任何舉動,他都不能用常理來解釋。
路南亭捉着他的手,替他将戒指戴上無名指,邊戴邊說:“你可以當它是一場游戲,只要期限是永遠。”
銀圈順利地滑到了底,可直到最後路南亭才發現,這戒指比秦莊的手指大了半圈。
他是按着記憶中的尺寸買的,卻顯然忘了,前世的秦莊養尊處優,并未受過太多磋磨,而這一世,情況已大不相同。
面對如此尴尬局面,他只得臨時找補:“大了一點也沒關系,我會将你養胖的。”
秦莊勾了勾戴戒指的手指,感受着上面新增的重量,望着那顆璀璨的象征永恒的鑽石,只覺諷刺。
再好的鑽石,落到火中都是一堆焦炭。
再精致的謊言,也拼不回一顆支離破碎的真心。
可他面上依然挂着找不出半點破綻的笑容,甚至連眼中都現出了三分愛意,好像能在此刻獲得路南亭的承認是多麽榮耀的一件事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主角死亡,開始虐攻。
第一百零七章 重生之圈養(24) 生命永遠不會等他來挽留,就像逝去的水和碎掉的心一樣,握得越緊,便越
他們在輝煌的燈火中接吻, 一路推拒着進了房間。
這看起來像是一場兩情相悅的事,仿佛他們真是一對修成正果的璧人。
相比于往日,今天的路南亭顯得格外激動。他大肆行使着新郎的權利, 仿佛今日沉淪之後便不問明朝。
此刻, 秦莊的狀态是被動的, 可理智依然高懸于天上,冷冷地看着所發生的這一切。
他眼望着這個近在咫尺的,與他糾糾纏纏、分分合合的男人, 不自覺便酸澀了鼻腔。
已經記不起第一次見他時是何時何地。那些快樂的日子那麽遙遠,仿佛闊別了一個世紀。
現在只剩下冰寒徹骨的怨恨橫亘在兩人中間,天塹一般,讓兩顆心再也無法靠近。
路南亭以為他是太過興奮無法自抑,一邊放緩速度, 一邊扣住他戴戒指的手, 輕聲問他:“疼嗎?”
秦莊搖了搖頭,可搖着搖着,眼淚便不受控地滾了下來。
他多麽希望這一刻的溫柔能長久啊,若沒有那些傷害與波折, 像他這樣随遇而安的人,是可以為了一個承諾傾盡所有的。
可時間無法逆轉。傷口即使愈合了, 疤痕依然像醜陋的蜈蚣般盤旋在肌膚上,一遍遍提醒他那些刀子有多傷人。
路南亭不會放過他的,他知道。
縱使留下來,也不過是繼續當這個人的玩物, 身體不再由自己所掌控, 也不能和朋友與親人交往,沒有工作, 沒有夢想,沒有未來……
而這樣的痛苦還要延續一輩子——多久遠的詛咒啊!
想到此處,秦莊終于不再猶豫,只任由對方将情緒帶向另一波狂潮,在路南亭靜靜凝望着他,甚至可以說是為他着迷的時候,傾身下去,在這人耳邊絮語道:“其實,我愛過你……”
可是……再也不了……
從什麽時候起的呢?
是得知他另有心上人的時候,還是第一次被他綁起來折磨的時候,又或者,他将自己輕易送出,而宋惜任為自己而死的時候?
“你說什麽,我沒有聽清……”路南亭意識有些迷離,他瀕臨極限,只捕捉到了零星的兩個字。
可他再也沒有機會去求證了,因為秦莊在下一刻便捉着他的右手,令他觸及到了枕頭下冰冷的兇器。
鋪床疊被,一貫都是秦莊的事,路南亭從不過問,以至于這樣危險的東西潛藏了這麽久,都未被其主人發覺。
後來的事,路南亭記不清了。
他只看到寒涼的刀鋒割開那人脆弱的咽喉,鮮血如噴泉般飚射出來,染紅了視線。
路南亭怔了足足一秒的時間,才意識到這一切是真的。他慌亂無措地去摟那人,可一松手,沾滿鮮血的刀子就從自己手中滑落下去。
在路南亭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親弑所愛的右手時,秦莊已悄無聲息地墜落在淺色的床褥裏。
他仰面躺在那裏,不斷抽搐,像躺在水泥地上被太陽暴曬的魚,嘴唇大張着,汩汩的熱血源源不斷地從嘴裏、脖子裏湧出來。
路南亭霎時啞了,他倉促又惶然地去按住他的傷口,可那血無論如何都止不住。
生命永遠不會等他來挽留,就像逝去的水和碎掉的心一樣,握得越緊,便越發沒了。
等他空出一只手來,找到被遺忘的手機時,只過了短短十幾秒,卻仿佛過了一整個世紀。
“東城街西寧小區A棟507號……救命……快來,求求你們!”
路南亭打完求救電話,又連滾帶爬地回到秦莊身邊,他一手捂着那流速漸弱的創口,一手握住秦莊手掌,斷斷續續地吐聲道:“沒事的,別怕,救護車很快就過來了,再堅持一下。”
秦莊仍能聽得見他說話,卻已沒有力氣再回應了。
他這一生,走馬觀花般從眼前掠過,苦多于樂,只是從此以後,再也不用忍受這些了。
他欠別人的,也盡數還完了。
“秦莊,秦莊,別睡……”路南亭身上盡是他的血,狼狽得像個從深坑裏爬出的人,這一刻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換成秦莊的血,拿自己的命去續他的命。
他從未想過死亡這件事會降臨在秦莊身上,他以為他這一輩子都不用面對這樣一刻的。
他以為他恨秦莊,勝過恨這世上所有人,可當秦莊瀕死的時候,他才明白,原來他依然愛他,比恨更甚。
【系統提示:主線人物陸南亭恨意-10,當前恨意值0,當前愛意值100。】
一小時之後。
路南亭坐在急救室的長廊處,身上裹着護士給他臨時找來的病號服,鮮血未洗淨,狼狽如枯槁。
被擡上擔架的時候,秦莊依然不再動了。可他仍盼望着奇跡能發生,這些穿着白衣的醫生護士,能從死神手裏搶人。
他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哪怕讓他一無所有,哪怕讓他淪落到前世那樣的境地,他也心甘情願。
但為什麽手術室的燈暗了下去,為什麽送進去的人又被蓋着白布送了出來,為什麽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再不動彈分毫,為什麽他挂念的人再不與他說一句話。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主治醫師并着其他醫護人員向他道歉。
是開玩笑的吧。路南亭動了動枯坐到發麻的身體,一點一點挪到病床邊,将那張白布拉開。
秦莊失血發白的面龐一點點呈現在他面前,眉目一如往昔,只是雙眼緊緊閉着,再不會睜開。
駭人的傷痕橫亘在那纖細的脖頸上,皮肉外翻,深可見骨。
路南亭想與他說兩句話,剛一張嘴,淚便湧了出來。
他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一出戲,一個按下重啓鍵就能改變的鬧劇,他甚至可以放他走,可以答應與他再無幹系,只要他還活着,還能站起來,自在得生活在陽光之下。
可是啊,他等了又等,也再沒有等到。
“他還活着呢……”路南亭捉着他的手,對醫生們道:“你摸,他還有脈搏……”
複又将手放上他胸口,輕輕的,像生怕弄疼了他:“還有心跳,你們看……”
醫生們見慣了生死,也見慣了在生離死別之際或崩潰或癡傻的家屬,盡管這樣做有些殘忍,他們仍是道:“先生,那只是沒有散去的體溫而已。”
路南亭哪裏肯信,他窮盡兩輩子的時間才抓住的一個人,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離開了呢?他已經鬥贏了宋惜任,鬥贏了命,為何還是留不住他呢?
突然的腳步聲打斷了路南亭的思緒,一張警官證被遞到他眼前,順着這只手的往上看,看見的是一張陌生的臉。
“路南亭先生,你涉嫌謀殺這位秦先生,請跟我們走一趟。”
“我沒有殺他……”路南亭道。
警官:“具體的事宜,請您在筆錄的時候再詳細說吧。”
路南亭:“我不去。他還在這裏,我不會跟你們走的。”
警官見狀,對身後的同事使了個眼色,後者直接拿着手铐上前,将路南亭一只手铐住:“請您配合調查。”
看守所內。
路南亭沒料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進到這樣的地方,接受警//察的盤問。
警官:“姓名?”
路南亭說了名字。
警官:“性別?”
路南亭:“男。”
……
警官:“與被害人關系?”
路南亭遲疑了一瞬,低下頭看着自己雙手,無意識地轉動着左手無名指處的戒指,過了好一會才回答道:“戀人。”
警官與另一位審訊人員對視一眼,将他所說的內容記錄在案。
警官:“與被害人有何過節?”
路南亭搖了搖頭。
警官:“請重述一下案發時的經過,把你能想起來的都複述一遍。”
路南亭不願直面這個問題,也不想去回憶那一刻的慘烈。直到現在他都不願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可冰冷的手铐就像一個例證,在告訴他別想再逃避。
路南亭:“我為他準備了燭光晚餐,在家裏等着他回來。他說要去洗澡,我們一起跳舞,一起晚餐,一起進房間……”
說到這裏,他痛苦地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警官:“路先生,請你嚴肅對待這次筆錄,它會成為當堂證據。據你所說,當時房間裏只有你們兩個人是嗎?”
路南亭:“是。”
警官:“兇器是你提前預備好的嗎?”
路南亭:“不是。我根本不知道它會出現在那裏。”
警官扭頭對同事道:“讓刑偵科對比兇器上的指紋,看是否有第三人參與。”
旁邊的審訊人員邊記錄邊道:“好的。另外,死者家屬正在往這邊趕來,進一步屍檢會在征求了他們的同意後進行。”
警官又問了一些與案件相關的問題,路南亭能回答的不過簡短數語,更多時候只能搖頭點頭。
警官合上筆錄:“感謝你的配合,今天的審訊到此結束。”
路南亭在此刻終于恢複了幾分精神,他擡頭問道:“那我能回去了嗎?”
警官:“對不起,在你嫌疑未洗清之前,你暫時不能離開這裏。”
路南亭解釋道:“我不亂跑,就是想再看他一眼。”
警官顯然怔忪了一瞬,只因他看到了對面這個嫌疑人的眼神。那是一雙怎樣悲傷的眼睛啊,死灰一般,一點光都找不到,像魂魄都熄滅了一樣。
警官:“不好意思,這是規定。”
第一百零八章 重生之圈養(25) 從前世到今生,整整兩輩子,他都被困在這個名為“秦莊”的旋渦裏,一次次淪落。
路南亭面上的神色瞬間又黯淡了下去, 他克制不住地想,秦莊一個人在那樣一個陌生的地方,該有多冷呢?
在看守所裏渾渾噩噩過了一夜。
明明困意重重, 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眼睜睜看着通氣窗外的天色由白變黑, 又由黑轉白, 一閉眼就會想起秦莊垂死的可憐模樣。
多少挨到第二天上午,等看守所的人員過來送飯時,他才終于聽到些許外面的聲音。
命案的偵查, 主要包括現場勘驗、案情分析、破案預審等幾個重大環節。像路南亭這種沒來得及逃亡、在醫院裏被當衆抓獲的情況,極大降低了警方破案的難度。
昨夜剛發生的事,一大早秦莊的親屬就趕了過來,進行認屍。
秦父的聲音路南亭清楚得很,只是從前他将這人當成要挾秦莊的工具, 如今卻不得不眼看着這個老人佝偻着背脊, 被續弦和兒子攙扶着,走進派出所裏來。
“警官……我兒子,真的死了嗎?怎麽會呢,他不久前才回過家……我們還有說有笑的……怎麽會這樣呢?”
秦父抓着民警同志的手, 不住詢問,看他那副模樣, 仿佛沒有東西攙扶的話,立刻就會摔到地上去。
“老人家,具體的情況我們同事會跟您說,您待會跟這位法醫一起過去, 做一下屍體辨認。我們會盡快還原案件真相, 給您一個交代。”警官如是道。
秦父蹒跚着往外走,經過過道時, 不經意地與路南亭隔着氣窗對望了一眼。
“是你?”秦父認出他來,掙脫妻兒的手,行到鐵門外來:“我認識你……”
他指着路南亭,對一旁的警官道:“我認得他,他是我兒子的老板,還去我家送過東西……他犯了什麽事,怎麽會被關在這裏呢?”
出于讓死者家屬知情的原則,警官回道:“他就是此案的重大嫌疑人。”
秦父足足過了好一會才将這句話消化完,他的表情從愣怔到難以置信,又轉變成了痛心與憤怒,他不顧一切地欺上前去,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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