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學渣(二)

席彥從短暫的回憶裏收回思緒。

好歹這麽些年也不算白活,從前當學生的時候,席彥覺得自己心思可深沉了、沒人看得透,現在回頭一看,其實大多數人在那段時光裏都是最真實、最簡單幹淨的自己。

席彥抛開自己不提,其他少年少女們的想法和意圖在他看來現在實在是很好明白。

他知道路遙遙就是想活躍一下組內氣氛,不要給內向沉默的陳星一種自己被排擠在外的感覺。

說她“社恐”有些誇張,玩笑成分居多,但席彥社畜三年,特別能理解她這種難與人打交道的心态。

有些人壓根兒不想跟人交流,就想自己待着,有些人卻是不善跟人交流,沒找到合适的方式表達自己。

陳星是屬于後者的。

所以席彥既不想表現得太過熟絡給人造成不适,也不想讓人家在小組裏一直自閉。

學生時代嘛,前後兩排四個人,總是最親近的。

只可惜他以前沒能來得及意識到,這樣的同學情誼究竟有多珍貴,現在能照顧一些,就盡量照顧得周全。

所以席彥決定,繼抛棄丁宣的預習作業之後,再抛棄他的數學周考卷。正好借路遙遙的話,席彥就順着往下說:“支書,數學一會兒能借我照嗎?”

陳星有些意外,遲疑着點了點頭,但還是翻出數學卷子遞給席彥,說話時稍有些怯:“已、已經寫完了。”

——主要是下午數學連堂安排了周考,所以數學課還未上,卷子先行,一早就發了。

但這才上午第四節 課間,就已經做完了卷子,效率也很高。

席彥立馬對陳星豎起大拇指,也不管什麽《學生守則》第幾篇第幾條的規矩,直接掏出手機就拍了照。

路遙遙轉過來哀嚎:“星星!你寫完了怎麽不讓我先抄啊!”

陳星臉上終于有了點笑意:“讓你帶回家。”

路遙遙吐了吐舌頭:“耶!”

席彥笑了笑,照好照片,就把卷子規規矩矩還給了人家。

他的視線在自己周圍晃悠了一圈。

班上不是沒有不樂意把自己作業給別人抄的同學,席彥真心覺得這也很正常,不能因為這個就覺得人家不好,本來知識産權人家就是有權利保護的。

但這群願意給他作業抄,實際是願意跟他做朋友的人,相處起來就讓他覺得特別愉悅。

席彥點點作業的數目,舒坦地說:“齊活兒。”

旁邊李文睿幽幽傳來一句:“你怎麽什麽作業都收?你就是太平洋課代表嗎?”

席彥不驕不躁、不卑不亢應下這句表揚:“本人抄作業,一不看正确率,二絕不雷同,三不犯把電子繞場一周抄成繞場一星期這種低級錯誤。習慣良好,大家樂意給我抄。”

行走江湖多年,老司機從未翻車,席彥的驕傲之情簡直溢于言表。

陳星被路遙遙拉着轉過來一起聊天,李文睿問:“要是抄作業被老師抓了現行?”

席彥聳聳肩:“那就是我偷的啊。”

小組其他仨人都樂了。

“席霸霸我來了!給你送數學周考卷兒,順便爬樓鍛煉一下身體,正愁着今天沒有體育課。”丁宣突然出現在後門邊,手裏拿着卷子,“——偷什麽了你?”

席彥朝他抛了個得瑟的電眼,說了一句放在未來很落後但放在這會兒很超前的網絡流行語:“偷心盜賊,不請自來。”

以席彥為中心,周圍一圈都笑開了。

丁宣憋了又憋,還是沒憋住:“要不是我打不過你我我我我就打你了!你能不能把你這風塵勁兒收一收,我們一衆小同學都要因為你風評被害了。”

話音剛落,偷心盜賊就瞄見獨立樓梯口走出來一個人影。

席彥忙跟丁宣說:“偷你心了嗎你就打我?”

他在丁宣壯起狗膽跟他battle之前一跷板凳,扭頭沖着門外喊了一聲:“鐘秦!”

鐘秦手裏拿着瓶水,看着像是剛從食堂的小賣部回來,他腳步一頓,聞聲微微偏頭,坐在後門邊的少年雙眼明亮,正看着自己,嘴角挂着笑意,明朗極了。

鐘秦輕輕嘆了口氣。

他喜歡這棵高大繁茂的桂花樹,最近它隐隐有要開花的苗頭,所以他才老走這邊的獨立樓梯。

鐘秦想……過了花期他就不走這邊了。

丁宣一見是鐘秦,也不跟席彥鬧了,趕緊立正站好打招呼:“狗哥來了啊!”

鐘秦:“……”

他不是來了。

他是想安安靜靜地走開。

李文睿從席彥背後探出腦袋來,他結合丁宣的肢體語言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狗哥啊!久仰啊久仰!”

鐘秦擡腿就想走,席彥沒給他機會。

席彥使勁往後退了一下板凳,見縫插針說:“你想中午跟我一起吃飯還是想晚上一起吃?”

李文睿小聲:“狗哥臉上寫着不想跟你吃飯。”

丁宣三指朝天:“發誓,我也看見這幾個字了。”

席彥假裝沒聽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鐘秦:“你想吃什麽?”

鐘秦略作思考。

今天周五,臨近周末放假,席彥是……又想看狗了。

兩人隔着二米多的距離,席彥說話不自覺大聲了些,為了不引起路過他們去廁所的同學們側目,鐘秦擡腳走到了後門邊。

丁宣特意把離席彥更近的那個門框讓給了鐘秦以示友好和尊敬。

鐘秦略靠着門框,垂下目光:“我中午吃食堂。”

他本意是想說他中午吃食堂,如果席彥想要去外面下館子的話,就晚上去。

沒想到席彥眼睛一亮:“那就一塊兒吃食堂吧,下課你等我啊。”

丁宣積極舉手:“申請加入!”

李文睿趕緊跟上:“我也!”

三個人都用期待應允的目光把他們狗哥看着,鐘秦雖然不認識人,也點了頭:“都行。還有楊子陽。”

席彥笑着嗯了一聲。

鐘秦看他兩秒,移開目光說:“我回去了。”

“欸——”

席彥出聲時,鐘秦轉身的瞬間頓住了。

他低頭一看,席彥伸出手,拽住了他手裏拿着的飲料瓶。

鐘秦兩根手指夾着瓶蓋。

席彥手掌輕輕握着瓶身。

飲料瓶被他忽然一抓,連帶鐘秦垂着的手,都輕輕晃了晃。

鐘秦看見席彥朝自己擡起眼來:“我最後一節物理,可能得……拖會兒堂。”

鐘秦知道他的意思。

這人一貫伶牙俐齒,完全可以把話說得更明白——但他卻沒有直說“你可能得多等我一會兒”,就好像是他那點僅剩的矜持禮貌在作祟,好像再表達一次”我希望你等我“這個意願他就會不好意思似的。

鐘秦揚了揚眉,答應說:“知道了。”

席彥這才心滿意足地松開了手。

鐘秦卻沒走,也沒收回目光,他問:“今天去,還是明天?”

席彥愣了愣,以為鐘秦還在說吃飯的事兒:“那明天周末學校食堂也不開門啊?”

鐘秦拽着一張寫滿鄙夷的臉,擡手把飲料瓶的瓶底輕輕放在了席彥腦門上:“奶油,你想今天看,還是明天?”

席彥頂着一腦門冰涼涼的小水珠兒,眨眨眼。

也不知道鐘秦看自己時,是不是也跟自己看周圍的小同學一樣,把他這點小心思統統都看得透透的。

席彥心裏稀奇,又感覺有些奇妙,就想了想說:“那……你晚上放學也等我吧?”

鐘秦看他片刻,拿着飲料走了。

席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又撚了撚手指。

入秋了還喝冰水。

年輕不養生,老了養醫生。

二十五歲高齡的席彥如是想道。

他也沒注意打上課鈴前,李文睿和丁宣湊在一堆說起了小話:“看這倆人黏糊的。”

“可不嗎,我跟席霸霸認識第十年了,他也沒讓我等過他放學啊……”丁宣吐槽完,朝席彥撲棱一下卷子,“欸,卷子給你,要上課了,我先下去了,一會兒牌匾底下見。”

席彥還沒開口,李文睿就心疼地拍了拍丁宣的肩膀:“兄弟,我開始心疼你了。”

丁宣莫名:“……我咋的了?”

李文睿啧了一聲:“不是你咋的了,是你席霸霸再也不需要你的卷子了。”

丁宣表情空白一秒,麻木地說:“我懂了,他有了狗哥,就再也不需要我了。”

丁宣揣着卷子決絕地離開。

席彥看着他的背影,摸摸鼻子,問李文睿:“我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狗哥是無辜的啊。”

五中不是封閉式管理,飯點的時候,學校外面整一條街甚至堪比美食街,熱鬧得很。

開學一周,九班五壯士外加一個李文睿,打算把這些館子和小吃統統吃個遍,所以到目前為止,他們幾個一口食堂的米都沒吃過,當初往飯卡裏充的錢,幾乎只用來買過早飯和零食飲料。

他們個個都是嘗鮮的心态,可席彥不一樣。

席彥那叫懷舊。

但他最懷念的,其實還是五中的神仙食堂。

即使他是重回高中,也總歸是有畢業的那一天,飯館只要不倒閉,什麽時候想吃都能吃,可只要踏出了學校門,再想吃一頓食堂,那可就不容易了。

五中食堂在學生中競争力極強,學校外面賣什麽,食堂就學做什麽,五花八門的應有盡有,還便宜。

往校門外跑的學生大多是想趁着休息時間去外面放放風、透透氣。

像鐘秦這種不放風也不會被憋死的學生,開學以來唯一一頓下館子,吃的就是“常來啊”,還是被迫和席彥、丁宣一起吃的。

席彥想吃食堂。

也想和鐘秦一起吃食堂。

對于學生來說,學習、吃飯、盼星盼月盼來的體育課,就是生活的全部了。

搭伴一起去吃飯的,那都是關系最好的。

還有兩分鐘下課,講物理的唐國慶小老頭兒依舊眉飛色舞,講課講得異常起勁。

以往老師拖堂,席彥心裏煩躁感更甚,現在他不煩,就是不知道怎麽了,有點急。

唐國慶的年紀奔着六十去了,是資格的老教師,如今站在五中講臺上的,其中有好多都是他的學生。

小老頭那玻璃瓶底一樣厚實的眼鏡老壓在鼻翼上,他眼神兒不大好,席彥老懷疑是他眼鏡沒戴端正的緣故。

在唐國慶眼皮子底下,席彥從草稿本上扯下一張紙,寫了自己和李文睿中午都去食堂吃,然後把紙折成一個小方塊,在紙面上寫了一個“钊”字,經過李文睿,托倪文瑞傳出去了。

李文睿納悶:“馬上下課了,等會兒跟他們說不就得了?”

“你懂什麽,”席彥頗為老道地說,“中午吃食堂,那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本來課就下得晚,再讓你磨蹭一下,上趕着去喝白菜湯嗎?”

李文睿肅然起敬:“席霸霸,你是超出實際年齡的周全啊!”

席彥還沒來得及順杆爬表揚自己兩句,下課鈴就響了。

席彥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他跷起板凳,從後門往外看,對面十二班看來是準時下了課,不斷有嗷嗷待哺、步履匆忙的學生從前後門跑出來。

席彥沒看見鐘秦。

午飯前的這節課後總是最為喧鬧嘈雜,老是假裝自己耳背的唐國慶就拖了一分多鐘,也實在講不下去了。他說完下課,沒叫值日生喊起立,擺擺手直接放學生去吃飯,總算顯露出一點小老頭兒該有的仁慈。

席彥書也沒收,筆帽也不蓋,蹭的一聲站起來,拉着李文睿就往外跑:“快快快,沖沖沖!”

速度之快,爆發力之強,李文睿覺得自己這個體育委員的位置簡直應當讓賢:“欸——慢點兒啊哥,哎喲我飯卡沒帶——”

席彥人都沖到獨立樓梯口了,勉強剎住車,吧唧了一下嘴,嫌棄地回過頭來說:“你快……”

沒說完,席彥話就頓住了。

他回頭時才看見,鐘秦把手揣在褲兜,正微微靠着後門旁的牆,就挨着他的書桌。

中午,驕陽當空,鐘秦沒穿長袖外套,只穿了件黑色的短袖。

像最初認識時那樣,少年輕輕垂眸看過來,卻微微擡着一點下巴,好像永遠不會為什麽事低頭一樣。

席彥忽然就覺得……

這是驕陽一樣的少年啊。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