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愛不流浪(四)

不知是郊外秋天氣溫更低,還是籠舍這片地方比較開闊的緣故,席彥覺得有一點冷。

鐘秦帶着大家從鐵門進來之後,因為要做一些介紹,也不好一直跟着席彥走在隊伍最後。

于是鐘秦伸手拍拍席彥後腰上那個兜,示意他跟在自己身邊:“走吧。”

席彥的腿全程沒有自己的意見,人一直很乖地待在鐘秦周圍。

鐘秦揚揚眉,心裏越發覺得席彥就像只小狗。

闫悅一眼就看見了一號舍裏的貓:“貓貓和狗狗分開住了,貓貓的籠舍就是在這邊嗎?”

鐘秦點頭:“基地所有的貓都在一二號舍,裝了紗窗紗門,現在有十七只。”

路遙遙問:“欸?貓貓的數量不太多啊?”

鐘秦解釋說:“流浪貓生存能力強,人類社會對流浪貓的包容度也更高,很多小區、學校裏都有流浪貓,但卻會驅趕流浪狗。基地的貓,要麽是生病主人不要了的、受到虐待的,要麽是一些被遺棄的幼崽。”

陳星碰碰路遙遙和闫悅的胳膊:“看,還有貓爬架。”

“嗯,雖然沒有那麽精致美觀,但需要的都會有。”鐘秦說,“後面是狗舍。無論貓狗,身上有殘疾的和健全的,基地會分開養。”

大家順着鐘秦的視線看過去,果然透過二號貓舍的紗門,看見一只身體有恙的貓。

那只貓通體黑色,在深灰色的水泥地上并不顯眼,只有仔細看才能發現,它的右前爪有畸形,比左前爪長出一截,也似乎沒有指,蜷起來才能走動,而且動起來有些跛。

但它卻像是習慣了,行動時除了姿勢不大好看,竟也和尋常貓一樣敏捷。

闫嘉朗忽然皺起眉頭指着二號貓舍的貓爬架最下層:“那、那另一只……”

鐘秦頓了頓:“被人斷了尾。”

李文睿和丁宣幾乎同時低聲罵了一句。

席彥抿着嘴,沒有說話。

再往前走,便是狗舍了。狗舍沒有裝紗門,而是用間隔稍窄的鐵栅欄代替。

前面幾間還好,那些狗雖說長得不如品種狗那麽漂亮,但卻比較有活力,遠遠見到鐘秦,就會叫幾聲,然後努力把自己的狗嘴從栅欄縫隙裏往外湊,爪子也伸出來在地上一個勁兒地刨着。

等鐘秦走近,它們就會立起來,黑黢黢的前爪搭在栅欄上,就像想去觸碰鐘秦的手一樣。

鐘秦會淡淡笑笑,彎下腰來,然後并不嫌棄地捏捏它們的爪子,再伸手給他們舔舔,說:“饞,這會兒沒吃的。”

席彥突然有些不合時宜地想……這人對狗怎麽能比對自己溫柔那麽多!

小同學們甚至在鐘秦和狗崽子們之間瞅出了一點父慈子孝的即視感。

——而席彥那表情,活脫脫是一衆兄弟姐妹當中最愛争寵、氣性最大的那個。

丁宣:“……老李啊。”

李文睿:“……聞見了。”

丁宣:“……哦。”

雖然小同學們也想伸手去摸摸狗子,不過礙于鐘秦沒說可以,就都很禮貌地沒動作。

但大家心裏都癢癢,土狗子也很可愛啊!

——可當他們再繼續往下面的狗舍走去時,這點愉悅活潑的心情卻……變得越來越沉重。

籠舍數目有限,仗着郊區地廣人稀租金低,面積才修得大一點,即使這樣,再多一些也實在難以負荷。

一間十平左右的狗舍,同時住了七八只,從六號舍往後,收容的全部都是身有殘疾或者性格有缺陷的狗。

有些看見鐘秦,下意識想來打招呼,卻在看見這麽多人時當即夾着尾巴跑走了。

有些反應激烈,會正面朝人而卻往後退去,前半身低伏着,喉嚨裏發出警告的聲音,呈現一種極其緊張的防備姿态來。

有四肢不全的。

有患皮膚病的。

有身上斑駁,布滿難以消褪的燙傷痕跡的。

有被拔去牙齒的。

還有被……挖去雙目的。

它們的外貌與定義寵物時常用的“可愛乖巧”大相徑庭,甚至面目可怖,讓人不忍、不敢再看第二眼。

而鐘秦看向它們時的表情卻并無任何異樣。

他仍然只是靜靜走到鐵栅欄邊,蹲下來,把他幹淨的手從略帶鏽跡的欄杆縫隙中穿進去,朝瑟縮在角落的它們攤開了手掌。

鐘秦很耐心地等着。

一只、兩只……

它們在原地猶猶豫豫,三步兩回頭,最後終于有三四只慢慢、慢慢靠近鐘秦的手邊,用濕漉漉的鼻子輕輕蹭了蹭鐘秦的手心。

帶大家參觀完所有籠舍,鐘秦說:“基地收容的絕大部分都在這兒了,需要照顧的幼崽不在,我會把它們接去醫院照看。一些除貓狗以外的特殊的野生動物如果被我們發現,會聯系相關部門處理。”

席彥聞言一愣,擡眼看向鐘秦——

鐘秦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席彥霎時明白,豆包、豆沙和蛋黃,都是從這兒出去的。

那以後……以後還會再送回來嗎?

鐘秦似乎猜到席彥心裏所想,便說:“基地有領養代替購買的項目,不定期會有人過來拜訪,挑選合适的、喜歡的貓狗帶走。開學前那個暑假,我們送走了幾只貓,貓相對好找主人一些。”

“送走的貓狗都會回訪,這部分工作也是志願者在做。”

生病痊愈恢複了健康的以及長相可愛的幼崽,都有機會被接出籠舍,從此擁有真正愛它們的主人,和一個真正的家。

只剩下這些殘疾的、難與人親近的,最後永遠留在這個深灰色的世界裏。

鐘秦、胡學、志願者們,将會是它們唯一的依靠和庇佑。

席彥盯着籠舍裏那些“老弱病殘”發起了呆,不知又被裹挾進了哪段回憶的漩渦。

鐘秦沒看席彥,卻不動聲色地将掌心貼在了席彥的後背上。

半晌,他似乎是覺得這樣不足以安撫這人的情緒,便把手往上移了些,藏在衛衣帽子底下,隔着衣料,捏了捏席彥的脖子。

被秋風來來回回問候的頸間皮膚溫熱起來。

席彥莫名覺得自己好像從貓貓狗狗身上争得了鐘秦的一點溫柔。

第一次這麽集中地看見紮堆的“老弱病殘”,不只席彥,小同學們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鐘秦的視線從人群中一掃而過:“情況大概就是這樣,接下來要講你們的工作。”

他的聲音聽起來冷靜極了,席彥知道他不僅見多了“老弱病殘”,就連志願者們的如此情态,想必也司空見慣了。

一說到他們的志願者工作,闫嘉朗就深吸一口氣,開始給大家鼓起勁來:“我們今天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添亂的,打起精神來,也給這些貓貓狗狗們盡一份力量!”

大家都點點頭,應和說:

“對,打起精神,做點實在的事兒。”

“鐘哥,你布置任務吧!”

“我們會盡力做好的!”

鐘秦嗯了一聲:“我長話短說。你們是胡學接的,但‘愛不流浪’我知道一些。入秋降溫,今天有一批收到的捐贈物資送來基地,有舊衣物和被子,要用這些給它們搭窩保暖,準備過冬。”

“不過東西什麽時候來我不清楚,在那之前,先打掃籠舍,順便統計收容數目,需要關注一下每間籠舍裏貓狗的身體狀況,有異常的彙總給我。”

“好,沒問題,”闫嘉朗代表大家一點頭,“咱們什麽時候開始?”

鐘秦想了想,說:“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三四五號舍裏的狗你們可以遛,狗繩都挂在門口。遛狗和打掃分兩撥人,三個狗舍輪流分工。現在跟我去衛生房洗手,穿戴好鞋套手套和口罩,就可以開始了。”

說完,鐘秦又看向三個女生:“你們……”

路遙遙明白他的擔心,當即一拍胸口保證:

“天仙你放心,我們仨不怕髒不怕累,就怕狗崽沒地兒睡!”

天仙鐘秦:“…………嗯。”

席彥這個煩人精又在背後說他了什麽。

鐘秦跟他們說話的時候,捏着席彥脖子的手一直都沒放下來。布置完其他小同學的任務,他看向挺長時間沒說話了的席彥,單獨低下聲音來:“你呢?”

席彥吸了一下鼻子,聲音悶悶的:“……我能不能跟着你啊?你去哪兒我就想去哪兒。”

鐘秦見他情緒不高,便随口打趣一句:“我要是回去坐辦公室,你也跟我一起休息嗎?”

席彥瞪他一眼,兇道:“我想跟你一起撿屎!行了吧!”

鐘秦揚了揚嘴角。

兇是兇了點,好歹有精神了。

大家穿戴好鞋套手套和口罩時,胡學姍姍來遲,一起來的還有一位看上去很幹練的嬸嬸。

胡學說:“阿秦!我來了我來了,我帶他們就行了,光哥讓你去門口接一下東西,記得點個數啊!”

鐘秦答應了一聲,又對嬸嬸點點頭:“張嬸,今天也辛苦你了。”

席彥跟着鐘秦喊人的時候總是特別順嘴:“張嬸好。”

張嬸擺擺手笑道:“你好你好,沒什麽辛苦的哇,這不是來了這麽多孩子幫忙的嘛。”

“嗯,”鐘秦又對胡學說,“那你去吧,有什麽事找闫嘉朗,就胖的那個,他班長。”

“好嘞,”胡學順手搭上席彥的肩膀,“我們走吧走吧——欸?”

席彥還沒被胡學帶着走出半步,鐘秦就抓着他的胳膊肘把人拽了回去,對胡學說:“他跟着我。”

倆人就這樣扔下胡學頭也不回地走了。

胡學:“……”

有沒有知道內幕的小同學來告訴他一下阿秦是不是有點早戀的苗頭?!

周圍沒了別人,鐘秦跟席彥講起事來明顯細致得多:“張嬸和保安大叔是兩口子,基地雇的,工資開得也不高。老兩口沒有子女,平時就住在基地,照顧人也照顧貓狗,都是心善的人。”

“好心人,”席彥誇贊一句,又問,“可是這麽大個基地就這麽點人?平時忙得過來嗎?”

“不是,”鐘秦回答,“還有幾個跟胡學一樣長期幫忙的,都是光哥的朋友,他們有事才來,辦公室留一個人安排志願者就行。”

席彥頓了頓,問:“光哥他是……”

鐘秦帶着席彥往基地門口走,應道:“是基地的負責人,救助中心是他一手辦起來的,現在有幾個朋友和他一起做。”

席彥驚訝一瞬,直呼好家夥:“我可算知道他為什麽掉錢眼兒了,好家夥,這麽多張嘴等着吃飯呢。”

席彥不僅知道了岳光為什麽掉錢眼,還知道了鐘秦撿狗的姿勢為什麽如此熟練。

撿回來的狗都養在哪裏、為什麽有的寄養在醫院……這些關于鐘秦的故事,席彥當連續劇看,一集一集差不多就快要串聯完整了。

席彥問:“那你呢?也是被光哥叫來幫忙嗎?”

“嗯,”鐘秦語氣稍頓,後來還是說,“他和最初的合夥人鬧得不太愉快,當時實在忙不開了才找上我的。”

席彥遲疑問:“你今年是剛上高一沒錯吧?那光哥叫你來的時候你還是個初中小崽子吧!你來當負責人,說話有人聽嗎?你看那個胡學……欸?胡學好像還蠻聽你的?為啥?”

“雖然那時候不算負責人,不過開始确實也沒人聽。”鐘秦很淡地笑了一下,“後來一起出去救了兩次流浪狗,就好了。”

席彥眨眨眼:“鐘秦。”

鐘秦回看他:“嗯?”

席彥試探卻直白地把自己的小細腿兒往鐘秦的私人領域裏一邁:“我想聽你說說你自己,什麽都行,我什麽都想聽。”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