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漩渦7

段長歌确保信送出去後,心中的一塊大石才重重落了地。

草草将那身沾了血的衣裳換了之後,她來到了許闕的房中。

她無言地注視着床榻上的男子,抿了抿唇,坐在了床榻邊的椅子上,纖手輕輕的牽過了他的手掌。

“許闕,你當時讓皇後帶我走的時候,就想到會發生什麽吧。”

她眉目溫柔,像想到什麽,唇邊漾着淺淺的笑意,但眸中總有悲傷。

“這一下,你總算不欠他什麽了。”

她彎了彎唇,擡起手輕輕拂過他阖着的雙眼,看他蒼白無色的面龐。

“所以,你一定要醒過來,我……”

她頓了頓,眸中漸漸有了淚光,但唇邊卻淺笑着:“我還等着你來娶我呢……”

話音落下,房門被打開,段長歌轉身,看到了劉俞舒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同樣神色的管家趙來。

劉俞舒朝她點了點頭,段長歌斂了神色站起身來,劉俞舒來到許闕旁邊給他診脈。

段長歌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着,手不自覺攥成了一團。

趙來看出她的緊張,溫聲安慰道:“王妃,小王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回以一個安心的眼神,吐了口氣,內心平靜了許多,見劉俞舒診脈完畢,她連忙走上前去。

“劉大夫,他……怎麽樣?”

她眼中透出無比的緊張,迫切想要知道他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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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俞舒罕見地皺起了眉,對她說道:“段姑娘,你要有個心理準備,許闕他……這次傷的很重,不過我會竭盡全力去救他……”

他抿了抿唇,接下來的話似有些難以說出口:“他可能會在一個月後醒來,也可能是在半年後,更有可能……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最後一句話,像一記重擊錘在了她的心頭上,她的臉剎那時褪得蒼白。

不過很快,她合了合雙眼,似讓自己冷靜下來。

“趙管家,劉大夫今夜奔波定是很累了,先帶他下去休息。”

她直視着他的眼,裏面透着堅定:“我相信,他會醒過來。”

劉俞舒面色有些動容,朝她微微颔首,随即也沒有多加推辭跟着趙來離開了。

趙來在離開時有些擔憂地對段長歌道:“王妃,您也已經兩天沒合眼了,要早點歇息啊……”

說完怕她依舊執拗地不行,又繼續道:“畢竟,王府不能連您……也倒下啊……”

段長歌朝他暖暖笑了笑。

“好,告訴王府的人,我永遠在,讓他們別擔心。”

這幾天,劉俞舒一直在給許闕熬着藥,段長歌也重振了精神,開始接手一些許闕手上的事情。

前幾天段長歌借段驚鴻之手小心翼翼地給朝廷中的一些大臣寄了信,今夜便是會面之時。

只有會了面,她才能着手準備一些事情,化被動為主動。

段長歌看着銅鏡中的自己,一副丫鬟扮相,抿了抿唇,出門吩咐完趙來好好照顧許闕,轉頭看向了劉俞舒“此次借外出買藥的理由得以出府,還得多謝劉大夫了。”

說罷,她朝他微微颔首。

劉俞舒擺了擺手,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段姑娘也不過是盡了王妃的職責。”

說着,見她緩緩朝袖中帶了一個發簪,眉梢蹙了起來。

段長歌見他看着自己的舉動,朝他勾了勾唇,揚了揚自己的衣袖,裏面的簪子若隐若現。

“要是被識破了,大不了先沖出去。”

她擰了擰眉,白皙的臉上滿是決絕:“今晚,必須要會面!”

他盯着她溫婉的眉目漸漸染上了肅穆之氣,扯唇笑了笑,說:“這些天來,你處理事的手段,越發與許闕相似了,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夫妻同心嗎?”

段長歌聞言也笑了笑,想到許闕,眉眼軟了軟。

“或許真是這樣吧。”

她眸子彎了彎,聲音輕柔。

劉俞舒察覺出她的些許變化,瞥了她一眼,不作聲。

在出府的時候,不出預料,侍衛攔住了她和劉俞舒。

劉俞舒對那領頭說道:“今晚我要出去買點草藥,這位是随行我的藥童。”

說完,微微撇開身子讓段長歌半個身子暴露在那個領頭的目光下。

段長歌低着頭,再加上天色黑暗,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那領頭稍加懷疑,朝段長歌走了一步。

“擡起頭來。”

段長歌眯了眯眼,藏在袖中的簪子緊了緊,同時緩緩擡起頭。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響聲,侍衛警覺起來,紛紛往那邊趕,了。

其中一個侍衛連忙向那個領頭禀告道:“大人,後門那邊好像有動靜。”

那個領頭急于前去察看,草草瞟了一眼那個藥童,見那個藥童滿臉麻子,一時心裏犯嫌,揮揮手讓她們趕緊走。

段長歌和劉俞舒飛快地對視一眼,快步離了府。

段長歌急匆匆地走到一座府邸,門口站着段驚鴻,見他們進來,連忙走了上來,面色謹慎。

在進門的時候,段驚鴻仔細囑托着她:“寄出的信大臣們都收到了,今日來的……”

他頓了頓,随即話語中透出隐隐的怒氣:“今日來得……不足半數……”

段長歌挑眉,勾唇冷笑了一聲:“真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說罷,推門而入。

原本有些小聲嘀咕的大臣們見有人進來,立刻噤了聲,看着她走在人群中央。

段長歌先是掃了掃在場的大臣們,面色平靜,随後一言未發,只是單單朝他們彎了彎腰。

“想必諸位大臣也清楚,今晚來,也就意味着和王府自此站成了一派,長歌替小王爺謝過大家。”

那些大臣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緩緩道:“王妃言重了,我們這些大臣啊,都是小王爺當年一手把我們引進朝廷,我們才得以加官進爵,如今小王爺有難,我等豈能坐視不理?!”

一番話下來,引得不少人附和。

段長歌彎了彎唇,原本有些冷硬的語氣軟了不少,邀請諸位大臣入座。

段驚鴻和劉俞舒也随之入座,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段長歌。

其中一位大臣按捺不住,率先将最核心的問題提了出來:“王妃,小王爺究竟何時能醒過來?!”

段長歌笑了笑,目光清澈:“既然諸位問出來了,我也無需隐瞞。”

說完這句話,她微微頓了頓,掂量了一下這句話的分量,随即朱唇輕啓,聲音淺淡:“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小王爺何時會醒來。”

“什麽?!”

“醒不過來那這……”

“這下可怎麽辦啊……”

“……”

一語抛出,像是一粒石子掀起了千層浪。

大臣們一瞬間炸了鍋,議論紛紛,更有甚者萌生了離開的想法。

段長歌不着痕跡地揣摩着他們的神色,指腹微微摩挲着扶手,見時候差不多了,這才給段驚鴻使了個眼色。

段驚鴻心領神會,将顧厚與他背後那人的書信都分發給了那些大臣。

“想必這些書信,大臣們還未見過吧……”

她笑吟吟地說着,看着那些大臣接到書信時霎那間變換了臉色。

其中一位大臣不可思議地指着書信說:“這……皇上并未說……”

段長歌微抿着唇,接過了他的話:“皇上并未告訴你們,顧厚背後還有人,對嗎?”

她掃了一圈,繼續道:“因為交給皇上的,只有顧厚私通北炀的那些信。”

她動了動唇,将接下來的話徹底說完:“可是只因為小王爺發現了這些書信,皇上就要親手殺了他。”

說到最後,她的眼眶微微紅了紅,想到那時許闕将自己支開,心痛了痛,但面色毫無波瀾。

她用指甲用力扣着那扶手,指尖傳來的微微痛覺讓她保持着冷靜來面對那些大臣。

有的大臣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瞪大了雙眼,顯然是無法相信自己的猜測,支支吾吾地說了出來。

“莫非……莫非顧厚背後之人……就是……”

相信他不說,那個名字也在衆人口中呼之欲出。

段長歌抿了抿唇,最後給他們吃了一記定心丸:“沒錯。”

大臣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還有人不由得喃喃道:“真是太荒謬了……”

段長歌不給他們太多緩沖的時間,站起身,義正言辭:“許宴濫殺無辜,枉為王上,為了自己能夠登上王位不惜讓幾萬将士白白赴死,身為皇室卻私通外敵。”

“在位期間,朝廷之中官官相護,官場早已腐朽不堪,許宴如此,早已不配為我南溯之君王,他,必須給我南溯百姓一個交代!”

一字一句,訴說着這麽些年許宴做過的事情,每一樁都直擊着在場每一位大臣的內心。

許久過後,那些大臣都沒有說話。

段長歌看着他們,眯了眯眼,臉上難掩失望之色:“諸位大臣,當年小王爺竭力扶持你們,無非是相信你們能夠保護好南溯,可如今,他被奸人害至如此,你們難道要視若無睹嗎?!”

段驚鴻拍案而起,冰冷的眼神掃過那些噤若無聲的大臣們,咬牙切齒道:“若非你們要繼續擁護一個如此狠辣無情之人為我南溯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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