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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都不知道連見在想什麽,盡管我們已經認識十幾年了,最近一段時間每次和他接觸後我都會因為這種不了解而難受。
可我又做不到不與他聯系,原因是什麽大概知道,只是從沒往深處想過,想都不敢想,我始終是個懦弱的人。
昨天我終于忍不住了,問他:
“你為什麽話總是這麽少?”
他有些驚訝的看着我,不知道我在發什麽神經。
“你是真的不愛說話,還是對我無話可說?”
我明知自己在沒事找事,那些話卻還是像熔岩一樣從口中說了出來,灼傷了我自己的喉嚨和口腔。
“每次都是我一個人在滔滔不絕,你讓我覺得自己很蠢。”
“……你不願意可以別說啊,我又沒逼着你。”他說完掉頭走掉了。
這很符合連見的風格,一旦察覺不對就會立刻走開,從來,絕對不與我吵起來。
明明是預料中的反應,我卻像一腳踏空,心下那根筋抽的疼,他卻已經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站在十一月的廣場中央,只覺得自己上前拽住他也不是,走也不是,腳像被釘在地上般動不了,風刮的臉隐隐作痛,幸好沒一會兒手機就響了。
“怎麽?”
“晚上來不來酒吧,要來我八點去接你。”
是唐文強,我上大學後結交的酒肉朋友之一,雖然他是個俗得不能再俗的有錢人,活着的終極目的就是泡遍K市的酒吧和美女,可畢竟有一條難得的優點——愛說真話。
連見在我去年的生日聚會上第一次見到唐文強時很有些吃驚,他大概覺得我不會結交這樣的朋友,換做上中學那會兒我确實不會,可一步一步的,怎麽說呢,那種假惺惺的清高和不屑已經讓我很疲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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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連見也就表示理解,但他的理解是,我們這個富二代圈子的事情多半比較複雜,也與他無關。
“好吧,我去。”
“Yes!哥你終于想通了,我等下就跟露露她們幾個說。”
“行了行了,別叫那麽多人。”
他滿口答應着挂了電話。
晚上我們那一桌來了十多個,三個男生,剩下的都是姑娘,唐文強确實很有號召力,或者說他的錢很有號召力,來的都是漂亮姑娘,有幾個據說還是學舞蹈的。
“你跳的是什麽舞,民族還是芭蕾?”我問坐在身邊那個最漂亮的姑娘,旁邊人都喊她茜茜。
“說的好像很懂一樣,你長這麽大估計一場芭蕾舞都沒看過吧。”
我哈哈大笑,身子輕飄飄的。
“所以你學的是芭蕾?不錯啊,很高級。”
她拿起桌上的飲料掩飾的喝了一口,表情很不屑,這卻激發了我的興致。
“喂,別繃着臉嘛,我是真心覺得學芭蕾的女孩子不錯,長得漂亮又有氣質。”
“謝謝。”她冷淡答謝,氣氛一下就冷了。
“茜茜,怎麽不高興啊,是不是我這個兄弟得罪你了?”唐文強注意到我的尴尬忙來解圍。“齊硯你不對啊,快喝三杯向美女賠罪!
”
我笑笑,直接吹瓶了。唐文強和另一個滿臉痘痘我至今記不住名字的男生一起呱唧呱唧的鼓掌。
“好,痛快!”
其實我酒量并不好,之前已經喝了不少,再加上這一瓶真有些發暈了,酒吧流炫的光線和渾濁的氣味讓我一下不舒服起來,站起來去洗手間吐了底朝天,洗洗臉回來時唐文強又遞給我一瓶。
“你今天怎麽回事,怎麽忘了跟我們露露喝?該罰該罰!”
大家認識久了露露也不介意唐文強的直接,笑着拿起酒瓶,她藍色的眼影色澤暈暗,昏花的燈光下如漂浮夜間的睡蓮。
“齊硯,我幹了你随意啊。”
說着她就一飲而盡,周圍人一片叫好,于是我也喝了。
他們又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其中一個女生輸了,選擇大冒險,唐文強徹底發揮了他的流氓本色,讓她在三個男生中選一個親一下,還必須是嘴對嘴。
那女孩看着一副老實學生樣,倒也敢玩,站起來就在起哄聲中過來親了我一下,她嘴上的唇膏有種黏膩的觸感,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游戲繼續進行,接下來輸的卻是我。
“我也選大冒險。”
“有種,”唐文強笑,“那做兄弟的可不能讓你吃虧,這樣,你在這裏選一個妹子親回來。”
女孩子尖叫埋怨的聲音混在一起,令人頭疼,我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叫茜茜的姑娘臉上立刻結了冰。
于是我無奈笑笑。
“姑娘不願意啊,算我輸,我還是喝酒好了。”
“那得三瓶。”
“行啊行啊。”
又是三瓶下肚,胃硬的像石頭一樣,我幾乎感覺不出自己喝的到底是什麽。
“齊硯,你這不行啊,這麽喝下去非得傻了不可。”
“傻就傻了,”我嘻嘻笑,“誰讓我這人就是專一呢,喜歡什麽就盯着什麽,有的換也不換。”
“你還專一,追你的姑娘太多讓你挑花眼了吧。”露露打趣我。
“不是不是,”我伸手指着露露故意說,“我是真專一,只要是我喜歡的,怎麽對我都沒關系,讓我做什麽都行。”
“茜茜,聽到沒有,齊硯有錢又帥,還對你這麽專一,要不你們倆今晚就成一對吧。”
“別逼她別逼她,”我一把打開唐文強的手,“要心甘情願的。”
這句話無意将桌上氣氛推向□□,所有人的聲音都變成嗡嗡的回響,我一句也聽不清,只是保持着傻笑。
傻笑着又喝了幾杯,傻笑着和他們開玩笑,傻笑着站起來回家,走着走着卻發現不對,我正走在大路上,身旁有個長發女孩一路扶着我。
停住腳步我低頭看那女孩,她見我不走了也擡起頭,竟然是那個冰霜美女茜茜。
“怎麽是你,唐文強呢?”
“他喝多了,坐他的車太危險。”茜茜的長發被風吹的拂到我下巴上,像老的不能再老的電影橋段。上次送喝醉的我回去的人還是連見,當時他冰涼的手指用力扣在我肩上,隔着衣服也留下了紅色印,想到他我心裏忽然被撒了一大把荊棘的黑色種子。
“所以你扶我回去?”我在馬路牙上坐了下來,“謝了啊,看不出你還是個熱心人。”
“誰讓他們起哄的,反正同路,也是順便,就是大晚上的真不好打車。”
“也不算晚上,”我看看手表,“天快亮了。”
茜茜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她的黑色小外套看起來很單薄,我脫下外衣披到她身上。
“喂,你喜歡的那個女孩是誰啊?”
“什麽?”
“你不是說自己對感情很專一麽,還說如果是喜歡的人讓你幹什麽都行。”
“要是你的話我确實能做到。”我笑,“不過你這樣的大美女應該也不稀罕男人這麽做吧。”
“少來了,問你正經的。”
“真的,我對你一見鐘情了。”
“……”
“好吧好吧,別生氣,”我靠在電線杆上,後背一片冰涼,“你還挺愛打破沙鍋問到底的。”
“我大老遠的扶着你走這麽久,想問點八卦不算過分吧,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是美女就行。”
“膚淺!”
“我這叫誠實。”
至少我認識的朋友都喜歡美女,哪裏膚淺了,我倒覺得這标準簡潔好用,只可惜自己倒真用不上
。嘆了口氣,我問她:
“你呢,有沒有喜歡的人?”
“沒有。”
“哦,那挺好,一身輕松。”我喃喃自語,習慣了背後涼涼的溫度,酒勁又上來了,“這的士真
不是一般難等,都不想做生意了。”
她扶我走了有一段,看來也是累,我們坐在馬路牙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廢話,我有些迷糊,沒一會兒酒勁又上來了,自己都感覺自己的聲音忽高忽低的。
後來她又問了些什麽,我也記不清,腦子強撐到那個時候已經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斷片。不知何時我竟然就這麽靠着電線杆睡了過去,直到有人拍我的肩才醒過來。
頭疼得像被人拿老虎鉗狠狠夾過一樣。
“連見?”我揉揉眼睛,腦子裏漿糊一片,“你怎麽在這裏?”
“你還好意思問我,大晚上喝得倒在路邊就算了,害人家這麽冷的天還得在旁邊陪你算怎麽回事。”
他低沉的聲音讓我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天邊已經有些泛白,有清潔工拿着打掃吧在唰唰的掃着落葉,路上不時開過幾輛車。
我抓着連見的手想站起來,他卻一把将我甩開,我重新跌坐回地上,只覺得兩腿酸軟無力。
“沒事吧。”茜茜原來還在旁邊,見狀忙扶我起來。
我沖她擺擺手,自己扶着電線杆站了起來,電線杆和剛才觸碰之下連見的手指一樣,十分的冰冷,我猜他心下其實已經有些嫌惡我了,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麽還出現在這裏。
“啊,要介紹一下,這是茜茜,學舞蹈的,這是周連見,呃,我中學同學。”
“中學同學啊,高中還是初中?”
“都是,”我又多餘的補充一句,“小學也是同學。”
“這麽有緣分。”
“太有緣了,估計都把以後的緣分用光了。”我順手攔了一輛車,“你快回去吧,回去先洗澡,別凍出毛病來。”
“一起?”
“不用,我再攔一輛。”
茜茜點點頭,把外套還我。我穿上外套往家走,連見也一言不發的走在我身邊。
“你怎麽會來找我的?”
“你媽昨晚打電話說找不到你,我騙她說你在我家,電話一直沒人接,快早上了還是那女孩幫你接的。”
“謝了。”我聳聳肩。
連見似乎斟酌了一下措辭,半響才道:
“以後別這麽喝了,遲早出事。”
“說教啊,”我滿不在乎,“少來了。”
“……你最近到底怎麽了?”
我到底怎麽了?我自己倒不那麽想知道,而且以連見的聰明他可能比我自己還明白,不如換個輕松些的話題。
“你女朋友呢?”
“這個時間應該在家睡覺吧。”他詫異的看着我。
也對,看來我确實變蠢了。
“哦,那你們最近不出去約會嗎?”
“當然有出去。”
“哈哈,是啊。”
我一邊随口胡說一邊留意街上的車,XXX,來來往往就是沒空的,早知道還不如和茜茜坐一輛回去。
“你實習地方找的怎麽樣了?”
“就那樣,我爸想讓我出國讀研。”
“那挺好的。”
好你mei,我心裏暗罵。
“也不一定,要是追上今晚那姑娘我就不出了,跟她扯結婚證去。”
“……那女孩應該蠻喜歡你的,不然也不會大馬路上陪你坐半夜。”
我忽然站住了腳步,天邊泛着死魚肚白,殘餘的幾顆星星幾乎在一瞬間就像褪了色般隐去。
“天亮了啊。”
我不眨眼的注視着天邊,眼睛在光線的變化中逐漸湧出了淚水,我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一個大男人還因為醉酒流淚也太不像話了。
這麽靜立許久,一回頭卻發現連見還站在原處靜靜看着我。
“不好意思,真喝多了,一睜開眼看見是你還以為在做夢呢,是不是很變态。”我自嘲道。
他淺淡的笑笑,半響才道:
“是挺變态的。”
明明是我自己先開始說的,他口中的‘變态’二字卻像猛的扇了我一記耳光。
“太冷了,快回去吧。”他似乎覺得哪裏不對上來抓我的手。
一瞬間血液全湧進腦子裏,他蒼白的臉色,因為冷而泛紅的耳垂,沒有血色的唇都離我的臉越來
越進,看的最清楚的卻是他的眼神。
那是一種被尖銳小刺紮到手的眼神。是一種覺得事情棘手的眼神。
‘啪’的一聲,沒等我自己反應過來,我已經狠狠給了他一耳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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