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宋今非走上前，對着段琮拱了拱手，道：“每月初一、十五，我這兒總要熱鬧些。今天是臘月，人比往常自然多些。段琮兄若是大年初一來我這兒，恐怕，還不一定能排得上號！”

段琮哈哈大笑道：“宋今非，你這人氣向來很高。之前我聽幾個老臣說，在坊間大家都在讨論，這全京師的未婚單身公子中，就屬你占據女子心目中待嫁榜首！”

宋今非深知皇上的這番話聽起來像調侃，實則卻有點兒威脅的味道。他笑了笑，看着段琮，又看着白灼，說：“因為段琮兄已不是單身了。”

可能白灼的眼神太震驚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段琮和宋今非兩人談笑風生，卻在看到宋今非的眼神望向自己時，忍不住地問了一句：“……你是宋今非宋宗主？”

宋今非淺笑一聲：“正是在下，白姑娘不認得我了？”

白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終于忍不住地又問：“你……是不是有個孿生兄弟，叫淵之？”

誰知，此言一出，不僅是宋今非，就連段琮都笑了。

宋今非清了清嗓子，做了個自我介紹，道：“在下宋今非，字淵之。白姑娘，我們今天上午才見過的。”

白灼崩潰地只想趕緊下山。

也直到這時，她才看到在宋今非身後，跟着今天早上才見到的，那個給他付了一錠銀子的冉冬。

白灼急了：“你……你怎麽不早說啊？”

“名字只是我們在世間的一個代號罷了。是名也好，還是表字也好，都無所謂。”宋今非看着白灼滿臉窘迫的模樣，心中莫名一軟。

白灼崩潰地想到，之前宋今非請自己在小飯館吃飯時，自己還大言不慚地說清雁宗的宗主是跟着自己學命理的。

白灼瞬間臉漲得通紅，羞愧地快要哭了。她試圖躲到段琮身後去，卻被段琮一把拉了過來，摟着她的肩膀，對宋今非說：“我和灼兒已經定親了。”

白灼聽不見段琮說的這句話了，她只崩潰地聽見自己的大腦嗡嗡作響。

宋今非的臉上笑得雲淡風輕：“恭喜段琮兄，不過，白灼姑娘本就很精通命理，你們大婚的擇日，就不用交給我了吧？”

“不用了。大婚擇日方面，我打算聽灼兒的意見。”段琮摟着她的肩膀，捏了捏她的耳垂笑着說。

“那你們今天絕對需要在我這兒上一炷姻緣香了，這姻緣香香氣濃郁，而且非常靈驗。可上至天庭月老那兒，讓他老人家幫你們綁緊姻緣紅線。”宋今非讓開一步，攤開手又道了聲：“請段琮兄和白灼姑娘随我前來。”

宋今非走在前面，段琮摟着白灼跟在後面。直到他們穿過一個個大香爐，在那香氣缭繞間，白灼才忍不住地對段琮抱怨了一句：“你知道他是宋今非，怎麽不告訴我呀？”

“我以為你也知道啊！”段琮捏了捏她的耳垂。

兩人又向前走了一會兒。過了剛才那些兩兩相對擺放着的大香爐，便是前方的祈福閣大殿了。

大殿分為好多個小殿，依不同的需求，有不一樣的小殿。雖然說是小殿，但每個小殿也是長寬十數米，高約兩層樓。殿內供奉着各路神仙。

當宋今非帶着他倆到達姻緣殿時，白灼才發現，這裏竟然供奉着泥塑的月老！

她還沒開口詢問，宋今非便主動做了介紹：“這間姻緣殿要比其他的殿大些。一來，姻緣是天下男女最大的難題。二來，這裏曾經是月老祠。”

月老祠！

白灼眼睛一亮，激動地說：“原來月老祠在這兒！”

天吶，太好了！

我終于找到可以跟月老爺爺說話的地兒了。若是今後有什麽麻煩，我需要動用那一次請他幫忙的機會，我就到這裏來找他！

段琮笑着輕聲問：“你一直在找月老祠？想要做什麽？”

白灼沖他嘿嘿一笑：“求姻緣。”

“那你現在不求也有了。”段琮笑着湊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那也要求，求我們倆長長久久。”

白灼的回答，段琮非常滿意。

每一個進姻緣殿的男女們，都要在殿門旁邊的姻緣盒裏随意放上幾文錢。由掌管姻緣盒的宗人發放姻緣香，好進殿跪拜。

宋今非讓他倆直接進去，他在月老泥塑下取出一盒嶄新的姻緣香，取出六根，恭恭敬敬地遞給段琮，說：“給段琮兄和白灼姑娘的，自然是最新最好的姻緣香了。”

段琮取出三根遞給白灼，兩人等前面幾個跪拜祈禱完了以後，才虔誠地跪拜在月老前的蒲團上。

段琮覺得，自己對月老說的話已經夠多了，誰曾想，白灼卻仰望面前的月老泥塑，口中喃喃低語，竟然沒完沒了了。

白灼将最近這段時間自己所有的經歷，心中的委屈，以及遇到段琮，和段琮之間相知，相識，相戀的過程都挨個說了個遍。末了，還飽含熱情地磕了三個大響頭，在心中默默地問了句——

“月老爺爺，您是我的師父，可您讓我有事兒不要找您，若是找了，後面便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徒兒也不敢找你求問什麽，只是心中有個疑問，若是月老爺爺覺得不方便回答，也沒事，只當我心中擔憂，随意叨叨罷了。徒兒現在已和段琮私定終身，也很想嫁給他，以嘗人世間的愛情滋味如何。但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會不會占用了其他人和段琮之間捆綁紅線的機會。如果确實會占用，請月老爺爺做主，幫我想個法子，如果沒有辦法，我願意退讓。若是沒有占用，我想請月老爺爺幫我跟段琮捆綁一段永世情緣。”

說罷，她又是一通磕頭。

最終還是段琮親自幫她把那三炷香給插到月老面前的香爐裏的。

因為跪拜太久，白灼差點兒就站不起來了。

宋今非又帶着兩人到了祈福閣的後方。他們繞過一段小溪樹林，過了一道木板橋，方才見到那冬日裏的世外桃源。

這裏竟然四季如春地開着各種花草。縱然是在這山頂上，周圍的氣溫也都如陽春三月一般。

那世外桃源的正中央只是一排簡單的木屋。木屋外有一片漂亮的花圃。那花圃裏種着或紅或紫的花朵。個個都是大朵大朵的，鮮豔嬌嫩，葉沾明珠。

花圃旁邊，是一口簡單的井，旁邊放着木桶，擱着瓢飲。放眼望去，這裏好似尋常百姓人家。

宋今非一邊走，一邊對兩人介紹道：“這是我平日裏單獨休息的小屋子，我喜歡清靜，平日裏也都是我一人在這裏生活，偶有幾個宗人幫我打掃，其他人都不得靠近。”

段琮牽着白灼進了小木屋，裏面倒是布置得十分清雅。正中央簡單的木桌木椅，桌椅都是镂空雕花。正對面還有手法簡單，卻不失格調的山水畫。臨窗邊是一個軟塌，整齊的被褥疊放其間，不過，那被褥是藕色，看起來倒不像是男子所用。

白灼的腦子裏彎彎繞繞地覺得，這木屋內外的所有擺置，怎麽感覺很像是女孩子的閨房？

這念頭剛一閃過，她猛地想起之前某個晚上做的那個夢。

夢見原身和宋今非在水裏親吻的畫面。

白灼想到這兒，又不自主地想到那天晚上，她本是要去祈福閣的，卻在半路上跟宋今非……接吻了。

那是她在凡間的第一次接吻。雖然是原身所控，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反抗不了。但是，這說明了，原身真的跟宋今非兩人有關系！

白灼就像是發現了一個大八卦一般，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動，忍不住地說：“這屋子，有女孩子住過嗎？”

宋今非正幫他倆倒茶，卻在聽到這句問話時，不露聲色地将手中的茶盞遞給白灼，看着她的眉眼，說：“有過。”

白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四方小木桌，段琮坐在白灼身邊，看着白灼的表情，他垂下眼簾，喝了口茶，只覺得異常苦澀。

宋今非大大方方地說：“是我曾經錯過的一個姑娘。”

這話說的，段琮不由得好奇了起來：“哦？大名鼎鼎的宋今非宋宗主，向來不問女色，竟然也曾傾心過某家姑娘？”

宋今非坐在他的對面，也喝了杯茶，道：“沒錯，只可惜，她離開了。”

“這就是我們宋宗主不婚的緣由嗎？”段琮狀似調侃地說。

宋今非擡起眼睛看着他，轉而又将目光定格在白灼的臉上，道了聲：“沒錯。”

白灼頓時慫了。

他看着我幹嘛呀？

他喜歡的是我的原身，又不是我！

等等！

宋今非這家夥，從我在法場上時就一直跟着我，該不會，他一直都覺得我還是他喜歡的那個姑娘吧？

對吧！

所以他那天晚上才情不自禁地吻了我。

但他根本不知道，他喜歡的姑娘已經魂魄入天，現在取而代之的，是我吧？

完了。那他現在看着我說話，看着我笑是什麽意思？

認為原身在移情別戀嗎？

白灼越想越着急，越想越緊張，只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兒一般。她盯着手中的茶盞，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麽要來這兒，更不知道接下來自己到底該怎麽辦？

“灼兒，你怎麽了？”段琮輕輕抓住她的手，一句溫和的詢問一下子将白灼吓得差點兒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