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攻沒怎麽出場,千萬別把另一個人認成攻…… (8)
當然人類也做不到。來到深淵後,船是丹瑟利爾唯一的活動空間,當阿什爾有事離開時,他就留在船艙裏繼續研究、書寫咒語。
阿什爾又給了丹瑟一支黑羽毛。之前在人間的地堡中他曾經給過丹瑟一個,羽毛旁還挂了個小鐵片,寫着他世俗名字的首字母。那根黑羽毛與丹瑟利爾的随身物品一起被衛兵繳獲了,沒能帶到深淵來。
“如果有危險,就對羽毛做點什麽,”惡魔叮囑丹瑟,“對它随便施個法術,或者焚燒,或者切斷……都可以,你毀壞它時我能感應到,我就可以立刻趕回來。在人間它會失效,沒什麽用,在深淵就有用處了。”
阿什爾把黑羽毛固定在皮繩上,叫丹瑟轉過身去,撩起他頸間的碎發,像給愛人戴上項鏈一樣為他戴好。
丹瑟利爾沒有對此作出任何評價。阿什爾說的是實情,他卻總忍不住覺得這根“項鏈”簡直像個項圈,比如人類豢養寵物時用的那種。
“你要出去嗎?”丹瑟利爾問。
“暫時不。有事嗎?”
“當然有,”丹瑟把扣在書桌上的法術筆記拿起來,遞給阿什爾,“你之前還催促我繼續教你,那麽現在,你必須得把這段法術成功喚起,才能學習下個階段的,不然即使背了咒語也沒用。上次你做到一半失敗了,現在再試一次。”
丹瑟利爾好像又變成了以前那個“導師”。不管其境遇如何,在對待巫術時他永遠不會懈怠。阿什爾接過筆記:“你還真是負責任的好導師。不過上次你不是說要協助我嗎?難道現在又不行了?”
“确實現在不行,”丹瑟坐回扶手椅裏面,它看起來像一坨融合的蠟做成的,和人類喜歡的造型大不相同,“我必須減少不必要的施法,我的精力沒有以前那麽旺盛了。”
“這又是為什麽?”
聽到提問,丹瑟不耐煩地用手指輕敲着桌子:“前些日子,我為能夠在深淵生活而給自己施法時,你不也都看到了嗎?那個法術會‘封存’我的身體!”
阿什爾像是懂了,又像是沒懂,只等着丹瑟說下文。
丹瑟利爾說:“那個法術能讓人類在深淵生存,原理就是它完全封存了人的身體,就像以無形的冰雪進行封固一樣。我還能像活人一樣生活,保有體溫,需要睡眠等待,但卻不再會‘改變’,我的身體不能因為鍛煉而變得更健康,也不會因為饑餓而死亡……就算是絕食,我也只會無止盡地虛弱下去,卻不會死;好處是,現在疾病不能殺死我,除非我被別人謀殺而死。這種狀态其實很近似于死靈系黑暗生物。當然,一切只是法術造成的。”
阿什爾點點頭:“嗯,這個我倒是知道,你說過。不過我不明白,你的狀态沒有變穩定,倒是變得更差了?”
“我問你,如果一個人失去雙腿,大量失血,這時他接受初擁變成吸血鬼,他會怎麽樣?”
“他也許能活下來,傷口會愈合,腿卻依舊不存在。”阿什爾回答。
“現在我的情況就和這類似。我被你帶到深淵時渾身都是傷,體力損耗極大,雖然沒什麽致命重創,但身體卻處于非常虛弱的狀态。在那個狀态下我為自己施法封固了身體,雖然傷口不會再流血,但那種傷病的狀态卻無法改變了。除非解除法術,我才能慢慢地複……但那樣做,我卻會死!”
“我懂了,”阿什爾來到他面前,“所以你要減少不必要的施法,因為那會讓你的勞累加重?”
“對,拜你所賜。”
“沒關系,我會好好保護你的,”阿什爾說,“我不會讓你獨自面對任何戰鬥,不會讓任何生物傷害你。”
“是嗎,在我被衛兵和獵人捉住後,你倒很樂意看我受折磨。”
“以後不會了。”
阿什爾蹲跪下來,托起丹瑟利爾的手,輕吻食指的每個骨節,最後雙唇從指間滑開。
從在人間時他也這樣做過,那時,丹瑟利爾剛剛開始嘗試對他施展“記憶鎖”和“虛假靈魂”,他還沒有被變成獵戶,也還沒有察覺任何不妥。
他擡起頭,微笑着注視丹瑟利爾。這瞬間,丹瑟利爾的手指顫抖了一下,目光無法從阿什爾臉上移開……因為,他竟然一時分辨不出眼前的究竟是惡魔學徒,還是那個強大勇敢的獵戶。
好像很多東西被糅合在了一起。來自惡魔的野心與欲`望,以及來自獵戶的尊敬和愛。
丹瑟利爾并不排斥前者,而且不不由自主地因後者而倍感溫暖。可是,他不能相信它是真實的,它明明就是假的,是被法術喚起後殘留在阿什爾的靈魂裏的……
他時刻提醒自己,不要期待,不要信任,要時刻謹記阿什爾屬于惡魔的那部分,那才是真的。而溫柔的話語、眷戀的眼神、偶爾輕撫他額角的手指……這是他織就的假象,現在卻困頓住了自身。
他認為,總有一天阿什爾會徹底擺脫它的,就像慢慢濾淨水中的泥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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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阿什爾從外面回來時,發現甲板上有大片的血跡,從船頭一直拖進船艙。
他什麽都沒來得及想,趕緊去尋找丹瑟利爾。實驗室裏傳來一股低等惡魔的腥味,阿什爾打開門,因眼前的場面吃了一驚。
他倒不是驚訝于有個惡魔被釘在試驗臺上,而是……丹瑟利爾什麽時候捕捉了一只低等惡魔?
那只生物還活着,仰面躺在臺子上,手腳、尾巴都被符文鐐铐鎖住,胸腹上有剛剛被縫合過的痕跡,灰色的皮膚被刻上了一大片咒語,鮮血淋漓。它好像嗅到了黑羽翼的氣息,被吓得渾身亂顫,像條被刀釘在砧板上的魚。
阿什爾退出去,最終在另一間艙室找到了丹瑟利爾。
房間裏只有兩根蠟燭微弱的光照。丹瑟利爾背對着門,蹲跪在一圈法陣裏,正面向某種無法形容的生物。
阿什爾只能将它定義成“某種生物”,根本說不出到底是什麽。在看到它的瞬間,阿什爾幾乎想沖過去保護丹瑟,但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懾得只能站在門口。
他以前也有過這種體驗——在丹瑟的地堡深處,看到魔像心髒的時候。
那也許是一只手。它每只手指都比人類的腰部還粗壯,形态像人手,皮膚上卻布滿鱗甲,它的指甲呈黑色,光滑如鏡面,更像是利爪。沿着手指往上到掌骨頭處,它的形體逐漸虛化,延伸到了別的空間。
這次不用丹瑟利爾說,阿什爾也猜到是什麽了。藏匿于人造法術位面中的、巨大魔像的手。
“你回來了?正好,我需要你幫忙。”丹瑟利爾對阿什爾招手。
阿什爾沒想到在深淵中丹瑟也能喚出那東西的一部分。“這是什麽?你……你還在繼續研究它?”
“怎麽,不行嗎?”丹瑟皺起眉,“好吧,你一定覺得,讓我遠離我的研究之後,你就能把它當做籌碼,讓我心心念念想要好好活着,用認真為你服務來換取回到人間的機會……別擔心,你的籌碼沒有變。以前我說過,魔像的心髒是其核心,很多重要施法步驟都要通過心髒做。現在,心髒被滞留在了人間,我沒法從人造位面中喚出它,只能喚出末梢器官,做點細枝末節的工作而已。”
“你說不能,我就得相信?”阿什爾微微眯着眼,盯着面帶笑意的導師。
“随便你信不信,”丹瑟說,“不想或不能,對你而言又有什麽差別?再說了,你也是亵渎術士,你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好好推論一下我說的話是不是屬實,學了那麽多知識和咒語,連這點推導能力都沒有,算什麽巫術學徒。”
阿什爾盯着那只手,它有時會輕輕抽動幾下,指甲摩擦地面的聲音清晰而真實。他想象着這生物的全身,即使在深淵也沒有這樣巨大又特征怪異的東西。
亵渎術士們世世代代都在研究這些。他們也許生活在不同地區,卻可以從統一的法術人造位面中喚出魔像的某一部分,分頭加以築造。到現在只剩下丹瑟利爾一人仍繼續着研究,不知道他能不能成為完成魔像的那個人。
“試驗臺上那又是怎麽回事?”阿什爾問。
“那是一只缒頭鳗魔。”
“我知道那是缒頭鳗魔!你怎麽捉住它的?”
丹瑟利爾扯過來旁邊的墊子坐下:“平常你離開船之後,我會施法在附近建立偵測力場。今天正好有幾頭缒頭鳗魔從高空掠過,這種低等惡魔經常在霧中游弋,就像人間湖裏的魚似的。我還沒在深淵施法殺過惡魔,就試了一下,捉住了一只。”
他說得到挺輕松,而已經親自學習過亵渎術士魔法的阿什爾很清楚,人類要做到這些并不容易,何況是在深淵。
“以前我在書上讀到過它,”丹瑟繼續說,“現在捉到一只,就做了點實踐性的研究……比如,它的血液和楔形髒器都是施法材料,要知道別的生物結構中沒有楔形髒器……”
阿什爾低頭看着他:“你不是說身體不好,不能總是施法嗎?”
“确實如此。”
“我看你平時施法倒是很流利。”
“這矛盾嗎?我要節省力氣,這是為了做我需要做的事,又不是為了悠閑。”
丹瑟向阿什爾伸出一只手,阿什爾早就和他有了默契,知道他是讓自己扶他站起來。
來到深淵後,丹瑟的體溫變得比較低,是維持生命法術帶來的效果。今天他皮膚的溫度更低,在接觸阿什爾的手掌時,他的指間輕顫了一下,就像差點被什麽燙到一樣。
當然阿什爾的體溫很正常,和一般的黑羽翼惡魔沒有區別。他抓緊了丹瑟利爾的手,直到導師感覺到一絲疼痛,不滿地擡起眼瞪視他。
“親愛的導師,”阿什爾仍抓緊那只手,把丹瑟拉向自己身邊,“我得承認,有時我分不清你的真話和謊言。但請你記住,不要再試圖欺騙我。上一次是‘獵戶阿什爾’的情感救了你一命,而現在,他在我腦海裏的影子已經越來越淡了。”
“我知道,”丹瑟說,“而且我也不想辯白什麽。你相不相信我都無所謂,反正你需要我。”
“很好。只要我還需要你,你就得留在這裏。幾十年,上百年,你的身體被法術封固,像惡魔一樣不會老去……在深淵,你的生命裏只有巫術和我,再也沒有別的東西。”
丹瑟被這話逗笑了:“說得就好像從前我有別的東西一樣。”
“你從前有仆從,有他人的敬畏,有自由,”阿什爾放開他的手腕,轉而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推按在牆邊,“你還有忠實的朋友——獵人阿什爾。”
丹瑟利爾搖搖頭:“他是虛假的,我怎麽會認為曾經擁有他?”
話音剛落,他的下巴被捏起來,回答他的是一個吻。
阿什爾一手固定着他的下巴,一手将他的肩膀壓在牆上。惡魔低下頭時閉着眼睛,這個吻不帶任何戲谑,深情得猶如最溫暖的的晨光。
丹瑟利爾卻睜着眼睛,久久做不出任何反應。直到親吻不斷被加深,他被禁锢在惡魔的懷裏幾乎呼吸困難。他閉上眼,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卻揪不住阿什爾的黑皮甲。
“知道嗎,這是‘他’想做的。”之後,阿什爾用拇指輕揉着丹瑟的下唇。
“反正他已經快要消失了,請放開我。”丹瑟利爾扭開頭。
“導師,看着我,”惡魔不肯放手,還捧住他的臉,“其實我有點擔心,如果‘他’消失了,我是不是……就再也不會愛慕你?”
“阿什爾……”丹瑟盡可能避免目光接觸,應付此情此景,他竟然覺得非常吃力,以前哪怕是鑽研利維坦之書時他都沒這麽吃力過,“你的感情都是被魔法影響造就的,就像藥物……就像藥物能夠控制人的器官,從而影響情志一樣。不要再因為我的謊言而……”
阿什爾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這瞬間,人類獵戶與深淵惡魔的神态好似在他臉上交替。他打斷丹瑟利爾的話:“導師,你是不是害怕‘他’徹底離開?”
丹瑟利爾不回答,惡魔繼續說:“我也很怕。所以趁着‘他’還沒離開前,我願意成為他,做他想做的事。”說着,他拉開門,抓住丹瑟利爾的手臂走出去。
形狀詭異的魔像之手在地板上摩挲,發出讓人微微牙酸的聲音,實驗臺上低等惡魔仍在掙紮,發出痛苦的呻吟……他們離開船艙,走上甲板,船在深紅色的虛空之海上搖晃,濃霧讓人連船尾都看不清楚。
在甲板上,阿什爾再次低頭親吻丹瑟。鬥篷從肩頭滑落,長衫堆疊在腳邊,丹瑟利爾終于明白他的學徒想做什麽了。
随你吧。他在心裏默默說着。
雖然,他更希望惡魔能夠保持邪惡高傲的模樣,他會教阿什爾需要的法術,阿什爾讓他在深淵活命……這樣彼此互相利用就很好,這才是他習慣的方式。
他希望阿什爾不要太親近自己。
不要笑得太溫和,不要虔誠地吻他的額角,不要在他耳邊輕聲細語。
他不敢相信,自己正在親手鑄造的謊言中下墜。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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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填得慢,大家見諒……
19
深淵沒有晝夜。天空有時很暗,有時亮些,變換起來毫無規律可言。深淵也有計算時間工具,和人類的機械鐘外觀很相似,刻度則和人間的不同。惡魔們按照一個循環又一個循環來計時,因為深淵缺乏秩序,所以每座大城市的計時節奏都不同。
丹瑟利爾沒法分辨自己來到深淵多久了。
起初,他以體感時間來計時,漸漸這就不管用了。他上次計算天數是在很久以前,停在“第五百七十四天”的時候。記事本上留着這個數字,再之後的就是一片模糊了。
如果只靠感知,他幾乎覺得有上百年那麽久了。可是他不敢相信,覺得肯定只是自己放大了心中的錯覺。
他一直在教導着阿什爾,也幫助阿什爾強化力量,同時他在法陣中先後喚出過魔像的不同部位進行各種鑽研優化,只除了重要的頭顱與心髒。
如果在人間,他是否還活着?是否能做到今天這些?他不知道,因為他連時間過去了多久都想不出來。
阿什爾說,在人間旅行的那些年中,丹瑟利爾是他找到的唯一一個亵渎術士,其實丹瑟利爾也懷疑過,也許這個施法職業已經消亡了,不然自從雙親、師長都逝去後,為什麽自己從沒有遇到過一個同類?
他想,不管在深淵過了多久,是幾年,還是已經有幾十年,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回到人間,或許真的再也找不到另一個亵渎術士了。
阿什爾是惡魔,卻也是他唯一的同類。惡魔施展人類的法術總是比較困難,阿什爾已經做得相當不錯了,他還可以将巫術與自身的力量相配合,獲得更驚人的效果。
這天,他們坐在甲板上,之前阿什爾不知道從哪裏又弄來兩個造型古怪的軟椅專門放在這。阿什爾正在為自己施法,丹瑟利爾來輔助。這是慣例的改造力量法術,每隔一段時間,阿什爾就會在導師的幫助下為自己提升力量。
此類法術在黑羽翼身上生效較慢,因為他們自身就太強大;如果是給人間種施展,通常兩三次後就會有明顯成效。
阿什爾的力量已經越來越趨近于鐮翼惡魔。丹瑟利爾說,越是這樣,他就越容易被那位灰燼之主發現,就像動物更容易嗅到同類的氣息一樣。
“今天我自己完成法術,”阿什爾按按丹瑟的肩,“我已經很熟練了,不需要你輔助。”
“你自己來,不過我得看着,”丹瑟利爾說,“上次你就出過錯。這種巫術一旦犯錯,效果簡直是進一步退五步,我沒法容忍這麽愚蠢的現象再發生。”
“相信我。”阿什爾探過身,吻了一下丹瑟的發頂。
丹瑟利爾站起來:“如果你不需要我,那我要去港口城市一趟。”
這些年裏,他已經不是海面船上的囚犯了。阿什爾允許他去沿海的城市,這地方距離籠谷很遠,是低等惡魔與人間種聚集的地方,阿什爾并不擔心他的安全。
而丹瑟利爾也不會因為這點自由而逃走,畢竟這裏是深淵,別的地方不會比船上舒适到哪裏去。更重要的是,這幾年來他的實驗室已經在船艙裏安家落戶,各種巫術筆記、材料、器物全都在船艙裏,簡直是另一個地堡,他才不想抛下這些東西。
去城市裏之前,他會為自己施法,僞裝成人間種惡魔。他胸前挂着一根黑羽毛,顯示着“這個人間種服務于某位黑羽翼貴族”,所以其他惡魔不會輕易招惹他。
現在他在臨走前可以不用自己施法了,阿什爾能夠熟練地施展僞裝法術。惡魔幫他做好僞裝,幫他披好防寒的厚鬥篷。
“你去吧。不過我再次提醒你,你帶回來的東西我也都認得,如果你想構築通往人間的法術,我完全能辨識出來。”
丹瑟利爾嗤笑:“開什麽玩笑?附近根本沒有能施展這種法術的東西。就算有,我們既找不到、也買不起。”
“你在笑我太貧窮嗎?不要急,等戰勝鐮翼,奪回我的籠谷,那時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丹瑟利爾揮揮手:“得了,這話說得太惡心了……”
阿什爾眯着眼微笑:“像昏君和情`婦嗎?”
丹瑟沒再回答,轉身走向甲板另一邊。霧氣中有巨大生物振翅的聲音,随着他的口令,一只缒頭鳗魔張開雙手下的翼膜,低下`身體,伏在他面前。
這頭低等惡魔的體格比剛被捉時大了很多,原本它比人類還瘦小,現在則比巨熊還壯碩。丹瑟利爾踩着他的手臂爬上去,坐在備好的鞍具上,缒頭鳗魔踩着船舷躍入霧氣,旋轉攀升,直到消失在阿什爾的視野裏。
每次丹瑟利爾不在面前時,阿什爾都要回到船艙裏施法偵測自己。他害怕再發生一次人間的事情,他的導師雖然脆弱,但卻十分危險。
當然,至今為止,他沒有再被那樣坑害過。在深淵惡魔的力量不受限制,他比在人間時要強大,用惡魔的力量加上亵渎術士法術雙重檢測,他有自信做出正确判斷。
只有一件事讓他覺得奇怪。他曾擔心,随着自己心中“獵戶阿什爾”的部分越來越少,他會變得越來越仇恨丹瑟利爾。他想掌控丹瑟,但卻不願意仇恨他,萬一自己的憤怒足以去殺死導師,他也許會後悔。
這麽長時間過去,“獵戶阿什爾”确實已經走遠了,阿什爾雖然記得那段記憶,但卻不再覺得它真實。他現在能夠分清什麽是真的記憶、什麽是虛假的,他的靈魂已經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卻并沒有變得更恨丹瑟利爾……甚至,他對這個人類的興趣不減反增,他反而十分享受和丹瑟在一起的時光。
阿什爾總懷疑這不對勁,所以每次他都小心地偵測自己,每次結果都十分正常。反複思索過後,他認為這一定是“虛假靈魂”的後遺症,除此外找不到更能讓他接受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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缒頭鳗魔降落在海港城市外的懸崖邊。惡魔的飛行坐騎都在這降落,大多坐騎都是霧蛇或者僞翼龍,用缒頭鳗魔當交通工具的惡魔非常罕見,因為缒頭鳗魔多少比那些東西聰明一點,而且非常難以馴服。
懸崖邊有個佝偻着背的無翼惡魔,長得像猿猴和狼的混合體。他為城市商會服務,在這裏圈起來一塊地,寄放坐騎的旅行者必須付錢給他。這個職位經常換人,因為有不少惡魔通常幹脆殺掉收費人。
佝偻商人看到,騎着缒頭鳗魔的竟然是個人間種,人間種很少回到深淵,因為在這裏他們太柔弱,沒多久就會被弄死。這個人間種痛快地付了錢,佝偻商人難得不用擔驚受怕。
當看到丹瑟利爾頸上挂的黑羽毛時,商人恍然大悟。這位必定是某些貴族甚至君主的仆人,有稀罕的坐騎也不奇怪。
海港城市沒有名字。其實深淵中很多城市都沒名字,大家随便稱呼它們,可能每個惡魔給它的命名都不一樣。這些城市因商業或種群聚居而自然形成,沒有真正的統治者,今天被某商會把持,明天又可能落到一夥蝠翼的搶匪手裏。只有像籠谷那樣被某些高階惡魔貴族統治的城市,才會有從古傳至今的名字。
丹瑟利爾披着厚重的深色鬥篷,拐進香料與毒物商人聚集的街道。
深淵沒有“施法材料”這個概念,他日常研究需要的材料多半混跡在香料、食材、珠寶、毒物裏面。他把自己的氣息僞裝成人間種惡魔,因為這是與人類最接近的一種惡魔,被識破的風險最小。不過,他也因此面臨着別的問題。
比如,商人們看不起人間種,對他十分怠慢,這倒是小事……遇到攔路找麻煩的惡魔就比較麻煩。
從阿什爾允許他離船直到今天,還很少有惡魔故意招惹他——原因是那根黑羽毛,可是總有些尋釁者膽子比較大,比如現在的幾個。
丹瑟利爾買了點東西,拐進另一條街,三個八英尺高的蝠翼惡魔攔住了他。通常,海港城市裏的低等惡魔或人間種見了蝠翼會吓得半死,蝠翼比他們強大得多,這三個家夥習慣了看哆嗦聽求饒,看到丹瑟利爾毫無懼色地直接繞開他們繼續走,他們倒覺得挺新鮮。
他們偷偷跟了丹瑟利爾一路,看到他身上有寶石和金沙——深淵沒有貨幣,做交易時靠這些來支付,三個蝠翼看時機差不多了,就追上來攔住的丹瑟,叫他交出所有随身物品。
他們說好了,等“人間種”奉上財産後他們就把他殺死,再扔進虛空之海,這樣一來那位神秘的黑羽翼主人也不會知道仆從的下落。
丹瑟利爾表示可以把金沙寶石給他們,但希望和他們到僻靜些的地方去。蝠翼們不明白,于是丹瑟左右看看,靠近其中一人,讓他低下頭來對他耳語。
丹瑟告訴他,自己是某個黑羽翼君主的奴隸,是偷了一件寶物跑出來的。因為念誦君主的名字會被找到,所以他不能說黑羽翼是誰。這倒是真的,通常下等居民不敢都念貴族的名字。
他還說,自己不知道這件寶物是做什麽用的,只知道很值錢,主人很看重它,現在他來到海港想賣掉寶物,卻又不敢公然将它拿出來。他急于将寶物出手卻苦無門道,越想越害怕。所以,他提議讓這三個蝠翼去賣掉寶物,把換得的金沙分一小部分給自己就好,自己身上僅剩的寶石也可以給他們。
三個蝠翼一聽,喜出望外。他們窸窸窣窣地商量了一下,決定帶着丹瑟利爾繞去更偏僻的地方。他們暗暗感嘆,人間種就是愚蠢,竟然還敢做交易,等到僻靜的地方,他們會直接搶走寶物,殺掉人間種。
考慮到抛屍,他們找到了一處海岬,虛空之海紅色的濃霧僅在幾步之遙,不斷繞着黑色石頭洶湧起舞。
當他們感覺到力量被束縛、鮮血從口鼻湧出再嗆進氣管時……想後悔時已經晚了。
其中一個蝠翼在臨死前開始求饒,想請“高貴的黑羽翼主人”饒了他們……顯然,他們以為丹瑟是黑羽翼僞裝成的,否則人間種怎麽可能有這麽可怕的力量。
丹瑟利爾懶得和他們說話,更不想聽鬼哭狼嚎。他利落地結果了他們,又用特制的哨子呼喚來坐騎缒頭鳗魔,讓它把其中兩具屍體丢下虛空之海。
丹瑟利爾蹲在剩下的屍體前,掏出皮革小工具包,裏面是一整套各種小型刀具。他切割蝠翼的屍體,把眼球、鈎爪和一些內髒割下來,放進準備好的小瓶。
在深淵的日子裏,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殺惡魔了。亵渎術士的法術發源于深淵,丹瑟利爾當然不會浪費這些送上門來的實驗材料。
做完這些後他站起來,對坐騎下指令,奇怪的是,缒頭鳗魔竟然一動不動,沒有像以往般立刻伏低身體。
它呆滞地低着頭,眼睛晦暗無光,就像被什麽控制住了一樣。這顯然不是因為丹瑟利爾的法術。
丹瑟利爾腦中浮現出一個恐怖的念頭:通常捕食者身上會有殺戮的氣息,讓人還沒靠近就頓感畏懼;而最可怕的捕食者則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在它撲上來咬住你的喉管之前,你完全不知道它就在背後。
頭頂翻湧的霧氣中浮現出一只眼球,比人的頭還要大。
在高空盤旋一周後,附近的雲霧中又鑽出另一只同樣的眼球。
共十只巨大的眼球環成一個圓,懸浮在丹瑟利爾頭頂不遠處。丹瑟利爾站在原地,渾身僵硬。
他認得這種東西,它是傳聞中萬年以前深淵中炙龍的眼睛,它能儲存力量,被改造成武器和仆役後可以永不凋腐。據說炙龍已經滅絕了,現在深淵沒有誰再找得到它。
在這種生物仍翺翔于霧中的年代,只有一種惡魔能夠獵殺它。
——鐮翼皇族。
TBC
20
丹瑟利爾再也沒有回到船上,阿什爾也沒有感知到任何求助,似乎丹瑟利爾并未摧毀皮繩上的黑羽毛。阿什爾用法術将自己僞裝成無翼惡魔,在海港城市附近尋找了很久,一無所獲。
回到虛空之海,阿什爾将船的位置改變了。出于本能,他知道有什麽事情正在發生。他每天仍然會離開大船在附近巡視、到城市收集法術材料,就算暫時找不到丹瑟利爾,他也得繼續完成每一次施法。
被馴服的缒頭鳗魔也跟着丹瑟利爾消失了,起初阿什爾以為它要麽被殺了,要麽重獲自由逃跑,可是有一天,它竟然回來了。
準确說,它并沒能回到船上。它不斷在大船原本位置附近盤繞尋找,直到阿什爾偶然間看見它。
阿什爾遠遠躲在濃霧低處,隐藏起自己的氣息,沒有使用惡魔力量,而是用亵渎術士的法術殺了它。
缒頭鳗魔墜入虛空之海後,阿什爾匆匆離開了那一帶。他必須殺死它,以防它找到現在大船的位置。他不能排除也有人正追蹤它的可能性。
計時器大約走過了無數個循環後,阿什爾嗅到了一點消息。有數隊惡魔士兵集結到不同的海港城市,有人猜測它們是為狩獵,也有人說可能是哪位君主要占領些新城市。
阿什爾知道這些士兵來自籠谷,他們正準備搜尋虛空之海的近海。他們并不為打敗誰,他比起黑羽翼來他們實在是太弱小,他們只是負責探路的犧牲品。而背後的操縱者當然是灰燼之主,他知道阿什爾回來了。
不過他将很難找到阿什爾。虛空之海很大,阿什爾的船也并不在近海,不僅如此,他還用丹瑟教他的魔法隐藏了船,就像丹瑟隐藏地堡一樣,即使有人靠近目标,也會被影響意志而忽略它。
阿什爾完全可以将分批次行動的惡魔士兵逐個殺死,但他不打算這麽做。否則,在他大開殺戒的時候,也許灰燼之主能鎖定他的位置。
在船上,阿什爾走進丹瑟利爾的研究室,手指撫過每一本法術筆記、每一件試驗器具。他很清楚,自己在亵渎術士的魔法之中日漸改變,但現在的自己還根本不能與鐮翼對抗。
曾經他還可以選擇臣服于征服者,現在恐怕就算他想也不行。灰燼之主不會再允許他活着。
計時器走過一個再一個的循環,阿什爾不斷改變船的位置,不斷偵測周圍、維持防護法術。
為自己施法時他更加熟練,但偶爾還是會失敗。他會焦躁,會想起當初在人間時的發生事情。
那時,丹瑟利爾被獵人與城市民兵捉住押送往大城市的法庭,毫無昔日巫術暴君的神采,一副随時可能粉碎的模樣……也正因為如此,阿什爾才得以從身上的兩個法術中掙脫。至今他還能回憶起法術解消的一瞬間,無數情感與愛恨纏繞嘶鳴,當丹瑟利爾被折磨時,他向導師致以冷酷的嘲弄,同時卻也心碎得想閉上雙眼。
現在,如果不去特意回想,他根本想不起來人間一晝夜是多久、四季是什麽順序、從城鎮如何走到林地地堡。他也不太記得“獵戶阿什爾”生活的細節,當然,那本來就沒什麽細節,全是被虛構出來的。曾經那些虛構的過往對他而言無比真實,以至于在恢複正常時他曾經有短暫的混亂……從地牢救走丹瑟時、甚至剛回到深淵時,他還總是把自己當做“獵戶阿什爾”,現在他已經不會這樣了,他完全能夠分辨哪些想法是曾經被植入的,哪些是自身的。
他以為随着“獵戶阿什爾”的消失,自己會越來越不在意丹瑟利爾,甚至有可能再次燃起事成後殺死導師的念頭……但他錯了。
他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回到了看着押送隊伍與囚車的那個時刻。
獵戶阿什爾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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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