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得問一下溫枝,這是她特地給我買的
夏亦行捏着手裏的紙條,半晌,都沒說話。
因為他腦子一片空白,實在不知道說什麽。
還是顧問周好心提醒以及十分肯定說道:“這話,就是你說的。”
夏亦行:“??”
他看着顧問周,突然意識到,這狗東西壓根就沒站在他這邊。
而且他低頭看着紙條上的內容,也确實有點不敢确定。說起來,他之前對女飛确實有些偏見,也說些了不太合适的話。
這話,他可能還真說過。
只是具體什麽時候,他真不記得了。
但現在溫枝找上門來算賬,他是有那麽點背後說人壞話,被抓住的心虛。
“要給你倒杯水?”顧問周語氣涼涼說道。
艹。
夏亦行豁出去,不就是吃紙,他現在吃,馬上吃。
他一把将手裏的紙,塞進了嘴裏。
對面的溫枝也終于在這劇烈的錯愕之中,回過神,眼睜睜看着夏亦行将紙條吃進了嘴裏,都沒來得及阻止。
溫枝也萬萬沒想到,她心心念念想讓顧問周吃下他曾經所說的話。
她!居然!弄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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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話都是夏亦行說的。
而且現在夏亦行,也按照她所期待的那樣,把自己說過的話吃下去了。
可溫枝絲毫沒有了卻心願的欣慰,她現在有的只是腳趾抓地的尴尬。
她在幹嘛!
啊啊啊啊啊啊。
溫枝壓根不敢看向顧問周,連對視的勇氣都失去了。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是因為尴尬而死。
溫枝覺得,她可能就是那個人。
到時候她墓碑上就可以刻着一句話:此人因尴尬而亡。
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靜,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壓根想不到任何補救的想法。
“他吃完了,你滿意嗎?”顧問周盯着夏亦行把紙條生嚼硬吞下去,望着眼前的姑娘,淡淡問道。
溫枝點頭,但又迅速搖頭。
顧問周聲音平靜:“是想讓他再吃一張?我記得他那天應該還說了不少別的話吧。”
夏亦行扭頭看他,要是眼睛可以噴火。
這會兒他眼中的怒火,已經能把顧問周燒成了灰燼。
見色忘義的狗東西,為了姑娘,插兄弟的刀是吧。
溫枝想要捂臉,救命啊,饒了她吧。
“不……不用了,”溫枝聲音微微顫抖說道。
她覺得自己得拯救一下,目前這個走向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場面,哪怕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已經足夠混亂。
“顧機長,夏學長,我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溫枝輕聲說道。
說完,她扭頭就走了,沒再繼續進餐廳。
左雲齊和趙朗兩人在後面看了半天,也就勉強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還沒等他們更明白,溫枝已經撤了。
這兩人現在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顧問周神色倒是依舊淡然,盯着溫枝匆匆離開的背影,等那道纖細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他才撇開視線,淡聲說:“走吧,去吃飯。”
夏亦行幾次想開口,又沒找到機會。
直到兩人端着餐盤,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下,夏亦行這才迫不及待問道:“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你問我?”顧問周掀起眼皮,有些不耐煩。
夏亦行:“我剛才根本沒搞懂什麽狀況,就聽你的話,把紙吃了。那上面的話真是我說的??”
顧問周也說不出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心情,但是他不介意讓夏亦行回憶回憶過去。
“六年前,我們一起在一家烤魚店吃飯,為當時飛院一個朋友踐行,你們是不是對女飛大放厥詞了,有個小姑娘沖過來。”
如今再回憶起來,顧問周也記起來,那個女孩拿起他擺在桌上的飯卡,說了那句話。
夏亦行努力回想,随後哦地一聲驚呼:“我的天哪,是那個小女孩是吧,她當時沖過來的時候,我還被吓了一跳。”
顧問周握着筷子,卻沒吃飯,反而也陷入了沉思中。
原來溫枝,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
“等等,你讓我捋捋,也就是說溫枝所說的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事情,其實就是想讓你把之前說過的話吃下去,”夏亦行一下捋順了這其中的關系。
顧問周擡眸,冷靜說道:“是你說的話。”
夏亦行尴尬地呵呵兩聲:“那不是她誤會了嘛,以為是你說的。”
但下一秒,他突然又撲哧笑了聲:“所以她不是喜歡你,想要跟你表白啊。”
顧問周細長的眼皮猛地一掀,冷冷看過去:“這話不是你說的?”
夏亦行聳肩,他這個狗頭軍師分析的頭頭是道,結果人家溫枝完全不是那個意思。
“不過你不覺得這姑娘挺有意思,她居然就真的不是對你動心,也沒有被你這張臉迷惑,心心念念的竟然是讓你吃紙,”夏亦行越想越覺得有趣,也絲毫不介意剛才吃下去的那張紙。
顧問周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沒完了是吧。”
夏亦行不敢再打趣下去,趕緊低頭吃飯。
只是等吃完飯,兩人到六樓的陽臺上去抽煙的時候,夏亦行剛吸上第一口,腦子就跟一下子通了似得,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被他忽略很久但又格外重要的事情。
“不對啊,顧問周,我他媽現在才意識到,我每次說到你跟溫枝的時候,你完全不抗拒啊,”夏亦行越來越不對勁,他說:“以前我要是說你跟空姐什麽事兒,你就跟個貞潔烈男似得,辟謠的比他媽誰都快。這回我給你分析你跟溫枝的事情,我看你全都聽進去了。”
顧問周朝他看了一眼,眼底盡是嘲諷。
是啊,我他媽是中了邪,才信了這個你的鬼話。
夏亦行自顧自地追問:“你快說你跟溫枝到底什麽情況?”
“她什麽情況,你不是剛親眼看見了,”顧問周嘲諷地說道。
夏亦行自覺理虧,好像确實是他拖累了顧問周,但他很快轉移話題說:“那你呢,你對她是什麽情況啊?”
他?
顧問周擡手将煙遞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其實他很少抽煙,只偶爾。
今天就屬于那種偶爾的情況。
十月的廈江已經沒那麽炎熱,偶爾有風吹過,也夾雜着一絲特有海水鹹味,顧問周将煙吐出來時,他的臉隐在淡淡白煙之後,直到他微閉了閉眼。
直到他清淡的聲音響起:“我對她,确實有感覺。”
夏亦行聽到想聽的話,反而沒有意想之中的興奮,而是極度的震驚。
顧問周這人潔身自好到什麽程度呢,夏亦行懷疑他大概是民航圈最後一個處男。
民航嘛,情況特殊,空姐們普遍顏值身材,都特別高。
飛行員交際圈子不算廣,但好在能接觸到空姐,因此談戀愛也還是不愁。
在公司裏,飛行員和空姐算是标配。
但顧問周進聯航這麽多年,不管聯航來來往往多少漂亮空姐,哪怕有主動對他示好的,他都拒絕的特別幹脆,那叫一個快刀斬亂麻。
本以為他是眼光高,但後來發現他好像是真的對談戀愛沒興趣。
以至于突然聽到這話,夏亦行心頭第一反應是:你也有今天。
“你他媽可真夠能憋的,連我都瞞着,”夏亦行總算從震驚中開口。
顧問周涼涼看向他:“告訴你,不是等于告訴全世界。”
夏亦行想給自己辯駁一下,但又發現,事實卻是勝于雄辯。
于是他轉移話題說:“那你還愣着幹嘛,追啊,我跟你說,溫枝這姑娘,你別看現在公司沒人敢追她,但私底下偷偷摸摸打聽的,不知道有多少呢,都想下手呢。”
見顧問周不說話,夏亦行更急了。
他說:“顧問周,你是不是有什麽帥哥包袱,你該不會還等着人家主動吧,我跟你說,這次可不同以往,以前是姑娘追着你跑,但這次人家好像真對你沒意思。”
顧問周冷笑出聲,斜眼睨他:“你故意的吧,用得着你提醒。”
他看得出來溫枝對他沒意思,用不着夏亦行這一遍又一遍的提醒。
夏亦行露出壞笑:“我這不是難得見你吃癟嘛。”
“我吃癟,是誰造成的?”顧問周禮貌問道。
夏亦行:“……”
溫枝下班回家,整個人還是沒精打采的,連晚飯都沒吃幾口,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裏。
原本她還想找資料出來看看,所謂活到老學到老。
但當周圍安靜下來時,哪怕書攤在她面前,也一個字都進入不了她的腦海。
溫枝滿腦子想的都是,今天在公司餐廳發生的那一幕。
她怎麽會那麽蠢!
心心念念地記了這麽多年,居然連對象都弄錯了。
溫枝覺得,她現在完全就是個笑話。
以後她還怎麽面對顧問周啊。
溫枝盯着面前的書,
這個念頭在她腦海裏,翻來覆去的滾着,壓根無法停止。
最後溫枝直接趴會床上,将平板電腦拿了過來,直接在上面選了一部之前收藏了好久但都沒時間看的電影。
總算電影分散了點她的注意力。
直到這部電影臨近結尾,也就是晚上十點多時,溫枝手機響了。
她跟有了應激反應似得,下意識朝手機看去。
溫枝不敢第一時間去看是誰打來的,畢竟之前顧問周有幾次晚上也打來電話,難不成這次也是他?
打電話過來追問她?
手機一直在床頭櫃上震動,溫枝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這才爬過去,拿了起來。
等看清楚是江岚打來的時候,她整個人的緊繃狀态,一下放松。
“喂,”溫枝接通電話,懶洋洋應道。
江岚在那頭已是迫不及待的問道:“快跟我說說,你跟顧機長還有夏亦行今天中午在公司餐廳門口幹嘛?”
溫枝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床墊都在微微震動。
“你怎麽知道的?”溫枝問道。
但随後,她發現自己又犯蠢了,她中午在食堂門口給顧問周遞紙條,那麽多人看見呢。
江岚壓着聲音說:“我一下飛機,就看群裏都在讨論。”
溫枝現在是破罐子破摔,她語氣平靜問道:“都讨論什麽?”
“那說的可太多了,有人說你當衆跟顧機長表白,但夏亦行因為喜歡你,于是惱羞成怒之下,直接搶走你表白信吃了下去。”
溫枝:“……”
真他媽離譜。
江岚邊說邊笑,“還有更離譜的,說其實顧機長和夏副駕駛是一對,但是礙于衆人的議論,不敢公開。結果你公然給顧機長遞紙條,惹惱了夏亦行,他氣急之下直接把你給的紙條吃了。”
溫枝:“……”
原來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
“還有更離譜的嗎?”溫枝有氣無力地說道。
江岚藏不住笑意的聲音說:“那倒是沒有,目前流傳的就是這兩個版本。”
“所以,我想聽聽原版到底是什麽樣的。”江岚問道。
溫枝也正好想跟她吐槽,她說:“我犯了這輩子最大的蠢。”
江岚:“到底怎麽回事啊?”
溫枝說:“你還記得我最大的目标是什麽嗎?”
江岚想了下,說道:“當飛行員?”
“是讓顧問周把他說過關于女飛的話,吃下去,”她說到這裏,哪怕躺在自己的房間裏,腳指頭都要尴尬的蜷縮起來。
江岚也聽她這麽說過,也沒什麽意外:“所以呢,你其實是寫了他說的那些話,想讓他吃下去?”
說完,江岚隔着手機都忍不住驚呼:“我的枝啊,你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畢竟這很可能會得罪顧問周。
“結果我到今天才知道,當初那些話壓根不是顧問周說的,是夏亦行說的,”溫枝艱難說出了實情。
江岚驚的差點兒捂住自己的嘴。
“所以你這麽多年,心心念念人家顧機長,是弄錯人了?”
溫枝忍不住在床上翻滾了一圈,她現在想想都還頭皮發麻呢。
江岚:“那顧機長什麽反應啊?”
溫枝躺平後,望着頭頂的羽毛燈,昏黃的光線有種別樣的柔和,哪怕盯着看也并不會刺眼,她沉默了會兒,輕聲說:“他讓夏亦行把紙條吃下去了。”
江岚啊地尖叫了下,激動說道:“我的天哪,他好寵。”
溫枝愣住。
好寵?
他很寵她?
可是她好像也找不出理由辯駁,因為當時拿到紙條的顧問周,并未生氣,沒有覺得她的行為無理又不可理喻,反而将紙條遞給了夏亦行,讓他吃了下去。
他好像明白這件事,對于她來說的意義。
甚至幫她完成了。
溫枝沉默了許久,突然翻身将平板電腦拉了過來,打開郵箱,找出顧問周之前發來的飛行計劃表。
他明天早上七點有一趟航班。
也就是他需要提前兩個小時到航司準備。
溫枝打定主意,直接對江岚說:“不跟你說了,我明天得早點起床。”
沒等江岚回話,她已經挂斷了手機。
淩晨四點,當手機鬧鐘在幽暗的房間裏響起時,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一躍坐了起來,但她似乎只是憑借毅力坐起來,依舊還在床上賴了個兩分鐘。
溫枝一邊刷牙一邊看着鏡子裏面,睡眼迷蒙的自己,安慰道就當是提前适應飛行員的節奏吧。
飛行員沒有固定上班的作息,他們的上班時間,完全由當天航班時間決定。
等溫枝蹑手蹑腳走出家門,她拿上了爸爸放在玄關的車鑰匙。
溫枝開着車離開家,在去公司的路上,又特地去了一家餐廳買了一份牛角包和咖啡。幸虧這家餐廳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
她一路開車前往機場,外面天空依舊黑得厲害,只有路邊零星的燈光。
執勤機組會提前兩個小時準備,飛行員還要進行酒精測試。
顧問周應該會在五點之前,到達機場。
當她将車停下來,拿着東西,一路往世聯航空在機場的航前準備室趕去。
此時機場的旅客并不算多,偶爾會遇見穿着整齊制服的空姐,拉着行李箱緩緩從身側走過。
溫枝也沒提前聯系顧問周,主要是不知道打電話說什麽。
有些話,還是得當面說。
等她到了世聯的會議樓層,這才拿出手機,想問問看顧問周來沒來。
只是當她想找個安靜地方打電話,一轉身,就看見對面一個拖着飛行箱的男人緩緩走了過來,一身黑色機長制服,穿在他挺括而妥帖,襯得他肩寬腿長,連帶着走起路來,仿佛有無形的氣場在他周遭彌漫。
顧問周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溫枝。
而溫枝走過去,剛想說話,就聽到另外一個方向傳來聲音,應該是今天執勤的空姐。
她也顧不得別的,伸手拉住顧問周的手,低聲說:“能給我五分鐘嗎?”
說着,她直接将顧問周往沒人的方向拽過去。
于是這麽高挑挺拔的一個男人,就任由她拽着往前走,伴随着飛行箱滾輪的聲音。
終于,到了安靜的地方,溫枝停下。
她朝四周看了看,等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正緊緊握着顧問周的手。
到現在都沒松開。
溫枝下意識松手,心底也鄙視了自己,這不是趁機占便宜嘛。
顧問周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他也不說話,因為靠近牆壁,他幹脆靠在身後光滑的瓷磚牆壁上,一條腿半彎着,整個随性又懶散。
溫枝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顧機長,對不起。”
顧問周聽着她的聲音,突地一笑:“道歉什麽?”
“我昨天不該做那件事,”溫枝小聲說。
顧問周看着她一臉認錯的表情,忍不住滾了下喉嚨,反問說:“你這個想法,就只有昨天?”
溫枝老實搖頭。
“那具體有多久了?”顧問周慢悠悠問道。
溫枝雙手捏着買來紙袋子,微垂着眼睫,乖乖說:“六年。”
從第一次認定是他說了那些話開始,她就想着了。
“哦,”顧問周微拖着調子,不緊不慢說道:“這麽說來,你已經惦記我這麽久了。”
溫枝猛地擡頭,滿臉詫異。
這話還能這麽說的嗎?
但她好像又無力反駁。
這一瞬間,顧問周突然覺得,被她弄錯,好像也沒那麽糟糕。
最起碼她一直惦記着的人,是他。
“對不起,”溫枝再次道歉。
顧問周淡然點頭,卻說:“這件事呢,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我待會還有航班,等航班結束,我們再慢慢、細聊。”
他刻意停頓了下,溫枝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跟着漏了一拍。
還有慢慢細聊嗎?
她欲哭無淚。
溫枝也知道他要執飛航班,不敢耽誤,将手裏的東西遞給他,“你應該還沒來得及吃早餐吧,我給你買了一份。”
顧問周挑眉,暗暗好笑起來。
當了她這麽久的師父,都沒見她殷勤一回,現在反倒乖了。
顧問周也沒跟她客氣,伸手接過,輕聲說:“等我回來。”
溫枝乖乖點頭。
顧問周看着她如今乖到不行的模樣,心就跟被貓撓了下似得,又癢又酥。
等溫枝離開,顧問周這才前往航前準備室。
他習慣性早到,因此他來了一會兒,夏亦行和另外一個機長才來。因為他們今天飛的是高原,因此是雙機長配置。
另外一位陳機長出去接電話時,顧問周舉起手裏的咖啡,突然說道:“這個咖啡味道不錯。”
夏亦行聽完,擡頭看過來,看了一眼咖啡杯的外觀,不像在機場附近買的。
他多嘴問了句:“哪家買的?”
“那我還真不知道,”顧問周手指捏着杯壁,突地笑了下,他擡頭看着夏亦行,慢悠悠說道:“我得問一下溫枝,這是她特地給我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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