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South. North 05:北風吹往南天路
五天了。
對于程悅北而言,無論自己翹首殷殷盼望多少次,還是沒盼着賀彥南會在某個時刻忽然地出現在甜品屋,一次也沒有,對着自己設下的期限愈發接近,那顆心也逐漸如置身臘月嚴冬般冰寒如雪。
可是,對于賀彥南而言,見不得程悅北的生活就像是魚兒沒了水,瀕臨垂死之際,還要在公司忙得不可開交,短信也沒空打,簡直不能忍。更糟糕的是,他還把自己給忙出病來了。
這幾日以來,在甜品屋打工的程悅北,自是不知道賀彥南到底有多忙碌,也不知道此時的賀彥南已經生病了,只是在渾然不覺中斂起了幾許真實誠摯的笑意,稍顯冷淡的面色總會有幾分的憂愁。
——魏秀麗看在眼裏,暗自嘆了幾聲,并在心裏不淡定地吐槽着:“悅北啊,不是姐愛吐槽你,人家賀先生來這裏跟你表示情意的時候,你個傲嬌受居然又是嫌棄又是不屑的,好像極其厭惡他!結果,他不過是因為工作繁忙,沒來這裏好幾天而已,你就把自己搞得跟一個‘丈夫外出久去不歸’的怨婦似的,真是活該啊!”
不過,魏秀麗吐槽歸吐槽,心裏還是很心疼程悅北這個朋友兼同事的,轉眼又忍不住吐槽起賀彥南來:“這賀先生到底在忙什麽鬼東西啊?怎麽忙到連來這裏看一下悅北的時間都沒有?更過分的是,短信居然越發越少了,還害得悅北有事沒事直握着手機發愣。——次奧,這該不會是要渣了悅北的節奏吧?”
魏秀麗越是深想,腦洞也越開越大,簡直是停不下來的節奏。
只是苦了一直被人念叨的賀彥南,——明明已經病得頭昏腦漲、頭重腳輕了,還一直在打噴嚏打個不停。
寬闊而寂靜的家裏,偌大而孤單的床上,賀彥南一邊水深火熱地生病,一邊百無聊賴地挺屍。縱使如此,賀彥南的心裏還是無法遏制自己思念程悅北的沖動。
賀彥南幽幽嘆了口氣,他覺得他有必要趕緊把程悅北追到手,最好是把程悅北狠狠地拆吃入腹了,再帶着程悅北去領證,這樣才是自己的媳婦兒,屆時就算程悅北再怎麽傲嬌怎麽臉皮薄地不肯承認這層關系,他倆也已經生米煮成熟飯,程悅北想怎麽否認他們的關系便由着他否認,二人回到家之後,他自會關上房門,好好地跟程悅北探讨探讨關于‘出嫁從夫’的終極含義。
——忽然之間,賀彥南的頭腦驀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方法,黑眸晶亮如鑽石般耀眼,似歡喜又似是算計。
他立馬掏出手機,打了一通電話給程悅北,而後一臉滿意地眯起了黑眸,就等着一只傲嬌可愛的小綿羊自己送上門了。
……
在賀彥南還未致電給程悅北之前,程悅北正在一戶人家給一位女高中生當家教,雖然他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樣子,卻還是如同近幾日來總是會忍不住分心愣神,稍微不注意,發呆了十幾分鐘也不自知。
今天,程悅北自然又忍不住一股勁兒地在發呆了,直看得那位女高中生老氣橫秋地不禁搖頭嘆氣,大有一種‘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居然把她的美人家教害得這副愁思萬縷、魂不守舍的模樣’之慨嘆。
還好程悅北不知曉女高中生的內心想法,否則定會冷冷地盯着她看,然後在心裏默默地奉上雙腿的膝蓋,真是不得不給這群後生晚輩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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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師……”
女高中生看不過去了,決定喚醒程悅北。
“……”
程悅北陷入了沉思,難以自拔。
“程老師……”
女高中生锲而不舍,當真精神可嘉。
“……”
程悅北已然跌入了呆愣的深淵中爬也爬不起來了。
“程老師!”
于是,女高中生把心一橫,大聲喊道。
“嗯?”程悅北如夢初醒,一臉茫然呆萌。“怎麽了?”
“程老師,你這幾天怎麽了,怎麽老愛發呆?”
女高中生先是在心裏松一口氣,終于把程老師的魂兒給招回來了,然後再利用表面的關懷深深地遮掩住她那體內熊熊燃燒着的八卦之魂!
“啊?”程悅北一時沒反應過來,微微歪着頭,眨了眨眼,神情疑惑,滿臉無辜的樣子,頓時萌得女高中生狼血沸騰,想将他攬入懷中好好疼(蹂)惜(躏)一番,但她又在下一秒想起程悅北正在飽受愛情的折磨,兀自在內心咒罵,到底是哪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居然膽敢如此對待我的美人家教?不要命了嗎?
——是以,某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頓時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程悅北反應過來之後,假意咳了幾聲,恢複了以往清冷的模樣,淡淡道:“我沒事,謝謝關心。”
女高中生正想開口勸慰程悅北什麽之際,程悅北的手機鈴聲驀地響了起來。
程悅北微微蹙了蹙眉頭,似是不開心這時候有人打電話來打擾,便稍顯意興闌珊地掏出手機,待他一看見來電顯示是賀彥南的時候,不由得瞪大雙眼,詫異又驚喜的神情溢于言表且表露無遺。
許是發現自己的情緒過于外露了,程悅北又清了清嗓子,強自淡定地對女高中生說:“我去接聽一下電話,——你先做習題吧。”
女高中生一臉了然,笑眯眯地說道:“沒事的,戀愛大過天嘛,程老師,你愛說多久就說多久,我懂的。”
——懂懂懂懂泥煤啊懂!
程悅北頂着女高中生仿若看透一切的眼神,紅着耳尖,一邊平複心跳,一邊站起身來,走到陽臺處去。
來到了陽臺,和風拂面而來。
程悅北稍稍平複了自己激動澎湃的狂喜,佯裝淡然又為難地摁下通話鍵,把手機放在了耳邊,準備聆聽他這幾天來一直想念着的聲音,卻沒想到會聽到賀彥南頗為沙啞的聲音,讓他的心瞬時酸疼不已。
“小北——”
賀彥南這番溫柔纏綿的語調,聽得程悅北覺得渾身如遭電擊,雙腿幾乎快軟了下來,卻又因為那鼻音重得不忍直視的聲音皺起眉頭來。
程悅北深吸一口氣,“你的聲音怎麽變成這樣了?”
“我也不想的。”賀彥南的語氣裏透着一絲似是刻意又似是無意的委屈,一邊咳了幾聲,一邊抱怨道:“誰讓工作太忙了,不知不覺就這麽給忙出病來了。”
程悅北赫然冷笑,向來清澈的雙眸因染上了愠怒而多了幾分生動的氤氲,“明知道最近天氣燥熱,容易使人生病,你怎麽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
“小北,我可是病人,你要安慰我才是,別對我這麽兇嘛!”
賀彥南話裏的委屈之意更為明顯了。
程悅北呵呵一笑,表情倒是皮笑肉不笑,說出口的話更是毒得很,“等你病死了,我再買束白菊花去你墳前祭你,也算是我對你的安慰了。”
這時,手機那頭傳來了賀彥南宛若微微含笑的嘆氣聲,而後飽含無限深情地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小北,我好想你。”
就是這麽一句話,使得程悅北的腦海猛然‘轟’的一聲,他似乎聽見了理智崩塌的聲音,也感受到了情感淪陷的迅捷,左胸口內的心跳得熱情而激烈,快得就像是要跳出來一樣,難以自控。
剛才,程悅北對賀彥南的思念、心疼、生氣等等,這種種情緒,也因為那麽短短的一句話幾個字,頓時猶如被一場大火給燒成了灰燼,再随着清柔的風給吹得消散無蹤,不滞一灰,不留一塵。
“你……”
此刻的程悅北不知道該說什麽,嘴裏只吐出了一個‘你’,就再也沒說出其他話了。
“小北,我生病了。”賀彥南猶如一個小孩子,生病了,只會找最親近的人撒嬌,希望能得到關心與呵護,因此他對程悅北說話的語氣更是毫不吝啬地盡顯委屈脆弱及孤單落寞。“我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我。——小北,你來我家照顧我,好不好?”
程悅北默然,他總覺得現在跟他通話的不是賀彥南,而是某種大型犬類動物,只是名字就是那麽剛好姓賀,名彥南,字流氓。
“小北,好不好嘛?”手機那頭的賀彥南,開始沒臉沒皮地撒嬌起來,直聽得程悅北渾身起雞皮疙瘩,不不不不不,應該說是毛骨悚然了!
雷得外焦裏嫩的程悅北狠不下心來拒絕賀彥南,又無法坦蕩地應承賀彥南的要求,所以他只好冷哼了好幾聲之後,就匆匆挂掉了電話,以防賀彥南又再語不驚人死不休。
……
于是,程悅北跟女高中生說有要事需要現在離開去處理之後,在女高中生了然而暧昧的眼神之下,雙頰泛着淡紅,匆忙地離開女高中生的居處。
甫一走出女高中生的家門,程悅北的手機收到了來自賀彥南的短信——內容是賀彥南的住址,最後還附上一句‘小北,不見不散’,又是雷得程悅北嘴角抽搐內心扭曲。
接着,程悅北一邊乘搭公交前往賀彥南的住區,一邊掏出手機致電給‘甜心’甜品屋的店長,借口是他有要事須處理,所以要請幾天的假,——人有旦夕之禍福,店長也明白是人總會遇到一些突發事件,再加上程悅北為人認真勤懇,上班多是早到遲退,店長沉吟了須臾,沒多說什麽就準了程悅北的請假。
收起了手機,程悅北望向窗外,含笑的黑眸微微眯起,使得眼底的笑意恍若春水般溫柔,跟以往的冷淡自持比起來多了幾分柔軟,從不輕易上揚的嘴角更是忍不住勾出了一絲清豔缱绻的弧度。
此時的程悅北,沒了平時稍顯冷漠而呆板的模樣,神情有欣喜也有緊張,反倒給他增添了絲毫靈動,猶如一汪被投入好幾顆石子的止水,整片蕭瑟寂寥的天地,因為那‘咕咚’的一聲與點點圈圈的漣漪而驟然生動起來,自成他人眼中的一道迤逦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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