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百味珍馐(四)
接下來的日子裏,聶慈一直在徐老的指點下練習基本功,随着時間推移,她的目力愈發精準,只用肉眼就能判斷食材的好壞、預估刀工處理後的形态。
而她的雙手則用來進行測量食材,那是廚師最準确的标尺,在手掌與利刃互相配合下,聶慈的刀法也愈發娴熟。
聶慈日複一日地苦練,她的刀法終于小有所成,徐老又傳授她調味的法門。
炎市烹饪的風格與聶家菜不同,調味時注重激發食材的本味,取鮮去膩,口感也尤為出色。
而聶家菜味道偏重,大多是一些複合味型,譬如魚香味和荔枝味等。
兩者各有千秋,聶慈也在反複對比中不斷進步。
毫無疑問,徐老是個認真負責的好老師,他見聶慈有天賦,便悉心教導,從不藏私。
而聶慈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徒弟,能将徐老傳授的一切經驗盡數理解,再融合聶家菜的精髓,取長補短,将技藝化為己用。
這天清早,聶慈來到雲間,發現幾名大廚師都不在,後廚只剩下負責切菜配菜的二廚,她眼底劃過一絲疑惑,問:“嚴師傅他們人呢?”
聶慈口中的嚴師傅名為嚴峰,正是先前阻攔徐老傳授廚藝的吊梢眼廚師。
長相憨厚的二廚名叫石洲,他不斷嘆氣,“聶慈,你不知道,這些年徐老歲數大了,下廚的次數越來越少,手底下的這些大廚師心思也變得越發活絡。昨天你下班以後,嚴峰跟徐老吵起來了,非讓徐老給他個承諾,以後讓他接任主廚的位置,可主廚是誰有本事誰上,就算嚴峰是徐老的徒弟,手藝不到家,也不能破格擔任啊!”
“據老板說,最近會有一位重要的貴客來到雲間,偏偏徐老被嚴峰氣進了醫院,必須安心靜養,不能再在竈臺前奔忙,而嚴峰也帶着幾名大廚請了假,他根本沒存什麽好心思,就是想用那名貴客來要挾雲間、要挾徐老,逼迫徐老把主廚的位置讓給他!”
石洲剛來炎市就進了雲間,在這裏呆了十多年,對這間飯館的感情頗深,現在見嚴峰等人故意拿飯館的聲譽開玩笑,他氣得渾身發抖,偏偏又無能為力,畢竟他的廚藝達不到大廚的水準,根本比不上嚴峰那個卑鄙小人。
“主廚的位置本來就是我的!”
一道陰沉尖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嚴峰帶着其餘幾名大廚走進後廚,他死死盯着聶慈,面龐上透着極為明顯的幸災樂禍,諷刺道:
“老板剛才告訴我,說那位貴客下午就到,由我暫時擔任主廚,我提醒你們一句,要是再不備菜,時間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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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同意讓你接任主廚的位置?”石洲瞪圓了雙眼,滿臉不敢相信。
嚴峰笑得格外猖狂,“那老東西現在進了醫院,等他出院以後,估摸着也沒有精力再擔任主廚了,而我本來就是雲間的大廚,接替他的位置合情合理。”
聶慈擰眉望着嚴峰,聲音比平時更冷:“這件事,徐老知道嗎?”
嚴峰嗤笑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聶慈,你記住了,等我接任主廚那天,你立刻從雲間滾出去,一個女人根本不該進廚房,晦氣!”
來廚房視察情況的老板恰好聽到這句話,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猶豫片刻,沒有進入後廚,反而走到樓梯間,給徐老撥了個電話。
事到如今,再瞞着徐老也沒有任何意義,他老人家在雲間呆了一輩子,還不如征詢一下他的想法。
電話響了沒幾聲,就被對面接起來。
“如松,怎麽了?”徐老咳嗽了幾聲。
老板擡手揉按着酸脹的眉心,将後廚發生的事情複述一遍,無奈地道:“您也知道,除了嚴峰以外,雲間根本沒有能挑大梁的廚師,但嚴峰這人品性不佳,如果真坐上主廚的位置,屆時雲間恐怕會成為他的一言堂,肯定會鬧出亂子。”
那端沉默了半晌,才聽到老人沙啞而堅定的聲音:“讓聶慈和嚴峰比一場,再随機找幾名客人品嘗,誰做的菜更勝一籌,誰就是雲間未來的主廚!”
“徐老,這不妥吧,聶慈才來炎市半年,就算再有天賦,基本功也需要長時間的捶打歷練,哪能輕易擔起重擔?”老板的語氣透着濃濃懷疑。
“你放心吧,聶慈出身于烹饪世家,能耐眼光都不差,肯定不會讓你失望。”徐老安撫道。
老板滿臉疑惑,擡手撓了撓頭,小聲嘀咕道:“烹饪世家?不對啊,炎市的名廚沒有姓聶的,聶……聶書魏!她居然是聶書魏的女兒?!”
徐老無聲嘆息,最開始他也以為只是同名同姓,但在日常相處中,聶慈顯露在外的那一手調味法門,分明與聶書魏如出一轍。
此時此刻,老板的臉色委實稱不上好,嚴峰雖說嚣張跋扈,到底也是有真本事的,與他相比,聶慈不僅虐待自己的繼子繼女,還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二廚,怎麽看都不合适。
挂斷電話後,老板心裏雖然不踏實,但基于對徐老的信任,他決定還是按照徐老的方法挑選主廚。
老板抹了把臉,快步走回後廚,目光掃過嚴峰和聶慈二人,直接将徐老的話複述了一遍。
“讓我跟聶慈比,她一個小小的二廚,平時只負責切菜配菜,還是個沒用的女人,她也配?”嚴峰嗤笑一聲,顯然沒把聶慈放在眼裏。
穿着雪白廚師服的女人向前一步,那張精致秾豔的面龐上不見一絲波瀾,她輕啓唇瓣,故意激将道:“你怕了嗎?”
“笑話!我怎麽可能怕你?比就比!老頭子現在年紀大了,看人的眼光也越發不濟,說不定他挑選你當主廚,并不是因為你的廚藝,而是因為你那張漂亮的臉蛋。”
聽到男人下流龌龊的言辭,聶慈帶着薄繭的手緊握成拳。
她轉頭望向老板,問:“怎麽比?”
早在進後廚前,老板已經想好了,這會兒他以手抵唇,沉聲道:“你們倆一人做一鍋炖品,我讓夥計把熬湯的小竈擺在店門口,免費發放,哪鍋炖品吸引的客人的多,就算誰贏,怎麽樣?”
這種方法倒是能确保公平,畢竟嚴峰待在雲間的時日也不算短,若是由後廚的這些人來品評,結果必然會存在偏差,因此聶慈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嚴峰冷哼一聲,到底也沒反駁。
只要能得到主廚的位置,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跟一個女人比一場有什麽大不了的?
反正這場比試他贏定了!
在石洲的指揮下,幾名夥計将小竈擡到雲間正前方的空地處,這裏距離主街很近,往來經過的白領也算不得少。
此刻比試的兩人還沒有出來,他們正在後廚備料。
聶慈站在案板前,将品質上佳的金華火腿改刀,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塊,冷水下鍋,沸騰後便換水,反複三次,去除火腿肉的土腥氣。
過了水的火腿是用來提鮮增味的好材料,聶慈打算用陶罐煨湯,先往裏面加了幾顆幹菌子、幾片筍、幾塊老姜,等到陶罐溢出令人口舌生津的香氣後,她才放了兩截敲碎的牛腿骨進鍋。
與此同時,她另外架起一口炒鍋,将海參倒入鍋裏爆炒,花雕的醇香與海鮮的相輔相成,搭配極為精妙。
将這些輔料備好後,聶慈端着陶罐往外走,嚴峰稍慢一步,盯着她的背影,眼底的諷刺幾乎滿溢而出。
在雲間的這些年,他早就把老頭子的本事學了個十成十,就算聶慈在廚藝一道有天賦,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內超過自己。
等到他接任主廚,想收拾一個小小的二廚就想碾死只螞蟻一樣容易
聶慈把陶罐放在竈臺上,小火慢炖,湯水咕嘟咕嘟冒着泡,随着時間流逝色澤逐漸變得金黃。
聶慈的目光一直落在陶罐上,時不時加幾粒香料,專心至極,也沒有發現身後多出了一道身影。
“你是店裏新來的廚師?”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聶慈一愣,她轉過頭,發現來人是一名身量颀長的男子,五官生得極其俊美鋒銳,周身彌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質。
聶慈輕輕颔首,眼底劃過淡淡疑惑,問:“請問您是?”
“這裏是飯館,我當然是食客,這鍋醉三鮮能不能賣給我?”
所謂三鮮,正是指火腿、海參和牛腿骨。眼前這個男人沒有去過後廚,居然能猜出熬煮湯水所需的食材,不是廚師就是老饕。
聶慈搖頭拒絕,“這鍋醉三鮮是不賣的,但是待會可以免費品嘗,您要是不着急的話,可以在休息區稍等一下。”
“我在想這裏看看。”
聶慈漫不經心地颔首,也沒有開口趕人,兀自将精力投注在醉三鮮上面。
此時老板拿着剛做好的條幅走了過來,看到男人時,他先是一愣,而後額間便滲出細密的汗珠。
這位桓先生是什麽時候到的?為什麽秘書沒通知一聲,萬一怠慢了他該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作者菌下本要開的文,能求個收藏嘛,ballball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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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舟:不好意思,你家是有皇位要繼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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