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趕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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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地挖好後,梁雲山又幫他把桃林裏剩下的雜草清理完,雜草被雪水浸泡過,有些綿軟黏膩,一天下來,鞋子都被浸濕了。
陶成玉看在眼裏,有些愧疚,他的鞋子對方也穿不上,只得叫他吃了晚飯後快快回家去換。
但第二日,陶成玉見他仍穿着這雙鞋,皺眉問道:”梁大哥,你鞋子怎的沒換?家裏只這一雙嗎?”
梁雲山撓撓頭:“還有一雙,那天去山上也踩濕了,比這個濕得還厲害,我放在門前晾着呢。”
現在是早春,穿的還是棉鞋,這又不是夏天的日頭,再怎麽晴朗一天也曬不幹啊。
陶成玉嘆口氣:“腳趾莫要凍掉了,快脫下來,我給你烤烤。”
梁雲山連聲拒絕道:“這怎麽行?不行不行!要麽還是我自己來吧。”
陶成玉把泥爐提出來,又搬個椅子給他坐,拿個小板凳給他翹腳,快中午了,光着腳,太陽曬着應該不會冷。
“你自己怎麽來?腳放哪裏?翹着又不得勁,快點脫,連襪子一塊兒,別磨磨唧唧扭扭捏捏像個新嫁娘似的。”
梁雲山無語望天,他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說,只得坐下老老實實把鞋襪脫了。
陶成玉接過來,先把兩只布襪子仔細烘幹了,搓了搓,遞給他讓他先穿上,再把棉鞋架在爐子上小心烤着。
兩刻鐘的功夫才把潮氣蒸完,烤過的鞋子有點硬,又給拍打了一番才還給他穿上。
即便腳不臭,但穿過的鞋子總歸有些味道,還是幹活時穿的,梁雲山摸了摸鼻子,實在是不好意思面對他了,連午飯也沒留下吃就遁回自己家去了。
——
桃林裏雜草清理完,地面幹得也快,一兩天後便能下腳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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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等人,陶成玉拿着大剪刀進園,趁着芽前修剪雜枝。
那種朝天型長直的枝條要剪短一點,使它萌生側枝,太高了影響采摘,還有那種成片的太密集的雜枝也要剪掉。
梁雲山不太懂,跟在後面看着,順便幫他把掉落地上的枝條歸攏起來,運到外面去。
看了半天,他也慢慢有些了解門道了,在陶成玉剪刀舉累的時候也能幫他修剪一會兒。
這片桃林有近二十畝,剪枝是項大工程,兩個人起早貪黑的輪換,直到三四天後才算剪完。
只歇了半天,陶成玉又把門口挖起來的大土塊兒敲碎整平了,第二日還準備去鎮上趕集買種子。
梁雲山過來帶阿黃,見他要出門,問他道:“不再歇歇了嗎?現在才正月,菜要種這麽早?”
陶成玉正鎖着房門:“先買回來放着,有備無患嘛,萬一哪天下雨了,家裏又沒種子,不是還要往後拖?再說,天暖了,如果不種上東西的話,很快就要長草了。”
梁雲山遲疑着:“那我跟你一道去?”
“不用了,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我又不是找不到,鼻子下面就是嘴,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尋個人打聽。”
系好了籬笆院門,陶成玉朝他揮揮手:“我走了,你忙去吧,阿黃剛才早上喂過了。”
梁雲山抿着唇站了一會兒,忍住了想追上前去的沖動,兩個人又不是連體衣,怎麽能整天粘在一起,人總要有點自己的空間和自由。
他轉頭快步離開了。
鎮子在西南方向,陶成玉從劉四嬸門口路過,再往西拐去。
劉四嬸眼尖,一眼就看到他了:“成玉,這麽早去哪裏?”
陶成玉停下步子,笑着回她:“我去鎮子上買點菜種和花種,四嬸。”
劉四嬸撣了撣衣襟,“等我一起,我也要去鎮上。”
“小虎呢?”看她鎖了門,陶成玉不禁問道。
“跟他爹去西邊他大哥家玩了,咱偷偷走,不帶他去,省的待會兒走不動還要讓我背他。”
劉四嬸跟着成玉一路上絮絮叨叨的。
“我不買東西,我就是去看看如霜那個瘋丫頭,天亮就去賣公雞,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不知又跑哪裏頑去了。”
“那幾只公雞是買給春柱他媳婦補身子的,可她說前一段兒過年吃油膩了,這會兒吃不下,天天早上打鳴又吵得慌,索性幫她拿去賣了,到時候生了再換幾只母雞來投奶。”
陶成玉好像看過哪裏的科普文,公雞比母雞更催奶,他就試探着跟劉四嬸提了一下。
“是嗎?”劉四嬸拍了下手,“可真不巧,罷了,到時候再去重買吧。”
“話說,成玉你懂的可真不少。還有,你待會兒就只買點花種好了,菜種我家裏有,去年我都留了,豆角茄子辣椒什麽的,還有各種瓜,南瓜冬瓜黃瓜,連西瓜都有。”
“不要再買了,種子本身又不值錢,就是圖個應季,有人家忘留了跟左鄰右舍的找一下就行,等回去我拿些給你,你門口就那一點地,能用多少。”
陶成玉笑着道謝:“行,那我就先謝過四嬸了。”
一路說着話,也不覺路長,很快便到了鎮子上。
家禽活物市場就在街的這一頭,陶成玉也沒和她分開走,兩人剛走到那一排攤位前,就見一個姑娘氣鼓鼓地把背簍蓋上,嘴裏罵罵咧咧的。
“如霜!如霜!”劉四嬸快步走過去,“這是咋了?沒賣掉啊?”
“呀!娘你別提了,今天出門踩狗屎了,倒了八輩子黴!”
劉如霜氣呼呼的,忽又看到了劉四嬸後面跟着的人。
“這就陶三叔的侄子,你說那個叫成玉的吧?”她好奇問道。
如霜長相明豔,活潑開朗,倒是很符合陶成玉心裏對她的印象。
“是。”他點頭笑道。
劉四嬸錘了一下女兒,“沒大沒小的,怎麽能随便叫名字?”
又轉頭問道:“成玉,你今年多大?”
“今年十八了,春三月出生的,四嬸。”陶成玉規規矩矩回她道。
“看到了嗎?雖是同年,但比你這個麥黃時出生的大一點,要叫成玉哥。”
“你不會诓我的吧?不想叫姐姐?”劉如霜狐疑地瞅着他,“面這麽嫩,我還當你只有十六呢。”
又把頭一甩,“那我也不叫哥,才大一兩個月就甭占這個便宜了,就叫名字。”
“沒事,随你。”陶成玉好脾氣地不跟她計較。
劉四嬸食指點着她的額頭,“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能有成玉一半知事懂禮我就謝天謝地了。”
又問她道:“雞怎麽沒賣?沒人來問價嗎?”
劉如霜撅着嘴:“不跟你說了今天倒黴麽?遇到一個傻子和一個流氓。”
劉四嬸慌忙問道:“咋回事?閨女你有沒有怎麽樣?”
“我沒事,阿娘,你別急。”
“我早上來出攤,剛擺了一會兒就看到一個人過來,聽別人打招呼那好像是一個賣什麽的店主,還挺年輕,我以為他要買雞,可他就在旁邊看着,也不問價,時不時皺着眉頭瞅我兩眼。”
“我當時感覺他腦子有問題,就想着別是個傻子,怕惹毛他,也不敢趕他走。”
“過一會兒又來一個人,大正月的拿個扇子裝相,他倒是問了,可問了也沒買,搖頭晃腦的念了一段打油詩。”
見兩人正伸着耳朵等她說下去,劉如霜頗有些不好意思,又咬牙道:“他說‘小娘皮,賣公雞,公雞只在天亮啼,娘皮卻等夜裏啼。’他娘的個爛嘴的……”
陶成玉皺起眉頭,又是一個登徒子,這些垃圾,那二錢小腦子裏只顧裝着這點下作事了。
劉四嬸聽到這火冒三丈:“那你有沒有罵回去?這個狗養的混貨!”
“沒。”劉如霜淡定地撩起褂襟子擦了擦手,“我站起來一拳招呼他鼻子上了,登時那血嘩嘩的就下來了。”
“他用手一抹,見到一手的血,吓得哭爹喊娘的滾了,可沒過一會兒就帶了好幾個人回來找我算賬。”
“然後呢?”劉四嬸又緊張道。
“然後,”劉如霜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那個在旁邊一直看着我的傻子,也趕緊回頭招呼了幾個人,和那流氓帶來的人打起來了,打成了一團,一堆人看熱鬧,把管理處的人招來了。”
“最後,所有人都被管理處的司市帶走調解了,那司市看我是個弱女子,怕吓到我,就讓我先回家去。”
“我正打算回去呢,這雞還賣嗎,阿娘?”
劉四嬸回過神來,“不賣了不賣了,哎,都是娘不好,今天就不該讓你獨自過來。”
“我想趕集嘛,我要買那種七色頭繩,阿芳都有我還沒有。”
“行行行,一會兒帶你去買,你說的那個傻子,人家幫了你,娘一會兒還要帶你去跟人道謝。”
“哎,待會兒再說,他們剛被帶走,怕是要等一會兒才回來,走走走,先去買東西。”
如霜蹲下身子背起了背簍,劉四嬸幫她整了整衣服,陶成玉見狀,趕緊上前道:“還是我來背吧,四嬸。”
他想着這娘倆雖說嘴巴厲害,但都算是弱女子,他一個大男人怎麽好意思甩手跟着。
“不用啦,成玉。”劉四嬸拍拍他的後背,“別看如霜沒你高,可你整個人怕是她都能扛得起來。”
又捏了捏他的胳膊,“哎,這小細瘦的,以後要多吃點呀。”
陶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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